第141章 第141章 踞牢关

    “戒备,注意敌袭!”

    因来者人数众多,又距离较远一时分不清敌我,想到商怀仁离去前的战术安排,关上的守将迅速命人敲响战鼓,同时下令弓弩手就位。

    只是随着人马的不断靠近,他才发现这些人的甲胄好生熟悉。

    “开门!”

    一行人行至汜水畔,当先一人抬头对着他喝令道。

    “是府君,快!放下吊桥!”

    透过满面的风尘辨认片刻,才发现来人竟是商怀仁,哪怕心底暗惊他们怎么搞成这幅模样,但能看出战况不容乐观的守将不敢耽搁,当即就下令士卒们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让他们先进来再说。

    “不可,将军万不可放桥!”

    就在士卒准备按令执行之时,另一个站在关上的将领却出言制止。

    听到有人阻止,正准备转动绞盘放下绳索的士卒们停住了动作,不知该不该继续。

    “殷昌平,你什么意思!”

    然而针对此人的制止,守将还未有所反应,关下的商怀仁就忍不住厉声喝问。

    “商府君,稍安勿躁,我此举也是为踞牢关的安全考虑,您如今像是大败而归,焉知身后没有追兵,要是放下吊桥却逢追兵突至,那整座关隘岂不是危险了,继而梧州也危险了。”

    “殷昌平,这梧州是我商怀仁的梧州,你不过是殷家派来了和我谈合作的一条狗,也敢在我的地盘上指手画脚,赵辉,开门!”

    赵辉是守将的名字,也是商怀仁的最倚重的心腹,是故才留下他和殷家派来的将士一同守在踞牢关上。

    “是!大人!”

    听闻商怀仁再次下令,原本因殷昌平制止有些愣住的赵辉急忙称是,再次下令士卒们转动绞盘放下吊桥。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绞盘附近的乾州军迅速上前,和掌管绞盘的士卒们抢夺起来,阻止他们继续放下吊桥。

    “殷昌平,你们想干什么,别以为背靠殷明两家,就可以在我们梧州的地盘上撒野。”

    没想到殷昌平的人竟敢直接上手抢夺,赵辉大惊之下,一边派人上前协助己方士卒保住绞盘的控制权,一边拔出长刀指着殷昌平喝问。

    关上的梧州军见状,也纷纷拔出武器指向乾州军,而乾州军在看到己方姜泠被刀指之后,也迅速拔出武器和梧州军对峙,原本就摩擦不断的两军,此时更是刀锋相对。

    “自是为了守住踞牢关。”对于被人拔刀相指这种事,殷昌平并不在意,反而在安抚了己方人马不要冲动之后,又对着赵辉语重心长的劝道:“赵将军,踞牢关是中原要塞,若是它落入敌军之手,那么对方直入上京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死的就不止我们这些人了,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忠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见赵辉只拿着刀不语,以为他动心了,继续道:“我殷家传承数百年,明家也是当今名列前排的大族,只要将军依照我们的指令行事,我们给的,绝对要比商怀仁给的多得多,名利地位就在眼前,将军可要深思啊。”

    他在这里刻意压低了声音,就是担心被下方的商怀仁听到,扰了自己的拉拢。

    然而商怀仁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人,听着上方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过后就再无动静,又见殷昌平嘴唇嗡动,就知道他在以言语拉拢赵辉了,急忙仰头大喊道。

    “赵辉,不要听他的妖言惑众,再敢阻拦,直接杀了!”

    “府君放心,他们殷家的饭我吃不动。”赵辉说完,收回指着殷昌平的长刀,然后迅速的挥向了正在抢夺绞盘控制权的乾州军,一击之下,直接斩落了三个人头,鲜血四溅中,关隘上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你怎么敢!”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殷昌平,他是真的没想到赵辉会一言不发的就暴起杀人,震惊之中,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商怀仁狼狈至此,身后是绝对不可能没有追兵的,自然不能轻易放下吊桥,反而将他的人马留在关外,对己方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只是赵辉如此油盐不进,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商怀仁麾下,定全是和他一样为利背主之人。

    “你们都敢在我们的地盘上发号施令,我们又还有什么不敢的。”看到殷昌平的震惊,赵辉冷哼一声,一抖刀柄,将留在上面的鲜血抖落在地,同时高声下令,“胆敢阻碍吊桥下放者,格杀勿论!”

    被斩首之人的尸体倒在绞盘之侧,头首分离的脖颈之中还有汩汩鲜血流出,再配着赵辉长刀映血的模样,让所见之人都忍不住寒毛倒竖,被他所慑,抢夺绞盘的乾州军一时竟不敢再有动作。

    “放桥!”

    “是!”

    绞盘转动间,悬挂于城墙之上的吊桥终于开始缓缓落下。

    “赵将军,现在停止还来得及。”看着吊桥下降至半途,殷昌平还是忍不住再次出言制止。

    “殷昌平,你现在闭嘴还来得及,不然就凭你这数千士卒,只怕不能活着走出踞牢关。”

    赵辉根本不为所动,一心指挥着士卒尽快降下吊桥,在梧州当老二,还是到乾州做不入流的武将,他还是分得清谁对自己比较有利。

    突然,殷昌平听到在绞盘转动的“咯吱”声中,隐隐有一阵马蹄声传来,刚想再次出言制止吊桥的下放之时,却发现来不及了,绞盘上的最后一截绳索在他眼前绷直,而江畔的商怀仁等人在吊桥尚未放平之时,就迫不及待的策马上桥,向着城门疾驰而来。

    身后的马蹄声他们也听到了,无人敢回头确认来的是谁,只低头拼命的打马,力求在对方到达江畔之前顺利进城,只要及时收起吊桥,踞牢关还是不可攻破的雄关。

    “是小公子!”

    行至吊桥半道,突闻关上有人欣喜的喊了一声,商怀仁才得知身后的来人是商承志,但知道自己寄予厚望的底牌还活着,他第一个反应竟不是高兴,而是恐惧。

    在他们撤军逃亡之前,商承志正被虞煜和姜泽两人围攻,眼见就要不成了,他如今竟然紧跟着自己回到了踞牢关,无论是侥幸逃脱还是臣服了虞煜,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哪怕他曾绞尽脑汁的想要将虞煜诱至踞牢关,但在自己没有安全进入关内之前,他都不想再见到虞煜。

    但商承志的到来无疑是告诉了他,虞煜就在附近了。

    “赵辉,弓弩手准备!”

    看着路尽头出现的人是商承志,关下的赵辉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桥上的商怀仁喊道。

    紧接着,他就看到在商承志的背后,突然飘起一面赤黄色的金蟒旗帜,随着他的出现,一支全身着黑色甲胄的队伍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他们紧跟在商承志后面,从他的视角来看,就像是商承志带着这支队伍冲锋一般。

    这是太子的军队,赤旗金蟒,玄甲寒刃,哪怕时隔三年多,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只是太子军怎么会跟在商承志的后面?

    除他之外,关隘上的梧州军也陆续认出了这支眼熟的队伍。

    “太子,是太子!”

    “太子来了,天罚也会来吗?”

    随着无法抑制的议论声响起,所有参与过当年踞牢关一战的士卒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让正在和他们对峙的乾州军满头雾水。

    被赵辉所慑不敢再轻易发言的殷昌平也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当初太子被一箭穿胸之后引发天地异象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但并不以为意,太子若真的承天所佑的话,那么大雍也就不会亡了。

    只是如今看着眼前这些人的神色,好像真的有这样神异的事情发生过一样。

    “噤声!弓弩手准备!”

    虽然在虞煜的军队出现之后,赵辉忆起往事的同时也不由生出一丝恐慌,但很快就被他驱逐出心里,以及担心莫须有的天罚,还是先稳住军心阻止对方大军登上吊桥要紧,当即高声下令,让士卒停止讨论,准备迎敌。

    只是弓弩手们虽按照他的指令就位,却有人手抖得连弓都拉不开。

    眼见商怀仁离城门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其身后的大军更是还有大部分蜿蜒在桥下挤不上来,而太子的军队却已经快要来到汜水之畔了,如果弓弩兵还不能及时以箭雨阻止对方继续前进的话,那么情况就不妙了。

    跑快点啊……

    看了一眼因吊桥晃动而行走的略微缓慢的军队,赵辉的心都提起来了,准备实在不行的话,就在前半段的人进城之后,就将吊桥强行收起,哪怕会因此损失近半的兵力,也决不能让太子的队伍登上吊桥。

    好在天遂人愿,己方的军队总算赶在太子军追至汜水畔前全部登桥了,而他们似乎也觉察到了危险将至,在桥上也开始发足狂奔了起来,虽然不断有人因站立不稳跌落下方的汜水之中,但绝大多数的士卒还是顺利到达了对岸城门。

    就在桥上大概还留有数千人尚未抵达之时,最先到达关内的商怀仁来到了他的身侧,在狠狠瞪了一眼殷昌平之后,就下令士卒收起吊桥。

    他现在来不及和此人算账,只等收拾了虞煜,再做打算。

    随着吊桥缓缓升起,上面的士卒纷纷站立不稳,随着吊桥升起的弧度不断滑落水中,有人紧紧扣着桥面木板之间的缝隙,直至指甲完全脱落也无法稳住自己不断下滑的身体,吊桥之上哭喊声一片,让刚刚安全渡过的士卒们庆幸之余,又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义父,我还没有上桥!”

    看着吊桥缓缓升起,好不容易从虞煜和姜泽手下脱身的商承志急得大喊,不断用手中的长戟拍打着马背,催促着马儿提速,又和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大军拉开了一段距离,却没发现坐下的马儿已经在口吐白沫了。

    “府君?”

    听见他的呼喊声,赵辉询问的看向商怀仁,作为其最倚重的心腹,他当然知道商怀仁对商承志的看重。

    “不用理会,加速上拉。”

    看着已经快要到桥前的商承志,哪怕心中有万分不舍,商怀仁还是没有下令停止吊桥的收起,反而让士卒们加速将它拉起。

    “义父——”

    刚刚行至桥头就因坐骑倒地的商承志被摔了个措手不及,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了他的命令,难以置信的仰头看向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从相遇就一直待他比亲子还要好的的人,会在这时冷漠的放弃自己,要是不下令加速的话,自己是有机会上桥的,只要能上去,哪怕吊桥倾斜他也能安全抵达对岸。

    “我就说你认贼作父,你还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身后传来虞煜戏谑的声音,商承志头也不回的骂道。

    “若不是因为你们从中作梗,我义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想活捉我,做梦去吧!”

    从这两人一直紧跟在自己身后开始,他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骂完,向前飞快的跑了几步,然后用手中的长戟撑地跳跃,一个纵身,就伸手抓住了刚刚离开岸边大概两人高的吊桥木板边缘,然后一个后空翻,就翻身到了桥面之上,紧紧抱着向上拉起的桥头木板不放,整个人随着吊桥倾斜上升,却稳稳当当的没有半点滑落的迹象,和身后不断哭喊着掉落水中的士卒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是猴子吗?”

    带着军队追至汜水畔,虞煜看着吊桥上的商承志皱眉。

    而商怀仁也从他们刚刚的对话中听出商承志并没有投靠虞煜的事情,直接又变了一副脸色,十分担忧的对商承志喊道。

    “承志我儿,可千万抓紧了,为父这就他们把你拉上来。”

    好像刚刚下令加速的人不是他一样。

    见他态度转变的这么迅速,别说商承志的脸直接黑了一个度,就是虞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父子情深着实让人感动,可惜晚了,你们的吊桥已经收不上去了。”

    第142章 第142章 破关而入

    “姜泽!”

    听到虞煜这句话,关上的商怀仁和桥上的商承志同时意识到了不对劲,一直跟在虞煜身侧共同追击而来的姜泽,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踪影,刚刚他们的注意力都完全放在了吊桥之上,完全没有留心该在后面的姜泽去了哪里。

    就在商承志凝神看着下方寻找姜泽身影之时,关隘上却传来了数声惊呼。

    “承志,留心背后!”

    “公子小心身后!”

    姜泽在自己身后,怎么可能?

    听到关隘上的惊呼声,商承志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姜泽是什么时候登上吊桥的?

    眼前突然闪过自己因马累亡摔倒之时的画面,确实有一个人影快速登上了刚刚才被拉离了岸边的吊桥,只是动作太快,他以为是被落在后面的梧州军。

    现在一回想,才发现那就是姜泽。

    就连站在关隘上可纵观全局的商怀仁,也在此时才反应过来刚刚抢在商承志之前上桥的并不是己方的士卒,都怪商承志摔马的动静和虞煜的盔甲太显眼,以至于将他的目光全部吸引到了两人身上,才连姜泽登上吊桥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发现。

    只是就他一人登上了吊桥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想将他们收起的吊桥放下去,那正和他意。

    看着被盾兵保护在其后的一身银甲,商怀仁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这么些年过去了,虞煜还是改不了轻敌的毛病,失去了巨川之战中那些骇人的投石机相助,根本不堪一击。

    商怀仁见姜泽果然拔出腰间长刀奔着绳索而去,正中下怀的他没有露出一点端倪,反而在看到姜泽行至桥头之后,才装作十分焦急的模样,让原本瞄准虞煜射击的弓弩手转移了目标。

    “放箭,全力射杀姜泽!”

    以姜泽的能力,只要去到桥头,就必定可以斩断上面牵系着的绳索,只要他斩断了绳索,那么自己前往安远郡佯攻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尽管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只要能将虞煜彻底留在这里,那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为此他甚至悄悄的让转动绞盘的士卒放缓了速度。

    但想让虞煜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走,只靠这点还不够,还需要用姜泽的血,激起他的愤怒,这样他才会不加思考的冲锋上桥。

    姜泽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还抽出手来格挡箭矢,而以自己对他性格的研究,他绝对会将虞煜交给的任务放在第一位,哪怕要以自己的性命来完成。

    踞牢关和其它地方可不一样,它是上京的门户,想要回到上京,怎么都绕不开这里的,哪怕明州也与上京相连,但其与上京交界处的武威关,是从明州无法攻克的存在,其险要比踞牢关更强百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峰夹道,只容单骑。

    从来没有人能成功的从明州攻入上京。

    这也是虞煜明明在踞牢关吃过大亏,却依旧要选择从这里攻回上京的原因。

    姜泽的动作很快,几步到了桥头之后,就迅速沉身蹲下,一边抓住抱着桥板无法反抗的商承志稳住身形,一边挥出长刀斩向系在桥头之上的粗壮麻绳,随着他的砍击,整座吊桥都开始了剧烈的摇晃,几击之间,就将绳索斩断了大半,只剩下细细的一根,在风中瑟瑟发抖,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此时从关隘上飞射而来的箭矢,也终于来到姜泽的背后,眼见自己的第二目的也将达成,商怀仁不由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箭矢射在姜泽的后背,却没有如他设想那般直插而入,而是都被反弹开来,金属碰撞的脆响之后,掉落了满桥的箭矢,却没有一支能够真正射进去的。

    “这怎么可能!”

    看到己方的箭矢无法对姜泽造成伤害,关隘之上的人响起一片惊呼,而虞煜却默默地勾起了嘴角。

    姜泽身上的鱼鳞甲是由他亲手设计的,凝聚了古代所有战甲的精华,外甲全由钢铁打造,内里缝制了韧度极强的牛革,五十步开外连铁箭都无法将其直接射穿,更何况是梧州军所用的铜箭,落在其上,除了声音聒噪一点,连让人痛苦的震感都不会出现。

    这也是他敢大胆让姜泽上桥断绳的原因。

    眼见桥索即将断开,因上桥姿势不佳难以调整的商承志也试图将一直拽着自己后背衣服当做固定物的姜泽甩飞出去,却被对方用刀柄狠狠敲击了一下脖颈处,剧痛的感觉瞬间袭来,险些让他抓不住桥板。

    “你想被射成刺猬吗?”

    听出对方语带威胁,商承志随即不敢再有所动作,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和商怀仁的惊呼他都听到了,身后同处桥上的士卒中也不断传来惨叫,他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人跌入水中泛起的血色波纹。

    身后有人正源源不断的中箭落水,而身处攻击中心姜泽之旁的他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当然不可能是他的义父为了他的安危故意避开,那么就是姜泽用他那件刀剑不入的盔甲为他挡住了。

    “为什么?”

    他想到了也就问了出来。

    “自然是活捉你呀,我们殿下,向来说到做到,想活命的话你最好拉紧了。”

    姜泽说完,将手中的长刀重重的插入桥板之中,随着这一次的震动,紧紧系在桥头向上提升的绳索瞬间断裂,关上士卒们正在转动的绞盘也随之失效,已收起了三分一高的吊桥在失去绳索的牵引之后,迅速向着下方坠去。

    落地的瞬间,姜泽一手紧紧抓住插进桥身的长刀,一手拽着商承志的后背将其猛力向后一拉,避免他在桥面和地面撞击之时被砸断手骨。

    而为了活命,商承志此时也意外的配合,在姜泽拉开自己之后,又迅速抓住桥侧的木板,才让两人在落地的剧震之中没有跌落汜水。

    吊桥再次横亘在了汜水之上,而此时的桥上,也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其余士卒不是死于箭矢,就是在刚刚的下坠中跌落了汜水。

    “夺关!”

    “放箭!”

    眼见吊桥落地,关下的虞煜和关上的商怀仁同时下令,漫天箭雨之中,盾甲兵挺立在前,将以木为架,钢铁作板的盾牌高高举起,为身后的软甲部队开路,随着桥体一沉,虞煜的大军终于踏上了前往踞牢关的道路。

    眼见自己的任务完成,姜泽忍不住心中一松,然而商承志就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挣脱了他的钳制,头也不回的向着踞牢关方向狂奔而去。

    姜泽本想追击,却听到虞煜让他撤回桥下的命令,只得拔出插在桥上的长刀,将它归入鞘中后就离开了吊桥,行至虞煜身旁翻身上马。

    “厉害!”

    看到他毫发无损的来到自己身侧,虞煜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刚刚商怀下令箭攻之时,虽然知道姜泽的甲胄足以抵挡铜箭的攻击,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幸不辱命。”

    看着大军在常勇的指挥下浩荡过桥,姜泽对着虞煜说道。

    只是远远看到商承志冲入关内被士卒接应的场景,又忍不住有些失落:“可惜还是让他跑了。”

    “他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活捉的话,也不值得我花那么多心思了,无需丧气,后面还有的是机会。”

    见他失落,虞煜出言安慰道。

    “也是,我们现在的要务,还是尽快夺下踞牢关,此关一破,上京就遥遥相望了。”

    看着己方的大多数人马已经顶着箭雨去到桥的那边,和梧州军战在了一起,虞煜将自己头盔上的护颊拉下,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我们也尽快过桥吧,不然商怀仁该急了,要是让他狗急跳墙直接烧毁了吊桥,把我们隔绝在了这一侧,那可就不妙了。”

    手握脂水却从未大规模的使用过,不就是在等他上桥的这一刻吗?

    在常勇所带大军完全走下吊桥之后,虞煜和姜泽同时打马冲上吊桥,用身上的盔甲硬顶着扑面而来的箭矢,一路冲至桥中央,才拿出各自的武器开始边格挡边过桥。

    见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一直期待虞煜上桥的商怀仁也找到了机会,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十数个满盛着脂水的罐子从上方抛掷而来,洒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位置,关隘上的弓弩不停,已有几人悄然更换成了燃着火焰的箭矢,搭箭引弦向着脂水洒落的地方射去。

    “虞煜,这次你是插翅难逃了。”

    看着火箭即将掉落在吊桥之上,商怀仁忍不住得意的笑出声来,身后的殷昌平见计谋得逞,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心中虞煜死后商怀仁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不过只要虞煜死了,自己赔上这一条命也没什么?

    明相手握杀手锏,又只有他们夫人一女,太子一死,这江山在他的运作之下,迟早都是殷家的。

    只是在踞牢关众人提前庆祝虞煜身死之时,汜水之上却再次有风卷起,然而在众人满是惊惧的目光之中,将射向虞煜的所有的箭矢全部卷至空中,也包括正在燃烧的火箭,失去了火箭的点燃,泼在桥面上的脂水和水无异。

    不甘心的商怀仁再次下令让士卒射出火箭,却看到除了几位将领在硬撑之外,其余士卒尽皆颤抖着跌跪在地,完全不敢直视桥上的卷风,更遑论听从他的命令再次箭射太子。

    眼见引得商怀仁动用脂水,虞煜和姜泽都打算提速下桥,他们身着重甲,又没有沾上脂水,短时间内不会被火焰烧伤的,完全可以安全的抵达桥的对岸,虞煜将自己放在最后过桥,就是算准了在他没上桥之前,商怀仁是不会轻易动用脂水的,毕竟对方筹谋这许多,不就是为了让他死在此处吗?

    只是突然出现的龙卷风,打乱了两人的计划,看着对方的士卒惊恐下跪,再看看己方的士卒突然迸发出的强盛战意,虞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看了看身侧并没有太大反应的姜泽,虞煜一边感叹这个世界还是有不迷信的人,一边试图从姜泽身上寻找认同感。

    “我说这个和我没关系,你会信吗?”

    “禀殿下,臣不信。”

    “……快走吧,我看到商承志开始拉弓了。”

    商承志射出的火箭最终来晚了一步,在桥面燃情熊熊烈火之时,虞煜和姜泽已抢先一步来到关下。

    在天降异象的影响下,梧州军近乎战力全失,而己方的军队却越战越勇,哪怕商承志再次出战,也无法挽回军心涣散的败势,眼看己方再无绝地反击的可能,再战下去也只有无谓的伤亡,商怀仁一咬牙,下令大军向后回撤,准备撤到踞牢关五十里外的平都郡再做打算。

    第143章 第143章 姜固的来信(捉虫)……

    在攻下踞牢关短暂的休息之后,虞煜就带着大军,趁着梧州军对自己的敬畏还在,再次一鼓作气,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接连攻下了梧州六郡,将梧州彻底的纳入了自己的版图,唯一可惜的是,商怀仁在商承志的保护下逃往了乾州,让他没能替原主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

    与此同时,带兵前往抵御越随两州联军合力进攻的姜泠,也在成功驱退敌军之后,顺带着拿下了这两个州,让整个南方地带,除了青州之外的地方全都重新挂回了大雍的旗帜。

    只是越随两州的整体情况实在太差了,在乱世三年的大小割据战中几乎耗尽了青壮,又在各反王以吃人为乐,将人肉充做军粮的时光中妇孺难活,有人烟聚集之处除了白发苍苍的老者之外,就只有断手断脚无法应征之人,整州之地一片荒芜,沿途道边都有白骨曝于荒野。

    偏偏拿下随州之后,就直接和刚刚从戎狄大汗手中获得重金支持,重新招募了十余万众士卒的金焕登对上了,两军在越淇边界摩擦不断,爆发战事只是时间问题。

    虞煜看着汜水对岸以箭矢送过来的书信,久久不能言语,他本以为梧州的境况已经是乱世的具象化了,没想到姜泠信中的越随两州,才完全为他铺开了乱世最残酷的模样。

    思忖了片刻之后,决定去信姜泠,让她留在随州稳定两州局势,无需急着赶来与自己合兵,同时也压住了自己准备继续向北攻伐的心思,准备先将梧州整顿清爽之后再思北上。

    倒是常勇等人打得上头,一直撺唆着他继续进军乾州,扬言要一鼓作气直入上京,整天战意昂扬得让虞煜哭笑不得,最后让虞煜全部丢给姜泽去操练了。

    先不说如今梧州的情况不容乐观,就说上京也不是什么好攻入的地方,就他们手中的这点人马,要不是突逢虞煜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迷信事件,只怕拿下踞牢关都有点吃力,如今能拿下梧州全境都远超他的意料了。

    更何况在他们拿下梧州之后,上京的冉世茂和乾州的殷家就在明晟的撮合下迅速结成了联盟,加上随商怀仁一同逃去的数万大军,如今三方汇集了十万大军陈兵在梧乾边界,和虞煜眼中破破烂烂的梧州军不同,上京和乾州两地的军队,是现下割据势力中装备最精良的,身处京畿重地的他们完全继承了大雍的遗产,这让身为正版继承人的虞煜只能心塞的看着他们将破烂的梧州军也通身包上了铜甲,雄赳赳的放在边界处抵御他的进攻。

    关键他现在的装备还比不上他们的,人家十万大军人人都着铜甲,而他的五万人马除了将领拥有铜甲之外,士卒身着的皆是纸甲,想要以少胜多打打皮甲还行,纸甲再厉害,去和铜甲硬刚也不过是以卵击石,要是将领弱一点还有胜利的希望,偏偏镇守在那里的将领都是虞煜叫得上名字的人,再加上一个商承志,在姜泠安定两州前来和他合兵之前,玩都没法玩。

    每每一想到有人正花着自家的钱准备打自己,虞煜都要在心中将坟头草三米高的便宜老爹骂一顿,要是能把对付前儿子的心机放在用人之道上,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大雍的家底如此之厚,皇帝不死,哪有人敢随意造次。

    但骂过之后想想永亨帝对百姓的所作所为,虞煜又觉得他还是死了比较好。

    这样死活都不顾百姓死活的人,还真是少见的存在,要是这个时代也有人编写暴君排行榜的话,他觉得永亨帝绝对可以斩获前三之位。

    只是现在,无论心中有多少吐槽与不忿,他都只能带着武将和士卒先把梧州经营起来,在踞牢关被焚毁的吊桥修好之前,他们暂时接收不到任何人的援助,就连大军日常消耗的粮食也要自给自足。

    只是一入城池,就被其中的惨状所震惊,各地的粮仓之中倒是存储着不少的粮食,统计一下足够大军安稳过冬,但百姓的现状却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若不是各地城中依稀可见繁华旧景的街道向他们昭示着此处曾经的繁华,他们险些都要忘记了梧州旧日的景象。

    城外荒草丛生,曾经的良田杂草满目,无一人在其中耕作;城内行人寥寥,街头巷尾之中,有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之人蜷缩成团不知死活,还有成群结队的幼童游走在各个巷道之中,从阴沟和泔水桶中翻找食物果腹。

    城中不说十室九空,但空置的房屋也近半数,所有人在看到军队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跑,要不就哆哆嗦嗦的摸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跪地呈上,哭求着不要征发他们前去傜役或入伍。

    整体境况虽没有姜泠书中越随二州凄惨,但苦难又怎么是可以比较的。

    看到这幅场景,一直叫嚷着要继续北上的常勇等人都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的听从虞煜的安排,着手整治各郡的混乱,在其中抄没不知凡几的为富不仁者,方才将梧州路有饿死骨的情况略微向着好的方向推进。

    只是让历州而来的士卒感到吃惊的是,在每每攻下一郡就例行一次的打土豪分田地活动中,锦州的士卒往往可以抢占先机,不仅能又快又准的找出这些为富不仁者的藏宝点,还连他们藏在耗子洞里的粮食都能翻出来。

    对于他们的感叹,锦州士卒却只摆摆手,无他,唯手熟尔。

    只要能让城中饱受压榨的百姓多吃一口豆饭,别说藏在耗子洞里的粮食,就是埋在祖坟里,他们也照挖不误。

    当然这是玩笑之语,在虞煜的治下,就是穷途末路带着他们去挖自家的祖坟充作军饷,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去动别人的祖坟的,何况现在也没到要挖祖坟的那一步。

    就在这种抄家分田粮的和谐氛围之中,梧州的百姓们见到太子军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惧怕了,确定虞煜不会像商怀仁那般强征傜役之后,才陆续拿着农具前往城外开荒,因被府衙傜役和世族压迫错过春耕的他们,准备在这些荒田之上种植一些四季都可收获的植物,哪怕不能获得丰收,但认真饲弄的话,在加上虞煜分给的粮食,也能勉强维持今冬不被饿死。

    看着梧州各郡的百姓生活陆续走上正轨,虞煜才从繁重的事务之中缓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屋外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冬日又来临了,和以往群臣环绕不同,今年的冬日,因踞牢关的吊桥还在修筑之中,他只能独自在州牧府中度过。

    一想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四年,一时兴起的他忍不住扒着指头总觉这几年的收获,就在这时,前几日外出开展常规巡查的常勇突至,为他带来了一个阔别一年之久的人。

    裴安翊。

    “你这趟差事,可耗时真的太长了,弄得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半途迷路了。”

    看着眼前明显黑瘦了许多的裴安翊,虞煜虽然说着嫌弃之语,但见他躬身行礼之时,还是迅速的起身向前将他扶起,从迫不及待的动作到闪闪发光的眼神,无一不在昭示着对他到来的喜悦。

    “殿下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在外面混玩不干正事一样,要不是您和左将军太过能干,半年之中接连夺下三个州,让沿途的反贼的对我围追堵截,我哪里会在路上蹉跎这么久。”边说,裴安翊还十分幽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路尘埃四起风霜满面,我感觉自己都老了十岁了,以后这样的苦差事可千万别让我干了,我可不像您一样已有家室,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要知道现下的妇翁外姑挑女婿都注重容姿风仪,我还没成亲呢,再这样下去该孤独终老了。”

    察觉到虞煜因自己到来而散发出的喜悦之情,原本带着任务而来的裴安翊也松弛了许多,借着虞煜扶起的力道起身,尚未站好,也迫不及待的和虞煜打趣起来。

    一路上交锋的都是些老狐狸和厚脸皮,现在面白心黑的虞煜在他看来都显得特别的忠厚老实。

    “我说怎么迟迟不归,原来是另有打算啊,只是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被你看上了,要是人家父母不同意,你可就完蛋了,不过目前这活还真只得你干,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又在我不知晓的时候,又悄悄的给锦州的司徒去信呢。”

    说到这,虞煜忍不住咬了一下牙齿,一想到傅泓随信而来的那一堆修身养性的书册,他就想把裴安翊揪出来揍一顿,让他乱和傅泓讲自己偷看闲书。

    “咳咳——殿下,都过了一年的事情了,就不要旧事重提了,我们还是回到刚刚谈论的正题之上吧。”听到虞煜有翻旧账的意图,裴安翊清了清嗓子,急忙岔开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刚刚谈论的什么正事,妇翁外姑对你不满意,然后将你挑剩下的事情?那你可要节哀啊。”

    “噗——”

    听到虞煜对裴安翊的戏谑,一旁本就因两人对话而拼命憋笑的常勇彻底憋不住了,喷笑出声后又在裴安翊警告的眼神中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未来的妇翁外姑对我满不满意我不知道,但我这里却有一封极重要的信件要交由殿下亲启,只是您看到落款的时候,可千万要站稳了,说不定里面写着对你满不满意呢。”

    “信件?谁给我的?”

    见他说这话时满脸的不怀好意,虞煜当即就提高了警惕,将他有可能遇到的人都在心中过了一遍,虽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但却不太敢肯定,那人真的会给自己来信吗?

    “殿下亲自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裴安翊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卷书信,双手呈至虞煜的身前。

    “不是说很重要的书信吗?怎么连信封和封泥都没有一个。”

    虞煜一眼就看出信件是用自己赠送的纸张书写的,只是卷得太过随意,只用一根细细的绳子拴着,连保护的外壳和保密的封泥都没有,怎么也看不到裴安翊口中很重要的模样。

    “……写信之人说这封信也没那么重要,不用封起来,丢失了就当他没写过。”

    转述这句话的时候,裴安翊自己都感觉到了尴尬和心虚。

    “既然写信之人都这样讲了,你怎么还敢诓骗我这封信件中……是挺重要的……”

    虞煜一边接过信纸展开,一边小声的念叨着裴安翊,却在看到开篇第一句话时,就震惊的看向裴安翊。

    “是他亲笔所书吗?”

    “我亲眼看着写的。”

    “哦。”听到他的回答,虞煜有些神情恍惚的问向一旁的常勇,“姜泽现在在哪里。”

    “前几日乾州边界不太平,右将军今日一大早就亲率士卒前去查看了。”

    “大冬天的,他们就不能稍微安分片刻吗?”

    听闻乾州又生事端,虞煜忍不住敲了敲脑袋,姜泽不在的话,他要一人怎么承受信中的内容。

    端看开篇所写的“太子殿下万安,臣姜固稽首顿拜……”这几个字,他就知道这封信得找个姜家人陪着自己一起看,姜泠远在随州自是无法赶来,没想到在这个档头,姜泽也领兵外出了。

    这是要让他独自面对来自姜固的问候吗?

    看着挤眉弄眼偷笑不已的裴安翊,没忍住一脚踢了过去,却被对方灵敏的躲开了。

    第144章 第144章 上京新帝(捉虫)

    “怎么样殿下,信中是不是写了您想要看到的东西?”

    灵敏躲开了一脚却没能避开第二脚的裴安翊可不在意被踢,随意拍了拍衣襟之上的脚印,见虞煜拿着信件一时无措的模样,又忍不住贱贱的出言挑衅。

    “信中只说你这个人太欠收拾,让我好好教训一下。”

    虞煜还没来得及查看信中的详细内容,但看不得裴安翊这贴脸挑衅的模样。

    “殿下怎么唬人呢,姜大将军对我不知道多满意,我在雍州时的待遇,说出来保管让姜泽都羡慕得流口水。”

    对于虞煜很明显的睁眼说瞎话之语,裴安翊可不相信。

    “哦,待遇这么好的吗?那等姜泽回来了,你可得好好和他细说一下,毕竟大将军自幼对他都挺严厉的,正好也让他感受一下什么是父爱的温暖,可千万别忘了。”

    “右将军军务繁忙,这话还是别拿到他面前说了。”

    听出虞煜话中的深意,裴安翊讪然道。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扭捏的,是不是太长时间没见了,你觉得和姜泽生疏了,没事,孤会替你转达对大将军拳拳关爱之举的感谢的。”

    “殿下,我错了,我不该调笑您的,求放过啊。”眼见虞煜紧追不舍的不打算轻易揭过这一段,顶不住的裴安翊滑跪认错。

    “替你出言感谢,怎么还成了不放过你了,裴卿,你是不是哪里误会了孤啊。”

    “没有没有,殿下好意,微臣心领了,待右将军回转之后,我亲自前去和他道谢,就不劳烦殿下记挂此事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裴安翊的声音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那孤就放心了。”

    我即将要被姜泽毒打,你可不就放心了吗?

    终于听到结语的裴安翊忍不住腹诽,姜泽对亲情的占有欲和小心眼在韩破山无端遭遇多次毒打之后他们都有耳闻,轻易不敢在这一点上去招惹他,自己刚刚也是糊涂了,忘记了虞煜在有些事情上经不起逗弄,给自己达成了一个伤敌八百自损八千的结果,毕竟他连“孤”的自称都出来了。

    见裴安翊老实了,记挂着姜固信中所说的虞煜也就暂时放过了他。

    只是顺着刚刚的请安之语向下看,他发现姜固让裴安翊转述的话还真没问题,除了开头那一段对他赠与的纸张表示感谢之后,后面所有的内容都是教子之语,但其言语间却和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骂了姜泽提了姜泠之后,留给自己的只有四字——万请担待,众臣们心心念念的勤王保驾,两军夹击通通没有,其中甚至连一点政事和兵事都没有提及到。

    要不是再次确认了一遍开篇的问候语,他都怀疑这是姜固写给自己儿女的家书,而不是给他的信件。

    就说要找个姜家人一起看吧,现在看完全信的他总有一种偷窥了别人家书的心虚感,尤其他还在其中看到了不少姜泠的童年趣事,这要是让她知道了,还不得炸吗?

    提到姜泽的也有,但男孩子的童年大多跳脱得如出一辙,让人一看就直皱眉头的程度,他不是很感兴趣。

    不过相比于信中的内容,他更想知道姜固此举背后的意图,就算他是女婿,但寻常丈人可不会在写信给女婿之时通篇都是教育子女的话语,更遑论是以幼事结合今事的方法教育,而且他和姜固还不是寻常的翁婿,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名为君臣的鸿沟。

    “裴安翊,雍州如今的情况如何?”

    “都挺好的啊,虽时常有戎狄人前来侵扰,但都被姜大将军击退了回去,期间我也上阵过几次,戎狄在雍州军的追击之下难有胜绩,雍凉二地都还算安稳。”

    见虞煜看信的神情由期待转到有兴到疑惑,裴安翊就对信中的内容打起鼓来了,虽然姜固并未将其密封,但他并不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事情,看虞煜的表情,信中的事情应该也不是他此前所期待过的,因此在听到询问之后,也收敛起了自己的嬉笑之态,回忆着自己在雍凉二州时的见闻认真回答。

    听到他说自己也上阵过几次,虞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接着问道。

    “那幽州情况如何?”

    “幽州?”裴安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和虞煜描述这个情况复杂的地方,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将各种稀碎的情况结合在了一起,“幽州兵力倒是还控制在大将军手中,只是州中的文治情况就要复杂得多了,自从金焕登的身份暴露之后,大将军强行插入开展彻查,只是结果不太理想,除了抓到几个尾巴不干净的杂鱼之外,就再找不到其他人的疑点了,戎狄又频频犯边,大将军两头兼顾导致调查的情况一直不明朗,在我离开之前,此事都尚未有定论。”

    “连姜大将军都排查不出来奸细吗?那戎狄做事岂不是太过缜密了。”

    听到这,一旁的常勇都忍不住震惊了。

    “并非如此。”裴安翊有些沉重的摇了摇头。

    “是因为整州的官僚和大族都被戎狄收买了吧。”

    虞煜平静的声音响起,裴安翊和常勇同时震惊的看向了他,如出一辙的表情之下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殿下,您怎么知道的,大将军在信中写了吗?”裴安翊震惊的是自己尚未言明,怎么虞煜就能猜得这般正确。

    “合着这事还是真的了!”

    本就因虞煜猜测震惊的常勇,听完裴安翊的话后更不淡定了,他本来还想说虞煜的猜测太悲观了,哪有一州之地的官员全被收买的事情发生,没想到这么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若无幽州上下的通力帮助,金焕登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带着两万多的戎狄兵马来到中原之上,甚至还能获得一个落魄世族的身份,在他被我们挑明身份之前,中原之上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出自幽州世族的身份有所怀疑,不都是这些人在背后为他遮掩吗?”幽州的情况一出,他就知道姜固信中的隐喻了,不过他倒是有点好奇,对方准备怎么来教育幽州之上的“不孝子”呢。

    “怎么能全都被收买了?那可是戎狄啊。”

    姜固即将对幽州有所动作,没看过书信的常勇自然不知,他还一时无法消化这个震碎了他三观的事情,戎狄与大雍多年摩擦下来,乃是不死不休的存在,他不相信幽州之上的大族和官员们没有亲眷死在戎狄人手中,可他们怎么就能为了一点利益,就做出此等叛国之举。

    眼下这情况,要是没有姜固的大军镇着,幽州还不直接倒戈投了戎狄。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他们爱财,戎狄有钱,勾连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情,要是姜固手中有州府的治理权或许还可以早一点发现端倪,可惜他只有治军权,再加上先帝疑心令他轻易不敢探问政事,以至于在金焕登的身份暴露之后才察觉不对,可在戎狄这数十年如一日的水磨工夫下,幽州已经彻底烂了。”

    虞煜对此事如此平静,倒不是书中对此有所提及,而是金焕登能抵达中原之事本就疑点重重,只要一现端倪,所有的事情都经不起推敲。

    “殿下,戎狄此计深远,只怕所图甚大,我们还是要早做准备?”

    “他们的志气确实大,不过有姜固在那里,倒也无需多虑。”

    虽不知道姜固打算怎么处理幽州那些被收买的人,但在书中,他确实一直安稳的镇守着大雍的北疆,在他的有生之年,戎狄从未能踏入中原之地一步,幽州也并未发生什么通敌之事,想必他可以稳妥解决此事。

    “可是大将军那里……”

    “好了,别可是了,大将军镇守雍凉之地数十年,比我们在座的都了解戎狄的想法,他既然知道了幽州之事,必定就会有所行动的,我们静候佳音就可以了。”

    见常勇还有所忧虑,已从虞煜态度中看出端倪的裴安翊一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裴都尉,可你不是说大将军对此调查进度缓慢吗?”

    “副尉,叫副尉,殿下面前可别乱了称呼。”裴安翊一边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一边语焉不详的说道:“这调查是调查,处理是处理,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听了此言,常勇感觉自己好像是悟了,但又没悟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虞煜颇为惊奇的看了裴安翊一眼。

    “了不得啊裴安翊,外出一年你变聪明了这么多。”

    “嘿嘿,全赖殿下栽培有方。”

    “那以后还是要多让你出去走走,到时候你聪明了,我也舒心了,司徒的耳根子更是清净了,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可不多见。”

    “殿下!你都罚了我一个月的俸禄了。”

    “是吗?如果你强行要求的还要再来一个月的话,孤也会满足你的。”

    “不用不用,微臣的信件已经带到,是不是可以回转历州了?”

    “不可以,梧州人手不够,你要留下来帮忙。”

    “哎,劳碌命。”

    看到裴安翊瞬间蔫了下去,常勇感念他刚刚的解惑,出言安慰道。

    “裴副尉,踞牢关吊桥烧毁还在重建,就算殿下让您回去也回不去的,就安心留下吧,现在梧州情况好多了。”

    “殿下,听闻您又在踞牢关上唤来异象了,是不是真的。”

    “是的,现在就可以让它把你卷出去。”

    看着提到踞牢关突然满血复活的裴安翊,虞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于此事,他已经不想再解释了,反正是说不清了。

    “真的吗,那快给我试试!”

    “……常勇,带裴安翊下去洗澡,臭死了。”

    “……”

    从裴安翊问出那个问题就预感到他会被殿下赶出去的常勇,憋笑着上来拉走了正满脸期待的裴安翊。

    “别拉我,我还没见到异象呢,再说这么冷的天怎么洗澡啊……”

    听着裴安翊的声音越来越远,虞煜微微叹了口气,耳根清净的同时,又感觉自己更冷了,抬头看向窗外,果然又飘起了大雪,好在梧州的房屋坚固,冬日前他们也做好了各种防寒措施,倒没有发生雪祸。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个冬天会在平静中渡过时,没想到冬至日刚过,上京城获得丞相之位没多久的明晟,就给了天下人一个大大的震撼。

    他协同殷家在祭天大殿之上伏兵击杀了冉世茂,斥其为窃国贼子之后,又拥立了曾有传言被尹策烧死的晋王虞烁为帝,上京再一次竖上了大雍的旗帜,乾州殷氏也在此宣誓效忠新上任的皇帝。

    死而复生的人登临帝位,天下随之哗然。

    原本有些看到虞煜夺下南方之地想要对他进行投资的世家,也在此消息传来之后没了动静。

    天下间的视线,顷刻间都聚焦到了上京和梧州两地。

    第145章 第145章 我贬值了

    “哼!明晟这个老匹夫,我就知道他沉寂这么久没安好心思!”

    收到计枢的来信之后,傅泓气得把身前的桌案都踢飞了三丈远。

    “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老匹夫一样,拿过来我看看,明晟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老东西愤怒成这样。”

    听闻历州有急报送来,刚刚出城准备前往矿山例行查看的卫衍急忙回转,只是没想到刚来到门口,就被飞来的桌案桌案吓了一跳,本想卷起袖子和他骂上一顿,可一见他脸上难掩的怒意,就知道信中的事情不小,一伸手夺过几乎要被傅泓捏烂的信纸,凝神看去,然后他身侧的暖炉也飞了出去,顺便滚落了满地的木炭,让原本正在愤怒的傅泓都忍不住看向了他。

    要不是刚刚自己嫌热让了熄了暖炉,只怕这屋子今日要遭罪了。

    然而气极了的卫衍根本没留意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踢了暖炉还不解气,又准备将傅泓身侧用来盛放卷轴的陶罐踢走。

    “你可别,这是我亲手烧制的!”

    “明晟这个伪君子,以前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被傅泓阻止不能砸陶罐的卫衍又转身抱起一侧的博山炉,狠狠的摔在地上。

    “当初在上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那老小子也没少收你的钱,现在好了,拿着你送的钱转身去扶持了虞烁那个竖子,你却在砸殿下的东西出气,怎么横竖看起来,都是我那个傻弟子吃亏啊。”

    傅泓阻止的手慢了一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虞煜送给自己的精美铜炉在卫衍的一抬一掷之间,直接飞到门外四分五裂,吓得门口值守的士卒都跑了过来,只是一看只有他二人之后,又默默地退开了。

    这两位大人的事情他们可管不了,而且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哪有不吵架的时候,都习惯了。

    “那我还不是想拉拢他为殿下所用,谁知那老小子只收钱不干事。”被傅泓说得有些心虚的卫衍有些心虚,但突然想起傅泓和明晟的另一层关系,声音又一次大了起来,“就你还好意思指责我,你和他不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吗?”

    “我们老师早已作古多年,能不能不要再将他老人家拉出来受罪了,再说了,你怎么不提当初明晟入仕还有谢太尉的一份功劳呢。”

    “这就是个白眼狼。”提起这点,卫衍又愤怒了。

    “他可不是什么白眼狼,而是每一次都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聪明人。”

    经他这么一提醒,卫衍难免回想起往昔的岁月来,从先帝时期的皇位争夺开始,这个人还真是一次队都没有站错过,明明是由先帝最讨厌的谢太尉举荐入仕的,却偏偏能得到先帝的重用,一路高升直至丞相之位,无论对上还是对下,都让人找不到一丝纰漏,永亨帝在位之时,连最嚣张跋扈的翟氏兄妹都不敢捋他的虎须,而后更是在尹策发动的宫变中全身而退,紧接着又被其的继任者冉世茂再度重用为宰相。

    就这一帆风顺的人生历程,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达成的。

    发泄完,知道在这里骂他无用之后,卫衍愤愤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沉思了半晌,才说道。

    “老傅,你说,虞烁他怎么就没死呢?”

    “尹策废物呗。”

    用什么方法永绝后患不好,偏偏选择了操作空间最大的放火烧伤,又眼瘸得连尸体是不是本人都认不出来,活该被人在被子里勒了脖子。

    “这混蛋明晟,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和晋王扯上了关系。”

    说到最后,还是明晟最该骂,为了如今的事成,他居然不动声色的布局了四年之久,翟家死前是把财产都送了他才让他这么卖命的吗?

    卫衍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以前明晟虽不站队太子,对晋王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他和姜固一样,都一心一意的只做先帝的纯臣,现在看来,辱姜固了。

    “他这个举动,为的可不是晋王。”静心凝神的思索了一阵,傅泓倒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总不成他自己还要去坐皇位吧,都这样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唯一的女儿还嫁作了人妇,夺得天下都没人来继承的,别说他是在为侄子争皇位,我可不相信,在他年轻时,家中可是一堆烂账呢,他不报复那些人都高哉了,还会给他们的子侄夺皇位?”

    虽然明晟在外的风评一向很好,但是大家都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熟人了,谁还能不知道谁啊,卫衍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夺位的必要。

    “他的女儿前些年生了一个儿子,现放在他的膝下教导呢。”

    这个消息是虞煜从历州传来的,当时他还以为虞煜动了拉拢明晟的心思,现在看来,只怕是看出了此人的不安分。

    虞煜倒不知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会引起傅泓的诸多猜测,他当时写信的时候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毕竟按照书中的剧情,距离明晟夺位还有三年多,只是遇到秋婶后的巧合让他忍不住提了一嘴。

    “你是说他在为外孙夺位,那不更扯了吗?”

    “焉知以后外孙不会变成亲孙。”

    “他女儿同他一样子嗣艰难,嫁给殷家十多年才有了这个孩子,只怕殷家不会轻易放手的。”

    “一时的姓氏重要,还是世代相传的皇位重要?我相信殷家能够想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怎么又会痛痛快快的向虞烁臣服呢。”虽然已分道扬镳多年,但到底师兄弟一场,他还是能猜到明晟大概的打算的,“他们不是在臣服虞烁,而是在臣服于明晟,不得不说他这个亲家选得好,很有自知之明。”

    “依附于人者也妄想成为天下共主,可笑。”

    面对傅泓对他们的夸赞,卫衍直接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

    “不错,明晟确实一生都未行差踏错过,但这一次对上我们殿下,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了,踞牢关上的两次天地异象早已告诉了世人,谁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这才像句人话,只是不知我们又能从哪里着手去帮助殿下呢。”

    就在傅泓和卫衍为明晟扶持虞烁率先在上京登基一事烦恼时,身处梧州的虞煜也在思考今后的出路。

    哪怕虞烁在上京登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他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在书中确定已经完全死亡的人,怎么又会在此刻活了过来,要不是裴安翊悄悄前往上京一探究竟,确定登基的人是虞烁无疑,虞煜都要怀疑明晟是不是为了打压自己的气焰,从哪里找了一个替身演了这场荒缪的戏。

    但既然已经确定登基的人是虞烁无疑,那么当初被尹策烧死的就肯定不是他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明晟在尹策放火烧山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他。

    对于触发了这种隐藏剧情虞煜能说什么,只能说不愧是男主的外祖,为他提供创业资金的人,这种就被人紧盯着眼皮底下的事情,都能完美实现掉包。

    难道是我的穿越才导致剧情出现了变动的?

    忍不住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后,虞煜心知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此前赖于推断的剧情就完全没用了,虞烁的死而复生再加上明晟的提前入局,都让原本逐渐明朗的形势又错综复杂了起来。

    哪怕他依然是大雍的太子,但在永亨帝没有写明立谁为储的时候,虞烁在一些人的眼里,自然也是拥有继承权的,更不要说他本来就受永亨帝的喜爱,现在还获得永亨帝最倚重的臣子拥立,直接占据了上京。

    “哎,贬值了。”

    想到了这一点的虞煜,忍不住叹了口气。

    “殿下,什么贬值了?我们需要趁机购入吗?”

    恰逢裴安翊从门外进来回事,正好听到他这一句感慨,忍不住问道。

    他从来到梧州之后,就被虞煜安排去管理商贸的事情,除了前几日在虞烁登基之时悄悄摸到上京探查了一下究竟之外,整天都埋首研究虞煜安排给他的组建商队的事宜,满脑子都是虞煜强行灌输给他的生意经,对增值贬值之说实在是太敏感了。

    作为武将被派去主管商贸,他不是没有抗议过,但目前中原上的各条道路确实是他走得最为熟悉,所以他也没法拒绝虞煜的安排,反正一路来不务正业的事情做得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见裴安翊不明就里,虞煜又认真的说了一句。

    “我贬值了。”

    “啊?”

    裴安翊愣了一下,才理解了他这话的意思,直接喷笑出声,别的不说,这个词用在这地的确挺传神的,自从虞烁登基的消息传来,确实很多准备捧着钱财来的人瞬间没了动静。

    这怎么不能算作一种贬值呢?

    见裴安翊喷笑,虞煜也难得的没有搭理他,而是在脑中思考着新的赚钱思路。

    忍不住感叹一句,好在踞牢关的吊桥终于要修好了,吸取了姜泽几刀就能斩断牵引绳的教训,这次重修吊桥,他特意把桥头的绳索换成了粗粗的铁链,直接断绝了以后可能出现的断绳夺关事件。

    如今的形势对他已不容乐观,用不了多久,梧州边界上的战争就将彻底爆发,像在锦州那样长久的休养生息的机会不会再有了,如果不想点其他办法聚拢钱财和物资的话,要维持住整个大军的长久作战是很困难的。

    想了想,就决定在吊桥修通之后,组建几个商队游走在各方势力之中,一边售卖己方的新鲜物品,一边从他们手中购入大量的粮食。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打战,可从来都不会影响商业活动的进行,你双方就是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也阻碍不了豪门大族享受生活。

    他目前只出了纸张这一张牌,就让他赚到盆满钵满了,名满天下,要是再略动脑子搞一点如玻璃、肥皂这种小物品,都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趋之若鹜,更别说他手中还握着铁器和水泥这两种大杀器,不能大规模出售的战略物资,也可以打出少量的精美成品用作限量发售,到时候找个茶楼酒肆开一场拍卖会,钱财和物资都会排着队的进入自己的口袋。

    想在这个时代赚钱,对有着过目不忘能力的他简直轻而易举。

    若不是今后没有可剧情作为倚仗,他都不想把这些东西那么快提上来,毕竟现在手中的事情就多得处理不过来了,再加上这些岂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只要踞牢关的吊桥已修好,人手短切的事情就会得到进一步的缓解,锦州各地的学院已经可以为他输送大量的人才了,再加上越随二州虽然饱经沧桑,但也还是有一些人才可以委以重任的。

    嗯,得去信计枢,让他拿出个具体的章程来安置这些人员,不能因安排不到位寒了诸位学子和人才的心。

    第146章 第146章 青州流民(一更)……

    “笑够了吧,笑够了就说说你来我所为何事?”

    一抬头见裴安翊还在悄悄的发笑,虞煜脸沉了,这个事情确实有点可笑,但笑一下也就够了,有必要笑这么久吗?

    “殿下看错了,臣没笑。”

    然而虞煜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殿下,刚刚桂平郡来人急报,有数万青州流民深夜叩关请求接纳他们入城,因人数太多,守将不敢自专,才派人星夜疾驰来报。”

    “青州流民叩关?可确定都是流民没有军队?”

    裴安翊好不容易端正了态度,结果一开口就把虞煜震惊了,青州之上有半壁江山是姜泠的地盘,刚好就毗邻了梧州的桂平郡,她和温荣带军前往巨川的时候,州中事宜听说是交给了温荣的妹妹和两个儿子在管理,还留下了万数精兵镇守,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多流民涌向梧州?

    此前病中休养的时候,他就和姜泠商议过有关青州的事宜,原打算在拿下梧州之后就继续挥师西南,倚仗着这半壁之地快速拿下青州。

    只是一入梧州就战事紧急,一打就是半年之久,大军现在梧乾边界与人对峙,轻易抽调不得,而姜泠则是因金焕登重整旗鼓之故,无法离开随州前来与自己合兵,好不容易冬天消停了几日,刚想着手安排青州之事,却又突传虞烁登基,梧乾边界一时间剑拔弩张,两军之间摩擦不断,姜泽亲去处理至今未回。

    “据传信者言,流民队伍中并无军队相随,但与一般携老挈幼狼狈不堪的流民队伍相较,他们其中青壮较多,足有数千人,也正是如此,才让守将不敢放他们进城,只让他们在城门之外搭营休息,静候您指令。”

    “数万人的流民队伍,应该有领头人吧,知道是谁吗?”听到这里,虞煜知道青州大概率是出事了,带着这么多流民直奔梧州叩关者,必定就是温荣的亲眷。

    “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姓温。”裴安翊在听到这个姓氏的时候,也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不然桂平郡的守将也不会同意让他们在城外搭营休息。

    梧州的将领除了战死的,大多数都跟着商怀仁一同逃往了乾州,所以现在各地的守将,都是从此次出征的玄甲军中提拔上去的,对青州之事也都有所了解,更何况温荣性子豪爽,为人慷慨,入驻历州没多久就在军中打响了名声,没人不知道他的。

    “姓温?那肯定是温荣的妹子了,青州的情况想必不容乐观,不然他们不至于到携民投奔梧州这个地步,流民群中的青壮,必是此前留驻其上的士卒。”

    听到姓温,虞煜也最终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他此前和姜泠谈过几次,所以对她在青州兴兵之事还算了解,她在青州组建起来的军队,原本并不是军队,而是在乱世之初的冬天救助的流民,因日益壮大遭到已举兵的青州州牧段瑞裘围剿,众人义愤填膺之下,才从中选取青壮募为士卒,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所以混在流民队伍中也不显突兀,只是当今这是年头,青壮大量聚集在一起总是引人猜忌的。

    只是……

    虞烁登基,又失青州,现在的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了,得尽快积物囤粮,不然大军一旦动起来,现在的粮草根本维持不了长线作战。

    温家那位姑娘,他听姜泠夸奖过几次,说是最擅经营之道,如果这样的话,那还真是雪中送炭来的一个人才,也算填补了青州失地的不利。

    “裴安翊,你暂放手中事务,亲自去桂平郡处理青州流民事宜,安置了百姓之后,就带着温家之人前来见我。”

    “是!”

    听闻可以外出办事的裴安翊当场就兴奋领命,此刻的他已不奢求能去战场拼杀了,只要不让他每天埋首纸堆整理各种商贸条例,哪怕安置流民这种苦差事,他也乐意去做,而且……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见裴安翊眼睛发亮的看着自己,虞煜心中一惊,迅速将警惕性拉到最高,他觉得这个人就没憋什么好心思。

    果不然,裴安翊见他相询,兴奋的搓了搓手后,又期期艾艾的问道。

    “殿下,要是青州有追兵犯边,我能不能带着桂平郡的守军前去对战他们啊?”

    那么多百姓跟着人跑了,自己费尽力气夺下来的半壁江山成了空城,他要是段瑞裘,他才忍不下这口气呢,怎么也得趁着自家殿下与乾州对峙无法抽兵回援之际,前来出口恶气,搏一搏,说不定在夺回百姓的同时,还能撕扯下一块肉来吃呢。

    这么好的时机,段瑞裘就不会心动吗?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不出兵的话,段瑞裘和傻子也没什么区别啊,他要是傻子的话,我就是直接过去打他都没问题。”

    虞煜无语,怎么有人会期待着走向四面临敌的局面,虽然很想给他一下,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考虑是百分之八九十都会发生的。

    “不要小看段瑞裘,他在姜泠手中都坚持了三年的。”

    “殿下!您同意了!虎符虎符,你快写诏令让我去领桂平郡的虎符,我肯定今晚就能到达。”

    眼见裴安翊像是没听到自己嘱咐一样,满心期待的就想去打仗,虞煜只得轻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安静。

    “孤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了?”

    “两只耳朵都听进去了,但臣想为您指出话中的一个错误。”

    “悉听指教。”

    “臣哪敢指教您啊……”见虞煜眼刀飞来,裴安翊急忙说道:“左将军当时没有完全拿下青州,不是因为段瑞裘厉害,而是因为不想出风头才没去拿的,您也不看看,她在青州的时候,段瑞裘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领地上的百姓都不太听他招呼,一个不乐意,就要去对家地盘上告状,然后他又要被按着一顿打,这那里是势均力敌的存在的啊,不就是左将军散养的一条看门狗吗?”

    什么破比喻……还挺传神的。

    虞煜嫌弃的看了一眼振振有词的裴安翊,觉得要将他跃跃欲试的心按下了好像有点困难。

    “要不你继续留下处理商贸的事情,流民的事我让常勇去做吧。”

    说着,就打算让守在门外的吕铎去请常勇过来。

    “别!殿下,常勇打仗不如我的。”急得裴安翊连忙喊停,他要出去,才不呆在这天天能把人头发都愁掉的地方。

    “我是让你去打仗的嘛?”

    “顺带顺带,殿下,我发誓,只要段瑞裘不主动攻击,我一定不会出去骚扰他来攻击的。”

    “合着你之前还打着主动出击的念头啊,那更不能让你去了……吕铎!”

    “在!”

    看着虞煜一招呼就走入殿中的吕铎,裴安翊着急中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来那么快干嘛!

    然而后者并不给他眼神,只躬身静待着虞煜的吩咐。

    “殿下,常勇做个副将还可以,做主将还差老远的火候呢,你让他去段瑞裘打过来的时候不是白瞎了吗?桂平郡才多少人马啊,他搞不定的!”

    “乱讲,常将军十八入伍,现在已过不惑之年,在军中的日子都要比你的年纪大了,还会不如你?何况你不是说了吗,段瑞裘就是条散养的看门狗,没多少本事的。”

    “殿下,这狗再窝囊,咬人也疼的,还是让我这种专业训狗的去吧,就不用劳动老将了,我保证绝对不会主动出击的,而且见好就收,绝对优先保护我方城池不被侵占,我可以立军令状!”

    “行!签字吧。”

    虞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示意常勇将自己刚刚替他写好的军令状拿去给他签字。

    这举动让还在赌咒发誓的裴安翊直接愣住了,木然的接过军令状,嘟囔道。

    “殿下,您这是不信任我啊,太伤人心了……”一边说一边接过吕铎递过来的笔,龙飞凤舞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只是略扫了一眼内容,才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急得喊出声来,“怎么冒进出兵的惩罚是帮梧州各郡的田地担粪堆肥啊!”

    “这是没有造成损失的处罚,要是冒进贪功铸成大错,你的脑袋就可以放到外面栽花了,听明白了吗?”

    以裴安翊现在好战的心思,要是不将他狠狠按住的话,只怕会出大篓子,虞煜也知道,因为自己的任务安排,他只能看着别人都有了夺城之功,难免心急不安。

    其实他对裴安翊已有职位安排,只是还没有彻底定下,等他从桂平郡回来就下诏吧,省得他整天念叨着人人立功升职就他没有的话。

    “臣领命!绝不冒进贪功,挑粪就不用了吧。”

    “那虎符也就不用了。”

    “挑挑挑!”

    见他这才死了想要自己去寻摸功劳的心思,虞煜方安排吕铎拿着自己的令牌去取桂平郡的调兵虎符来给他。

    “殿下,那我走了。”

    拿到虎符的裴安翊又从不听话就要去挑粪的震慑中恢复了过来,神采奕奕的和虞煜道别之后,就回去收拾包袱上路了。

    在裴安翊离去之后,虞煜先是翻看了一下今日的文书,发现其中没有什么亟待解决的事情之后,又专心去写自己要送至锦州的方子了。

    暂定的就是玻璃和肥皂这两个东西,这是无数穿越人士发家致富的不二法门,成本低,易制作,最主要来钱还快,确实是最适合短期内大规模聚拢财物的办法。

    只是方子写好了,虞煜又忧愁了起来,倒不是愁白乐为无法制造出这两件东西,而是愁怎么打开销路。

    他造这两件东西自然不是只为了薅自己地盘上有钱人的羊毛,薅自家的羊毛没多大用的,更多的是想要销往自己势力范围之外的地方,薅他们的羊毛,填自己的府库,只是组建商队容易,怎么造势就成了困难事了。

    他要此物一出世就天下知的效果,而且想通过预售先赚取订金再逐一发货,这样在商品卖出的同时,还能保障商队的安全。

    要到达这个效果,仅靠裴安翊以往的造势方式显然是不够力度的,得找个声名远扬的人来配合他的宣传,而这个人,最好还是在上京之中。

    但他现在和上京势同水火,哪来的这种人脉,目前要想达到这个效果而他熟知的人,也就只有刚刚登基和他一同身处舆论中心的便宜小弟虞烁了,总不能打包送他吧?

    先不说自己怄不怄气了,说不定还要被那小子趁机拉踩一波,说他是怕了才送礼保命的,再加上明晟那个老狐狸的运作,到时候赔财又损名,可是大大的不妙。

    期间吕铎进来了一次回事,见他愁眉不展,忍不住问了一句,听闻是为此忧虑之时,诧异的说道。

    “殿下莫不是忘了上京之中还有一个人,在玩乐方面最为擅长,这天下间的东西只要是和这两个字沾得上边的,只要他说声好,就不会有人说不好,您何不修书一封给他?”

    第147章 第147章 承恩候谢琛

    “谁?”

    听到吕铎的提议,虞煜半天也没能想起原主还认识这么一个人。

    似乎是没料到自己提醒到这个份上,虞煜都没想起来,吕铎纠结了一下,还是直接道出了人名。

    “您的舅舅,承恩侯谢琛谢侯爷。”

    “哦,是他啊。”

    豁然开朗的感觉莫过于此,要不是吕铎提醒,他险些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舅舅。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

    承恩侯谢琛其人,是太尉谢钧的长子,也是皇后谢璨的哥哥,但拥有着给力父妹的他却不怎么给力,数十年如一日的稳居大雍败家子排行榜的榜首之位,要不是谢家家大业大又人丁虚少的话,以他败家的程度,只怕早该流落街头了。

    也就是这花钱如流水的败家势头,奠定了他在吃喝玩乐圈首屈一指的地位,由他出马的话,说不定还真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过如今永亨帝都死了四年多,上京皇帝也换了三个人了,尤其是如今虞烁上位,他那败家子舅舅还能安然无恙吗?

    “殿下,承恩候其实挺聪明的。”

    吕铎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虑,只是说的话也很有意思,虞煜略一思索,发现败家子舅舅确实是有点深藏不露在身上的,仅凭谢家主支死得只剩下他一人就可以看出,身为新上任的谢家家主,却废物得连永亨帝都不想费心思去杀他,这么多年默默无闻,也从没听说过被人欺到门上的事情,这个人的确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

    要不等样品出来了,就先以书信联系一下他?只是他身处上京,要是贸然帮自己行事的话,会不会被虞烁直接弄死。

    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让谢琛帮自己的虞煜,最后决定去信锦州问问傅泓和卫衍的主意,这两人的年纪和谢琛差不多,有可能会给自己一些不一样的答复。

    傅泓和卫衍苦想多日,都觉得对上京明晟扶持虞烁登基之事最好的反击就是让虞煜也随之登基。

    虞烁虽占着上京之地先声夺人,但他们殿下也不是吃素的,大雍一京十五州,不算姜固镇守的三州之地,到现在已经拿下了南方的五州之地,不出意外的话,青州很快也能拿下,到时候整个南方都尽归了殿下的版图,只要一登基,同处一个位置之上,明眼人透过上京的浮名,一眼就知道谁才有问鼎天下的能力。

    不过在登基之前,还要向上京发出一篇檄文,声讨虞烁和明晟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让天下人都能看到己方强硬的姿态。

    储君仍在,哪有他人登基的道理,虞烁和明晟都能用乱臣贼子来称之。

    只是檄文刚刚写好尚未封装,就有历州来的信使送来了虞煜的最新信件。

    接过信使躬身带来的信件,傅泓不忙查看,而是问了信使一句。

    “踞牢关的吊桥还没修好吗?”

    信使也没想到会得他询问,愣怔了一下,急忙回道。

    “禀司徒,吊桥修建工事如今已在收尾阶段。”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小人去取信的时候多嘴问了工匠一句,说最多一月便可通行。”

    “你有心了,下去领赏吧,待我看过殿下的信件,再请你带回回函。”

    傅泓本来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能问对人,欣慰之余,就吩咐侍者带着信使下去领赏休息。

    “等吊桥修好了,我得亲自前往梧州看望殿下一趟,去岁冬日的事情的可把我吓得够呛的,要不是锦州那时诸事繁忙离不得人手,殿下又迅速来信让我不要奔忙,我早就要去看看了,又是晕倒又是失火的,弄得我现在一想起来都还心慌慌。”

    信使一走,卫衍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怎么次次都是你去啊,这次说什么也得换我去,到时候我亲自把锦州各各学府培养出来的优秀人才送到殿下手中,省得他时不时的就要在信中抱怨人手不够。”

    听到他又要抢夺前往梧州的名额,傅泓忍不了了。

    “这事我也能做,但我能做的事情你可以做吗?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去也无妨的。”

    见傅泓争着要去梧州,卫衍冷哼了一声,问道,直接把傅泓问得无言以对了。

    “……你去就你去吧。”

    一想到卫衍手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内事,傅泓就觉得头疼,他是最不耐烦处理这些事情的,尤其还是太子的府事,卫衍最是吹毛求疵,要是自己去处理的话,还不得被他烦死。

    反正现在锦州和历州的水路又重新开通了,大不了等过段时间不忙了,他再单独去一趟就行。

    “哼,我就知道你个老东西会因此放弃。”

    “行了啊,不都让给你去了吗?再说就过分了,还是先来看看殿下信中说的是什么事情。”

    见他不依不饶,傅泓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同僚一场要知道适可而止,随后又用书信转移了话题,不过此次不能亲去中原看看,他还是有些遗憾的,但锦州最近真的离不了人,虞烁登基的消息传来后,有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果然当初就不该让殿下心软放过他们。

    两人当即坐在了一张桌案之前,展开虞煜的信件一同观看了起来,信中提到的第一件事情倒是和他们不谋而合,让从各郡学府中挑选优秀人才前往中原协助各州郡处理事宜,第二件事倒是让他们愣了一下,两张从未见过的方子先略过不提,他们不懂这些,但也知道能让虞煜寄予厚望的东西必定不凡,但写信让谢琛帮忙造势的事情,倒是让他们不得不沉心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谢琛这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对他是没半点好感的。”想了一会儿,卫衍发现自己对谢琛的印象完全停留纨绔子弟之上,丝毫没有可取之处,每天不是去玩乐,就是在去玩乐的路上,实在想不通谢钧那样的能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废物儿子来,就算是女儿身的先皇后,也胸有丘壑,谢家一门三人,唯有这个烂泥扶不上墙,他要是能有谢钧的三分之一本事,那翟家和先帝,都不敢这样对待皇后母子,大雍也说不定还能安安稳稳的,哪用得着他们在这殚精竭虑的光复。

    “我记得你是靖平十七年才入京到的瑞王府长史司任职的吧?那时先帝做为瑞王尚未登基,殿下也刚刚诞生。”

    “那又如何?影响我个人对谢琛其人的评价吗?”

    见傅泓提到自己入府往事,还以为他嘲讽自己接近不惑之年才得授京官的卫衍没好气道。

    “自是影响。”没想到傅泓却这样回道。

    “怎么,难不成我早入京几年,还能去太尉府帮这位大公子改改脾气?”

    听到他理直气壮的回答,卫衍直接无语了,谢琛纨绔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哪怕他身处京外,也早就听闻过谢家大公子的败家之名。

    “他的脾气哪用改啊。”结果傅泓并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反而有些怀念的说道,“谢琛可是一个再有趣不过的人了,我们年轻的时候,都喜欢找他玩呢,只不过后来皇后入了瑞王府,他被谢太尉看管得严格了些,我们这些人手中的事务也日益烦杂,才逐渐少了联系。”

    “什么有趣,我看你们纯属就是找冤大头。”

    听出了傅泓言语之间的怀念,傅泓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谢大公子和狐朋狗友的“趣事”他没少听,上京城一半的笑料都由他们提供,只是没想到傅泓也会是其中的一员,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这老小子可藏得真严实。

    “你没见过他鲜衣怒马少年时,自然不知道他的有趣,毕竟你来上京的时候,他都收敛许多了。”

    见他吐槽,傅泓摆摆手示意不和他这种没见识的人一般计较。

    “……你管那叫收敛?”

    卫衍在脑中回想了几件他入京之后谢琛做的“好事”,一下子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收敛这个词语了,先帝后面那么厌恶谢琛,除了谢太尉的原因外,多半都还是此人自己作的。

    不过这两人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兜兜转转的来回折磨,只是苦了皇后和太子,没一个能靠得住的人。

    “我倒是觉得殿下此法可行,由他之口宣传,必能达到殿下想要的效果,就这么办,这就把方子给白乐为送去,让他先尝试着做着看,若能成功,第一批成品就给谢琛送过去,我亲自写信给他。”

    “你这狐朋狗友当得是真不错,巴不得他早死啊,实话说,是不是担心来日殿下一统天下之后,他占着娘舅的身份会超越你文臣第一的地位,你才准备在这里借刀杀人,先下手为强,虞烁登基他就是缩着尾巴活也要半夜惊醒默默头还在不在,你还写信让他主动帮殿下宣扬,没看到殿下本人对这个事情都迟疑而来吗?”

    见傅泓拍板定论此事,卫衍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想什么呢,就一个虞烁也想搞死谢琛?”

    “还有明晟呢,我觉得连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明晟老喜欢玩阴的谁和他比,但明晟也搞不定谢琛的。”

    “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卫衍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从他信心十足的话语中,险些以为两人说的谢琛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对他有信心,是对谢家的底蕴有信心,你怎么不猜猜,先帝这么厌恶他,到最后也只是不用他而已,还得捏着鼻子给他封侯。”

    “还能为什么,谢太尉助他登基有功,谢琛本人不问政事只会败家,他过河拆桥可以,却不能直接要了有功没罪之人的性命,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最“爱重”且红颜薄命的发妻娘家,越不要名声的人,越在乎少有的正面评价,但虞烁和明晟可不会在意这点,一旦他主动帮殿下成事,哪怕他们家供着开朝的丹书铁券也没用。”

    “你到时且看着它有没有用。”

    面对卫衍的质疑傅泓未置一词,只准备让谢琛以实力说话,哪怕谢琛再废物,谢太尉那么多年的太尉可不是白当的,他留给谢琛的力量,虽不能用于夺位,但对付乱臣贼子却是可以的。

    这也是先帝那么恨却不敢动手的真正原因,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默认那个东西已经作废了,但谢家没有使用过,他们又以何断定废了呢?

    总不能因人废物,你就把他们家累世的底蕴也全都当成废物视之吧。

    随着他的念叨,远在上京宅院之中的谢琛打了一个喷嚏,惊得身侧为他倒酒的舞姬跪地请罪,周遭热闹的声音也安静了下来。

    “都干嘛呢,接着奏乐接着舞,说的要一醉方休到天明的,可不能因为小插曲给耽误了。”

    见宴饮的众人看向自己,谢琛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痒的鼻子,暗中腹诽了一句不知哪个王八蛋在骂人,抬手叫起了舞姬,整个大厅之中又是一片笙歌鼎沸。

    可惜持续的时间没多久,就被匆忙进来通传的奴仆打断了。

    “侯爷,明相深夜来访,就在门外候着呢。”

    第148章 第148章 本以为玩的是心计,没……

    看到随着这句通传,大厅中的笙歌鼎沸之声再次戛然而止,参加宴饮之人的脸上都露出一脸惊恐的看向主座上的谢琛。

    他们都是城中各家的老少纨绔,素日就和谢琛玩习惯的,永亨帝死后安静了一段时间,发现新上任的皇帝除了日常上门打秋风外并不打算为难谢琛后,又开始聚在他家继续着数十年如一日的玩乐生活,经过一个两个皇帝的影响,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外面换多少个皇帝和他们这群大小废物都没关系,反正谢琛有钱有地位,来几个都能摆平的错觉,以至于忘记了家人最近的千叮咛万嘱咐,听到明晟来访,一下子才想起了新皇的身份。

    翟氏女所出的晋王虞烁,和谢家是天生的对头,到了这位手里,谢琛恐怕不能像在前两位手中那般破财免灾全身而退了。

    “扫兴。”

    见所有人都没了宴饮的心思,谢琛意兴阑珊的饮完杯中酒,并没有对前来通传的奴仆做出指示,见他这样,厅中的众人更是不安,一阵嘈杂的交头接耳之后,就有打算起身告辞。

    新帝和谢家的恩怨,不是他们可以介入的,一不小心就会牵连到家中给他们赚钱玩乐的人,他们只是纨绔废物了些,这么浅显的道理还是知道的。

    只是还未等他们起身告辞,厅外就传来一声轻笑。

    “明某深夜来访,还望侯爷不要怪罪。”

    随着声音进入殿中的,是一个清隽儒雅的紫衣老者,正是重临相位的明晟,坐在殿中的人忙不迭的起身同他行礼,得到他的还礼之后,在场之人无不暗中雀跃,因自身不长进的原因,很少有地位高于他们的人给他们好脸色,这也是他们都爱和谢琛玩的原因,除了他特别会玩之外,还有在这里他们都获得了来自高于自己的上位者尊重。

    明晟庄重还礼的这个举动,不得不说,很是还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谢琛冷眼看着明晟与自己客人的互动,直到他们的相互客套彻底结束,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

    “明相不请自来,莫不是为了和我宴会上的诸位交朋友的,若是这样的话,是人间乐事,当浮一大白。”

    说完,就有端着酒樽的侍者上前,恭敬的呈到明晟的身前。

    “明相,请!”

    而稳坐在主位上丝毫不动的谢琛也再次斟满酒樽,举杯敬向明晟。

    然而明晟接过酒樽并不饮下,而是将其倾倒在厅中价值千金的地毯之上,又在众人的惊骇不解中,对上座的谢琛说道。

    “多谢谢侯的款待,可惜我此来不是为了饮酒的,只好将此酒祭给老师,以慰他的在天之灵。”

    “我们家不缺祭祀的人,我父亲也不缺明相这一口酒,还是免了吧。”

    众人先是心疼厅中来产自戎狄之外遥远国度的华贵地毯,后又被两人的对话给惊呆了,年纪大一点的稍作回忆,总算想起来明晟是由谢太尉举荐为官的旧事,那么称一声老师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两人的氛围很不对劲啊,要不他们还是先撤了,不然谢琛出了事,可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只是众人在这种不妙的气氛中对视一眼,始终无人敢率先站出来辞行,进退不得中暗自发誓回家要戒宴饮三月,不然早晚喝死在别人的交锋之中。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月,自然是因为再长就熬不住了。

    “我有要事要与谢候商议,要不诸位今夜就到此为止吧。”

    就在他们进退维谷之际,“人好心善”的明晟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环顾四周之后说道。

    “那就不耽搁丞相与侯爷的要事了,我等这就退下,侯爷我们来日再叙啊。”

    就等着这句话的人纷纷向前辞行,不过片刻,原本热闹非凡的大厅瞬间就只剩下两人和从一开始就悄立在谢琛身后屏风里的护卫,连舞姬乐师都在刚刚悄然退了出去。

    “我真心是有不可为外人道的要事与侯爷相商,侯爷不屏退左右吗?”

    “你一来就毁了我的宴会,我可不敢和你独处。”

    见谢琛不软不硬的驳回了自己的要求,明晟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就掩藏了下去,知道这人的脾气,也不多言,找了一个离他最近的席位坐下。

    半晌,见无人上茶,而谢琛则在一旁怡然的自斟自酌,着实感觉有些无奈。

    “都说谢候宴上不分贵贱,怎么我连一盏茶都不配喝吗?”

    听到明晟此言,谢琛抬着酒樽斜瞟了他一眼,“明相身份贵重,我可不敢让您随意饮食我府中的东西,本就因身份遭人猜忌,您要是不小心在我这里吃坏了东西,我可没那么多的命来陪。”

    “雍州谢氏,风骨千年,哪里会做这种苟且之事,再说了,我明晟的命再重要,可比不上太祖当年亲赐的丹书铁券和……”说到这,明晟停顿了一下,接着道,“雍王之令。”

    “原来你今晚来,是为了这个啊。”听到他提到重点,谢琛忍不住摇头失笑,“那你直说就行,何故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这么说,谢候是愿意将此物呈给皇上的?”见他如此爽快,明晟反而疑惑了起来,他年少时为了博得谢钧的信任,没少和谢琛胡混在一起,这人看着纨绔,内心处却是最清醒不过的人,别看到处都在流传他败家,但从他的的调查可知,谢琛是是他种种败家行径之下的利益既得方。

    “多少年的老物件了,难为明相探得消息前来询问,不过我父亲去世也有二十多年了,如今只怕早已随黄土腐蚀,我就算为了忠义甘愿做个不孝子掘了父坟,也无法拿出此物了。”

    看到明晟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谢琛又继续说道,像是怕明晟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解释得尤为详细,“雍王之令是太祖在危急时刻,随意扯下战袍上的一块布巾用血书写的,又跟着我家先祖翻山涉水十数日辗转雍州调兵援救,本就被污得一塌糊涂,才被太祖赐予我家世代相传,原就不耐放的东西,又历时了三百余载,早已脆弱不堪,到了我父亲手中,只能隔着水晶盒查看,碰之即碎,当初我父亲过世,先帝亲来扶灵之时,下令将此物贴身陪葬,以慰我父亲的一世忠心,当时可是先帝亲手取出此物,放入了亡者的衣襟。”

    “陪葬了?怎么可能!”明晟确实是从永亨帝口中得知雍王之令的事情,因事属机密,所以除了历代的皇帝和谢家的家主,并无人知道此事。

    这是太祖当时感念谢家救命救国之恩的一次任性之举,也成为了之后历代皇帝心中的刺,偏偏谢家之人忠心耿耿,从不贪权窃柄,世代都有大雍能臣出现,甚至在孝德皇后之前,谢家都从未和皇室联过姻,这颗不会扎人的刺一留,就留到了永亨帝年间,随着谢钧急逝,煊煊赫赫了整个大雍朝的谢氏,终于走下落幕,留下了一个年幼懵懂的太子和一个只会玩乐的败家子。

    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得不感慨永亨帝当年求娶谢钧之女的心机了得,这也是让他背刺谢钧为其所用的最大原因,原本以为是一代雄主能重振虞雍辉煌,没想到却是一个只会玩弄权柄和心机的贪婪无度之人。

    这也是他这辈子看得最走眼的一件事情,不过好在受害者不仅他一人,谢钧连命都赔在了里面,而他却能高升丞相之位,怎么不能说又是另一种意义之上的拨乱反正呢。

    可惜龚守仁是个废物,枉费了自己耗尽心思给他传的消息,让虞煜得以逃过一死,不然他也不用留下虞烁一命。

    可他心心念念可以用来夺取雍凉之地兵权的东西,就这样随着黄土没有了,一瞬间,他都想要扒开谢钧的坟墓看个究竟。

    但好在一直存在的理智及时制止了他这个疯狂的想法,谢钧此人,哪怕在永亨帝的刻意抹灭之下,也余威甚隆,还是举荐自己为官的恩师,他若真因一时激动扒了他的坟,只怕来日天下共主的地位,都不好谋划了。

    而且,谢琛的话向来不可信,虽然虞祈确实是可以做出如此不要脸之举的人,他却不相信谢家会把这样保命的东西拱手献上。

    “很惊讶是吧?我也很惊讶,虞祈那么看重你,甚至连雍王之令这种绝密事情都告诉了你,偏偏就隐瞒了此物被他亲手放入坟墓的事情,你说,他会不会早就开始疑心你的不忠了?”

    谢琛说此话的时候,脸上都是明晃晃的嘲讽。

    “太祖赐令之时还有一句话,想必明相在虞祈口中也听说过吧,‘国有乱,君可取’,雍王之令,从来不是谢家的保命符,而是太祖陛下留给大雍王朝的一道保命符,只是交由谢家代管,但需要正统的储君持此令才可以调用,当然前提是身为龙兴之地的雍州不乱,明相连这个都没搞清,就着急忙慌的来寻我献出此物,未免有些好笑了。而且为时已晚,一晚就晚了二十多年。”

    “谢琛,没了保命符,你还敢这样猖狂,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一直压抑着的怒气终于在明晟的脸上显现。

    “看吧,这才是你最真实的样子,心胸狭隘,刻薄寡恩,偏偏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看着真的让人发笑,可惜啊,虞祈都拿我没办法,就凭你和一个翟氏子,也想要了我的命?”

    “谢琛,你真的不要命了?”

    “胡说,我向来很惜命的,这世上那么多有趣的东西,没玩够之前,谁也别想拿走我的命。”

    明晟很想掀翻面前桌案之上的杯盏,让埋伏在外的人直接穿入将谢琛拿下,但考虑到雍王之令下落仍在不明,留着他尚有用处,虞煜就在梧州,他不相信谢琛这个舅舅,会什么都不为他做。

    只要静待他取出雍王之令送给虞煜之时再行动手也不迟。

    “那你好自为之,陛下可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自己的舅舅都没了,可见不得别人舅甥一家亲的场面。”

    说完,明晟就拂袖而去,在即将跨出厅门之时,险些因身后之人的言语扭到了脚。

    “哪个陛下,如今这天下间的陛下海了去了,难不成全是死了舅舅的。”

    装疯卖傻,不可理喻!

    一个谢琛,一个姜固,莫不是真如那老纨绔所言,是虞祈故意留下来给他使绊子的,但随即又失笑出声,自己怎么能把老纨绔的话当真,虞祈连日日跟在身侧刀锋难掩的翟崇都看不透,又怎会知道自己暗藏的野心。

    如今雍王之令暂时无法得手,得从其他地方破局扩大版图,方才能让天下人心所向。

    上京和乾州正好处在大雍版图的最中央,若不能找到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做为退路的话,一旦遭遇四方夹击,哪怕他们兵强马壮,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只是该找哪个地方呢?

    北面不行,虽与上京相距最近,却随时都会危及他们安全,且雍、凉、幽三州都握在姜固一人手中,虽然至今都悬挂着大雍的旗帜,却不是他可以拉拢的人,虞烁登基之后自己曾去信邀他效忠,却得到一句“姜固不拜傀儡之君。”的回复,随之雍州边界上的兵力也大幅度增加,一看就是防着他们呢。

    南面也不行,乾州以南就是梧州,如今除了与梧州相连的青江二州仍有反王,其余南方五州之地都被虞煜握在手中,如今正在乾州边界处拉开阵势和他们遥相对峙,姜固的一双子女,都在他麾下任左右将军。

    仍是太子之位,就敢封轶上卿之位,足以看出他的野心,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成全了自己促成虞烁率先登基之事。

    不过其手握五州之地,又兵力雄厚,真正意义上可以实现进可攻退可守,一时无法攻下,不然他也不会让边界处的士卒按兵不动,而且还需提防他与姜固联军,对上京和雍州之地进行两面夹击,那形势对己方就十分不利了。

    不想要这个局势形成,就要暗中派人去和戎狄交流一下了。

    最西边的淇州和明州的半壁之地,是戎狄之子金焕登的地盘,如今正和姜固女儿对战,暂时危及不到上京安危,而且他准备直接联系戎狄的大汗,倒不必和这小子交流。

    一番筛选下来,如今可以供他谋划的,也只有西边的宁瑜二州,西南边的江州和东边乔家占据的明州之地,若是用心谋划一番,对战虞煜姜固也不是什么问题。

    明晟坐在轿中,边走边分析当下的形势。

    “父亲,您这样对明晟讲话,会不会真的招来祸患,毕竟现在上京之地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要不最近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看着明晟离去,屏风后面走出一位广袖长衫的佳公子,乍看之下,竟和虞煜有几分相似,只是相比于虞煜的温文尔雅,他看起来更风流肆意,也更年长一些,是谢琛的独子谢恒,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在外界和父亲一同被人称为一门双纨绔,同属谢家家门不幸之列,也是诸多人眼中谢家最后的送葬者。

    毕竟再家大业大,也遭不住两位堪称绝世败家子的人接连霍霍,不过比起老谢的“美名”,小谢还是差了点,他私以为这是老父亲珠玉在前的原因。

    若是外人知道他的珠玉在前是这么用的话,只怕分分钟就要把这个词扣出自己的词典,扔得越远越好。

    “小孩儿懂什么,明晟猜疑成性,做事又不干脆,对他态度越差,他就越觉得你有倚仗,这样才能在他手下获得喘息之机,你要是突然低调起来,他瞬间就会警觉,到时候你我父子洗洗脖子等着吧。再说了,我谢琛从出生就没学过低调二字。”听到儿子的提议,谢琛对着他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

    “那要是真嚣张死了怎么办?毕竟您和他说的都是实话,雍王之令真的是被爷爷带走了。”

    谢恒到底年轻,没有谢琛的心态好,而且他夫人才刚给他生了个小女儿,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事,真的有点抗不住。

    “府中这么多暗卫私兵,还能让你在跑到雍州之前死了不成,放心,死老子都不会死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闻言谢恒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到了逃命的时候自己不靠谱的老父亲把他丢在后面诱敌自己逃跑。

    谢琛只是一时敷衍之话,没想到儿子竟然还当了真,当即就一脚踢了过去。

    “你这个没有孝心的东西,不知道危难时刻身为人子该挺身救父吗?”

    “你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让给儿子多活几年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才有孙子孙女给您烧纸呀。”面对父亲的危险目光,谢恒丝毫不怂,拍了拍刚刚被踢上的脚印,语气坚定的说道。

    “不用,到时候我自会带着我的孙子孙女给你烧纸的。”

    “您不就一个孙女吗?哪来的孙子啊,您玩归玩,可别背着母亲乱玩,要挨锤的。”

    谢恒惊恐的看了一眼父亲,慢不迭的向后退了几步,生怕退慢了染上他的气息,自己也挨一顿揍。

    “你死了,放你媳妇改嫁了,不就也有孙子了吗?你躲什么躲,给我过来!”

    “父亲,您心真坏,我和月娘好好的,你却要让她改嫁。”

    “你死了不改嫁还耽误人家吗?要不要脸!”

    眼见父亲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谢恒气得脸都红了,“所以身为您儿子的我这次就必须要死一死是吧?”

    “那不用,端看你表弟厉不厉害了,还有他的老丈人有没有点亲戚道义。”

    见儿子急了,谢琛摸着鼻子有些心虚的道。

    “表弟……”谢恒从记忆中翻出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觉得他和传闻中能驱动天地异象,掌管五州之地的人不大相似,他那个表弟,往好了说是仁义宽厚,往不好了说就是有点优柔寡断,他对他能否夺得江山,其实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谁让他是姑姑生的,哪怕日常没有过多的交集,身为母族的他们,都是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前久乍乍听到虞烁死而复活登基的事情,他吓得靴子都没穿好就从酒肆中跑回家来,却被明显哭过的父亲教训了一顿。

    所以他这小表弟到底行不行啊,不过搞出来纸张和书册倒是很新颖的,要不是当前局势身份不允许,他都想和他一起做生意了。

    听出儿子口中的疑惑,谢琛也沉默了,他原本也对这个外甥不抱希望,可现从特殊渠道打探来的消息看,好像颇有他父亲当年的风采,而且看明晟的神态,似乎对他也颇有忌惮。

    看来是时候为这个大外甥铤而走险一次了,让护卫四处巡查没发现眼睛之后,就在自己坐的位置之下鼓弄了起来,然后在自家儿子目瞪口呆之中,从地板上扣出了一个灰扑扑的小袋子。

    “父亲,这是啥?”

    “雍王之令。”

    “他不是……”谢恒惊呼出声之后,又急忙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当时在旁边守灵亲眼看到先帝把它从水晶匣子拿出来塞进祖父的衣襟里啊,你不会真把祖父的坟给刨了吧!”

    “想什么呢,虞祈当年拿的是个假东西,是我在和人学习古董造假的时候偷换了的,连你爷爷都不知道。”

    被怀疑刨了亲爹坟的谢琛满脸不愉快,要不是只有这么个儿子,早就放弃对他的培养了,虽然也只培养出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小纨绔。

    “……您胆子真大,但先帝怎么也没发现,而且姜固又凭什么承认你手中这份为真的。”

    “这你别管,太祖都是三百年前的人物了,你还真指望这个就能夺了姜固手中的军权啊。”

    “不是还有太子吗?你刚刚和明晟说的呀。”

    “屁,我是看他天真哄他的,不过确实需要我的好外甥,谁让掌着雍州兵马的是他丈人,我拿出这个,是为了给姜固一个台阶下,懂了吧?”

    “……懂了。”谢恒无语,他以为他父亲和明晟在这里对喷了半天是玩心计,没想到玩的是姻亲啊。

    就离谱,不过他开始好奇明晟从先帝那里得到的信息是什么,才能让他那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对雍王之令的实用性那么信任,他从小就觉得这一个血呼啦呲的布巾子没什么用。

    都不敢想象明晟知道实情之后该气成什么样子,不过到那时,他们一家应该也算是安全了吧?

    只能寄希望于性格飘忽不定的小表弟了,想到对方的神异之名,谢恒在心中默默地拜了一下。

    第149章 第149章 虞烁改元和玻璃制造大……

    永亨十年,早春刚至,天地万物复苏的同时,各地针锋相对的兵马也在躁动不已,短短一个月,随淇边界,梧青边界、历明边界和梧乾边界都大大小小的发生了几次冲突,就在众人都把目光放在剑拔弩张的梧乾边界之时,上京却突然传出消息,宁瑜二州的反王已尽皆向虞烁称臣。

    同月,又有虞烁在将永亨帝的遗骸迁入上京皇陵后宣布改元的消息传来。

    他下旨昭告天下,废止了乱世以来一直沿用的“永亨”年号,改年号为“建元”。

    天下人虽震惊他毫无动静的又拿两州,但只在默默估算他和虞煜双方的筹码谁更甚一筹,对他改元的事情毫不感兴趣,除了明面上臣服于他的州郡之外,其余人依旧在沿用着永亨十年的这个年号。

    倒是消息传到锦州之时,卫衍气得又摔了一套傅泓的茶盏,让伸手慢了一步的傅泓又气又心疼。

    这可是白乐为根据虞煜的新配方举一反三制造出来的玻璃茶盏,一共只有三套之数,最完美无缺的两套已派士卒稳妥运往梧州,这一套有些瑕疵的,是傅泓和卫衍打赌赢回来的,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又被这嫉妒成性的老家伙摔了。

    “他也配用这个年号!”

    卫衍摔了茶具尤不解气,重重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傅泓默默的将自己用玻璃边角料做成的镇纸挪开,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他摔了。

    心中暗自庆幸,好在经过多次的失败之后,在成功凹出茶盏的造型之后,白乐为也完美掌握了玻璃的烧制技术,第一批成功的茶盏刚送出没多久,他又烧制出了虞煜最初想要的大片透明玻璃,现同样派人妥当运往梧州交由虞煜处理。

    但是他悄悄的再找白乐为要一套就是,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不值钱是对他们而言,到了外面,这东西绝对的价值连城。

    要不是他从头跟到尾的看到了烧制全程,都不敢相信这比水晶还要通透的东西,竟是用一堆沙子烧制出来的。

    又一次为虞煜脑中的奇点所叹服。

    倒是白乐为听闻第一批成品要送给谢琛之时,难得的打趣了一句:“怎么殿下这个方子不是来自孝德皇后的嫁妆了,竟要反送回谢家?”

    对此,心知肚明的三人尽皆但笑不语,谢家确实底蕴深厚,可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有的,何况孝德皇后的嫁妆绝大多数都封存在上京的东宫之中,只怕早被前后两个反王瓜分得差不多了,可至今太子殿下的方子都没有被流传出来,足以说明了一些问题。

    有些事情就算旁人不知情,一直为虞煜处理内务的卫衍却一清二楚,孝德皇后的嫁妆中,根本没有这么多神奇的方子。

    这也是他们明明不信巫鬼,却一直坚信自家殿下是有神异在身的原因。

    “你这糟老头居然不跳脚,不会是打着想要重新讨要一份的主意吧?”见傅泓面露心虚,卫衍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度,“你这老东西过了一辈子脸都不要了,殿下辛辛苦苦琢磨这些方子为了什么,为了能让我们大家吃饱穿暖,你整天屁事不干还想从中贪墨!”

    “什么贪墨,说那么难听,也没几个钱的东西,你要没把我的摔了,不也没这事儿吗?”

    听他居然说自己贪墨,傅泓也气了。

    “……我们接着说虞烁改元的事情。”

    这下心虚的成了卫衍了,他真不是故意的,一怒之下一顺手之后才发现把傅泓刻意拿出来和自己炫耀的玻璃茶盏摔了。

    “有什么好说的,他配改元吗他就改,还建元,明晟也太不要脸了。”

    傅泓一边心疼自己一去不复返的玻璃茶盏,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不过上京之中,有皇陵给先帝移葬吗?”

    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双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这么不地道的事情,也是人子可以做的,这还真是……

    天助我也啊!

    傅泓当即就派人再往中原探查永亨帝移葬的相关信息,同时手起笔落,洋洋洒洒间又一篇《讨晋王檄》书成,写完之后还暗骂了一句虞烁竖子,连蹭他两篇大赋,他一个身为文坛巨擘的人,用脚想想都知道,以后必定是文史留名的。

    他此前写的讨伐上京檄文早在上年末的时候已经发出,很是被天下人热议了一段时间。

    另一边,原本正在翻看裴安翊战报的虞煜收到信使的急报,也是愣了一下。

    改元?这天下还四分五裂的改什么元,他这弟弟脑子进水了吧。

    不过他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你说虞烁把永……先帝的遗骸迁入了上京的皇陵?可知是哪处皇陵?”

    他记得大雍历任大雍皇帝都是一人一山一陵墓的配置,死后的住宅那是相当的宽阔,并没有统一的皇陵存在。

    而且永亨帝从继位之初就大力修建自己的陵寝,且在原主离京的那一年已趋于完工,后续不过是精益求精的事情,原主的母亲也是在那时移葬帝陵的。

    但永亨帝为了标榜自己的功绩,并没有同其他皇帝一样沿着上京周围的山脉选葬,而是对标当年的太祖皇帝,将陵墓选在了龙兴之地雍州,除了寻常参与帝陵建造的官员之外,还特别要求了镇守雍州的姜固做为督造。

    所以他那便宜老丈人,除了日常处理军务打戎狄之外,还要负责帝陵建造的监工,一份工资干三份活,全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哪怕从未交集过,虞煜也忍不住替他掬了一把辛酸泪。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去做永亨帝的纯臣啊?

    不过永亨帝的帝陵在雍州,虞烁却将他迁入了上京的皇陵,这就很奇怪了,上京可没人给他修陵墓的,虞烁登基也不过数月,现修也来不及啊。

    “禀殿下,据探子来报是迁入了九霄山太皇的陵园之中。”

    信使在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颇感无语,从来只听闻王爷公主随陵而葬的,哪里听过皇帝儿子葬入自己皇帝老爹陵墓的,这不乱了套了吗?晋王这事做得实在太不地道,枉为人子啊。

    “哈?”

    虽然和他猜想得差不多,但确定了猜想之时,虞煜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真是“孝子贤孙”啊,虽然永亨帝能得到这个待遇已经是不错的了,但靖平帝何辜啊?虽然他皇帝当得也不怎么样,但好歹一生兢兢业业,也能被人称道一句仁德。

    可死都死了,还被孙子把败家的儿子打包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这不故意让“人”闹心吗?

    若真的能被气死又气活的话,那么靖平帝下葬时的七重棺椁,只怕都要被他来回撞烂了。

    虞煜想想,自己要是他,肯定要每天去托梦给虞烁,直到他将永亨帝移除出去才作罢。

    “你下去吧。”

    越想越觉得有趣的虞煜担心自己忍俊不禁毁了形象,在挥退了前来报信的信使后,才在自己房中痛痛快快的放声大笑了一场。

    以后雍州的帝陵,都给原主母亲一人独享了,想想都觉得畅快。

    站在屋外的吕铎听着虞煜难得的放肆笑声,诧异之中又有些无奈中,只得让其余一脸难掩探究之色护卫远远站开一段距离,虽然是掩耳盗铃之举,但也算他对太子自尊心的维护了。

    然而虞煜中午笑得多开怀,夜里梦中就有多后悔,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建议,又觉得虞烁实在靠不住,就连原主本人也毫无印象的靖平帝就在当夜出现在了他的梦中,还是以太庙供奉画像的形式出现,让虞煜一个照面就认了出来。

    哪怕梦中出现的只是一张画像,还是让从梦中惊醒的虞煜一身冷汗,看着床上的帐幔发了阵呆,待到天亮时刻着人安排,就亲自祭拜了他,并告知其自己若能一统天下,一定会把他的不孝子的迁出他帝陵的消息。

    只是当夜入睡,不知是不是受心理因素的影响,靖平帝的画像倒是没有入梦了,可从太祖开始,历代稍有作为的皇帝画像,都在他梦里过了一遍,再次醒来又是疲惫的一天。

    有些愤怒的捶了一下枕头,凭什么虞烁干的缺德事要让他去擦屁股。

    信不信他来日一统天下,就改了大雍的国号。

    念头刚起,眼前就闪过一排挂在太庙之中的历代帝王像,在烟火缭绕间,显得有那么一点的阴森,从不信鬼神的虞煜,瞬间就打消了想要新立国号的念头,愤怒的揉乱一页面前不慎被墨污了的纸张后,抬头对上了岑柘有些错愕的眼神。

    忘记了,他已经起床多时,此刻正在接见从历州一同押送锦州之物到梧州的岑柘。

    “殿下?”

    “无事。”

    揉了揉眉头,虞煜将乱七八糟的事情挥出脑海,起身查看被士卒们一件件抬到他身前的东西,越看眼睛越亮,梦里被祖宗缠着许愿的郁闷也完全消散了。

    此次锦州运来的物品,全是以玻璃为主制造的,不仅将自己最初设想用来镶嵌门窗的大片透亮玻璃制造成功,还造出了造型颇为雅致的茶具,甚至连自己只在方中提了一嘴的镜子,也制造成功了,哪怕只是比巴掌大的一小面,其清晰的显像效果,也让虞煜大为激动。

    怎么说呢,在水泥之后,终于又让他看到了现代产物的模样,要不是这一批物件有大用,他都有些意动了。

    尤其是这面银为底的玻璃镜子,更是深得他心,其上雕花雅致,做工精巧,一看就是乐家的手艺,想是知道了自己要将它送给谢琛,还在上面雕刻了他最喜欢的素冠荷鼎图纹。

    翻来覆去的将各种物品又看了几遍,赞叹道:“白乐为真是个奇才啊!”

    总能将他想要的东西做出百分之两百的效果,这样的人才到了自己手中,不知道当玻璃名满天下之时,已经宣誓效忠虞烁的白家人作何感想。

    “巧了,在东西送抵历州之时,白大人托人给我们带了一句口信,说无论是谁前来拜见殿下,都一定要帮他带到。”

    听到虞煜对白乐为的赞扬,岑柘虽然也很赞同,但想起白乐为托带的口信,又有些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什么话?”听到白乐为还有话单独带给自己,虞煜颇感兴趣的看向岑柘。

    “他说……殿下真乃奇才也!”岑柘努力让自己严肃了一下,却在话出口的那刻笑出了声。

    虞煜则因白乐为和自己脑电波的高度同频愣了一下之后,也笑出了声。

    不过明白自己不过拾人牙慧,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之上,对比下来,还是有方就能造的白乐为更厉害一点。

    第150章 第150章 生辰礼

    谢琛最近很无聊,虽然经过上次的言语交锋让明晟暂时歇了收拾他的心思,但因为这一出事情,平时和他一起玩的人都以被家中禁足的理由拒绝了他的各种宴饮邀请,导致在明晟离去到现在好几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有成功办起一次宴饮,这对有着谢候宴美名的他简直奇耻大辱。

    “父亲!有人拜访!”

    今日惠风和畅,刚把烦人的儿子撵了出去,让人在院中盛开的桃花树下摆上杯盏准备独自痛饮一番之时,却见滚出去没多久的儿子又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还是因为如此小事儿。

    虽然最近府上是寂寞了点,也不必因有人拜访而开心成这个样子啊。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还有半分大家公子的模样吗?给我好好站直了再说话。”

    刚把人悄悄迎进家,心还在“砰砰”跳的谢恒不乐意了,更何况他活了三十多年,除了在骂自己的话中,还从未在父亲身上看到过体统二字,平常被骂忍忍就过了,可现在他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还要被骂,他不乐意,他要闹了。

    “父亲,咱当纨绔的,也要有体统吗?”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当一个人成为纨绔的巅峰之时,确实是可以做到不要脸的。

    “老子可以不要体统,但说你要你就得要!”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纨绔,怎么还不能一视同仁了呢。”

    “凭谢家的祖业还在你爹我手里,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得不要脸的回去吃媳妇。”见儿子依旧一脸的倔强不服,谢琛有些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吧?难道你一直都有着回家吃娘子嫁妆的想法吗?”

    “我自己也能赚钱的好吗?”看着自家父亲一脸你这个败类的表情,谢恒气极,虽然他的主职确实是啃老,但但造成这个情况的根本原因还是永亨帝的忌惮不让他们家的出仕,连旁支都无法谋官全靠他们接济而活,更何况他这个嫡支嫡脉的大公子,但当不了官爱玩耍也不代表他没有谋生的手段啊。

    “你谁说你整天和那群商贾混在一起搞的破烂小铺子?一年的收益够买你这一身穿着吗?”谢琛一听他说自己也能赚钱,当即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我那才不是破烂小铺子呢,我们的商铺遍布大雍的版图,要不是乱世割据导致现在只能掌控上京附近的几州之地,连表弟我说不定都能联系上。”

    谢恒对老爹贬低自己的事业很不服气。

    “那收益呢?”

    见谢琛问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谢恒词穷了,他今日所穿的这件锦袍是娘子亲手所制,用的是时下最贵重的明光锦,身上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佩饰,但一顶价值连城的玉冠和一枚色彩斑斓的琉璃佩,就是寻常人从开天辟地劳作至地老天荒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他那些铺子还真赚不回这一套衣饰的钱。

    “……您是爹您说了算。”

    看着面带玩味笑容的父亲和四周暗自偷笑的奴仆们,谢恒闭了闭眼,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顺从了老爹的意思,毕竟自己赚钱是真的难,无法出仕赚取俸禄的他,继续吃老爹的也不能去吃娘子的。

    “说吧,什么人来访让你如此兴奋。”

    见儿子服软,谢琛也不再揪着不放,询问是什么人会让他去而复返。

    然而谢恒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环视了四周一眼,将奴仆尽皆遣散了之后,才神秘兮兮的靠近他,说道。

    “您肯定猜不到,是您祖父儿子的媳妇的儿子的妹妹的儿子派人前来拜访的。”

    “你这一堆儿子女儿的在说什么东西,我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门亲戚了……”谢琛看儿子神秘兮兮的样子,本是兴趣十足的看向他,却不料被一大堆儿子女儿绕得头晕眼花,刚想拍桌而起问问小兔崽子是不是在寻他的开心,却突然反应过来,迅速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之后,才低声向儿子确认。

    “你说的,是这位派来的人?”说着,缓缓伸出手掌将五指放在儿子的眼前,见他默默点头后,激动的把手插在袖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又迅速来到儿子的身前,问道。

    “他们现在何处?”

    “坏了!还在前面院子里候着呢!”

    一听此问,谢恒神色惊变,他刚刚太过紧张,将人迎进来之后,就急忙来报给父亲了,哪里知道会被拉拉杂杂的训了这么一大段话,现在把人晾在院子里这么久,本来和太子表弟就不算亲近的关系,会不会又雪上加霜啊?

    “你这个办事不牢的逆子,还不快带我去!”

    听到人还晾在院中,谢琛也惊呆了,他本以为儿子怎么也会安排他们厅中就坐的。

    “不用了!等你们两个去,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明晟都能闻着味来了,这么重要的人就大咧咧的放在前院之中,要不是下人报我说大郎神色慌张的来寻你,我还没想到要去前院看看呢。”

    一个带着些微冷意的女声在院子响起,让父子二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谢琛面前跳脱的谢恒迅速低头弯腰一气呵成的做出一副恭敬模样,而谢琛则是涎着脸露出一副十分讨好的神态,抬首对着来人说道。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

    “把你那副癞皮狗的模样收回去,老娘看到就心烦,当初要不是这张脸,我怎会遇到你这命里的灾星……”

    谢夫人一看谢琛这个样子就来气。

    眼见母亲又开始数着往事骂父亲,低着头的谢恒遮掩不住嘴角越来越大的笑意,终于忍不住“噗嗤”了一声,世界顿时安静了,母亲似乎此刻才发现了他的存在,矛头一转就对向了他。

    “你以为你很好吗?还笑。”

    “娘亲,客人现在安置在哪里呀,我们还是尽快去招呼吧,毕竟身份特殊,人家又是跋山涉水突破重重围堵来的,耽搁太久不好的。”

    眼见自己即将挨骂,谢恒只能不要脸的发动他母亲最无法抵挡的撒娇攻势,迅速转移了话题。

    “用得着你提醒,我让月娘在那里招呼着呢,不过你说的也对,是该你这老不死的爹亲自去接待才行,就在内院的书房之中,还不快去。”

    看着自家母亲脸上闪过一丝嫌弃,谢恒有些受伤,但好在转移了话题不用挨骂了,看着母亲一甩袖率先离去,连被骂老不死的父亲都暗中给自己伸出了个大拇指,冷不丁被突然回头的母亲逮个正着。

    “干什么!磨磨蹭蹭的。”

    “来了来了,夫人。”

    看着自家爹一捋袍襟,兴冲冲的跟了上去,谢恒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紧随而去。

    谁能想到风流名声遍天下的谢琛,在内院中竟然是一副这样怕老婆的模样。

    谢恒看着父亲跟在母亲身后委曲求全的样子,忍不住阴暗的思考,要是哪一天父亲真的不再给他花钱了,他出去卖这个消息能不能养活自己。

    只是内院的书房离他们刚刚所在的院子很近,他还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就到了书房的门外。

    看着站在门口通身布衣却难掩悍勇之色的随从,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小表弟的兵丁看着不错,就是这一幅煞气外露的模样,不知是怎么装成商队混过一路的围堵。

    跟着父母的步伐进入书房,还未看清客人如今的神情,就一眼看到了自己温婉的娘子,忍不住露出一个傻笑,被其悄悄瞪了一眼之后,才将心思放在了客人的身上。

    看着端坐在首位那个有些柔弱的女子,他也很好奇她的身份和本事,竟然能成为自己表弟派来联络他们的领队。

    莫说是他,就连谢琛落座之后看到为首的是一个女子之时,都有些惊讶,这年头有魄力的小娘子可不多,怎么都让他大外甥遇上了,要不是当初定亲之时他偷偷留意过姜泠,险些要以为这个率队穿越近千里路程而来的小娘子就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姜泠。

    但想想也不可能,首先年龄就对不上,这个女孩虽故作老成,但绝对不到双十年华,其次和姜家人长得也不像,他也有些好奇了。

    “敢问姑娘此行拜访所谓何事啊?”

    因主事的人是一个尚未成家的小姑娘,谢琛也不好贸然搭话,只得求助的看了身侧的夫人一眼,见她眼风都没给自己一个就神色温柔的对着女孩问道。

    “夫人,我们是受主君所托,前来给舅老爷送生辰礼的。”

    女孩像是不太懂世家礼仪的样子,但做事却很质朴大方,让在场的谢家人都忍不住暗中点了点头。

    “我家侯爷的生辰确实就在这月余了,难为君子记挂着,说起来,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名讳呢,不知能否告知。”

    闻此言,夫人愣了一下,才想起再过月半就是谢琛的生辰了,只不过这两年来谢家处境艰难,谢琛又夜夜笙歌,都没有正经的办过一次,没想到太子会以这个名头送来贺礼。

    只是不知道这礼到底意义何为?

    “烦夫人相询,是小女处事不周了,我姓温,小字照柔,也是上京人士。”

    此行前来送礼的人正是带着数万百姓一同从青州投奔梧州的温照柔,因岑柘等人在京中易被认出,所以就派出了主动请缨的温照柔前来,姜泠曾多次夸奖于她经营有道,虞煜对她也抱有极大的期待,正好见她请缨,也就欣然同意了。

    不过一路艰险,自然不能让她独自带着队伍上路,因此又安排了对上京众人而言同样是生面孔的乐镇相随,他是傅泓派来送玻璃至历州之人,随岑柘一同前来拜访他,正好就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