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鸟不拉屎星球5 林牧：“是你爹吗？”……
山谷里藏了一处秘密基地, 入口很巧妙地嵌进天然山洞，只靠肉眼根本发现不了, 用来应付本地土著绰绰有余，布置基地的人显然没想到，自己这小破地方居然有一天能引得龙帝亲自大驾光临。
简单几次扫描之后，全息影像开始绘制山洞内的基本地形，从路线走向不难看出，这处基地在设计上主要以隐藏为最优先级，在防御方式上没有多少发挥空间, 主要手段就是叠甲，除却最外层伪装用的岩石门之外，内部每一道门都有三五米厚。
龙帝嗤着鼻子“呵”了一声, 显然对凌成尧藏在这种地方很不满意，“这不就是个王八壳子？”
手下在旁边笑笑不敢应声，如果这地方是王八壳，那配上藏在里面的龙族二皇子，不就成了玄武了吗？
只片刻, 更多数据汇总过来，手下查看后道：“这些门虽然看起来很厚，但都是民用材料，我们带的手持装备就足以破开, 防御集中在这个区域, 突破之后就可长驱直入，从图上看，这里的这部分空间分割有些不合常理，可能藏着小型星舰或者大型武器，您是希望直接走正门, 还是绕道偏门？”
“偏门？”
“是的，藏在这里，如果下面藏了星舰，则这里完全打开后可以用作起飞坪。”手下指着全息图上的一处标记，“这里有条小路，可以从侧面绕过去。”
……
野蛮生长的原始森林在地面投下浓重的树荫，一颗小巨蛋在地上滚来滚去，仿佛想用蛋壳反光给他的牧牧爹爹照明。
林牧跟在后面，照明没觉得，晃眼倒是挺晃眼的，而且一路都听着小胖子在他脑子里念叨，什么“搓壳壳”、“刷壳壳”、“敲壳壳”……全都跟它这副蛋壳有关。
林牧为了脑子清静，主动把这胖子抱起来搓了几次，但它还是不停絮叨，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
这时节正是绿水晶星上主大陆的夏季，即使在最深邃的原始森林里，也开满了“文明之花”，远看白惨惨的一片，散发出让人无话可说的花香，在这方面，被冷落的边缘星球和高等级的热门星球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林牧被空气中热情洋溢的花粉磋磨得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就看到旁边递过来一只口罩，暖粉色的底色上印着一只小猪鼻子。
“……”
他顺着口罩，看向勾着口罩的修长手指，再看向手指主人那张帅脸，咬牙声讨：“你故意的。”
“没有。”凌成尧指尖轻轻一晃，将口罩挂上林牧一边耳廓，语气温和平缓，“买的时候你也在场，这是最后一个，没得选了，这里物资比想象中的还要贫乏。”
如果不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彻底看透了这男人的秉性，林牧几乎就要信了他的鬼话。
“还有多远？”他把口罩戴好，清澈的少年嗓音透过小猪鼻子发出来，有种违和的好笑。
凌成尧唇角弧度几不可见地翘了翘，“探测器显示已经接近目标，前方的任何一个山洞都可能是隐藏入口。”
不愧是xie教，算是把狡兔三窟玩明白了。
林牧又跟凌成尧聊了几句接下来的计划，走着走着，头顶树荫一疏，明亮的阳光直射下来，有些晃眼，他眯起眼睛放慢脚步，凌成尧见状很自然地回手拉他，他也同样自然地反抓住凌成尧骨节分明的手腕，干脆把眼睛完全闭上，任由对方牵着自己前行。
几片薄云飘过，过于明亮的日光暂且隐去锋芒，林牧睁开眼睛，对上凌成尧的视线。
可能气氛不对，也可能季节不对，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视，他却莫名有点心虚，仿佛学生时代谈恋爱被老师抓了现行。
明明他都已经成年很久了，而且这里也没有老师。
如果非要说抓现行，也是自己在抓自己。
“……啊……天气不错。”林牧道。
“嗯。”凌成尧应了一声。
凌成尧的声音有种特殊质感，每次听到这个“嗯”字带出的低沉颤音，林牧总会忍不住多看一眼他的脖子。
确切的说，是看喉结。
有时候还会手痒想摸一下。
这次，他先摸了摸自己脖子，嗯，那颗聊胜于无的小喉结依然没什么存在感，他这个身体是不是有点发育迟缓？
这样想着，他已经抬手，朝着凌成尧的脖子去了，反正是自己男朋友，摸一下怎么了？
刚把这只不老实的手伸到一半，就听远处传来“嗡”的一声发动机响，隐约能听出厚重车轮压着落叶和枯枝飞速靠近。
凌成尧把林牧那只作案未遂的手拉住，带着他退到一棵树后，刚站稳，就见一辆改装过的灰色越野车飞驰而过。
树顶的光斑驳洒在林牧身上，映得瞳色清透明亮，他伸出一根食指，试探得朝越野车尾气指了指，小声问凌成尧：“是你爹吗？”
凌成尧：“……不是。”
自从那天他说可能要提前带林牧见家长之后，类似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发生三次，但凡有什么陌生人突然出现，林牧都要问他，这是不是你爹？
……不对，说“陌生人”不准确，该说“陌生生物”，因为林牧也指着一头食肉恐龙问过他这个问题。
林牧朝远处探头探脑，“那你爹什么时候出现？你之前不是说就在最近了吗？”
凌成尧把这颗不老实的脑袋往下按了按，“你很期待见家长吗？”
“少来。”林牧把他大手拨开，“见什么家长，跟你很熟吗？我是对其他龙族好奇而已，这是人类珍贵的求知欲。”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隐约听见骂声和尖叫。
林牧竖起耳朵，怎么这个叫声好像有点耳熟？
凌成尧：“我也觉得。”
“觉得什么？”他可什么都没说。
“觉得你觉得的。”
“所以你是承认你会读心术了对吧？”
“嗯，读到你说你喜欢我。”
“滚吧。”
……
远处，泛蓝的汽车尾气裹挟着车辙中的霉腐气息上涌，有人推开车门，皱眉抱怨：“怎么选了这种地方？”
另一人道：“神龙保佑，就是这种地方才好。”
两人一左一右下车，穿着黑色长袍的寸头中年男人从地上拎起一团人形事物，旁边的白袍老者提着袍子迈步以免矜贵的布料被落叶污泥沾染，朝那团事物慈祥道：“怎么能跳车呢？多危险，要不是神龙保佑，这里土地松软，肯定要摔断你几根骨头，如果运气不好，摔断脖子也有可能。”
黑袍子抓着那团瘦小的人形抖了抖，好像把一件皱了的衣服抖落平整，男孩儿手脚无力下垂，原本白净的脸上粘着几块带苔藓的泥巴，低头呆呆看着地面。
白袍子戴上一次性手套，在他脏污的头顶摸摸，“告诉我，你下次还会这样胡来吗？”
男孩儿被摔懵了，还没缓过神来，只不应声。忽然一巴掌朝着他脸上甩过来，重重一声脆响。
黑袍子甩了甩蹭在手指上的污泥，白袍子和蔼问：“你说，还有下次吗？”
男孩儿颓然摇头，“没，没有了……”
白袍子粗略抹掉他脸上的泥块，又在他头上摸摸，随后摘了手套扔掉，“这才是乖孩子，愿神龙保佑你。”
一只黑色头套罩了下来，他被人团成一团，像行李一样塞到车上，后续行程中每颠簸一次，他都觉得自己骨头要散架了，整个人全靠一身衣服箍着。
他默默呜咽几声，又咬唇止住，在头套上蹭掉眼泪。
不行，不能哭，不能害怕，不能示弱，他要逃跑。
他要回家。
没过多久，发动机的噪音消失，他听到有人骂了一声：“破车。”
另一个人道：“破烂星球，当然只有破烂车。”
接着慈祥的声音道：“慎言，我们应该接受神龙赐予的一切，感恩神龙。”
“是啊，感恩神龙。”
“感恩神龙。”
男孩儿在心里“呸”了一声，片刻后觉得后背一紧，再次像行李一样，被人拎起来，和其它行李一起放进运输车里，车轮转动的声音隔着冷硬的金属板反复敲打脑壳，他觉得自己就快吐了，然而这半个月里一口食物都没吃过，只用了最廉价的营养剂，什么都吐不出来。
经过一番颠簸，运输车在仓库停稳，“踏踏”的脚步声围着他卸货，结束后，声音远去，舱门关闭，他被留在狭窄的黑暗里。
又是这样。
这些混蛋长老不打算杀他，也不打算放他，就这样和行李一起带着上路，大部分时间都对他置之不理，时间长了，他也渐渐觉得自己真的就是行李。
行李没有感觉，不会浑身酸疼，也没有想法，不会害怕，不会后悔。
不，他不是行李。
他得想办法逃走。
男孩儿试着动了动麻木的腿脚，因为跳车时摔伤了，控制不好力度，“咚”的一声踢到了旁边的木板上，几件不值钱的杂物应声落地。
只片刻后，仓门重新打开，脚步声走近，“刷”的一下，蒙头的黑布被扯开，他在晃眼的灯光中闭上眼睛。
黑袍男人站在灯下，抓着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啪啪”两个巴掌落下，打得两边脸颊涨红，又像对待破布娃娃一样，将他整个人抖了抖，拎到一旁，硬塞进一个生了锈的小铁笼中。
笼子破损处还挂着几撮白毛，是原本的仓库主人用来养兔子的。
黑袍子隔着铁笼，往他手臂上扎了一支营养针，又选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面无表情道：“神龙保佑，我一直都很好奇，活人能不能长成方形。”
男孩儿挤在狭窄的空间中，窒息地大口喘气，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黑袍子又把几盒营养针剂放在笼子旁边，让他可以清楚看见，“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过来帮你补充营养，让你快快长大。”
这次他听懂了，一边在心里说“这一定是在故意吓我”，一边止不住地在笼中瑟瑟发抖，连带着锈蚀的铁栅发出“吱吱”声响。
黑袍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仓门再次关闭。
灯光明晃晃照着，视野却只剩下一巴掌的范围。
“啪嗒”一声，眼泪穿过生锈变形的铁笼缝隙落在地上。
男孩儿用力咬紧嘴唇，牙齿硌得皮肤渗血。
不能哭，别哭，要想办法逃走！
可是怎么逃呢？现在根本连动都动不了，而且那些长老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样想着，眼泪又要没出息地掉出来，他要用力闭紧眼睛，狠狠憋一口气才能忍住。
不能认输，要想办法，要逃走！
男孩儿虽然身形瘦小，但兔笼更小，他整个身体扭曲着，每次喘气都像渡劫，因为缺氧而头脑昏沉，几乎无法思考，只机械地在心里默念：逃走，逃走，逃走……
不知念了几百遍后，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咔”的一声。
他本能地收缩身体，模糊想着，是谁来了？黑袍子还是白袍子？
滞涩的脑瓜还没想清楚黑袍子和白袍子哪个出现对他来说会更糟糕，就听有人轻轻“咦”了一声，声音异常年轻，一听就不是那些老不死的长老。
他此时姿势扭曲，脸被挤在笼子底部，无法转动脑袋，只能听着脚步声从后方走近，似乎停在了铁笼旁边。
金属扭曲变形的声音令人牙根发痒，他一开始没想明白这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直到浑身束缚骤然一松，才回过神来，声音正是来自困住他的铁笼。
铁笼好像一只草编的筐子，被轻松拆解散架，男孩儿咕咚滚到地上，浑身关节像绣死了，完全移动不了，只能蜷缩着，尝试移动脑袋，用力抬起视线。
明晃晃的灯光照亮一张残留着婴儿肥的小脸，脸颊上还带着干掉的泥土痕迹。
“你是……小渣男？”灯光下的人影忽然凑近。
男孩儿身体本能一僵，想往后躲，却忽然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哑着嗓子“啊”了一声。
是他！空间站的小美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也入会了吗？和那些长老是一伙的吗？
接着就见小美人蹲下来，靠得更近，问他：“你不是奉龙会的人吗？”
他不清楚对方来意，不敢轻易回应，只是瞪大一双眼睛。
小美人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靠在墙边坐好，他慢慢活动手脚，揉搓着肿胀的关节，听对方继续道：“这里是奉龙会的秘密基地，你既然是奉龙会的成员，怎么会被关在这里？”盯着他的脸顿了顿，笑问，“是不是又到处乱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他想起在空间站的种种，忍不住瘪起嘴巴。
忍着，别哭，不能哭。
小美人递了一瓶水过来，他接住了，但不敢喝。
小美人：“这样吧，我们谈谈条件，我有些关于奉龙会的问题想要问你，如果你愿意配合，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带你出去……当然了，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这里，我也可以给你一些酬金，或者你信仰坚定，无论如何也不想背叛奉龙会，我也可以理解……”
“砰”的一声，水瓶掉在地上。
男孩儿动作太猛，身体有些失去平衡，歪斜着用力抓住林牧手臂，嗓子太哑，“啊啊”叫了两声才恢复正常声音，“出！出！！配合！带我出去！！”
“我记得你叫小铎是吗？先喝点水。”林牧把滚远的水瓶放到小铎身侧。
小铎从地上抓起水瓶，像在跟谁拼命似的一通猛灌，要不是林牧拦着，搞不好要被水呛死。
林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再说。”
小铎有点腿软站不起来，又想去抓这位小美人的袖子，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他茫然抬头，这才发现，旁边还有第二个人在，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人身高腿长，压迫感十足，小铎一瞬间就怂了，把手收了回去。
林牧瞥一眼凌成尧，“我就说吧，能止小儿夜啼。”
“多谢夸奖。”凌成尧直接把小铎从地上拉起来。
在他手里，男孩儿轻得就像一只小猫。
“能走路吗？”凌成尧问，“不能我也可以背你。”
小铎哆嗦一下，重心不稳地往前跳了两步，道：“能，能。”
如果是小美人就算了，他可不敢让这位背，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他怕这两位反悔，求生欲很强地自我推销：“我还可以给你们带路。”
林牧：“带路倒是不需要你，基地布局已经扫描好了。”
小铎怕二人扔下自己，有些发慌，忙又道：“你们来这里是想要龙蛋对吧？我也可以带你们去找，我知道他们把蛋藏在哪里。”
“龙蛋啊……”林牧貌似沉吟地拖长尾音。
“对，对，龙蛋，有好多颗！”
林牧：“可惜龙蛋我已经有了。”
小铎“啊”了一声，语气更急，“那，那……我带你们去找龙，真龙！保证你这辈子都没见过！”
林牧心中一动，却道：“龙也已经有了。”
“那，那，那……”小铎“那”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有点打蔫儿。
林牧从货架扯下几块干净的布，沾水递给小铎，见他愣着没接，就直接上手，帮他擦拭脸颊。
不用问也知道，小渣男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头，也该长了教训。
他边擦边道：“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会被关起来的，也算给我提供情报。”
……咦？
“怎么哭了？”林牧停下手上动作。
小铎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湿热，忙捂着眼睛一通乱擦：“没，没哭，你看错了，弱鸡才哭鼻子，我是屠龙勇士。”
林牧：“……”
好一个屠龙勇士。
现在后悔救他还来得及吗？
第242章 鸟不拉屎星球6 “不然我们跑吧？现在……
在混入奉龙会的秘密基地之前, 林牧就通过凌成尧这个好用的“外挂”拿到了基地地图，进来之后, 更是黑入系统，拿到了安保系统权限，基地的一百多个摄像头外加八十多个热感应尽在执掌，林牧只需要按下手腕终端，就可以通过悬浮窗口查看任意监控画面。
在他眼里，基地仿佛成了透明的蚂蚁迷宫，他可以居高临下, 俯瞰每只“蚂蚁”的行动轨迹。
也因此，他很快就发现了仓库中的异常状况，在这里找到了惨兮兮的小渣男。
仓库有人定时巡查, 不能久留，林牧查看终端：“有三个人朝这边来了，应该是例行换防，不会进仓库，不过我们现在出去有点麻烦, 要躲着他们就得绕路，所以——”
他朝头顶指指，冲凌成尧灿然一笑。
凌成尧并不问他想做什么，只轻轻颔首, 接着几步跃上货架, 手掌抵在天花板的环形照明灯中心一按，“咔”的一声过后，灯具连带后方的隔板被一同取下，现出一方漆黑开口，大小足够一人通过。
凌成尧攀着边缘, 转身一翻，消失在暗处。
小铎对爬通风管简直不能更熟，但也对它有了心理阴影，瘪着嘴道：“咱们也爬上去？”
林牧：“不急。”
小铎：“？”
天花板上传来极轻的响动，开口后方又依次揭开几块吊板，可供通行的空间变得更大。
片刻后，凌成尧从上方跃下，稳稳落地。
林牧不走心地“哇”了一声，“好厉害，这少说也有五米高耶，腿长就是好啊。”
凌成尧知道是被调侃，还是道一句“多谢夸奖”，几步走到林牧身边，不由分说将他打横抱起。
林牧：“这不对吧，应该用背的……哇！”
话没说完，凌成尧就抱着他踩上一旁货架，借力轻松跃至顶层，这次怀中抱了人，动作反而比上次更稳。
林牧本能搂住凌成尧，不过片刻，已经被抱着穿过通风管最窄处，到了一人高的主管道里。
凌成尧将他放下，顺手揉了一把头顶，“在这等一下，我去接熊孩子上来。”
小铎瞪大眼睛，焦急盯着天花板上黑漆漆的开口，心中不停念叨：不会丢下我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我还是很有用的啊，所以不会吧不会吧？
直到凌成尧出现，他才松一口气，想着这人刚才抱小美人上去的样子，很放心地站在原地，等他也把自己像那样抱上去。
然而……
只等到了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绳子。
一根看起来很细的绳子。
凌成尧的声音从上方平淡落下，“绑在腰上，拉你上来。”
小铎：哦……
是他想多了。
等他提心吊胆地被吊上去之后，就见那个身高腿长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又跃下仓库，把几人留下的痕迹收拾妥当，上来之后还不忘把摘掉的环形灯回归原位。
小铎忍不住发出感慨：“你真熟练。”
凌成尧没接话，只在前面带路，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主风管。
此时管道两侧用来维修照明用的应急灯已被凌成尧点亮，光线暗淡，但足以看路。
通风管这种地方干净不到哪去，小铎一路摸索过来，两手黢黑，身上也沾了几块陈年污垢，但抬头一看，小美人身上居然一点灰尘都没沾到，甚至连发型都丝毫不乱。
他看看大长腿，又看看小美人……
行吧。
是他不配。
几分钟后，三人通过管道，到了一处设备间。
这里是备用间，平时不会有人过来，也方便查找信息。
小铎在设备间的抽屉里翻来翻去，找到个废旧安全帽，自己用卡扣在旁边加了两只手套做耳朵，终于又找回了戴飞机帽的熟悉感。
作为奉龙会的资深教徒，他虽然满脑子xie教知识，而且嘴上很渣，但脑子不笨，一旦从被欺压的恐惧中缓过劲儿来，小脑瓜子就开始飞速运转，跟在林牧旁边喋喋不休的话痨加上察言观色，很快就明白了小美人并没加入奉龙会，和那些混蛋长老不是一伙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爸爸，自己一定要抱紧小美人儿这条大腿，绝对不能再被奉龙会那边抓到，否则绝对小命不保。
那些混蛋长老碍着会里规矩，又忌惮他老爹的手段，不敢直接对他下手，但也绝对不会放他离开，他都可以脑补，混蛋长老会让他逐渐虚弱而死，或者意外身亡，最后还要带着他的尸体去找他老爹，表示深刻遗憾没能及时赶到救他，假情假意地哀悼一下，再甩锅给其他分会。
啊呸！到时候自己死了还不算，做鬼都得气得浑身发绿。
“美人儿，你们这么厉害，咱们完全可以把这儿一锅端了！也算为民除害啊！混蛋长老他们在这里可没少欺压土著，不信你可以出去问问，还有啊，那些龙蛋很值钱，又方便携带，咱们可以拿了就走！”
林牧微笑着瞥他一眼，没说话。
他继续嘚啵：“也对……好不容易来一趟，确实不好只拿几颗龙蛋，毕竟这玩意儿在外面不好出手……没事儿，那帮老东西在这里搜刮了不少好东西，我能带你们去找，而且我知道他们把星舰藏在哪里，可以给你们带路，到时候咱们东西再多也放得下。”
他说得起劲，仿佛很努力想把“带路党”这个标签贴在自己身上。
林牧微微点头，似在思考，片刻后问：“你想怎么一锅端了？”
小铎笑嘻嘻地摸着头顶的飞机帽，“那当然要看大佬你们的意思啊，你们那么厉害，肯定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都给端了，比如……殉爆？设置一个程序，让基地自爆，pong的一声，世界就干净了，不过得先拿到龙蛋。”
“殉爆。”凌成尧重复了这个词，明明语气和表情一样毫无波澜，但小铎就是好像从中听出了某种不满，他想再说几句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但一对上那张脸就哑火了，默默往林牧旁边挪了几步，暂且安静如鸡。
林牧知道自己这位“外挂”的本职工作是联盟军官，直到此刻都还是现役，根正苗红，对xie教那些歪路子显然不能苟同，于是问：“以你的经验，这种xie教一般怎么处理？”
意思是，怎么处理会让他觉得比较容易接受。
“联盟宪法对宗教活动规定宽松，具体情况要看区域具体法律规定，比如在本区，奉龙会上报的活动内容并不属于xie教。”
“卖龙蛋也不属于？”
“算是擦边，抓到只能罚款，不疼不痒。”
“那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为什么觉得我有别的想法？”
“随口一说，还真有啊？”
凌成尧目光在林牧身上多停了片刻，“这区域对走□□罚很重，那些列在边检名录中的项目，远比难以界定的龙蛋处罚严重得多，所以，如果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一些走私物品……”
林牧仿佛也跟凌成尧学会了读心术，脑子里突然有灯泡一亮，脱口而出：“比如原生蜂蜜？”
“不止原生蜂蜜。”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个分会，涉嫌走私蜂蜜，不会刚好就是这个分会吧？”
凌成尧摇头。
没那么巧。
之前他抽时间查了一下这处基地的入库清单，发现了一些“小”问题，有些名录显然做过手脚以掩人耳目，实际内容很可能就是走私品。
看来，走私对奉龙会来说属于传统艺能，不是某个分会独有，不过每个分会势力范围不同，侧重点也有所差异。
有些走私品价值不高，抓到也是不疼不痒，最好还是能找到原生蜂蜜这种级别的走私品。
林牧垫着脚尖，高高抬起手臂，老学究似的在凌成尧肩膀拍拍，“管它呢。”
能抓到奉龙会的把柄当然最好，不能也还有别的办法。
凌成尧目光低垂落在林牧脸上，似乎在认真看他，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小铎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嘴上啧啧出声，他早该发现了，这两人有问题，每次只要他俩一说话，那个气氛啊，啧，就很不对劲。
“咳——”小铎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啊，打断一下两位的独处时间，关于你们说的走私什么的，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问题我清楚呢？”
要知道，那帮混蛋长老就是把他关在货仓里一路带过来的，他虽然被绑着手脚，但眼不瞎啊，当时他闲着无聊，肚子又饿，醒着的时候经常数着货架上的东西打发时间，什么东西在哪里，有多少个，他比库管还要清楚。
说完这话之后，他满意地看着对面二人朝自己身上投来关注的目光，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些欠扁的得意，“听这意思，你们想要原生蜂蜜是吧？”
十分钟后——
林牧坐在两张椅子拼成的沙发上，晃悠着二郎腿，白净圆润的脚趾微微翘起，随着动作一勾一勾，时不时嘬一口冰镇果汁，从一旁桌上随机拿起一包零食，一边发出“咔吱咔吱”的咀嚼声，一边看着对面屏幕上的全息图。
蓝色光点代表凌成尧的位置，正从一号仓库出来，去往九号仓库。
根据小铎的所说，他在货仓里见到过原生蜂蜜，虽然没亲眼看到这些蜂蜜后来被送往哪里，但以他对奉龙会的了解，长老们偏爱数字1和9，贵重物品不在1仓就在9仓，如果还找不到，八成就是锁在白袍长老的私人储藏室了，那就会难找一些。
设备间里恒温恒湿，但空气略有些闷，小铎杵在沙发后方，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很狗腿地对着林牧扇风，时不时还问一句：“美人儿，这风量行吗？”
他已经看明白了，虽然那个大长腿给人感觉比较吓人，但不过是个跑腿的，美人儿才是老大，瞧瞧这霸气侧漏的架势，一看就是幕后大佬。
他得好好抱紧这根大腿才行！
不光是为了逃出这里，还有……到时候，说不定，就算不靠神龙，他也能……也能……
不不不，先别胡思乱想，万一大佬会读心术可怎么办？可不是他胡乱脑补啊，刚刚他就亲眼看见大佬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柜子里，拿了饮料和零食出来，都能无中生有了，会读心术也不过分吧？
他当然想不到，林牧只是趁他不注意，把一颗隐形小巨蛋藏到了柜子里。小巨蛋临时客串小冰箱，林牧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摸摸它的胖肚皮，就能直接从基地里薅。
又过片刻，带有特殊标记的消息窗口从林牧的手腕终端弹出。
凌成尧说，蜂蜜找到了，他做了记录，也在瓶子上留了标记，现在返回。
小铎：……咦，这个图标，还是特别关心，这两人果然……啧啧。
凌成尧回来时，林牧刚好把手中的零食饮料解决完毕，拍拍手朝他伸出掌心。
凌成尧看着他的掌心，没动。
林牧：“没顺一瓶蜂蜜回来？”
凌成尧：“那是罪证，不方便拿。”说着，藏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把一包没见过的小零食放在林牧手心，“我跟守卫借了这个。”
这是一款本星特产小零食，吃起来像薄荷奶糖。
“哦~~~借的。”林牧笑着揶揄，拆开包装，自己吃一颗，又很自然地剥一颗塞到凌成尧嘴里。
小铎爱吃这款零食，从看到包装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朝两人探头探脑，暗示自己也想要一颗解馋，结果那两人谁也没有看他一眼。
……行吧。
是我想多了。
林牧脸上被糖果撑起圆润的小鼓包，咬字含混道：“然后呢？”
意思是，按照你们军方的正规做法，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凌成尧伸手，把遮在林牧眼前的一缕碎发拨开，“既然证实奉龙会参与了星际走私，就可以直接举报，按照区域管理条例，边防军收到举报，会派小队过来处理，最近的小队距离这里只有半天航程。”
“哈。”小铎忽然笑了一声。
“说。”林牧在他那颗奶棕色的头盔上敲了一下。
你们两位大佬也太天真了，小铎抱着手臂摇摇头，“如果举报有用的话，还要神龙干嘛？这里可是绿水晶，不是碧蓝空间站。”
“接着说。”林牧又敲一下。
小铎本来就是话痨，一来劲就管不住嘴，而且他发现这两位大佬厉害是厉害，但在有些方面简直天真。
他抱着一种“我比大佬更懂”的心态，语气明显带着一点嘚瑟——
“绿水晶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正常没人爱来这里，法外之地，懂吗？联盟军队八百年也不来巡防一次，跑一趟连燃料钱都不够。别说为了几瓶蜂蜜，就算炸平几个镇子，上头也听不到响。你们肯定是没来过这种地方，真以为以前没人举报过吗？结果呢？军队都是得了好处的，都是保护伞，才不会跟金主翻脸。”
小铎嘚嘚说了好些绿水晶厚黑学，林牧听完并不发表意见，只点点头看向凌成尧：“你觉得呢？”
凌成尧目光在林牧身上停了片刻，开启手腕终端，操作片刻，点了确认。
林牧：“这么快，举报完了？”
凌成尧：“嗯。”
小铎在旁边听得一愣，过片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哇”的一声跳起来，“举报了？真举报了？我刚说的你是没听懂吗？举报没用，只会给你自己惹麻烦，到时候那些辣鸡军队安个罪名把你抓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凌成尧看向小铎，面无表情道：“多谢关心，没事，我用的是你的ID。”
小铎愣了愣，又反复确认之后，才发现这大长腿说的不是假话，刚刚的举报信居然真的是以他的名义发出去的！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可以这样！！
小铎鼓起腮帮子，张开嘴巴，正要咆哮，就见林牧指了指房门方向，微笑对他道：“这房门可不怎么隔音。”
于是，到嘴边的咆哮又被憋了回去，小铎憋得两眼泛红，压低声音发出灵魂质问：“这是为什么啊？！”
林牧笑着在小铎的飞机帽上敲敲，又指指凌成尧，“他是星际悍匪，通缉犯，不方便写举报信。”
小铎哆嗦一下，又盯住林牧，大大的眼睛仿佛在质问：他不行，那你呢？
林牧：“我和海盗有些渊源，更不方便。”
林牧只是在故意逗熊孩子，小铎却实打实的快要哭了，他已经得罪了那些长老，如果再惹上军方，那不是完蛋了吗？
“说好了要带我逃出去的，蜂蜜还是我帮着找到的，美人儿，你可不能这样对我，万一军队真的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林牧仿佛在认真苦恼，“不然我们跑吧？现在就跑。”
他说着收拾东西起身，看样子是真的打算跑路，凌成尧也很配合地开始规划逃跑线路。
小铎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心中咆哮：两位大佬！你们是认真的吗？！！
第243章 鸟不拉屎星球7 “知道你快，没想到你……
三人真的离开了秘密基地。
小铎一路都在小声念叨, 认真的吗？真的要逃走吗？咱们的计划呢？说好的一锅端呢？龙蛋呢？
几人乘坐地面飞行器到了一小时车程外的一处城镇，林牧由着小渣男絮叨一路, 下车时道：“既然这么有表达欲，不如把你被抓的经历再说一遍。”
小铎撇撇嘴，有点不乐意，但还是乖乖说了。
林牧现在可以确定，奉龙会几十年来尝试养活幼龙从未成功，目前为止有记录的幼龙存活时间最多二十几个小时，而且正是被“凌小龙先生”拍走的那一只, 卖龙的长老似乎对会内隐瞒了真实情况。
而传说中破纪录地活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那只幼龙……此刻正在林牧的地下基地里，不但活着，而且能吃能喝, 比起当初，已经肉眼可见地胖了三圈，照这样下去，很可能“英年早球”，胖得飞都飞不起来。
凌成尧在城郊找了个三无旅馆, 用小铎的终端登记入住，简单停留之后，几人租车出门，说是要去附近景区露营。
前台大爷是本地土著, 脸上写着“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撼”几个字, 这些外地游客真是想法独特啊，这鬼地方哪有什么景区？还露营？不怕夜里被狼枭吃咯？众所周知，狼枭吃人专掏内脏，有时候肝脏被吃完了，人还活着, 那真是生不如死啊，谁家孩子不听话，说一句“再闹狼枭来抓你了”，效果总是不错。
三无旅馆价格便宜，生意还算不错，忙完了入住高峰，前台大爷嘬着蜂蜜味的营养剂（实际上只有劣质的甜味，完全不像蜂蜜，却因为加了蜂蜜两个字价格翻倍），开始追剧，据说这剧现在大火，首都星的贵族老爷们为了多看一集不惜一掷千金。真的是千金啊，那什么超前点映，一集就要一千两百多个标准币！
乖乖哎，这是什么概念？换算成本地货币，够他一家老小吃喝玩乐一年都还有富余。
免费版只有三集，大爷看得格外认真仔细，仿佛多看一帧都是赚到，他看到兴头上，在心里跟着男主默念台词，忽然听到响亮的脚步声踏了进来。
他瞄一眼记录，不抬头地说：“不好意思啊，客满了，劳驾隔壁看看。”
“砰——！”
一只布满青筋的拳头砸在前台桌上，大爷被震得一愣，抬头看人。
是人都有脾气，普通的前台大爷也不例外，但那点被打扰的火气还来不及烧着，就在看清来人的衣着打扮时瞬间熄灭。
他一秒认怂，弓着腰往后缩，客气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想到是几位大驾光临，赵队长您好您好，有什么吩咐吗请问？管理费月初才交过的，我这都有收据，我这就拿给您看。”
来人身材高大，穿着本区护卫队制服，带着一队十几个，进来五个，剩下的在门口骂骂咧咧，吓得路人都不敢朝这边探头。
被叫做赵队长的男人露出笑意，眼睛变成一条窄缝，扯着眼皮上的刀疤变得更宽，好似一只独眼狐狸。
“我问你了吗？”他语气还算正常，却忽然一把抓住前台大爷领口，直接把人提了起来，“这么多废话，耽误的是谁的时间？前台也不找个漂亮小妞，谁愿意听你这老菜帮子在这儿放屁？”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我放屁，我放屁，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前台大爷连挣扎都不敢挣扎，只赔不是。
独眼狐狸把手一松，任由人重重跌在地上，指向那台老旧电脑，道：“今天有暴徒团伙进了你们店里，你如果不是共犯，就好好配合，把人找到。”
前台大爷听得直冒冷汗，顾不上摔疼了，爬起来查找，手指几次在键盘上打滑，越紧张就越哆嗦，对面那只独眼狐狸一直眯眼看他，仿佛慢一点就要把他当场撕碎。
“找到了，找到了！是这个！三楼，三楼，要了两个房间。”
“别废话，带路！”
“好……好……啊不对，等等，等一下。”
“等什么？”独眼狐狸手向后摸，只一瞬间，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怼上了前台下颌，卡得他低不下头。
“不是，不是，别别……别冲动，别冲动。”前台用力提一口气，“人不在店里，我，我老糊涂了，没想起来，他们，他们几个人，办理入住之后就出去了，说，说要去……去……哦对，露营，就在附近，露营！”
枪口又向上一推，几乎把老人脖子折断，独眼狐狸问：“几个人？”
“三……咳咳，三个！”
独眼狐狸冷笑收枪，反手给了老人重重一个巴掌，这才把人放开，“告诉你，这三个人可是要犯，如果在你手里让他们跑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前台大爷声音发抖：“懂，懂！如果他们，他们回来，我一定，一定，抓……抓……”
他只是个普通人，也不知道自己面对危险犯人能做什么，但是还能怎么办呢？
一对人马呼呼喝喝离开，副队长拿着从店里顺来的酒水，谄媚地交给队长，“头儿，咱们真要出去找啊？不如等在店里，不是更轻松吗？”
独眼狐狸冷笑一声，跨上了地面飞行器。
这地方虽然偏僻，但也有不少眼睛看着，他这次要抓的又不真是什么犯人，只是几只“哨子虫”而已，众目睽睽之下抓人总归不如在外面方便，野地里就更好了，万一下手重了，就地一埋，跟谁也不用交代。
一队人深入郊野，不久后，频道内响起声音：“头儿，定位有信号了，说明人就在前面不远。”
独眼狐狸又把眼睛笑成一条缝，命令道：“行动。”
他们按照惯例散开成包围阵势，朝着信号中心收网，很快，就看到空地旁的树下有篝火烧着，旁边坐着一个人影。
“哟，头儿，这怎么是个小鸡崽子？看着还没我叽霸大呢。”
频道内传出一阵猥琐的哈哈声。
独眼狐狸看了一眼定位，“没错，上，先抓小的，再把大的钓出来。”
自带消音装置的地面飞行器快速靠近，好像十几道箭影同时射向篝火旁边，他们经常执行类似的抓捕任务，有足够经验，而且配合默契，只要见到目标，还从没有过失手的时候。
频道内一时鸦雀无声，十几个地头蛇都卯着劲儿，想第一个抓住目标，跟上面讨点奖赏。
“沙”的一声轻响，飞行器靠近到目标十米以内，喷射气流带起地面落叶，篝火旁的男孩儿终于有所警觉，抬起头来。
他好像被吓呆了，看到那些飞行器，居然没有试图逃跑，反而咬了一口签子上的烤肉。
独眼狐狸已经想好了怎么利用这小崽子钓出另外两人，嘴边浮起残忍的笑意，猛地一推操纵杆提高速度，他喜欢先慢一点，让手下冲在前面，再猛然加速，把他们嘴边的猎物抢走。
这次加速顺畅丝滑，他能感觉到近乎飞一样的前冲力，但也许是他冲得太快，把手下远远甩开，一时居然觉得左右有些空旷，像只有他孤身一人行动。
眨眼间，他已经冲到火堆前方，但并未减速，照这个路线，必定会把那个傻呆呆的男孩儿撞翻在地。
你自找的，敢做哨子虫就该想到这种下场。
而且他有经验，这一下撞不死人，只要不死，断点骨头反而容易摆弄。
飞行器前端气流将篝火猛然推高，艳红的火色遮了视线，就在这时，独眼狐狸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这该是男孩儿发出的叫声，但明明这小鸡崽子还在原地动也没动，他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是谁在叫？他那两个同伙？
正想着，又听到“啊啊”两声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
这个声音……不对！
他猛然回头，发现本该跟随自己的手下居然一个都不见了，心中窜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正要调整方向，就听到“咚”的一声轻响，像是飞溅的小石子偶然敲在飞行器护板上，这声音太过细小，仿佛人畜无害，然而下一秒，飞行器就好像突然中风一样歪向一边。
那一颗小石子的力道，竟然打得飞行器失去控制，直朝旁边一颗树上撞去。
“轰——！”
飞行器仿佛纸糊一样当场报废，爆出一团气焰，座位上的高大男人被炸飞出去，从他的体格来看，这一下飞得实在可以算是很高。
前后不过十秒钟，一队人马全军覆没。
篝火旁，男孩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吓得又咬了一口肉串压惊。
这烤肉真的太好吃了……啊不是，这也太容易了点吧！
他知道两位大佬想搞事情，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搞法啊啊啊啊！！！
所以他在这里的作用果然就是诱饵吧？吧？吧？就算有烤肉做奖励，这么危险的诱饵任务他也……
算了，烤肉真香QAQ
凌成尧和林牧一前一后从林中现身，林牧又夸张地“哇”了一声，赞叹道：“知道你快，没想到你这么快。”
凌成尧：“……”
林牧：“我是很真诚地在夸你。”
“多谢，夸得很好，下次别再夸了。”
周围传来咿咿啊啊的惨叫声。
几秒钟前还威风凛凛的独眼狐狸脸着地趴在地上，浑身骨折严重，牙齿也碎了几颗，满嘴的腐泥烂土混合着一口血沫，一喘气就往外吐黑泥，看起来分外凄惨。
凌成尧检查了几处陷阱，最后走到独眼狐狸身旁，面无表情道：“赵队长是么？久仰大名。”
第244章 鸟不拉屎星球8 “怎么？以为我要亲你……
像独眼狐狸这种地头蛇, 在自己地盘上是很难向别人低头的。
此刻，他虽然像刚从生化危机里穿越过来一样, 浑身烂兮兮的趴在地上，但脑中已经想了十七八条退路，什么威逼利诱，卖惨耍诈，只有对方想不出，没有他做不到。
然而……
对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麻袋一套, 就把他像牲口一样丢在了车上。
他用力扭动身体，拿缺牙漏风的嘴巴贴着麻袋大喊：“等等！我有话说！”
外面的脚步声顿了顿，似乎在听他说话, 他把握机会道：“你们既然知道老子是谁，就该知道，老子在这里混了大半辈子！别人知道的事情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我也知道！你门不想问问是谁命令老子来抓你吗？我这一队人马折了，还会有更多小队过来, 只凭你们几个，逃得了吗？！”
外面静了静，他听到清冷的男声问：“所以？”
独眼狐狸心中一喜，“所以, 你有问题可以问我！凭我的本事, 肯定能帮你们顺利逃走！”
这时另一道通透的少年音道：“不愧是队长啊，觉悟真高，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功夫关爱仇人，感谢关心哈, 我很感动，然而我们没有问题。”
这不是在打嘴炮，而是真的没有问题可问。
林牧很清楚，只要让凌成尧接触到这些人的个人终端，这些人就跟扒了衣服游街一样，什么秘密都没有了，自己如果想知道什么，与其问他，还不如问旁边这位大长腿，保证比赵队长本人更了解他自己。
独眼狐狸不知道对方是真的没有问题还是欲擒故纵，主动说了几句自己觉得有用的，然而外面根本没人理他。
他渐渐慌了：“等等！你们听我说！我还有别的！”
林牧对凌成尧道：“天气不错。”
凌成尧：“是挺好的。”
那些手下也像他们老大一样被装了麻袋，林牧一手一个，扔垃圾似的把他们甩进运输仓里，发出码货物一样的“砰砰”闷响，夹杂着“哎呦哎呦”的叫声。
码放整齐之后，凌成尧朝运输仓里扔进两颗东西，林牧也不问他扔了什么，无缝衔接地把舱门关上。
锁扣闭合，发出“咔”的一声。
这运输车品质一般，隔音较差，能听到内部传出嘶嘶嘶的响动，凌成尧道：“一颗是信号干扰，一颗是催眠弹。”
“你身上还有这些？”林牧伸手往凌成尧衣服上摸，“平时都藏哪儿呢？我怎么不知道？”
凌成尧按住他不老实的爪子，把他打横一抱，放到了飞行器上。
小铎很有眼力见儿地打下手扑灭篝火，倒腾着小腿儿蹬蹬蹬地追上来，生怕被二人落下，也不管自己身高只有飞行器一半不到，捂着飞机帽就要往林牧旁边的空位上蹦。
凌成尧在半空把他抓住，拎着放到另一架飞行器上，只用眼神朝座位上一指。
小铎：懂了，我坐这个，不打扰您二位的甜蜜时光。
飞行器和运输仓都由凌成尧一人指挥，他在林牧身旁坐定，设定了目的地和行驶线路，舱门关闭后，林牧指了指后面的运输仓。
凌成尧道：“全部都有前科，如果放到首都星上，能判几个终身监禁。”
林牧手里抓着一包零食，边吃边点头，“难怪你下手那么狠，事先就查过了？”
“嗯，不过他们比我想象中的更恶劣些。”
“那接下来怎么办？”
“小铎的ID已经举报过了，你想不想也举报试试？”
林牧搓手跃跃欲试，“可以可以，反正我这也是假身份，再举报一次等他们再派人来对吧，这叫什么，守株待兔？”
“围点打援。”
“差不多嘛。”
“差得多了。”凌成尧抬手，把林牧的脸扳向自己，“趁现在有时间，我帮你补补功课，就从联盟标准语开始。”
林牧双眼一翻，“哦no，救命……”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飞行器穿过一片密林出来，天边已经漫布晚霞，可能因为在旅途中容易饿，林牧又支着火堆，搞了一次BBQ，这次烤得不是基地里量大管饱的恐龙肉，而是Q弹美的烤龙虾。
养殖池里的“小龙虾”已经长到拇指粗细，可以开始为基地做贡献了。
林牧和小铎一左一右守着篝火忙活，林牧一个人拿了二十几个签子，手不够用，不断指挥小铎打下手，扇风控火，撒盐撒辣椒面儿。
小铎在美食方面着实没怎么见过世面，一边流口水，一边还频频回头张望，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问：“咱们不用去帮忙吗？上次一队来了十几个人，这次再来肯定更多，我爹总说团结就是力量，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屠龙勇士也要集体合作……”
林牧把一串烤龙虾塞到小铎嘴里，堵住他的絮叨，“吃。”
小铎：“唔……”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哇！真香……
小铎显然没怎么吃过辣味，一边张着嘴斯哈斯哈，一边用力咬着虾壳往下扯，露出白嫩嫩的虾肉，明明吃得满嘴通红，却还是殷切望着林牧手里，用眼神问：好了吗好了吗？
这味道简直上头，吃着吃着，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直到凌成尧的脚步声出现在篝火边，他才叼着虾肉“啊”了一声，怕嘴里的肉掉了，又连忙把嘴闭紧，心道：你怎么回来了！是来搬救兵吗？！
林牧递给凌成尧一串烤龙虾，很随意地问：“几个人？”
凌成尧：“三十。”
林牧咬一口虾肉，呼出满口热气，“嘶……都解决了？”
凌成尧：“嗯。”
小铎被辣得嘴巴红肿，说话有点大舌头，“逗……逗解决啦？圈部都解决啦？？”
凌成尧不说话表示肯定。
小铎：“！”
三十多个人，居然只靠他一个人无声无息就解决了？？
林牧露出一抹坏笑，指着小铎对凌成尧道：“他看不起你，觉得你搞不定那么多人。”
小铎直接跳起来，“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是我没见识，你们别理我，龙虾真好吃！”说着抓起几串烤好的龙虾躲到树后，嘎吱嘎吱开吃。
他算是明白了，大佬的世界他不懂，还是干饭更适合他。
天色完全黯淡下去，林中传来狼枭的叫声。
林牧举着烤龙虾，打了个清脆的饱嗝，“漫漫长夜啊~”
对某些人来说，这注定是个漫漫长夜，从第一个抓捕小队开始，先后有五个小队出发增援，队伍人数一次比一次多，总计三百多人，一夜过去，全都有去无回。
运输车承受了不该有的重量，塞得满满当当，门都快关不上了。
把最后几个麻袋塞进运输仓的时候，林牧问：“这么堆在一起，会不会把人憋死？”
凌成尧：“不会。”
林牧：“哦，不死就行，压扁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本来也不好看。”
临近门边的几个麻袋显然听到了这段真诚的对话，呜呜叫着又多挣扎了几下，嘴里咿咿啊啊，试图用本地土话求饶，凌成尧一颗催眠下去，同样送他们去梦里反省。
林牧收拾碗筷，乘坐飞行器又换了一个地方“野炊”，晚饭和宵夜都吃过了，再吃就是早饭。
晨曦穿过低矮的树冠，落在溪水上溅起七色反光，晴空万里，带着夜露微凉的清风吹拂过来，有林间特有的草木香气，林牧仰头看天，睫毛被晨辉染成金色。
此情此景，再搞篝火烤肉就不合适了，得搞三明治，才能适配这种小清新的画风。可以直接从基地带点现成食材出来，组合一下，也能凑几个花样。
林牧把小铎支开，让他去溪边放哨，自己拉着凌成尧回到地下基地，安排他去取需要用的食材，自己则迅速走完一遍流程——喂龙、巡田、rua小卷毛。
各自忙完之后，两人在餐厅碰头，林牧道：“你说，他们还会派人过来送人头吗？”
“不会。”凌成尧答，将食材在桌上摆放整齐。
林牧现在总能听出这位大长腿的画外音，反问：“所以你又查到了？”
感谢对方一送再送，提供了充分的调查线索，一夜时间，足够凌成尧把这些人的底细调查清楚，连同他们的上级，上上级，乃至幕后保护伞也已经有了八成眉目。
他“嗯”了一声，似乎觉得此事不值一提，反而是准备早饭食材更有难度，指着桌面道：“你来检查一下对不对，有几个不太确定。”
林牧草草扫过一圈，见主要材料都有，就不去细看那些配料，“拿到什么吃什么，主打一个随意。”
他嘴里说着“随意”，行动上也开始践行“随意”，伸懒腰似的抬起胳膊，手腕角度稍稍一偏，就勾住了凌成尧的脖子。
这动作太自然了，如果不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真会以为他只是伸个懒腰，只是恰巧把手搭在了别人身上。
凌成尧配合着向前倾身，林牧抬头，两人之间距离迅速拉近。
就在几乎贴在一起时，林牧忽然停了，坏笑道：“怎么？以为我要亲你？”
凌成尧没说话，林牧只能听到他清晰而低缓的呼吸声。
他仿佛对浪漫过敏，致力于打破自己一手创造的暧昧氛围，眉梢一挑，嬉笑道：“哎呀，都是误会，我这是早起运动，用你的大长脖子当支点，抻一抻筋，我还年轻，多抻抻还能长高，不像你，一把年纪……唔。”
凌成尧俯身下压，堵住了林牧的嘴。
一吻结束，林牧挂在凌成尧身上，气息明显有些不稳，开口却道：“对了，还写举报信吗？”
凌成尧：“……”
把人按在墙上，再次堵住了那张破坏气氛的嘴。
……
现实维度，小铎正在溪边巡逻，或者说是溜达还更贴切些，他沿着水边薅草，拿在手里驱赶飞虫，大眼睛左看右看，仿佛在警戒敌情，嘴里却在念叨：“什么放哨，明摆着就是把我支开好搞二人世界，现在这些小情侣啊，真是，啧，没羞没臊。”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清。”林牧的声音突然出现，把小铎吓了一跳。
果然背后说人坏话也是要天赋的，运气不好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他这一口槽在心里憋了半天，这才刚吐出来，居然就被正主抓个正着。
小铎凹出xie教祖传微笑，大声道：“我是说——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林牧在他的自制飞机帽上拍了一下，“以后这种废话就不用说了，说点我不知道的。”
小铎：“哦……”
略显下坠的尾音还没落下，他就“哇”的一声指向一旁，“那是什么，刚刚明明还没有的！”
林牧身后不远处的地上铺了一块方形餐垫，上面整齐码放着几个餐盒，岁月静好的氛围感和林间晨景似乎很搭，但一想到这里是半原始星球上的原始丛林，又十分格格不入。
林牧淡定回答：“早饭。”
小铎：目瞪口呆.jpg
这两人在林子里搞烤肉烤龙虾，虽然也让人感到疑惑，但还没到离谱的程度，可以解释成他们擅长捕猎，随便一抓就抓到了超级无敌好吃的恐龙，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带了鲜嫩美味的肉回来，小龙虾或许是在溪里抓的……可这次该怎么解释！
他为了显示自己有用，仔细检查过飞行器，里面根本没有餐垫餐盒这种东西！
三人在餐垫旁边坐定，林牧很有创意地在餐盘里拼三明治，搞了几个花花绿绿的鬼脸出来，凌成尧不做任何评价地看着这一幕，两人之间氛围十分恬静自然，不像小铎，看着这些没见过的食物，一边目瞪口呆，一边流口水，一边在心里啊啊啊。
他真的不理解啊！！！
当尝试过三明治之后，这种不理解更是达到了顶峰。
怎么会那么好吃啊！这到底是什么啊啊啊！怎么来的啊啊啊啊！
林牧很好心地向他介绍：“姑且可以叫它西红柿鸡蛋火腿三明治，营养丰富，适合熊孩子吃。”
小铎瞪着眼睛仿佛和食物打仗一样，把一份三明治狼吞虎咽入腹，一边忍不住两眼乱瞄，觊觎更多的三明治，一边锤着胸口打着嗝问：“这到底是，嗝，从哪来的？之前明明没有，树林里也……嗝，找不出这种东西。”
林牧把花花绿绿的鬼脸三明治递给凌成尧，看向小铎，“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奉龙会的对吧？”
小铎点头，不明白林牧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林牧：“你们奉龙会的都相信有神龙对吧？”
小铎习惯性道：“对啊，嗝，赞美神龙。”
林牧：“而且你们觉得，可以向神龙许愿，而且神龙还会满足你们的愿望对吧？”
“对啊。”
林牧在洒落的晨曦中微微眯起眼睛，“所以有什么问题？你看，这些都是很正常的食物，你朝它们许愿，它们也不会鸟你，更不会答应你。这些不比神龙正常多了？”
小铎一时被气噎住，打嗝打得更响，接过林牧递来的橙色饮品，咣咣灌了几大口，心中大喊：不是啊！！！
虽然神龙确实……但不是啊！这不一样啊！
唔……等等，好甜，这是什么？？
林牧微笑道：“特调果汁，好喝吗？够不够堵住你的嘴巴？”
小铎：……
好，懂了，不该问的不问。
特调果汁真甜QAQ
西红柿鸡蛋火腿三明治也真好吃啊QAQ
不知道神龙能不能变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小铎后知后觉自己产生了亵渎神明的念头，忙在胸口一通比划，一边默念“赞美神龙，”一边用力咬向第二块三明治，就当给自己压惊。
一顿五颜六色的早饭结束，林牧起身拍拍肚皮，难得用俯视视角看着凌成尧：“尊敬的参谋长，请问我方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第245章 鸟不拉屎星球9 “就是这个！龙鳞！”……
早饭过后, 忽然就下起雨来。
地面飞行器疾驰穿过密林，迷彩涂装上溅起细细一层水雾, 好似顶着一层薄纱无声行进。
这架地面飞行器不是他们来时用的那款老爷机，而是更轻便、静音，智能的新款机型，从“送人头小队”那里收缴来的，凌成尧熟悉机械，从几十架战利品中挑了最新最好用的型号。
对此，林牧想说：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小型飞行器的舱室不大, 满员只能乘坐六人，人在里面，就连喘气喘得大声一点儿, 都能把别人吵醒。
前排两位旁若无人地聊着天，就连最细微的语气变化都能被舱内的封闭环境放大再放大。
小铎：“……”
总觉得自己正在发光，而且还格外明亮……
终于，林牧回头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后座，仿佛想确认这枚“发光物体”是否仍然健在。
小铎跟他对上视线, 立刻抬头挺胸，“我，咳！我挺好的！”
林牧故意扬起尾音“啊”了一声，手指尖尖朝小铎身后指指点点, “我是在看后窗。”说着将手搭上凌成尧的肩膀, 头微微一偏，转移了说话对象，“雨可真大。”
这话明显就是故意逗孩子玩儿，前面的窗户明明视野更好，他要看雨何必朝后转头, 可惜小铎的脑袋瓜子这会儿不太聪明，信了林牧的鬼话，顿时觉得自己更明亮了，自己看自己都觉得晃眼，恨不得找块红布把自己裹上。
哦，倒不是他喜欢红色，只是他对黑布有阴影，白布不吉利。
“咳……咳咳……”小铎静音久了，总觉得嗓子痒痒。
林牧又将话头抛到后座，“喝水吗？过来拿。”
小铎一边咳咳咳，一边扶着舱壁摸到前座，接住了林牧递过来的“薄荷水”。
林牧却不松手，稍用一点力道把他往前一拉，刚好将人带进前排最后一张座椅，“坐前面，方便说话。”
小铎坐下了。
小铎更煎熬了。
说什么方便说话？插不上嘴，根本插不上嘴。
还是喝水吧！
“嗝儿~”
一瓶水很快见底，小铎年纪小，容量也小，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就申请出去解决一下。
他们已经驶出降雨中心区，这附近只有嘀嗒嘀嗒的小雨，薄云后的太阳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飞行器找了个地势平缓的位置降落，刚一停稳，小铎就龇牙咧嘴地跑了出去。
啊啊啊！再不快点就要炸了！
林牧：“……他这是憋着了？”
凌成尧：“也可能是想趁机逃跑。”
“要不是看你一脸正经我就信了。”林牧用手指在凌成尧脸上不客气地戳一下，“啊对，如果举报走私成功的话，龙蛋会不会被一起没收？”
“按照标准流程，会把所有物品暂时扣押，清点过后再做处理。”
“那……？”
“扣押的前提是，他们找得到。”
林牧笑着眯起眼睛，戳在凌成尧脸上的手指原地打了个圈圈。
略带朦胧感的阳光透过舱门照进来，夹杂着从叶尖滴落的清脆雨声，两人在狭小的空间独处，似乎很适合说点废话。
林牧刚想开口，就听远处传来“哇”的一声。
是小渣男的声音。
林牧下意识要站起来，却在第一时间被凌成尧按住肩膀。
凌成尧道：“我去看看。”
不过没等他动身，“哇哇哇”的叫声又响起一串，这次听着比之前更清楚，不是遇到危险的惊叫，反而透着一股……兴奋？
林牧拍拍那只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走，去看看。”
凌成尧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飞行器，凌成尧先站稳，再回身将林牧抱下来，放在相对平坦干净的地面。
这时小铎已经在树丛后面冒了个头，冲两人招手大喊：“龙鳞！龙鳞！快来看啊！”
林牧和凌成尧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小铎将两人带到一个水坑旁，指着水中一枚盾形的灰白色薄片道：“就是这个！龙鳞！”
林牧：“这个水坑不会是你刚尿出来的吧？”
小铎脸蛋瞬间一红，“当然不是！”
凌成尧俯身将盾形薄片从水中捡了起来，小铎见状又“哇”了一声，“不能用手！亵渎神龙要遭天谴的！”
林牧没忍住，笑出声来。
如果凌成尧用手摸龙鳞就要遭天谴的话，那他不是刚出壳就遭天谴了？哦不，说不定还在壳里已经遭天谴了。
脑补中龙崽在蛋里的造型，是那种“心疼地抱紧胖胖的自己”。
小铎听到林牧笑他，认真道：“是真的啊！龙爪分会的麦克长老就是摸了龙鳞，没过几天就出事了，整个手都被烧焦了！”
凌成尧：“有天谴算我的。”
他捏着那枚盾形薄片，对着阳光看了看，灰白色的薄片像是表面覆着一层角质，深层是类似海边贝壳的珍珠质，带着淡淡流光，但远不如珍珠明亮，它虽然刚从水坑里捞出来，表面却没沾染一点泥污，像是带着某种保护层……从这两点来看，这枚东西确实像是龙族鳞片。
不过从光泽和质地来看，这枚鳞片和他常识中的龙鳞还是有些差距。
或许，留下这枚鳞片的龙已经奄奄一息，即将耗尽生命，或许，ta也只是某种“假龙”。
凌成尧更倾向于第二种情况，不过，在一颗确定有龙蛋存在的星球上，偶然发现了成体龙类的鳞片，这显然不是某种巧合。
他思考的时候，小铎还在一脸兴奋地四处查看，不断用脚拨开地上杂草寻找。
片刻后——
“哇啊啊啊！还有！”
杂草堆的石缝中，果然嵌着一片灰白色的反光。
小铎嘴里念着“神龙保佑”，跃跃欲试地伸手出去，又缩回来，看向凌成尧，脸上仿佛写着“一个人遭天谴总比两个人强，你说是吧？”
凌成尧捡起第二枚鳞片，几人继续寻找，接连又找到了三枚。
凌成尧将鳞片在掌心排列整齐，对林牧道：“从形状和大小判断，是来自腹部的鳞片。”
林牧要伸手去拿，被小铎“哇”的一声制止，“不行啊美人儿！他已经遭天谴了，你可不能再出事儿了！”
“否则就没人带你逃出去了对吗？”林牧说着，已经拿起一枚鳞片。
小铎发出一声哀嚎，使劲在胸前比划，改口道：“你们快祈求神龙原谅，神龙宽宏大量，万一不跟你们计较也是有可能的，快快，心诚则灵！”
林牧语气浮夸：“啊~原谅我吧！神龙！”
凌成尧嘴角可疑地动了一下。
林牧用胳膊肘顶他，“快点，我都说了，心诚则灵。”
凌成尧无奈开口：“原谅我吧，神龙。”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话音刚落，林中刚好掠过一阵风声。
“哇！我想起来了！”小铎继续一惊一乍。
林牧：“……”
这孩子是变异成青蛙了吗，现在说什么都带个“哇”。
小铎一激动，抓住了林牧胳膊，“就是我之前爬管子的时候，不是听见那帮长老说话了吗，我突然想起来，当时他们提过这个。”
凌成尧默默向前半步，抬手，像拨走带刺的树枝一样，将小铎的手从林牧身上拨开。小铎说得激动，并没注意到这点细节，继续道：“是哪个长老说的来着……？炉长老？记不清了，反正他说，想要退役神龙，所以你们懂了吧！他们已经把龙蛋弄来了！现在这里又有龙鳞！”
“且慢。”林牧掌心盖住飞机帽，“退役神龙？”
你们奉龙会怎么回事？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槽点太多，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啊？我没说过吗？”小铎挠挠飞机帽，因为是头盔临时改的盗版飞机帽，挠起来总有些“咯吱咯吱”的响声。
“没有。”林牧真想把这熊孩子倒提起来，甩一甩他的脑子，看是不是进了水，“你把你被抓之前的事跟我完整说过两遍，但刚好忘了告诉我这一点点细节。”
林牧在“完整”和“一点点”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小铎把脖子一缩，“嘿嘿嘿”地一笑，捂着脑袋后退两步，“我年纪小，脑子还没发育好，脑壳里的脑仁儿还没核桃大，您就见谅一下，重点是神龙啊！”
就是这个“神龙”才最有槽点，林牧头上仿佛冒出一排省略号，槽道：“你们不是信仰神龙吗？”
小铎真诚点头，大大的眼睛闪着信仰的光芒：“对啊！”
“你们奉龙会的一大目标不就是寻找神龙，而且一直没找到吗？”
小铎再次点头：“对啊！”
“那这个神龙是什么情况？”
“哦，你问这个啊，当时让你入会你没入，所以不知道也不奇怪。”小铎明明仰着头，却仿佛在俯视愚蠢的凡人一样看着林牧，“这个神龙不是那个神龙，信仰是用来追寻的，现实是用来践行的，龙蛋你也是见过的，那种宝贝疙瘩总不能凭空冒出来吧？得生出来啊，所以，肯定得先有神龙，才能有龙蛋啊，这是常识。”
林牧：“……”
常识是吗？不好意思，我就不巧认识一颗龙蛋，不是生出来的，而是凭空冒出来的。
仿佛为了烘托气氛，蛋挞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我是爹爹生出来哒！]
林牧：“……”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接着就听到一颗小巨蛋的声音在他脑子里滚来滚去，仿佛要把大脑皮层碾平。
林牧：“……”
说话就算了，滚动的声音到底是怎么跑到脑子里的？？
在这边进行“温馨美好”的亲子交流时，小铎还在喋喋往外倒着他的“常识”，比如会里常说的“感恩神龙”和“赞美神龙”，通常情况下“感恩”是对不存在的那位神祇说的，“赞美”则主要针对现实维度。
林牧一边被某颗该减肥的胖蛋在脑子里滚，一边听着这些xie教常识，只觉脑仁儿嗡嗡直响。
所以说，奉龙会的信仰很接地气，这帮邪-教分子很明白，所谓信仰是用来画大饼的，实打实的生意才能留住教众。
同时也说明，奉龙会内部很清楚，他们所谓的神龙并不是真正的“神”，所谓龙蛋也没有什么“神性”，只是披着七彩外衣的特殊商品。
林牧消化完这些常识，和凌成尧对视一眼，算是简单交换意见，又问小铎：“既然你很清楚，这个所谓的神龙并不是神，只是一种稀有生物，那你刚刚那么激动干嘛？单纯是在奉龙会待得久了腌入味儿了？”
小铎：“我没说过吗？”
林牧：“……”
不然还是打一顿吧？
小铎：“神龙虽然不是真的‘神龙’，不能直接创造奇迹，但它们是神在人世间的仆从，向这些神龙许愿，真正的神龙就能听见，如果你足够虔诚，祂就会实现你的愿望，真的，已经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实现过了。”
林牧：“……”
所以按你的说法，你们不但把神龙的仆从抓了，让它们生蛋，卖蛋赚钱，甚至把孵化失败的龙崽做成周边再赚一波，其中还包括各种食品补品……就这样那些神龙仆从还愿意帮你们带话给真正的神龙让祂帮忙，而这个莫名其妙的神龙居然还真的帮了？
双赢对吧？奉龙会先赢一次，然后再赢一次，赢麻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所谓神龙还真是一条绝世圣母龙，乐山大佛下来让祂上去盘着得了。
“所以我们去找神龙吧！”小铎再次激动拉起林牧胳膊，“虽然是退役神龙，也比龙蛋值钱多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哎呀快快快！”
这次凌成尧直接拎着领子把熊孩子扯开，错一步站在他在林牧之间，声音平淡无波落下，“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拦着。”
小铎看看他，又看看林牧，萎蔫地“哦”了一声，“那我们现在干嘛？吃午饭吗？”
可见在小渣男心里，吃饭的重要性仅次于xie教信仰。
凌成尧拉住林牧手腕转身，“按原计划进行。”
小铎从后面跟上：“啊？不再找找吗？神龙可能就在这附近呢？多捡几片龙鳞也好啊，你是不知道，这在会里可值钱了！”
凌成尧不理他，径直朝飞行器走去。
他又道：“直接去基地吗？就咱们三个人？直接杀过去吗？咱们现在具体什么计划？需要我做点儿什么？”
凌成尧打开舱门，先将林牧托抱上去，回手又抓着领子把小渣男往上一拎一甩。
小铎“咕咚”滚入座位，大头朝下听见凌成尧说：“举报奉龙会走私原生蜂蜜。”
啊？
不是吧？
还举？？？
第246章 鸟不拉屎星球10 一个两米宽，五米深……
小铎眼看着那位不好惹的大长腿真的又举报了, 撇着小嘴挪到林牧身边。
“美人儿啊，不是我啰嗦, 举报没有用啊，真没用，咱们都试过了对吧？我举报了，你也举报了，结果怎么样呢，人家有保护伞罩着呢，遮风挡雨的, 举报信息根本上不去啊，就说真的心诚则灵吧，那也浪费时间啊你说是吧, 到时候那帮混蛋长老带着龙蛋跑了，咱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吗？”
“我还以为你只要能逃跑就行了，原来志向这么远大的吗？”
“嘿嘿，人往高处走嘛，否则和小鱼小虾有什么区别？”
白光一晃, 驾驶位前的屏幕上亮出一张人像，凌成尧问小铎：“认识这个人吗？”
“当然，这是炉长老啊！灰袍子，出了名的笑面王八！表面老好人, 实际又坏又怂, 最喜欢缩在王八壳里指使别人。”
小铎说的和凌成尧通过资料分析得出来的结论相似，他不做评价，指着屏幕上新跳出来的图片问小铎：“这个认识吗？”
“咦？这个……仿真玩具？做成这样挺贵的吧？”
然而屏幕上的不是图片而是视频，过片刻，画面主体物扇了扇翅膀, 扬起脑袋，冲着远处叫了一声。
不是仿真玩具啊？龙形机器人？虚拟宠物？小铎很配合地猜了一堆，唯独没想到，画面上的龙形生物是活生生存在的。
凌成尧并没公布答案，从视频上随便截了一个画面下来，点击发送。
片刻后，炉长老的个人终端跳出特别关注提醒。
灰色长袍是会内等级和身份的象征，不管吃饭睡觉还是上厕所，他都穿着一身灰色。
炉长老显然疑惑是谁在找自己，看到发信人时，他脑子瞬间一热，忘了吹气儿，一口闷下去，被杯子里滚烫的蜂蜜茶烫了嘴。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用力闭着嘴，没把这一口蜂蜜茶吐出去，而是一点一点，小刀刮肉似的，把滚烫的茶水咽了下去。
一口茶烫得他差点老泪纵横。
这可不能吐啊！
即使只加了三滴蜂蜜，这杯茶也是许多人一辈子也喝不上的奢侈品。要不是他和库管关系好，能用特殊手段从密封罐里偷到0.1%的蜂蜜出来，这杯茶还轮不到他这样的穷苦长老手上。
烫死了烫死了，得找冰块镇镇，再弄点补品养养舌头。
都是这条信息惹的！
他可太记得这个发信人了，凌小龙，就是从他手里拍下破纪录龙崽的那个买家，直到现在他都没跟任何人提过那只龙崽的真实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龙崽的存活时间远超所有记录。
可恨的是，把龙带走之后，这位买家就消失了，他每天发信息进行例行回访，极尽讨好，对方却根本就不鸟他。他好歹也是灰袍长老！
可能是龙崽死了，对方不爽，所以闹情绪，也正常，但雏神毕竟是“生鲜”，总要做些后续处理，买家就算再怎么不爽，也得联系他做售后啊？到底是要吃还是要留？做完整标本还是特殊工艺品？吃的话是作为食品、补品还是药品？这都是不一样的说法，当然，也是不一样的价格。
生气不回消息，一两天也差不多了吧？再不行三四天，总可以了吧？就算放冷藏，死掉的龙崽也不能一直保鲜，而如果放冷冻……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一天天等着，活活等了半个月，对方都音信全无，今天却突然诈尸一样给他发了消息，这是要干嘛？终于想通了还是来找麻烦？
如果因为个人原因导致雏神肉身损坏，他们可是不负责的，修复和再加工当然也是另外的价钱。
炉长老看着信息提示，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将经典话术复习一遍，微笑着点开了信息内容。
一张图片跳了出来，占满整个光屏。
炉长老瞳孔地震，捂着胸口“啊”了一声，险些当场心梗。
这是……这是……这是……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样子，这个状态，这个体型……
它不但……不但没死……还……还……还长大了！
它长大了！
这不可能！
这可能吗？！！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眼前炸开，炉长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过仅仅几秒，他就从晕厥中身残志坚地惊醒过来，哆嗦着一把捂住手腕终端。
不行！如果这是真的，决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一来，如果其他长老知道他低价卖了这只龙崽，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二来，这只龙崽的价值不可估量，现在只有他和买家知道，或许买家并不知道龙崽的特殊之处，更不知道它有多珍贵，这样的话，他就还有机会……
在奉龙会里，要往上升，不止要资历，还要实力，他已经做了许多年的灰袍长老，如果能利用这次机会，说不定，不止可以赚够三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钱财，去首都星上最繁华的地段买最豪奢的宅邸养老，还可以在会内立功，升到最高级的金带白袍……
要先把那只龙崽骗回来，还不能被会内发现，再以别人名义将它高价出手，最后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会里，让会里去追回龙崽，自己也能立上一功……
这就是名利双收啊，这就是名利双收！
略显浑浊的眼中带着连自己都可以骗过的温和慈祥，同时深处也透出渴望的光，炉长老哆嗦着手回复消息：
【感恩神龙！赞美神龙！看得出来，雏神被您照顾得很好，雏神养护不易，您一定带着虔诚的心，对雏神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代表个人以及奉龙会，对您表示祝贺和感激！
不过您可能还不知晓，雏神养护不易，神赐予的子嗣在凡尘中的生长就像历劫新生，遇到麻烦和困难在所难免，不过放心，会内对此情况早就有所安排，按照规定，在雏神成年之前，都会由一名长老负责跟进侍奉，您这边当然就是我来负责跟进，雏神的饮食起居，生活习惯，不管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跟我联系，如果不打扰的话，我可以每天早晚两次向您询问雏神情况并给出专业建议。
另外，雏神成长期需要定期进行专业体检，满月为第一次，我可以为您安排，您只需要提供坐标，我们会派出最专业雏龙侍者，前往您指定的地点，给予雏神最专业和细致的身体检查，而且您不用担心，在雏神成年之前，体检项目完全免费】
大段大段的文字从终端上跳出来，凌成尧点了一下，展开虚拟屏，让林牧也可以清楚看见。
看完之后，林牧道：“演得真好，我都信了，建议奉龙会别搞xie教，改做演员培训，保证三年顶流，五年影帝。”
凌成尧在正事上说话一向简洁：“他想独吞这只龙崽。”
林牧把手搭在凌成尧肩膀，语气真诚，“那就成全他，一把年纪了，难得入土之前还有梦想，我们要支持夕阳红老人追梦。”
片刻后，盯着屏幕连眼睛都不敢眨的炉长老终于收到了回复，他这双老眼睁得太久，倍感酸胀，差点当场老泪纵横。
对方回复：【比起医生，我们更相信长老您的人品和专业性，如果可能的话，希望长老抽时间跟我们见一面，帮我们检查一下龙崽的成长情况】
炉长老恨不得立刻回复“好好好！都听您的！”，实际回复却先说了一堆赞美神龙的废话，大意是神龙会庇佑雏神，关乎信徒的信仰虔诚，不必过分担心，接着顾左右而言他地表达了一下自己最近真的很忙，最后半推半就的表示，就算再忙，为了雏神的健康成长，他也会抽出时间，并询问坐标，表示自己忙完之后就会第一时间前去慰问雏神。
片刻后收到回复，一眼扫过，看到对方同意了，他差点儿激动得平地摔跤，哆嗦着一双老手从文字中翻找坐标，在看到坐标时，他脚底一飘，真的摔了。
助理听到动静前来搀扶，他忙说没事没事，声称这里神龙的考验，勒令助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可再来搀扶，他要靠自己的力量通过考验。
助理差点被他的虔诚感动哭了。
送走助理，炉长老扶着墙站稳，又扶着沙发扶手颤颤坐下，预防自己再次摔倒，他做好心理准备，再看了一眼坐标，眼睛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准确聚焦。
没错，他没看错，这是绿水晶的坐标。
也就是说，那只能改变他命运的龙崽，此刻就在绿水晶上，就在这颗星球。
与茫茫星际相比，简直触手可及。
甚至让人感觉到一种宿命般的难以置信。
赞美神龙！您终于愿意垂怜您虔诚的信徒了吗！
他在胸口疯狂画着符文，片刻后冷静下来，才想到一个问题，买家怎么会刚好在绿水晶？难道……
不等他细想，终端就收到一张图片，是奉龙会发给买家的专场邀请函，邀请函的样式、日期、编码都能对上，毫无疑问，对方会在这里，是因为受到了拍卖会的邀请。
但是不对啊……他看过邀请名单，没有这位客人。
难道客人用了假身份？可是为什么要用假身份呢？同个ID累积消费到了一定程度可以晋升等级……难道说……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不会其他长老发现了什么，所以偷着邀请了这位买家过来？邀请函虽然是真的，但是没在会内备案，卖家无法入场，到时候这个人只需要及时出现在买家面前，告诉他拍卖会要推迟一段时间，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把买家骗走。
不好！如果真是这样，对方的下手时机可比自己好太多了！真是阴险啊！而且不知道对方对龙崽的消息知道多少，如果只是有所怀疑还好说，万一真的知道了什么……
不行！不能等了！他得先下手为强！
炉长老立刻给买家回复消息，绝口不提自己的怀疑，只说自己实在关心雏神，既然刚好在同个星球，那就太好了，自己今天傍晚刚好可以抽出一点时间，可以先去探望龙崽，还请对方见谅，因为临时安排，探望时间不会太长，来不及做细致体检，只能粗略检查。
看到信息之后，林牧给了高度评价：“奥斯卡欠炉长老一个影帝。”
两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于是，当天下午——
资深的，虔诚的，慈祥的，善良的，守信的炉长老，如约定一般出门了。
这次情况特殊，他提前安排好一切，独自出行，连最心腹的助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傍晚，炉长老怀着激动而忐忑的心情，到达了约定地点——新月丛林中的新月村，一处废弃村庄。
地点是他和买家那边“商量”之后决定的，其实就是他先给出建议，引导对方选择备选地点，然后再给出筛选建议，引导对方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这处废弃村庄是他的一个秘密据点，跟谁也没说过，这里有他多年来一点一点布置下的家当，对方只有两人前来，且都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他有九成把握，只需要神龙再赐予一点点运气，他就能从两人手中夺走龙崽。
而且在这里，他可以伪装成自己也是受害者，把锅甩出去，让两人以为给他们发邀请函的人才是幕后主使。
再用强力催眠药让两人在这里睡上一两个月，等他们醒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自己说不定已经换上金带白袍，乘坐豪华星舰去了首都星……
嗯，等得到龙崽之后，他不能直接转卖，机会难得，得给自己留下点什么，比如几片带皮肉的龙鳞，就说是龙崽淘气，不小心弄伤的，没有人会计较，或者一根脚趾？
不不，这样不好，雏神缺少一根脚趾反而引人多想，不如两根，一边摘掉一根，左右对称，就当这只龙崽天生就比别的龙少了一对脚趾，更能凸显它的与众不同。
炉长老不断在心里盘算着，细节越来越多，几乎要从苍老的脑袋中满溢出来。
晚霞照得他神采奕奕，走小路进了新月村。
老祠堂前的新月树正在吐露花苞，霞光下的花苞像是半透明的小灯笼，也像是照亮炉长老未来人生的无数明灯。
树下清晰可见两道人影。
炉长老心跳加速，目光立刻围绕二人寻找……有了！
是龙崽！！！
真的是龙崽！！！！
它就在那里！在那个人肩膀上！
长大了！真的长大了！真的还活着！！！！！！
炉长老控制不住地有些粗喘，不得不放慢脚步，给自己留出时间平复心情。
不能在对方面前失态，自己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虔诚的，关心雏神的长老，等会儿见面之后，也不要一直盯着雏神，先简单看几眼，表达许久未见的关心和喜悦，然后多和买家聊天询问情况，带着对方去祠堂小坐，初步聊完之后再带对方去后院，启动机关，然后……
嗯？
炉长老正忙着思考人生大事，当他感觉到脚下土地脚感有些奇怪时，已经晚了。
一声闷响。
炉长老掉坑里了。
这是一个从原始人时代就在使用的简单陷阱——
一个两米宽，五米深的大坑。
第247章 鸟不拉屎星球11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
新月树下, 林牧摸了摸趴在自己肩膀上的龙崽。
本就像年糕一样粘在林牧身上的龙崽顺势伏低身体，顿时粘得更紧, 喉中发出呼噜噜的轻响，煮粥一样带着明显的讨好，似乎还嫌不够，煮着煮着，它甚至将脑袋贴在林牧颈窝里叫了一声。
凌成尧：“……”
目光微斜，冷漠抬手，把这只碍眼的年糕撕了下来。
林牧指指大坑：“刚掉下去的时候还嚎两嗓子, 听着中气很足的样子，这会儿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不会嗝屁了吧？”
凌成尧手里提着年糕龙，“没事, 有\''小白箱\''在，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能救活。”
这坑的剖面图不是直上直下的“I”而是带拐弯儿的“L”，底部多出的部分预先放置了“超轻型智能便携医疗舱”，也就是凌成尧说的小白箱, 这东西在待机状态下看起来确实只有一个手提药箱大小，但可以瞬间展开成足以容纳成年人的尺寸，进行紧急救援。
这东西方便是方便，但毕竟尺寸在那儿摆着, 功能上和大型医疗舱根本没有可比性, 确实也只能用来应急，通常用在战场大范围救援伤兵，一切功能以“救命”为核心，毫无舒适性可言，病患一旦进去, 就和大铁块进了铁匠铺没什么两样。
据一些用过这种医疗箱的老兵回顾，即使时隔多年，小白箱还是会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的噩梦里，循环播放电锯锯骨头，锤子锤脑壳的惊悚画面……
是的，为了最大化保证“救命”效果，小白箱医疗舱是不会给伤患上全麻的，哪里需要麻哪里，精准给药，在某些情况下，你或许可以用左眼余光看着自己坏死的右眼被机械钳摘除，看到负责清理的机械手在自己眼眶里转圈圈，再给你装上应急用的义眼。
林牧闻言，看着凌成尧眯起眼睛，“你可真是太真善良了。”
凌成尧在林牧脸上捏了一下，换来很夸张的“哎呦”一声。
炉长老人如其名，经历了一番堪称惨烈的“回炉重造”，掉下去摔的十几处骨折虽然接得不怎么漂亮，但总算被接好了，皮肉伤虽然没考虑后期医美，但也都缝合上药，凑合着盖起来了。
总体来说，他整个人虽然看起来一身补丁有点凄惨，但“出炉”之后作为一个人的基本生存能力还是没问题的。
小白箱出品，质量有保证。
入夜，当林牧抱着年糕龙，和凌成尧一起出现在炉长老眼前时，炉长老依旧穿着来时的灰袍子，眼角依旧带着长年累月积攒下的笑纹，连目光也是程式化的慈祥，但实际上，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仿佛连灵魂都经历了一次拆分重组。
林牧朝他露出更慈祥的微笑，房门一关，与炉长老进行了一场友好和平的谈话。
小铎被留在院子里，守着篝火吃着烤肉，总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先是“带路党”，真带路，把美人儿他们往奉龙会里带，去抢龙蛋。再是“狗腿子”，抱紧大佬大腿。
但是现在，美人儿他们抓住了炉长老，官大一级压死人，会内的那些弯弯绕绕，炉长老可比他清楚多了，回头美人儿有事都问炉长老了，那自己的价值不是没了？
这样不行啊，得想想办法……哇，这个肉能吃了！
他现在烤肉贼六，一串肉拿到手里，看肉块大小，肉质肥瘦，就知道该用什么火候烤，那种偏瘦的肉，要先用大火把表皮烤得微微焦黄，锁住肉汁，再慢慢让热度渗透进去，这样才能外焦里嫩。而偏肥的肉则要用小火慢烤，把多余的油脂烤出来，主打一个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他举着一串烤到完美的肉串，咂着口水正要开吃，忽然听到开门声响，转头瞧见林牧和凌成尧出来，好似脚底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提着肉串就迎了上去。
“美人儿，来来，吃肉！刚烤好的，外焦里嫩！”
林牧随手接过肉串，没停顿地经过小铎身旁，和凌成尧继续往前走，说着之前没说完的话题。
一根签子上串了六颗肉粒，他吃三颗，把剩下的递给凌成尧，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回头看向小铎，“肉还有吗？”
被冷落在原地怀疑人生价值的小铎立马打起鸡血：“有有有！马上就来！”
林牧：“我的要半肥半瘦，多放香料。”
小铎：“好嘞！包您满意！”
林牧目光追着小铎，侧头贴近凌成尧：“我刚发现，有个小跟班儿的感觉挺好。”
“刚刚是谁叫他电灯泡？”
林牧仰头看天，“你说，炉长老的话能有几句真的？”
凌成尧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视线转回来，林牧夸张地“哎呦”一声，凌成尧道：“49%，还没过半。”
“真话比例49%？这么精准？你是传说中的测谎仪成精吗？”他被捏着下巴，索性往凌成尧眼前凑得更近，挤眉弄眼地没个正经，“您现在是说正事呢？还是调戏我呢？”
凌成尧摘下一枚精致袖扣，放进林牧手心，“你来检查一下，这个测谎仪成精了吗？”
“啧，还真有测谎仪啊，这么小？”
“还有更小的。”凌成尧抱起林牧，将他放上废屋前的秋千，用力一推，让他高高荡起，又在林牧落回来的时候将他接进怀里，顺势抱住，垂眸道：“也可以一边说正事，一边调戏你。”
林牧眼睛一眯，双臂环绕在凌成尧颈后，脚下一个用力，双脚离地勾住凌成尧腰身，变成树袋熊挂在他身上，语气刻意严肃：“关于拍卖会的事就先不说了，我比较在意炉长老说的‘圣水’，测谎仪什么结果？”
“‘圣水’的说法是真的，奉龙会确实相信所谓圣水能提升信徒心灵纯净度，经受圣水洗礼越多，向神龙祈愿的成功率就越高，不过关于圣水从何而来，炉长老却没说一句真话。”
林牧双腿盘在凌成尧腰上，不老实地抖了抖jio，思考关于奉龙会的两种“神龙”，“祈愿”和“圣水”，总觉得这里面藏了什么关键……
思考开始。
思考结束。
算了，先把奉龙会端了再说。
……
奉龙会秘密基地，会议室里聚了很多核心成员。
再过两天就是拍卖会，这次拍卖事关重大，长老们会提前进行至少两次预演。
白袍长老手捧流程，目光扫过一圈，“炉长老呢？”
负责接引打杂的教徒：“赞美神龙，炉长老还没到。”
我难道看不出来他还没到？白袍长老保持微笑，“去找找，叫他尽快过来，赞美神龙，愿神龙原谅仆从们的怠惰。”
教徒领命去了，片刻后回复说，找不到炉长老。
实时监控显示，炉长老此时不在基地，通行记录上没有外出报备，查了监控回放，才看到他在下午离开了基地，至于去哪里，去多久，跟谁都没有说明。
白袍长老尝试联系炉长老失败，皱眉问：“基地里少了什么没有？”
片刻后有人来报：“回长老，小铎不见了！”
炉长老的行李还在，基地贵重物品也在，蜂蜜和龙蛋都没有闪失，这就奇了，难道炉长老在这个节骨眼上私自外出，只是为了带小铎逃跑？
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难道和小铎家里要了赎金？
不论如何，高层长老忽然私自外出，对基地和即将到来的拍卖会来说都是巨大的安全隐患。
白袍长老做出决定，“分头去找，如果三个小时之后还没消息，就启用应急预案，赞美神龙，希望祂衷心的仆从炉长老可以平安归来。”
三小时后，炉长老依然音信全无，应急预案启动，剩下一半普通教徒留守，核心人员带着各自心腹转移阵地，将贵重货物全部带往第二基地。
所谓第二基地并不是某个特定基地，而是从五个备用基地中临时抽选出的一个，已经离开的炉长老并不知道他们选了哪个，即使带着安全隐患回来，也不会影响基地安全。
另一边，林牧正吃饱了靠着大树，望天发呆片刻，懒洋洋问：“老鼠出洞了吗？”
翻译：奉龙会跑路了吗？
凌成尧看着手腕终端：“还在清点装车，预计半小时后出发。”
林牧从火堆旁捡起一根烧秃了的树枝，尖端指向凌成尧，打着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他们抓炉长老并不是为了劫道，但既然对方主动送菜，不劫不是亏了？
午夜，一切安排妥当，劫道三人组在计划地点做好埋伏。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昨天那些追踪小队给他们送了足量的装备，单是飞行器就有五十多架，且其中半数以上装配有武器，只烟雾弹和催泪-弹就携带有上千枚。
林牧坐在飞行器前排，盯着屏幕上的小红标和小绿标，每个小红标代表一个装备炮火的主力飞行器，小绿标则代表仅装配烟雾弹的辅助飞行器，小红标三个，小绿标五个。
每台飞行器都加装了远程系统，由“指挥舰”，也就是性能最好的那架飞行器统一调配。
不用说，指挥这活儿肯定交给凌成尧干。
林牧竖着手指头，在屏幕上指指点点，连续数了三圈，以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红的三个，绿的五个，总共八个？才这么点儿？”
那五十台大自然馈赠来的飞行器虽然不是每一架都好用，去掉战损的也还有四十多台，怎么才带了八台出来？
凌成尧道：“够用了。”
现在的数量已经考虑了林牧的体验感，否则只用三台就够。
林牧“哦”了一声。道理他都懂，打劫……哦不作战这事儿凌成尧比他熟练，说够用肯定够用，装备带的多了反而容易暴露目标，但他就是觉得……打劫嘛，就是要炮火洗地的那种才爽。
凌成尧从侧面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心和略微撅起的嘴巴，抬手在他倔强的鼻尖上刮一下，从身后拿出一个游戏手柄。
“给，这个你用。”
这时代玩游戏多用游戏舱，平替还有头盔和眼镜，游戏手柄这种东西已经很少有人用了，多出现在CG展的复古主题。
林牧好似小铎附体一样“哇”了一声，不客气地接过手柄，“哪来的？”
“改装的，试试手感？”
林牧握住手柄两端，手柄表面感应器自动扫描林牧指纹启动，透明外壳下方流淌星河般的光效，很快凝成几个亮点，提示按键位置。
林牧根据提示，按下启动键，对面光屏随即亮起，显示出五个绿色标志，中心亮着数字1-5，对应游戏手柄上的按键。
林牧随便选了数字3，就看到画面放大，显示出三号机的窗口画面，可以随着该飞行器的监控视角，看到林中的实景和红外成像，窗口两侧小字显示出飞行器的基础信息和装备情况——烟雾弹十枚，目前还处于锁定状态。闪动图标显示，可以选择指纹解锁和语音解锁两种模式。
这感觉，就好像复古版的全息游戏。
林牧嘴巴张成O形，分别试了一下指纹和语音解锁，接着把它们恢复锁定，又兴致勃勃地切换到下个机位，一双眼睛盯着屏幕越来越亮，仿佛能像奥特曼一样射出两道白光。
凌成尧看着他，唇角弧度明显上扬。
虽然因为要改装游戏手柄，多花了近一倍的时间准备，但很显然，他老婆喜欢。
林牧试完之后，满足又略带遗憾地将手柄还给凌成尧，他一向觉得术业有专攻，指挥打劫这事儿肯定归凌成尧负责，他在旁边杵着喊666就行了，只要别添乱就是巨大贡献。
凌成尧却把手柄又交给他，“这五台飞行器交给你来负责。”
其实凌成尧之前已经说了要给他用，是他自己没反应过来，闻言看着凌成尧眨巴眨巴眼：“……啊？”
凌成尧指着地形图同他讲解，“另外三台红色由我负责，行动开始之后，我会先用炮火逼停车队，等我停火，你就扔烟雾弹。”
“啊？”林牧一脸兴奋且懵逼，“我？我怎么扔？”
“凭感觉扔。”凌成尧唇角勾着笑意，“哪里没烟扔哪里。”
“这样行吗？”怎么感觉凌成尧在逗他玩呢？
“可以，只是烟雾弹没关系。”凌成尧指了指林牧手里，强调，“这是游戏手柄。”
“也是啊……那我总共扔几颗比较合适？”
“烟雾弹我改装过，正常来说五颗足以覆盖整个车队。”
“懂了。”林牧雀跃地起身握拳，“那我就扔十五颗吧！保险！”
他手里有五架“小飞机”，每架带着十颗烟雾弹，那就是总数五十颗，现在只用十五，一点也不多啊！
奉龙会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林牧这种菜鸡玩家打劫，车队为了安全，特意选在午夜出发，重要物资所在车辆全部加了超厚装甲，且被护在车队中段。
目的地是最后一刻定下来的，走的路线也没有对外透露任何信息，只有最核心的几个长老知道，且他们都提前切断了终端与外界的联系，确保不会泄密。
然而，刚穿过月光一线天的狭窄的山谷，行至开阔地段，车队就遭遇了偷袭。
直到事后复盘，长老们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开始，他们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近距离的爆炸声震得耳膜嗡嗡发疼，然而检测仪器显示没有人员伤亡，只是从前往后数的第三辆无人驾驶车被冲击波推得侧翻，挤乱了队伍前段队形，卡得第四辆车无法前进。
紧接着，又有爆炸声从后方传来，车队里的最后一辆无人驾驶车同样侧翻，横亘在山谷入口处，堵住了退路。
再之后就是第六辆车翻倒，带着厚重装甲撞向第五辆车……四五六这三辆车就是负责运送贵重物品的主力车辆，也是长老们分别乘坐的车辆，装甲车皮糙肉厚，除非炸弹直接怼脸，否则很难突破。
偷袭一开始，装甲车的智能系统就启动了防护程序，保护气囊把几位长老固定在安全区域，他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思考对策，就迎来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
那爆炸像在打弹珠，仅仅靠着小当量炸药产生的冲击波，就将几辆重型装甲车全部掀翻，侧躺着排成一排，不知道是不是凑巧，长老们被固定的位置全部处于贴地的一面。
当连续的爆炸声落在装甲车上，炸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他们就像困在蜡中的小虫，连手指头都无法移动，眼睁睁看着厚重的装甲在爆炸过后裂开缝隙，白色的烟雾一丝丝渗透进来。
窗外更是一片惨白。
十五颗烟雾弹转眼就打没了，但林牧只是兴奋地盯着屏幕上的烟雾分布图，双手紧紧握着游戏手柄，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你看，这里烟雾不够浓啊，还能看到求救信号透出来，这哪行啊，补上补上，还有这里，那个隐隐约约的是车子外轮廓吧？不够浓不够浓，再补！还有这里……这里……
咦，怎么按不动了？
林牧百忙之中低头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提示，这才发现，五架地面飞行器的库存已经全部见底。
五十颗烟雾弹，没了。
啊这……
他慢慢转头，看向凌成尧，脸上带着兴奋又不失尴尬的笑，“那个……一时手滑，问题不大吧？”
凌成尧：“……”
还好只带了五十颗烟雾弹，否则他老婆能把那些长老用烟雾活活淹死。
烟雾弹足以让人头晕脑胀，涕泪横流，等长老们从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醒来，挣扎着去查看车内情况，就见五颗龙蛋和所有贵重物资已经全部都被！哦不对……五颗龙蛋确实是全都没了，但贵重物资还在，一眼望过去，甚至看不出少了什么。
随行人员也没有任何伤亡。
对方纯粹是冲着龙蛋来的？
“长老！有飞行器朝着这边来了！亮了军方标识，应该是看到信号弹来救援的。”
白袍长老心累道：“接应一下。”
手下领命去了，也接应了，但……当他再次出现在长老面前，却双手举高放在脑后，脖子上顶着嚣张的枪口，身后跟着几名身材高大的军装人员。
白袍长老一愣，随即熟练道：“神龙保佑，多谢各位长官赶来相救，不过……这是怎么了？是他不懂事，说错了什么吗？”
手中持枪的军官并不回答，锐利目光在白袍长老身上打量，反问：“你是奉龙会的负责人？”
“对对，这里现在由我负责，您是哪个小队的？恕我眼拙，怎么好像没见过您？”白袍长老往他身上打量，以为他是本星护卫队成员，看着看着才觉得哪里不对，这身制服不是本地警务制式，看起来更像是……正规军服。
不等他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就见一队身穿标准军服的年轻人冲入车内，在货架前方拉起警戒。
白袍长老目光随着人群左看右看，找不到一个焦点，想再和军官说话，却也被枪口顶住脖颈，年轻的声音对他说：“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请配合检查。”
白袍长老彻底懵了，不止他，其他几名长老和随行人员也露出同款茫然表情。
片刻后，一名士兵道：“报告长官！发现了原生蜂蜜！走私品，数量不少，还需要进一步的清点。”
接着另一名士兵也道：“报告长官！发现珍惜动物标本！属于联盟濒危动物保护公约附录1，还有相关动物制品。”
军官冷着脸色道：“继续清点，将负责人和相关涉案人员带走。”
另一边，通过监控屏，林牧凌成尧和小铎同时看着这一幕，林牧脚边的盒子里放着五颗龙蛋，手里抱着一罐原生蜂蜜——据说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在凌成尧去取龙蛋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口袋里的，绝对不是趁机打劫走私物品。
小铎看看龙蛋，又看看屏幕，在正规军的铁拳之下，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老们就像小鸡仔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乖乖……原来举报真的能行？”
没人理他，他识趣地闭上嘴巴，之前是他信誓旦旦说举报没用的，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惨遭打脸。
“哎等等。”小铎忽然靠近屏幕，“怎么好像少了一个长老？”
第248章 鸟不拉屎星球12 这小胖子乐什么呢？……
是的, 少了一个长老，因为凌成尧故意放了一个。
这样才能继续钓鱼。
如果星际时代也有黄历, 奉龙会今天应该是“诸事不宜”，先被打劫，没了五颗高价收购来的龙蛋，再被抓捕，进去一堆资深长老。
调查走私和xie教活动自有相关部门负责，不用凌成尧插手，今晚行动收获龙蛋+5, 原生蜂蜜+1，这才是需要重点考虑的，奉龙会的拍卖原定两天之后进行, 也就是说，这批龙蛋最快两天之后就会开始孵化。
至于原生蜂蜜，在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凌成尧就取了样本进行检测，通过蜜源植物对比, 可以推测蜂蜜来源，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顺着线索找到蜜源星球。
今夜依旧在林中露宿，小铎抱着龙蛋兴奋了一个晚上, 这会儿睡得跟死猪一样, 估计一瓢开水都烫不醒。林牧本想研究一下这些龙蛋，但只要他一拿龙蛋，蛋挞小胖子就会duang的一下跳过来，将自己圆滚滚光溜溜的身子投入林牧怀里。
小胖子，还会吃醋？
蛋挞一边往他怀里蹭, 一边他脑子里哼哼唧唧撒娇。
吃醋是绝对不会承认吃醋的，但要爹爹给别的龙蛋搓壳那也是不行的。
虽然龙蛋也不是龙蛋，里面孵出来的龙也不是龙……是粘糕！会飞的年糕！但不行，爹爹只能给他搓壳=v=
“哎不对……”林牧忽然看向凌成尧，他之前觉得，今晚的打劫行动是临时起意，不打白不打，现在想想……不太对吧？
根据炉长老的说法，龙蛋会在两天后进入孵化预备期，就和哺乳动物的预产期差不多，进入预备期之后，通常1-3天之内，龙蛋就会孵化完毕。
而根据凌成尧的说法，官方一旦确认走私行为，就会将全部相关人员和相关物品当场扣押，再按区域章程进行鉴定、分类等一套流程，最后才会确定物品去处，就算走私物中存在活体，也是这个流程，不过会额外找人对活体进行临时照顾。
遇到常见物种还好说，万一遇上奇葩珍稀物种，现有条件无法满足养护条件或养护方式未知的情况下，会优先选择让活体进入休眠状态，等流程走完再将其唤醒。
也就是说……如果那几颗龙蛋被稽查小队没收，就会在他们手中孵化，而他们大概率是没见过“粘糕龙”这种生物的，也不知道怎么养，很可能会把刚出壳的小龙送去休眠，而根据奉龙会的记录，这些龙崽成活率极低，等到休眠结束，大概会直接得到五个标本。
林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最后总结，“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你才特意安排了这次行动，根本就不是一时兴起对吧？”
他看向凌成尧，凌成尧端坐一旁，整个人矜贵优雅，人模狗样的，完全看不出是个会扔炸-弹抢东西的“土匪”。
“再考虑到，奉龙会临时转移基地的理由是炉长老失踪，而炉长老失踪，是因为……”林牧眯起眼睛，指尖朝凌成尧鼻子一指。
所以早在给炉长老发照片的时候，这货就把后续步骤全都计划好了？？
啧啧，真是八百多个心眼子。
凌成尧那双雾蓝色的眼睛微弯，“我老婆真聪明。”
林牧勾起手指，调戏地挑起凌成尧下巴，“没有没有，哪敢比你聪明。”
两人近距离看着对方，目光兜转几个来回，林牧忽然“咳”了一声，打破气氛，问：“那个鱼饵长老呢？”
“很努力在逃跑。”
林牧心道果然，大长腿这家伙一边好像无所事事一样跟自己这儿逗着玩，一边该做的事儿一件都没落下，现在按兵不动，肯定是在等最合适的时机。
这人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如果是自己，肯定没耐心想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就跟上去了，哦不对……如果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不会先钓炉长老，如果确定举报有用，那就带着火力优势直接A上去了。
林牧诚恳发问：“像我这种的，如果到了你们舰队，是不是只能做个普通士兵？”
“怎么会呢？”凌成尧语气自带安慰人的轻柔，内容却是，“你需要先考军校，学习五年，然后通过毕业考核，再在预备训练中拿到全科A+，到要塞轮值三年磨炼，合格之后经过上级推荐，才能成为七舰队的一名普通士兵。”
林牧：“……”
告辞。
凌成尧把他圈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扔烟雾弹很有意思？”
一提这个林牧就不困了，“何止是有意思，简直是爽。”
“等回到舰队，我带你玩训练游戏，全息模拟，比用手柄有趣得多，不过要先做一些基础练习。”
林牧顿时眼睛一亮，嘴上却道：“听着还行，我考虑一下。”
火堆渐渐烧干了柴枝中的水分，火焰趋于平稳，衬得夜色愈发深沉。
这边岁月静好，那边，逃跑的黑袍长老手上一滑，开着飞行器撞到了树上。
“咣叽——轰隆！”
地面飞行器撞得变形，冒出刺鼻黑烟，和长老身上的黑袍子十分相称。
扭曲的舱门被从内部推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一道黑影飞扑出来，用力太猛，在地上滚了五六圈，才撞在灌木丛上停稳，脸上被细碎树枝抽了十七八下，即使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也能看见道道红痕。
他咬牙切齿，拖着沉重的身躯，撑着地面起身，却觉得掌下一软……
刚好按住了一块新鲜大坨的动物粪便。
总是波澜不惊的脸皮一阵抽搐，习惯于赞美神龙的嘴巴爆出一串粗鄙之语。
要是被他抓住是谁举报，他弄死他！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几个长老被抓，拍卖会废了，原生蜂蜜没了，五颗龙蛋也被抢了，就算能使手段把几个长老捞出来，也改变不了结果，他们这个分会算是完了。
他不能被这艘破船拖着一起沉底。
只要保存实力，等事件平息之后，他依旧是会内的核心长老。
而这份“实力”，此时正在初号基地等他。
要尽快，否则被别人反应过来，抢占了先机，他就没机会了。
虽然遇到了一些意外，但飞行器已经将他带到山腰，初号基地藏在山谷，只要找到那条下山小路，很快就能到了。
黑袍长老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在树上蹭掉那坨被压扁的动物粪便，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远处山谷，狠狠咬着牙齿，拖着厚重的长袍向前迈出步子，纵使前路布满荆棘，也丝毫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哦，荆棘或许不能，但石头可以。
尤其是那种圆咕隆咚的卵石。
面容冷酷而坚毅的黑袍长老迈着果决的步伐，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卵石，不巧的是，此时正是下坡——瞬时只听一串惨叫声和滚动声交织着顺坡而下。
好消息是，原本要二十分钟才能走完的下坡路，他用滚的，短短一分钟就滚完了全程。
……就这样摸爬滚打，半小时后，黑袍长老终于见到了初号基地的大门。
或许现在称呼他为“黑布长老”才更合适，那身黑袍子经过一路磋磨，此时早已不再严肃古板，洋溢着时装秀场般的时尚气息，他站在那扇标志性的，伪装成天然石壁的厚重大门面前，画风毫不违和，像是一团风干的海带挂在大礁石上。
黑袍长老站在门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谨慎地检查了基地防御系统，发现一切正常之后，才用指纹+虹膜双重解锁，开启了基地大门。
在他身后十米，一从翠绿灌木不自然地动了动，发出沙沙声响。
林牧举着伪装用的树枝，凑到凌成尧耳边：“哇你看，双重保险哎，咱们怎么进去？刷脸行吗？全靠颜值。”
凌成尧没说话，只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乱动，等待扫描结果生成图像。
片刻后，他道：“绕到后面，去出口等他。”
林牧：“万一人家xie教有个性，不走出口呢？”
“再有个性也不能用胳膊扇风飞出星球，他需要星舰，哪怕是最小型的，也需要一个可供星舰起降的出口，而且这种地形，小型星舰起飞需要加配弹射装置。”
“懂了。”林牧好哥们儿似的勾住凌成尧肩膀，“咱们现在就去拍扁那个什么弹射装置，让他飞不起来。”
“只需要一点故障，让弹射装置暂时失灵。”
林牧心说果然，每次聊到这种细节，这位大长腿总是格外较真儿，他也乐得在这种时候做个杠精，眨眨眼问：“为什么呢？是要遵守社会公德不能破坏公物吗？”
“这样说也没错。”
在己方实力碾压的情况下，可以把敌方所拥有的装备都当成是己方的储备物资，收缴肯定比破坏更加划算，而且动作越小，越不容易引起注意。
林牧：“……”
行吧，抬杠失败。
他清了清嗓：“我决定给这次行动改名捕鱼行动，现在去出口等着收网，是不是比钓鱼贴切？”
凌成尧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片刻，忽然俯身一吻，语调平缓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我老婆真是取名天才。”
林牧：“……”
这货其实是在吐槽吧？绝对是吧？
两人定下行动步骤，让小铎在隐藏好的飞行器上留守，绕小路去往基地出口。
“捕鱼行动”本身没什么问题，黑袍长老要跑，肯定要带着家当跑，等他把基地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搬上星舰，自己这边只需要把星舰劫了，就可以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了，毕竟人家给你收拾好了，都不用你自己动手。
但绕路没走多远，凌成尧就停了步子，看向一处略微凸起的岩石。
从林牧的角度看去，它除了有点突出，完全就是一块普通石头。
他主动噤声，看着凌成尧，用眼神发问，凌成尧指了一下自己眼睛，意思是：有监控。
林牧立刻就不乱动了，要相信专业。
凌成尧在自己肩膀拍拍，林牧二话不说，很配合地高举双手，让他背起自己，往后的几分钟过得无声无息，林牧趴在凌成尧肩膀上，尽量保持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左右偷瞄，直到凌成尧先出声说话，他才敢活动手脚。
照理说，都能说话了，说明监控范围已经过了，但怎么看着凌成尧一点都没放松呢？他在凌成尧脸上一戳，歪头打个问号。
“之前的监控不是奉龙会的手笔。”凌成尧道。
“那就是有别人在监视奉龙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且这种监控方式很军方。”
“军方啊，那就是之前那队查走私的？”林牧说话时探着身子，几乎趴在凌成尧耳朵旁边。
凌成尧略显刻意地将头偏向一边，林牧视线一斜，居然发现他耳廓红了，故意又凑过去，说话带着一半气音，“是吧是吧，我说的对吧？我是不是很聪明？”
凌成尧抬手，挡住林牧半张脸，“不确定。”
你以为捂嘴我就没办法了？林牧坏笑着舔了舔牙尖，正要张嘴，就听到“轰隆”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闷在锅里炸了。
这应该是隔着山体的爆炸声，从奉龙会的秘密基地内部传来。
林牧不再捣乱，从凌成尧背上下来，两人加快步伐，又在即将到达出口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哒哒”声，很明显是枪声。
凌成尧脚步一顿，将林牧拦在身后，同时，一声爆炸从洞口翻滚而出，灰白的气浪推着扭曲断裂的金属轨道砸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刺耳声响。
接着，一艘小型星舰轰然冲出烟雾，像是一只纸飞机，只在空中滑翔片刻，就一头栽进林中，舰首缓冲气囊张开，挤得周围树木东倒西歪，惊得鸟群嗷嗷奔逃。
林牧垫脚，攀挂在凌成尧肩膀上，“什么情况？”
凌成尧：“轨道炸了，动力系统毁了，它飞不起来。”
林牧试着理解了一下，这就相当于逼停火车，不但把发动机毁了，还把铁道炸了？他问：“你们军方搞事情都这么霸气的吗？”
凌成尧：“……”
不，他们没有，军方有严格的纪律章程，不会这么胡来。
这时又有一艘小型飞行器从洞口窜出，朝坠毁星舰追去，前端火光频闪，一连串的气弹飞出，转瞬就在星舰的周围开出一块空地。
被树影遮挡的视野顿时开阔。
坠毁的星舰上，一道黑色人影从舱门跳下，就像白狗身上的虱子一样明显。
“嗖”的一声破空声响，飞射而出的黑点张开成网，一落一收，把黑色人影牢牢缠住。
此情此景，让林牧想起了他的全息捕鱼游戏，但凡免费渔网能有这一半准头，他也不至于气得氪金。
他在凌成尧肩膀拍拍，“怎么办？鱼都让你同事抓了。”
按照之前打劫奉龙会的思路，如果军方先他们一步抓人，他们这一晚上不是白折腾了？
凌成尧看着星舰坠落方向，没说话。
林牧指着星舰问：“你说那里面有没有龙？”
凌成尧道：“很有可能。”
如果小铎说的“退役神龙”真的藏在这里，其价值一定远超其它物品，黑袍长老逃跑时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它带走。而发生冲突的时候，黑袍长老应该已经做好了逃走的准备，只差启动发射系统，所以对方才会炸毁轨道。
林牧眼睛一亮，“干脆再抢一波？”
凌成尧依然看着星舰坠落地点，脸上表情有些古怪，“现在还不确定那艘星舰上有没有……”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悠扬龙吟，穿透破损的星舰舱体传了出来。
接着又是一声，高亢有力，像是在呼唤什么。
林牧自问不是一个合格的龙，没有作为龙的自觉，也没学过龙语这门外语，但此时，那两声悠扬龙吟传入耳中，他就是可以毫无障碍的get到其中的情绪，不是被囚禁的惧怕，不是经历颠簸的惊慌，而是某种明亮的喜悦，像是连日暴雨过后第一缕阳光刺破层云。
林牧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没看到小型飞行器悍然停下，舱门弹开，从中跃出一道高挑人影。
不过凌成尧看到了，他的视线在那道人影上停了短短一秒，就回头看向林牧。
又是一声龙吟传来，比前两声明显变弱，尾音中带着一点急切。
接下来的一声更弱，几乎融入风中。
凌成尧脸上表情恢复如常，侧头道：“星舰携带活体会提前让其休眠，黑袍急着逃走，时间不够，现在应该是催眠剂开始起作用了。”
那道高挑人影走向星舰，站到了舱门处，这时又有几道人影从洞口追出，急速朝人影奔去，人影停在舱门，略微抬手示意一下，就要独自进仓，却在门前忽然停住，转身回望。
他看的方向，几乎就是凌成尧和林牧所在的方向。
此时两边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又有灌木遮掩，林牧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他本能站定，屏住呼吸，似乎这样就能缩小目标，但就在这时，一颗小巨蛋忽然跳了出来，划一道没心没肺的抛物线，Duang的一下落在林牧头顶，又自顾自地弹跳出去，在地上蹦了几下，骨碌碌顺着山坡往下滑。
洁白的胖蛋壳碾得满地石子叮当作响。
林牧：“……”
不是让你等着别乱跑吗= =
欢乐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
“……”
这小胖子乐什么呢？
第249章 鸟不拉屎星球13 “这是蛋挞。”……
龙帝没想到, 自己会在这颗边缘星球上发现“龙”，准确些说, 是类龙生物，虽然它们不是像他一样的龙族，但并不似恐龙那样天差地别，“类龙”与“真龙”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关联性，他早听说过荒原有这种生物存在，但从没亲眼见过。
之前在地下基地只是匆匆一瞥，现在近距离听到龙吟, 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此时困在星舰里的这只“类龙”，他是肯定要带回去的, 说不定可以通过它，寻找到遗落在荒原的其他“真龙”族裔。
如今他们老龙家人丁凋零，别说万幸在荒原找到一个分支家族，哪怕只是找到一个远房亲戚，也是求之不得。
地下基地和这艘星舰都属于名叫“奉龙会”的宗教组织, 根据调查可知，该组织涉嫌走私和盗猎，存在一定危险性。几名手下担心他的安全，先一步上舰排查, 他觉得这是小题大做, 本打算一起上舰，看清楚那只“类龙”长什么样，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就好像被人扯掉了一根并不存在的头发，引着注意力移向身后。
他直觉一向很准，不会无缘无故产生这种感觉, 背后是奉龙会秘密基地所在方向，难道这帮搞迷信的还在里面藏了什么后手？
正想着，视野边缘就捕捉到远处一点细微反光。
嗯？
他直觉地移动视线，追着那一点反光看去，见它消失几秒，又在同个方向亮了一下。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他就是觉得，这反光来自某种圆滚滚的东西。
他下意识将手握成拳，手指前端抵着掌心，微微用力，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他却莫名觉得，手里好像少了点什么，有点空落落的。
之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是什么时候来着？
似乎是……
正想着，那颗小小的光点又晃了一下，虽然距离没变，却好像在他的视觉中放大了几倍，明明很小一颗，却给人一种又圆又胖的错觉。
地面飞行器发出“嗡”的一声震动，不等那些手下反应过来，龙帝已经驾驶飞行器朝着半山位置飞驰而去，把他们惊讶的喊声和尾气一起远远抛在身后。
不过片刻，疾驰的飞行器就在山坡停下，紧急制动发出一记刺耳的响声。
驾驶位上，人影即使坐着仍旧显得高大挺拔，这位极辰帝国的统治者，星际联盟的现任元首，见多识广的龙帝陛下，此刻盯着监视窗上的画面，愣住了。
似乎怕一眨眼画面就会消失一样，他狠狠盯着前方，目光紧追着画面上那颗胖胖的白色物体，整个人站得直愣愣的，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时间仿佛凝固，却只过了短短几秒，他忽然提一口气，目光不离监控屏，脚上猛地发力，踹开舱门，跃至地面，目光在最后一刻才随着他的动作离开屏幕，又在第一时间搜寻监视画面在现实中的位置。
白色的影子在视野中一晃而过，划一道圆润的抛物线落下，接着又是弹起一晃。
难为这位尊贵的帝国统治者只顾着看它，不止视线，连脑袋也随着它的运动曲线移动，明明身体站得笔直，头却一点一点，像是看糖果看呆了的孩子，高大挺拔的身形竟然透出一丝傻气。
此刻他距离目标物体只有短短十米，能清楚看到那颗白色圆疙瘩的外形和质地。
一头尖一头圆……很明显的蛋形。
质地温润，在阳光下有种形容不出的奇妙色泽。
这是一颗蛋……龙帝脑中模糊浮现这个念头。
虽然他没有见过这种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蛋会在地上跳来跳去，但就是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一颗蛋。
真是好胖好圆的一颗蛋啊……
什么蛋能这么圆？还这么可爱？
仿佛害怕自己喘气声音大一点都会吓跑这颗胖蛋，龙帝穿着一身造价不菲的定制军服，踩在枯枝败叶的杂草丛中一动不动，只盯着那颗白白的小胖子在自己视野里蹦来蹦去。
此时此刻，凌成尧本人就站在蛋挞和林牧斜前方半米处，毫无疑问处在龙帝的视野范围之内，但这位亲爹却连一个眼神边角料都没给他，完全对他视而不见。
蛋挞不是随便乱蹦，而是有规律地乱蹦，不管抛物线怎么歪七扭八，都以林牧为中心，仿佛在用自己的蛋壳反光给林牧打聚光灯，整颗蛋散发出一股毒唯气质。
终于，在这颗小毒唯的不懈努力下，龙帝被聚光灯牵引目光，在追着白色胖蛋画圈圈的百忙之中，看到了立在它身后的那道人影。
蛋挞的小心思得逞，duang的一声将自己高高抛起，又稳稳落下，像吸铁石一样窝在了林牧头上，在少年蓬松的发顶压出了一个胖胖的凹陷。
林牧：“……”
虽然觉得哪里不是很对，或者说很是不对，但对面这位一看就很贵的穿着军装的大佬终于跟他有了目光接触，他也终于可以问问题了。
他第一个想问的问题就是，你谁啊？为什么能看见隐身的蛋挞？
可惜对方先他一步开口，指着他头顶就问：“请问这是？”
虽然很客气地加了“请问”二字，身为龙帝的气场与威严仍然透露无疑，只是这威严中还带着明显的急切。
林牧：“……”
这人的反应不太对吧？
出于本能，他双手高举，将头顶的小巨蛋薅了下来，稳稳抱进怀里，又朝凌成尧所在方向移了一步，没想到这一点点动作就引得对面发出一声惊呼，仿佛他怀里抱的不是一颗胖蛋，而是这个人的心脏一样。
林牧：“……”
喂，你这个反应很奇怪的好吗……
他看向凌成尧，凌成尧却在看着对面，一张脸就像刚建模出来，没有一丝多余表情。
气氛实在有点诡异，他正要开口，却听凌成尧道：“这是蛋挞。”
龙帝作为亲生父亲，对凌成尧的声音自然熟悉无比，且凌成尧就站在林牧身旁，他能看到林牧，没有看不到凌成尧的道理，却依然对他这个人视而不见，连声音也没听出来，只在第一时间提取了两个关键字——蛋挞。
“蛋挞？”龙帝重复一声，一张尊贵的脸上现出震惊的空白，后知后觉地望向声音方向，目光落在凌成尧身上明显一顿，接着脸上现出更明显的空白。
林牧：“？”
这时几位手下追到近前，呈保护态势朝龙帝靠拢过来，龙帝听到脚步声，像被打扰了难得的好梦一样皱起眉头，令道：“都别过来。”
言罢，他看看那颗胖蛋，又看看抱着蛋的少年，最后才看向凌成尧，目光诡异地顿住，眉头不但没舒展，反而皱得更深。
林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脚尖朝凌成尧腿上碰了一下，问出了那句说过八百次的经典台词，“是你爹吗？”
凌成尧答：“是。”
林牧：“……”
懂了，怪不得气氛这么抓马。
“咳……”面对一旁的父子局，他清了清嗓，想作为局外人先说两句，怀里的小胖子却不老实地晃了一下身子，又原地转体360°在他怀里蹭了一圈。
这就打断了他说话的思路，同时也将那位军装大佬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就见军装大佬的目光反复在蛋挞和凌成尧之间连线，片刻后停在凌成尧脸上，就这么一边看着他，一边迈步向前，一步步走了过来。
林牧以为会看到一出父子重逢的戏码，不管是喜极而泣还是怒极而骂都很合理，但军装大佬却将脚步停在了自己身前半米，站得身形笔直，一边皱眉看着凌成尧，一边将手朝蛋挞小胖子探了过来。
正常来说，如果有陌生人想要乱摸蛋挞，这小胖子早在几米之外就跑没影了，这次却没躲，林牧甚至能在它蛋壳上看到几颗欢快的星星。
那只大手在略微迟疑之后，覆在了白润润的蛋壳上，掌心刚一落稳，指尖就透出明显的颤抖。
大手温柔而有力地贴着蛋壳，摸了摸，林牧离得近，眼看着这位一看就很矜贵的军装大佬脸上表情变换，茫然又激动，空白又多彩……总而言之，挺混乱的。
这人摸了一下不够，又伸手过来，林牧本能往后退了半步，让他抱了个空。
龙帝忍不住“啊”了一声，同时，凌成尧揽着林牧肩膀退了几步，龙帝掌心里的空虚感瞬间转变为对儿子的怒火，看着凌成尧竖起眉毛，然而刚想开骂又哑火，下意识握了握拳，觉得手里空落落的难受。
这个蛋壳的触感，就像他梦里摸过的一样！
但是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
难道他梦到的蛋挞不是他的小孙蛋，而是一颗蹦蹦跳跳的人造蛋？
不对啊，这不对啊，这不对……
他指着凌成尧，又指向蛋挞：“解释一下。”
凌成尧宣誓主权一般将林牧，以及林牧怀中的蛋挞一起揽在身边，“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以及我们还没出生的孩子。”
龙帝：“？”
龙帝：“！！！”
第250章 鸟不拉屎星求14 是他每天都念叨的蛋……
坠毁的星舰还在林中冒烟, 林牧和凌成尧一起去秘密基地查看一番，黑袍长老忙着跑路, 只带走了那条龙和一些资料，基地里还一些物资，包括不方便携带的珍惜木材和一些荒原才有的特殊香料。
香料可是好东西，如果调配好了，做成蘸料，那可是蘸拖鞋都好吃。
林牧研究香料的时候，凌成尧在一旁处理资料, 龙帝则在两人后方不远站着，挺拔的身姿仿佛一根铂金镶宝石的电线杆子。
龙帝冲着凌成尧的背影咳了一声。
凌成尧道：“渴了桌上有水。”
龙帝：“……”
尊贵无比的龙帝陛下遭了冷遇，又望向林牧, 这次不好意思咳了，只是看着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影，目光灼灼，仿佛期待仅凭目光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林牧手里捧着透明罐子，拍了一下凌成尧, “这个闻着很像桂皮，你查一下叫什么，能不能吃。”
凌成尧应一声“好”，在林牧头上摸摸, 帮他查找资料。
“什么东西, 拿来我帮你看看。”龙帝说话气势十足，把狭窄的地下基地震出回音。
林牧也不客气，回身把罐子给他，他端着一脸威严打开，看了看, 又拿出一片闻了闻，可能吸气太急，吸进了瓶口的粉末，顿时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嗯，龙帝嘛，喷嚏也是威严的喷嚏。
林牧回头看他，龙帝终于有机会跟林牧对视，立刻捂着鼻子跟对面保持视线相接。
之前，凌成尧只跟他简单说了几句，他知道混蛋儿子是为了眼前这位漂亮少年才离家出走，混蛋儿子管人家叫老婆，人家却说只是普普通通的恋爱关系……他就知道，混蛋儿子这些年来泡在前线，追老婆方面肯定技不如人，但这不重要，谁管他能不能讨到老婆喜欢。
他只关心蛋挞！
他确信，这个蛋挞就是他和龙后在梦里见过的那个蛋挞。
可是……作为龙族的现任族长，有关龙族的一切，族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活了那么多年，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龙蛋，更何况这颗龙蛋还会自己蹦蹦跳跳，满地乱滚。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龙蛋有多难得，要父母双方都是纯血统的蛋生龙族，还要按照传统筑巢建园婚飞折腾至少半年才能拥有龙蛋，长的可能拖一两年，可混蛋儿子才出门多久？就算从他失踪那天开始算，也还没有半年时间，且这个漂亮少年他从没见过，并不属于极辰龙族，看起来也并不像龙……
就算他再怎么脑子发热想抱小孙蛋，也不至于不理智到这种程度，相信真的可以眨眨眼就美梦成真。
如果混蛋老二真的有了龙蛋，那它就是整个极辰龙族数十年来翘首以盼的幼崽，是关乎到整个极辰星盟未来权力更迭的重要继承人，是他和龙后心心念念盼望的第一个孙辈。
这……这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嘛？
难道他和龙后都错了，他们梦到的蛋挞虽然真的存在，但并不是龙蛋，而是现在这颗圆滚滚胖乎乎白润润活泼可爱健康光泽让人一看就非常喜欢的……不明物体？生物？
可是混蛋老二又明确说了，这是他没出生的孩子。
这难道是什么新的生子黑科技吗？比如……整合父母双方基因创造胚胎之后不再放入人造子宫培养，而是放到现在这样的蛋形培养皿里，等十个月之后直接“孵”出一个娃娃？
也不是没有可能……
龙帝越想越乱，忽然道：“小林先生，我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问我吧。”凌成尧打断道，“明知道可能不方便你还问他？”
龙帝眉毛一竖，这瞬间真想跳起来把这混蛋儿子暴揍一顿，但忍住了，他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在把事情问明白之前，他不能跟混蛋老二翻脸。
于是就见龙帝额角冒着青筋，嘴边挂着笑意，平和问道：“我只是想问一下，小林先生对我们家的事情知道多少？”
从之前凌成尧简短的介绍和后面少量的对话可知，这位小林先生并不知道他儿子是帝国皇子，顺便也不知道自己是帝国皇帝。
凌成尧：“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知道我家里还有母亲和兄弟，知道我是联盟前线军官。也知道我是龙族。”
既然知道了，就不用再隐瞒了，龙帝刚松一口气，又觉得胸口憋闷，先不说龙族身份的保密问题……既然这位少年知道老二的龙族身份，那选择一个蛋形培养舱同老二一起培养后代真的很有可能……
虽然万幸，混蛋儿子和那只臭狼崽子没在一起，但混蛋儿子已经认定了心上人，照他那倔脾气，一旦认定了谁就很难更改……
那他的小孙蛋怎么办？不是没指望了？
不止小孙蛋，小孙子也难以指望，家族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新成员诞生，即使用上这个什么黑科技培养舱，也是希望渺茫……
龙帝觉得掌心发凉，略微蜷起手指，手心里透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虚，连带着一颗心脏也一起空虚发凉。
他是真的很想撸一撸小孙蛋啊……
算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哎……
在命运面前，联盟统治者高大挺拔的身影肉眼可见地有些萎蔫。
林牧把手里的香料罐子盖好，这是最后一罐，清点完毕他就暂时没事干了，瞄一眼还在忙的凌成尧，视线一转看向那道很高大的身影，“您好，我想请教几个问题。”
龙帝矜贵而礼貌地点了点头，微笑道：“不用客气，问吧。”
他虽然反对凌成尧和非龙族人士搞对象，坚决希望他找个蛋生龙族，但那是他和儿子之间的事，要打要骂也是对他儿子，和人家少年无关。
林牧个子矮，站在龙帝面前需要仰头，干脆坐在桌上，让视线刚好齐平，顺便把蛋挞小胖子抱在膝头，道：“谢谢，是这样的，我查了一些龙族相关资料，但有些细节还是不太明白，照理来说，我应该也是龙族，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人，也不知道怎么变成龙形，想请问一下，除了变身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验证龙族身份吗？”
龙帝一开始还十分淡定，准备礼貌回答问题，但听到“我应该也是龙族”一句就开始脸色变幻，到后面更是一脸精彩纷呈，就好像是喜怒哀乐几种强烈情绪忽然挤在一起，以他的五官为场地打擂台，混战中分不出谁输谁赢。
林牧看着他的反应，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就朝凌成尧投去一个问号，结果混蛋凌成尧只回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
龙帝足足静了半分钟后，才开口回应，嗓音带着一点不明显的颤抖，目光也沉甸甸地锁在林牧身上，“你说，你是龙族？那么你的家在哪里？”
文明世界的龙族只有一支，凌成尧说过，族谱记录了所有已知的龙族成员，既然他不属于这一□□么就只能是——
“荒原。”他答道。
龙帝的手在身侧悄然握紧，隐藏着此时的紧张，“你说你想验证龙族身份，这说明你不确定自己属于龙族，但为什么又说自己应该是龙族呢？”
林牧“喔”了一声，明白了这位军装大佬并不清楚自己跟他儿子的事，自己现在说话没头没尾的，对方肯定听不明白，他在蛋挞的秃脑壳上拍拍，笑着解释：“因为这个胖子，书上说了，只有双方都是龙族，才能天降龙蛋，而且还需要双方都是蛋生龙族，所以我推断，我以前应该也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龙帝握紧的手在身侧发抖，呼吸急促，声音也有些不稳，“你，你再说一遍？”
意思是要全部重复一遍吗？林牧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一时没做回应，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凌成尧悠悠开口，“我不是早就说了？这是我老婆和我未出生的孩子。”
龙帝急到气恼，狠狠瞪向凌成尧，凌成尧面色平静，看着他道：“蛋挞是龙蛋，而且是属于我和林牧两个人的龙蛋。”
龙帝依旧瞪着他看，眉眼间也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激动，不过目光只停留一两秒钟，就快速移动到了蛋挞身上。
虽然他还没完全想明白这其中的因由，但……但是……但是……
龙帝连呼吸声都有些发抖，向前伸出的手更是明显打颤，口中没章法地说着：“我，我，它，我抱，我抱一下？蛋挞。”
蛋挞小胖子就在林牧膝头蹲着，龙帝将手伸过来，林牧并没拦着，蛋挞却忽然晃晃身子，向后躲了一下。
同时，龙帝恍惚在脑海中听到一串稚嫩童声——
[不不不不]
[要爹爹同意才能给爷爷抱]
心机小蛋挞努力捍卫自己的毒唯人设，这两句话同时说给在场的三个人听，林牧闻言眯了一下眼睛，凌成尧嘴角略微上扬，龙帝则愣在当场，在震惊中问二人：“你们，你们听见声音了吗？！”
“不是幻听，这个小胖子会说话。”林牧在蛋挞头上拍拍，顺势将它向前一推。
龙帝震惊到一脸空白，僵硬着伸出手去，蛋挞却还是摇摇晃晃地后退躲开。
[要我爹爹同意才行]
“……”林牧，“好，同意了，去吧，沉死了，谁想抱你。”
话音未落，一颗小巨蛋就原地起跳，duang的一下飞向龙帝，龙帝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把它接住，因为没预估好重量，顿时被坠得怀中一沉，差点没抱稳。
久经沙场的龙帝被吓得脸色瞬白，心跳飙到接近两百。
林牧道：“没事，小胖子很结实，摔不坏。”
龙帝哪能听得进去这个，小心翼翼地把一颗小胖蛋抱进怀里，好像摸豆腐似的轻轻摸了一下蛋壳。
蛋挞欢快发问：[爷爷，我沉吗？]
龙帝张开嘴，呆呆的没发出声音，看着怀中的小巨蛋摇了摇头。
这颗蛋实在太大，不同于他认知中的任何一颗龙蛋，超越了他所有的常识与认知，即使真实抱在怀里依旧令人难以置信，但……但是……
当蛋挞落进他怀里的一瞬间，他心中就涌起一种感觉——
不需要任何人再多说什么，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佐证。
这就是一颗龙蛋，一颗与他血脉相连的龙蛋。
这就是他心心念念好久的小孙蛋！
是他每天都念叨的蛋挞！
蛋挞！！！！
第251章 鸟不拉屎星球15 卑微龙帝。……
跟着龙帝来到绿水晶的几个手下, 都算得上是心腹。
心腹嘛，就算不能随时随地猜到主子心里在想什么, 至少也要知道他之前做过什么，此刻在做什么，之后想做什么，否则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帮主子分忧解难呢？
龙帝之前做过什么？这很简单，追着逃婚的二皇子横穿整个联盟，追出荒原顺手抓了苍狼又回来, 终于锁定目标，打算在绿水晶这里把人摁住。
此时二皇子已经找到，按照正常思路, 龙帝现在要做的事应该是：毫不留情地抓住二皇子，再来一场父子二人之间的“友好交流”——给二皇子留颜面，屏退他们这些手下，单独把二皇子拎进屋臭骂一顿。
至于之后要做的事，那自然是把二皇子绑回首都星, 再准备一场盛大宴会，让二皇子继续相亲。
然而……
他们亲眼所见，龙帝和二皇子的见面场景格外和平，龙帝除了对他们几个下达命令时说话声音大了一点, 其他时候情绪都异常稳定, 跟二皇子说话堪称心平气和，连感叹号都不带。
父子二人简单叙了几句之后，龙帝和二皇子就亲自去查奉龙会的秘密基地，没让他们跟得太近，只让他们做一些外围的排查工作。虽然距离不近, 听不到父子二人的对话内容，但能看到两人的相处状态，依然十分心平气和。
龙帝攒了一路的火气好像凭空消失了。
另外，他们对那位和二皇子一同出现的少年也很疑惑，一个身份不明的少年，和二皇子一起出现就算了，面对龙帝也毫不怯场，反而显得龙帝对他格外客气。
“何止是客气啊……”一名手下小声嘀咕，远远打量着全联盟身份最尊贵的父子二人和他们身边那名美貌少年，五官几乎拧在一起，“我跟着陛下那么多年，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是啊，这也太客气了……那人到底什么来头？”另外一人回道。
龙帝此时的姿态简直低得吓人，与少年说话时全神贯注，微微躬身，一点上位者的威严也没有，背影又略显拘谨，时常用力点头，显然是在对少年说的话做出回应……
统治者自有威严，龙帝以往对待三位皇子任何一位都没有过这种姿态，就算是被龙后骂得不敢回嘴，总还带着几分傲气。
可现在呢？龙帝的目光总围着那名少年转悠，似乎是很想说点什么，又怕自己讨嫌，于是耐心等待一个适当的开口时机。
简直卑微……
他们哪里见过龙帝这副样子？虽然对少年身份来历一头雾水，但早早就根据自家主子的态度调整好了自己的态度，虽然没跟少年说过一句话，但在心里已经准备好了敬语。
傍晚时分，少年视线忽然越过龙帝，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被目光捕捉到的手下瞬间浑身一紧，有种不打麻药被人推上手术台的错觉。
少年走过来问：“麻醉还要多久能醒？”
毕竟是龙帝的手下，紧张归紧张，思维并不会因此迟钝，不用对方说得清晰明白，也能知道对方要问什么。
他站得笔直，目视前方，并不与这名少年对视，朗声答道：“医护人员已经给那只不明生物使用了唤醒剂，为了保证安全唤醒，使用了最小剂量，连续三针，从最后一针计算，该生物体会在三小时左右醒来，并逐步恢复控制和运动能力，完全恢复机体功能则需要五个小时。”
林牧：“现在多久了？”
手下：“距离最后一针过了两小时五十分钟。”
来自奉龙会的“退役神龙”体型过大，不方便移动，此时仍被留在那艘逃跑用的星舰里，星舰已经经过处理，排除了安全隐患，现在安静地沉在林中，冰冷外壳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色。
林牧目测了一下距离，道：“那我过去看看。”
从这边溜达过去，差不多能赶上那只神龙苏醒。
“您要过去看看？”林牧听到这名身穿笔挺军装的青年重复了他的话，抬头就看到这人面露难色。
“不能看吗？”林牧反问。
“不是，请您稍等，容我请示一下。”
林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人看他的目光不像看人，像看什么怪物。
凌成尧的目光一直跟着林牧，自然看到了这一幕，他放下手中资料道：“我陪你去。”
话音未落，龙帝就一个箭步追上来，用压过凌成尧的音量道：“我也去！”
凌成尧身高腿长，走路比一般人快，但步调总是沉稳，不会没事跑跑跳跳，因而慢了龙帝一步。
龙帝是跑着追向林牧的，量身定做的高级军服并不适合大幅度动作，紧贴身材的硬挺布料让他跑出了一种矜贵的僵硬感。
凌成尧：“……”
手下：“……”
林牧捂了一下嘴，忍着没笑。
没想到啊，男朋友的这位老爹，还是挺活泼的。
蛋挞晃着胖墩墩的身体，在林牧怀里蹭了一下。
自从龙帝出现之后，蛋挞就像长在林牧身上一样，随时随地都要把自己挤在他怀里，林牧抱着一颗胖蛋，觉得碍事，但又拿这个混蛋没有办法，说也说不听，扔又扔不掉，只能忍着。
龙帝看着那艘星舰道：“从这里走过去有点远啊。”
林牧心说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哪里远了？看您老人家刚才跑步那架势，怕不是一分钟就到了。
他回道：“就当运动一下，晚上吃饭更香。”
龙帝虽然看着星舰，但注意力都在林牧身上，确切说，是林牧怀里，闻言矜持颔首，故作不经意地一低头，像忽然发现什么似的提了口气，“蛋挞还是挺沉的吧？这段路远，我看你抱着也累，不如……”
“没事，不累。”林牧道，“负重运动，吃得更香。”
龙帝已经双手前举，做好了抱蛋准备，听林牧这么一说，只能悻悻垂手，转头看向凌成尧，皱起的眉峰下，是赤-裸裸的求助。
凌成尧朝他微微一笑。
龙帝：“！”
混蛋儿子！
不生气，他不能生气，为了蛋挞，他要冷静，淡定，平和……毕竟生气也没用，按照常识，未孵化的龙蛋会格外亲近双亲中的一方，照现在来看，这个人必定是小林而不是自己那个混蛋儿子，他作为隔代长辈，最多只能排在第三位……
没事，第三也很好，以后的目标就是保三望二，比起龙后他们，已经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凌成尧走到林牧身侧，两人并肩而行，龙帝默默跟在后面，几名手下则远远追随保护。
手下们：“……”
心里有些想法，不知道当不当想。
下坡路偶尔陡峭，龙帝左右张望，提一口气，只等林牧脚下稍微不稳，就要开口，林牧却始终脚步轻盈，脚下连一颗打滑的小石子儿都没有。
龙帝只能把话又憋了回去。
再走一段，需要穿过低矮灌木，细碎带刺的树枝容易钩住衣物，龙帝忽然加快几步，在凌成尧肩膀上一拍，“这里路不好走，可能会伤着小林，你背他过去。”
仿佛有算盘声在林中回响，如果让混蛋儿子背着林牧，林牧手上就不好再抱什么东西了，那么蛋挞，那么大的一颗蛋挞，就只能交给他来抱了。
只要想想蛋壳上的触感，龙帝就忍不住要嘴角上扬。
凌成尧问林牧：“要我背你吗？”
林牧看着灌木丛，作思索状，“这段路确实不太好走……我个子矮，人又不太壮实，万一被钩住就不大好了。”
龙帝在一旁频频点头，提前活动手指，随时准备张开双臂迎接蛋挞，林牧却将话锋一转，看着凌成尧道：“背就算了，还是公主抱吧。”
凌成尧道一声好，将林牧打横抱起。
这个姿势，丝毫不影响林牧将小巨蛋抱在怀里。
龙帝上扬的嘴角立刻垮了下去。
林牧躺在凌成尧怀中，跟他对视一眼，两人嘴角同时泛起一抹笑意。
林牧扭着身子调整位置，把头抬得更高一点，在凌成尧耳边小声道：“你这样逗你老爹真的没问题吗？”
凌成尧唇线微微紧绷，似乎是在忍笑：“问题不大。”
“不过连你老爹也不知道怎么验证龙族，等下那只退役神龙是不是也说不清楚？”
“那只确实说不清楚，不过你不需要验证，蛋挞足以说明你是。”
道理他都懂，但就是想验证一下。
“对了，叔叔。”林牧下颌抵着凌成尧肩膀，看向龙帝，“您这次专程来找凌成尧，是有什么事吗？”
为了抓他回去相亲这种话能说吗？必然不能！龙帝咳了一声，“没事没事，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小孙蛋已经有了，还是那么白白胖胖的一个乖乖小蛋挞，未来儿媳也已经有了，还是那么乖巧可爱的蛋生龙族，混蛋老二还想相什么亲？这辈子都别想多看别人一眼！否则他跟龙后都不能饶他！抓住就是一顿混合双打！
林牧故意问：“能让您千里迢迢追过来的应该不是小事，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龙帝被问得心虚，忽然灵机一动，道：“也没什么，算是工作上的事，你该知道，我跟老二都是当兵的，这次我抓了一个海盗，有些情况不清楚，想着老二跟他打过多年交道，就想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林牧对“海盗”两个字有点微妙的敏感，“海盗？您真厉害，居然抓了海盗，不知道是什么海盗？很有名吗？”
龙帝被未来儿媳夸得有点飘飘然，加上心中已经把他当成自家人，就没隐瞒，道：“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苍狼。”
林牧：“……”
啊这……
世界真小。
第252章 鸟不拉屎星球16 “他……平时都叫我……
抓海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龙帝说完之后，周遭气氛却明显有些微妙。
林牧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没接话，凌成尧主动询问事情经过，龙帝一边数落他离家出走，一边简单说了自己这一路的光辉事迹。
说话间几人登上星舰，“退役神龙”被黑袍长老关在货仓，灰白色的庞大生物头尾足有十几米长，被数十根粗重铁链交错压住身躯, 四肢别扭地蜷在身下，铁链紧绷处磨得皮肤渗血，地上落着许多破损龙鳞。
林牧和凌成尧已经对比过此处的龙鳞和他们捡到的龙鳞, 色泽大小都能对上，显然来自同一条龙。
此时距离最后一针刚好过去三个小时，灰白色的庞然大物正在苏醒，颈间传来低沉悠长的呼吸声，回荡在整间舱室, 空气中带着低低的轻颤。
一呼一吸的节奏，听起来让人心情平和。
庞然大物颈项修长，脑袋乖顺地伏在地上，朝着舱门方向。
林牧想起那几声悠长的龙吟, 略微俯身查看, 本来抱着小巨蛋还没觉得碍事，现在一弯腰就觉得胸口硌得慌，于是转身，把蛋挞往龙帝面前一递，“麻烦帮我拿一下。”
说完也不等龙帝反应, 就把小巨蛋塞过去，自己继续研究这条白龙。
龙帝仿佛一个被五百亿砸中脑壳的乞丐，欣喜到手足无措，接过蛋挞时，连气儿都不会喘了。
[要搓搓壳~]
好好好，搓壳搓壳！
龙帝好像被按了什么开关，瞬间进入专心搓壳模式，虽然就站在林牧他们旁边，却好像自带结界，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心只有怀里乖乖胖胖的小孙蛋。
凌成尧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林牧在打量过后，伸手在龙首轻抚，看起来冰凉冷硬的鳞甲带着柔和的温度，一对龙角上布满旧伤，似乎经历过无数次的撞击，角盘带着树皮般的纹理，摸起来有种粗糙的哑光质感。
没摸几下，林牧就感觉到掌心传来温吞震颤，听到白龙发出一声低哼。
哼声带着一点撒娇意味，又似乎透着委屈。
清醒的过程要持续几个小时，这才刚刚开始，林牧歪头去看白龙正脸，只见那双紧紧闭合的双眼轻颤，缓缓张开一条窄缝，目光朦胧望着前方，没有焦点。
林牧伸手在它眼前晃晃，确定它还没醒，现在睁眼只是身体本能。
凌成尧拉着林牧往后退了退，“它在苏醒的过程中无法正常控制身体，可能会误伤到你。”
林牧明白，就跟猫狗一样，麻药还没过的时候不能随便上手，否则猫狗可能胡乱挣扎受伤，也可能弄伤别人。
“那就让它慢慢醒着，晚点儿再过来看。”林牧说着转身要走，却听到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伏在地上的白龙用力扬起脑袋，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过来。
它动作滞涩，显然还不能控制身体，半张的眼睛也还没有焦点，却好像能只凭感觉确定林牧所在的位置，即使林牧移动，依然可以准确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林牧：“……”
怪可爱的，像大狗狗。
凌成尧将他护在身后，“先出去。”
“没事没事。”林牧摆摆手，又在凌成尧肩膀拍了两下，绕过他向前，在白龙前方半米站定。
白龙仰头，嗅着他所在的方向，四爪蹬地同时尾巴一甩，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向前靠近，却因为被锁链绑着，只移动了一拳距离，扯着锁链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它似乎知道了自己无法移动，朦胧双眼望着林牧，喉中发出一串呜咽的低哼，听起来委屈极了。
林牧顿时心软，主动上前几步，抬手在白龙颈侧摸摸，“你先别乱动啊，等麻药过了，我就给你松绑。”
凌成尧并不觉得类龙生物可以听懂人话，戒备地护在一旁，却见这只庞然大物明显放松下来，低垂着脑袋，带着一点无法自控的摇晃在林牧掌心轻蹭，喉中发出亲昵的颤声，如果不看它披着厚重鳞甲的庞大外形，倒更像是一只打呼噜的大猫。
林牧像一个走着走着路忽然被流浪猫碰瓷的行人，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不太熟练地安抚道：“乖了乖了，没事了，已经把你从坏人手里救出来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等麻药过了我就过来看你。”
白龙的目光笼罩在他身上，雾气一般软绵绵的，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林牧踱了几步，左右打量片刻，缓缓从地上抱起一根锁链，这锁链比他大腿还粗，被他抱在手里，却像是塑料做的。
他掂了掂分量，忽然一个用力，只听“啪”的一声，锁链与地面连接处应声断裂。
他拖着锁链绕过龙身，给它松绑，遇到缠绕不清的位置，就直接蛮力扯断。
很快，撤下来的锁链就在角落里堆成小山。
面对此情此景，龙帝：“……”
凌成尧见怪不怪，一脸淡定地拿出外伤喷剂，两人配合默契，林牧顺手给白龙上了些药。
处理完毕，他在白龙颈侧拍拍，“这样应该可以舒服一点，我走了啊，这次真的走了，晚点再见。”
白龙的呼吸卷起温热气流，蹭着林牧的掌心低哼，隔了许久才缓缓伏下脑袋，口鼻轻触在林牧脚边，乖顺地闭了眼睛。
类龙并不是真的龙，像其它野生动物一样并不可控，不论是凌成尧还是龙帝，原本都没打算过早给它松绑，但看着林牧给它松绑，又觉得毫不违和，似乎本来就该如此。
这只龙和林牧之间，好像存在某种联系，或许和那支身处荒原的龙族分支有关，凌成尧和龙帝对视一眼，显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龙帝只在百忙之中思考了一瞬，就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给蛋挞搓壳，自带威严的脸上泛着心满意足的光彩，看这样子，就算宇宙现在爆炸了，他也会站在这里搓蛋壳搓到最后一秒。
林牧走过来道：“谢谢，辛苦了，接下来我自己抱就行了。”
龙帝脸色顿时垮掉，双手一寸一寸往前挪动，拖延了半分钟，才把蛋挞交到林牧手里。
手中骤然一空，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也跟着空了一块，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林牧，希望这位善良可爱美貌聪明的年轻人可以接收到自己的暗示。
“哦对了。”林牧忽然开口，龙帝瞬间站直，双眼发亮。
林牧继续道：“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去见一下苍狼。”
龙帝以为这是年轻人对传说中大海盗的好奇，笑着说：“见是可以，不过这个人很危险，最好等我把他送进监狱之后，你再去探监。”
林牧静了片刻，求助地看向凌成尧，凌成尧也静了片刻，看向龙帝，“我们之前讨论过，林牧的存在，足以说明荒原存在一支未知龙族。”
龙帝对林牧和颜悦色，对混蛋儿子可不必如此，抱起手臂道：“不错，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凌成尧：“如果没弄错的话，苍狼正是来自那支龙族。”
“胡说！”龙帝眉峰一凛，“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怎么会是我们同族？”
凌成尧看向林牧，林牧嘴角一抽，心中哀叹道，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当然他也明白，现在这种场合，自己说话要比凌成尧说话更有立场。
海盗和军方对立这点他很清楚，就算凌成尧他老爹要大义灭亲，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把他和乐游一起抓了。
有蛋挞在，只要能让他和乐游见面，他就能带着乐游一起逃跑。
所以问题不大。
林牧做好心理准备，调整了一下语气，轻声道：“您抓到的那位苍狼，是这样的，他……平时都叫我儿子……”
龙帝沉默着看向凌成尧，凌成尧点头表示肯定。
龙帝心里想说放屁！我这么善良可爱美貌聪明的儿媳怎么会和海盗头子扯上关系！我那么圆圆胖胖的乖乖小孙蛋怎么会有海盗血统！话到嘴边却忽然发现，林牧这张脸确实看着有些眼熟，之前没多想还不觉得，现在一说……
这眉眼明显带着苍狼的影子……不过比苍狼好看多了！
这一天中受到了太多震惊，就算是见多识广的龙帝，也有些吃不消了，一时不知如何消化才好。
凌成尧建议道：“可以将苍狼盗团划入联盟，借此找回遗落在荒原的龙族分支。”
龙帝瞪他：“你说得容易！”
当然，龙帝大声归大声，心里却清楚，一个集权的盗团远远好过一群零散海盗，苍狼统治下的盗团从不主动伤人，而那位老狼王的行事作风他们都很清楚，此时逮捕苍狼，只会引起边疆动荡，万一让老狼王借此东山再起只会更糟。
以及，他们有必要通过苍狼，接触他身后的那支荒原龙族。
即使不能收编这支海盗，也要通过其它方式缓和关系，同宗同源的龙族后裔不能成为仇敌。
凌成尧：“这件事我会负责处理，你只需要把苍狼交给我，只当这次出行没遇到他。”
龙帝嗤了一声，抱臂思考。
林牧蹭了蹭鼻子，多少有点心虚。
不好意思，你们说的那个荒原龙族，大概，恐怕，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谁说叫了儿子就一定是爸爸呢？
第253章 鸟不拉屎星球17 “那要是我想欺负人……
“他这哪里像个犯人？简直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我在家里也没像他这么惬意, 整天就是吃吃喝喝玩游戏。”
留守在龙帝星舰上的守卫看着监控，日常吐槽那位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
“给他准备的游戏都是最新版本, 我都没有玩过，等这次回去休假一定要买了试试。”守卫盯着屏幕，撇了撇嘴。
“别总看游戏，注意盯着犯人。”
“盯着呢盯着呢。”守卫嘴上这样应着，心里却道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这囚室铜墙铁壁, 连一颗细菌都跑不出来，别说大活人了。他们现在与其说是看守，不如说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
画面上, 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放下全息手套，伸着懒腰起身，去吧台调了一杯饮料，一边嘬着，一边闲逛, 仿佛晨起遛弯的大爷一样悠然自得。
看守撇了下嘴，回身拿起一杯饮料，还不忘多加两颗冰块，以显示自己比起囚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优越感的。
饮料入口冰凉, 他惬意地呼了口气, 继续看向屏幕，就见臭名昭著的海盗头子继续绕圈儿溜达，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扇门里。
他走路的姿势十分悠闲自然，那扇门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不是, 等等，这个地方怎么有门？
他明明记得墙面都是全封闭的……
哎？苍狼呢？人呢？！
守卫一眼扫过八个监控机位，都只看到空旷的舱室画面，不见苍狼人影，再回头去看主画面——那扇门的位置也只剩下光洁的金属舱壁，连一条接缝都没有。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用力按下警报。
“哔哔”的警报声瞬间炸响，他朝门外喊道：“有情况！犯人不见了！”
十分钟后，守卫小队经过一番折腾，又回到了监控室中，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一个大活人，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了。
消失了！
监控已经被看烂了，但不论看多少次，都只能看到那扇门凭空出现，又在苍狼走入之后凭空消失，门所在的位置完好无损，他们轮番检查过，也找不出一丝异样。
又几分钟后，龙帝得到消息，苍狼越狱了，附带监控录像和上千字的事件说明。
龙帝：“……”
等他亲自回到星舰查看，亲手摸到了那面“肇事墙”，龙帝：“…………”
一小时前，他和混蛋老二谈论如何处置苍狼，他说，人既然已经抓了，就不可能随便放掉，你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把他救走。意思是，很多人都知道他抓了苍狼，难保消息不会泄露出去，未免给人口实，就算要放，也要找个理由。
或者找个借口，造个疏漏，至于怎么做……放人既然是混蛋二老提出来的，自然要交由他去解决。
他说话的重点在前半句，让混蛋老二找个理由放人，没想到混蛋老二居然只听后半句，真的把人给弄走了！
长本事了是吧！
更可气的是，连他也不知道，混蛋老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在空荡荡的舱室转了几圈，还是没忍住屏退左右，给凌成尧发了通信，“老实交代，你都做了什么？”
凌成尧：“不是我，是我老婆。”
龙帝：“？”
那位善良可爱懂礼貌的漂亮少年，人家怎么会做这种事？？
同一时间，基地。
见面不过几分钟，林牧就被乐游揉成了鸡窝脑袋。
守卫从监控画面上只能看到门的轮廓，但乐游身处舱室，能看到门内情况，一层薄雾深处有个人影，怎么看都像他家崽崽。
于是他就踏进了那扇门，虽然明知道人影不可能是他家崽崽。
结果……
真的是崽崽。
不止崽崽，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基地。
这是他白日做梦还是中了致幻剂？
不管了，反正朝思暮想的小崽崽就在眼前。
乐游及时行乐，暂且放弃思考，一把将林牧抱进怀里，先是一通揉搓，又抱着他原地转圈，过够了老父亲的瘾才把人放下，仔细打量。
乐游对着林牧，又是摸头，又是捏脸，乐呵呵道：“这幻觉跟真的一样，那帮联盟混蛋在阴人方面倒是有两下子。”
“……”林牧道，“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幻觉呢？”
乐游捏着林牧的脸，笑得灿烂，“那就是做梦？也好也好，我家崽崽想我了，所以来梦里看我。”
林牧：“……”
行吧，就当是做梦吧，否则还要解释基地和蛋挞，怪麻烦的。
“饿吗？”他问。
乐游眼睛顿时一亮，“崽崽这么问，肯定是给爸爸准备了好吃的吧？拿来拿来，我全都给你吃了，撑死都吃。”
林牧：“……”
倒也不必如此。
他从冰箱里拿了肉蛋三明治和番茄汁，坐在苗圃旁边，和乐游一起把饭吃了，过程中简略讲了分开后的经历。
“哇喔~这个就是番茄汁吗？就是你给我的那个番茄？长的番茄果子？榨的汁？”乐游像品酒一样喝着番茄汁，眉眼间蓄满笑意。
林牧也喝一口番茄汁，不知从哪里摸出纸笔，“礼尚往来，今天我救你一次，以后你也得还我一次。”
乐游又在林牧脸上揉捏，“说什么一次两次，我家崽崽想要什么都可以，来来，告诉爸爸，想要什么？”
林牧把纸笔给他，“我想让你给我开个空头支票，不是真的支票，就是写上，你以后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不管这个要求有多不合理，在我提出来的时候，只要你能做到，就必须答应。”
“好呀。”乐游毫不犹豫地开出了这张“空头支票”，还问林牧，“真的只要一张就够了吗？你这有一沓纸，不如我都给你写了吧？有什么要求你慢慢填。”
林牧有点心虚，乐游并不知道凌成尧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现在其实算是使诈，等到以后荒原海盗和联盟军官因为立场问题起了冲突，他会很无耻地用这张空头支票要求乐游做出妥协。
收好这张“空头支票”之后，林牧起身，又给乐游弄了一碗番茄炖肉，这次是高配版的龙王尾巴肉，多少能弥补一点心虚。
乐游狼吞虎咽吃完之后，呼着热气道：“这果然是做梦，现实里不可能有炖肉那么好吃，而且还是我家崽崽亲手给我炖的。”
“好，好，做梦。”林牧拎出一个双肩背包，交给乐游，“走吧，醒醒，该起床了。”
蛋挞在墙上开出门来，林牧拉着乐游走入薄雾，在临近出口时停下步子，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乐游没防备，一步踏出门口，再回头看，只见一片白光消散，眼前是普普通通的一面砖墙。
他在墙上敲敲，“崽崽？”
没人回应。
这就走了？真是，要梦也不多梦一点……
他打开背包，看到包里装着换洗衣物、变装道具，和一些营养药剂。
分隔袋里，有林牧塞的一张纸条：【我很好！别找我！赶紧跑路！】
乐游没看到纸条，只把背包简单检查一遍，就从屋里走了出去。
这是绿水晶星上一个普通小镇的普通市集，本地土著用浓重口音叫卖着奇奇怪怪的土特产，连风吹过都带着一股乡土气息。
乐游在市集随意闲逛，啃了几颗本地水果，后知后觉，这好像不是梦啊……
可如果不是梦的话……
他忽然停下脚步，四处张望。
我崽崽呢？
我那么大的一个崽崽呢？
……
基地。
林牧收到了乐游发过来的消息，终端提示音滴滴直响，好像玩具小飞机用塑料子弹低空轰炸。
等他回复过后，密集又短小的消息又变成了长篇大论，小屏幕上一页都显示不完，先是各种问题，后是各种嘱咐，最后死乞白赖要来找他。
怎么说呢？乐游会有这种反应他真的毫不意外，所以之前见面才会“先跑为敬”，不然海盗头子把他扣下就麻烦了，分分钟就能挑起“两国争端”。
他按照设想好的，连哄带骗……啊不是，好言相劝，反复告诉乐游自己没事，让乐游安心跑路，等大家各自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再像之前说的那样，到珊瑚星那边集合，一起研究小耳朵猪。
反复拉锯几次之后，乐游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林牧也松了口气，他虽然打字打得手指头疼，但总算成功解决了一场重大的星际争端。
凌成尧回复完龙帝的信息，见林牧溜达过来，顺势将他揽至身边，问：“怎么样？”
林牧眼睛眯起几分狡黠，“你说呢？”
凌成尧在他鼻尖捏了一下，“当然是——我老婆通过自己的聪明智慧，非常顺利地解决了一场潜在的星际争端。”
“那当然。”林牧扬着下巴，得意地晃了晃腿儿，甩掉鞋子，圆润的脚趾尖向上一翘一翘。
凌成尧抱着他闲聊片刻，又问：“如果以后海盗和联盟还是要发生冲突呢？”
林牧晃动的脚尖在空中悬停，“那我谁也不帮。”
他一个穿越来的网吧小老板，对联盟没什么归属感，对海盗也没什么厌恶感，如果这两边真打起来，他也不知道应该帮谁。
不过他也帮不了谁，他一个种地的劳动人民，只希望这些星际居民好好赚钱，多多吃饭，改善生活，以后原生果蔬想吃就吃，也顺便让他多赚点钱，早点实现买星球做球长的伟大梦想。
海盗和联盟这对老冤家，谁也不能真的把谁灭了，就这么凑合着，各过各的得了。
一颗小巨蛋跳上林牧膝头，摇头晃脑，仿佛在说：我爹爹说的都对。
林牧把它托高一点，搂在怀里当抱枕，下巴抵着光溜溜的蛋壳，把视线略微抬起，眯着眼睛看凌成尧，反问：“那要是我跟你爸打起来了，你帮哪边？”
凌成尧嘴角微微上扬，食指在蛋挞壳上轻点，“我会把小胖子扔过去，让你们打不起来。”
林牧把眼睛眯得更细，审视意味更浓，“这话听着可不真诚。”
“打不起来。”凌成尧道，“以他的脾气，如果哪天我跟你吵架了，他也只会帮你打我。”
林牧狐疑地眨眨眼，“还有这好事儿？这是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优良品德？”
凌成尧在林牧脸颊捏起一点软肉，“你是‘外’吗？”
“不是吗？大长腿同学，容我提醒一下，我们现在可只是恋爱关系，很脆弱的，说不定哪天就分手了。”
这话林牧经常说，凌成尧不跟他纠缠字眼，反正就算宇宙爆炸，这也是他老婆。
他继续在林牧脸上揉捏，“我家人都很护短，以后你就懂了，没人敢欺负你。”
“那要是我想欺负人呢？”林牧问。
凌成尧前倾身体，长睫低垂遮住雾蓝色的眼睛，主动把自己送到林牧面前。
林牧朝他脸上吹了口气，嫌弃道：“你这样的，欺负了也没意思。”
凌成尧双眸微张，视线落在林牧眉眼，低声问：“那什么样的才有意思？”
他低声说话时声音有种特殊质感，听得林牧耳根发痒，虽然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还是认怂地往后撤了撤，正想着说点什么反击，就听到手腕终端响了。
这是他之前设定好的计时，提醒他去看龙。
第254章 鸟不拉屎星球18 虽然但是，这科学吗……
从基地回到现实, 龙帝已经等在星舰旁边，高大的身形略微前倾, 目光灼灼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翘首以盼”。
不用问，这是在等蛋挞。
“这蛋非得自己孵吗？干脆让你爸替我孵蛋算了，我看他肯定乐意。”林牧小声道。
凌成尧还没说话，蛋挞就用力往林牧怀里拱了拱，表达自己态度：就算爷爷再宠它！它的心里也只有爹爹！
林牧感觉到了胸口碎大石般的酸爽，这胖子贴得太紧, 简直喘不上气儿。
龙帝远远看着这点细节，眼神中流露出藏不住的羡慕。
林牧看着他那个眼巴巴的目光：“……”
要不给您老人家也来一个胸口碎大石？
林牧还是少年身形，骨架纤细, 走路声音也轻，此时距离星舰还有百米左右，且星舰舱门紧闭，正常来说，里面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等林牧走近，舱内的白龙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忽地睁开了半闭的眼睛, 隔着厚重的舱室, 望向林牧所在的方向。
林牧听到了一声清越的龙吟。
这声音悠扬地回荡林中，在场每个人都能清晰听到，林牧却有种感觉，像有一颗圆圆的石子从远处飞来，不偏不倚, 正落在自己心里。
虽然这声音每个人都能听到，但他就是觉得，这声音是在叫他。
这次依然是三个人一起进入船舱，白龙已经彻底苏醒，庞大身躯在舱室中有些局促，尾巴无法舒展，只能盘在身侧，也无法站直身体。
通常而言，巨兽在苏醒之后，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掌控力，都会尝试着站立、奔跑、跳跃，以确认自己是否受伤，过后还会试图逃跑，但这只白龙不一样。
从监控画面来看，它苏醒之后并没有做出任何大幅度的动作，连移动手脚都显得小心翼翼，没有试图逃走，也没有损坏舱内任何设施……除了林牧刚出现的那一刻，它起身动作太猛，不小心撞掉了舱顶的监控摄像头。
它似乎明白不该撞坏东西，喉中发出讨好的颤音，在林牧面前伏低身体，又垂下头颅，很努力地，想让自己的视线低一点，更低一点……
不过不太成功，即使它将下颌紧贴地面，视线也还是比林牧略高一点。
它望着林牧，“呜”了一声，柔软的尾音带着局促的讨好。
怪可爱的……
林牧忍不住伸手，在它颈侧摸摸，白龙声音中透出明显的喜悦，当他收手回来，白龙还要追着他的掌心来蹭，看起来对他毫无戒心。
他已经听凌成尧说了“类龙”的概念，按照常识，所谓类龙本质上只是长着接近龙族外形的野生动物，应该保有最起码的野性，对他们怀有戒心，哪怕是在奉龙会长大的类龙，也并不是被当成宠物来养，经历了许多折磨，不应该这么傻白甜才对……
他让凌成尧也试着摸摸白龙，凌成尧依言试了，白龙依然乖顺，但不像对林牧那样亲昵讨好，看起来似乎只是出于礼貌。
龙帝尝试也是同样。
如果不是林牧太过自恋，那就只能说明，这龙确实很喜欢他。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不能变成龙形的龙，是哪里比凌成尧他们那些正牌的龙更招龙喜欢。
白龙伏在他身侧，喉中持续着亲昵的呼噜声，林牧只要稍稍眯起眼睛，就能脑补出一只晒太阳的大猫。
这声音让人放松，也让人犯困，林牧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浮现出白皑皑的雪原和冷烈烈的冰山。
一线阳光在冰山的折角处跳跃，锐利如同刀刃，割破画面。
林牧清醒过来，略显迷糊地挠挠头，对凌成尧说：“我想自己在这待会儿，你们有事儿先去忙吧。”又把蛋挞交给龙帝，“麻烦帮我照顾一下蛋挞。”
龙帝瞬间站直身体，目光灼灼发亮。
两人走后，林牧走到白龙身侧，看着它的眼睛，他的身影倒映在它眼中，像是倒映在安静的湖里。
林牧试着放空思绪。
眼前实景散开，渺远景象像是从万花筒里旋转浮现，白蒙蒙的雪雾笼罩冰原，夕辉下的山脉是一道蜿蜒的曲线……
当他集中精神，把注意力拉回现实，那些画面又逐渐远去。
林牧：“……”
他后退几步，和白龙拉开几米距离，再将思绪放空……这次没有白茫茫，只有绿油油，眼前浮现的是外面那片树林。
再放空一次，则看到了凌成尧那双存在感十足的大长腿。
林牧：“……”
所以看到的画面确实和这只白龙有关？他再次走近，将掌心覆在白龙颈侧，随着白龙的呼吸，鳞甲上传来令人心安的轻颤，他闭上眼，又看到那片雪原。
“这是哪里？”他问，“你出生的地方？”
白龙以低低的声音回应，在林牧掌心轻蹭，接着仰头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声音像是一支干枯却有力的笔，穿梭群星之间，画出一道远去的折线。
林牧：“……”
虽然但是，这科学吗？
刚刚那声龙吟，好像是一张声音版的星际地图，更不可理喻的是，他居然能读得懂它。
几分钟后，林牧找到凌成尧，“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我脑子里知道一颗星球在哪里，但是不好跟你描述，你能想办法把我带过去吗？”
凌成尧道：“可以，但可能需要多花一些时间。”
林牧托腮思考片刻，“那如果我现在要去这颗星球，需要多长时间准备？哦对，那只白龙也要一起带上。”
林牧说得没头没尾，凌成尧也没追问，只是看着他，等他自己思考清楚。
林牧思考，然后放弃思考，直接把自己看到“幻觉”的事情说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觉得吧，我看到的那个地方，就是这条龙的老家，那边很可能还有其它的龙，我想过去看看。”
凌成尧略微思考，“除了冰川，你还看到了什么？”
“问得好。”林牧也觉得冰川不是重点，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但画面总是雾蒙蒙的，他看不清楚。
他试着向凌成尧解释这种很微妙的感觉，凌成尧听后反问：“为什么想去那颗星球？只是因为好奇？”
林牧也觉得自己是好奇，但被这么一问反而不确定了，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一种感觉，似乎这是一道单选题，除了过去之外，没有其他选项。
他道：“说不清楚，估计去到那边就清楚了，你怎么样？是不是还得跟你老爹请示一下？不行就过一阵子再去也行。”
“我没问题，先跟我说一下这颗星球的基本信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两个人仿佛在玩地狱难度的“你画我猜”，林牧连说带画加比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凌成尧居然都能听懂。
如果有一门叫做“林牧语”的语种，专业满级十级，那毫无疑问，凌成尧能轻轻松松考到十级。
凌成尧将几张星图投在全息屏上，“范围已经有了，还需要一些信息才能最终确定。”
这进度比林牧预想中的喜人多了，他笑着勾住凌成尧后颈，“你说咱俩怎么这么有默契呢？这哪像刚好上的小情侣，简直就是老夫老妻。”
凌成尧双手扣住他柔韧的腰线，将他抱离地面，转身放到桌上，俯身时却听到他继续道：“都老夫老妻了，离婚还会远吗？别人是七年之痒，我们可能七个月就痒了。”
凌成尧嘴角弧度向下，双手按在桌面将林牧禁锢，低头封住了那张不会好好说话的嘴。
不算温柔的一吻结束，林牧认怂地推开凌成尧，双手捂嘴，咸鱼一样在桌面躺平，声音闷在掌心，“别来了啊，说正事。”
“好，你说。”凌成尧单手撑在林牧脸侧，低垂的目光幽深而又危险。
林牧：“……”
他要说什么来着？
哦对，正事。
正事……
空气静了半分钟，林牧望着天花板放空了半分钟。
凌成尧将他从桌上抱起，把这一条咸鱼捋直了在地上放好。
姿势正确，出走的脑细胞终于回归脑壳，林牧忽然道：“啊对！双星系统！筛查一下双星系统。”
凌成尧视线在他身上多停了一秒，很明显想到了别的什么，却没说话，只转身筛查。
片刻后，一张星图从许多候选图中跳出，铺开占满整个屏幕。
林牧兴奋道：“没错！就是这个！”
目标星球确实位于荒原深处，是一片连海盗都极少涉足的星域，凌成尧将路线规划完毕，对林牧道：“之前捡到的那瓶蜂蜜，经过分析比对已经找到了可能的来源星球，坐标还算顺路，想不想过去看看？”
“这还用问？”先不说原生蜂蜜有多金贵，能给他买星球的伟大梦想舔多少砖加多少瓦，就说最实际的，他这还有一颗等待孵化的龙蛋……哦不对，是星际版的核动力碎钞机。
等小胖子出壳了，光是吃蜂蜜都能吃到他和凌成尧双双破产。
两人做好了出行规划，龙帝听说后表示，他也要去，而且态度坚决，完全没有要跟两人商量的意思，表态之后就开始安排手下，大刀阔斧地准备行程。
林牧：“……”
仿佛误入了星际版的爸爸去哪儿。
他跟凌成尧使眼色，凌成尧像是没看懂一样，只是很淡定地在他头上摸摸。
入夜，熟睡的林牧被人拦腰抱起，第二天醒来时已经身在舰舱，小巨蛋如往常一样贴在他怀里，光洁的蛋壳倒映着不远处的舷窗。
窗外不是绿水晶上的茂密树林，而是无尽星空。
凌成尧将早餐放在床边，对林牧道：“早。”
林牧：“……”
小铎捂着飞机帽跳出来，“早啊美人儿！”
林牧：“……”
货舱中传来一声悠长龙吟，仿佛也在凑热闹。
林牧：“……”
谁懂啊，只不过是睡一觉，就睡出了被绑架的感觉。
第255章 冰原1 这东西怎么看着那么像个蜂窝？……
林牧发了会儿呆, 逐渐清醒。
不用说，一定是凌成尧为了不让自己老爹当电灯泡, 趁夜里带他一起跑了。
林牧：“你确定你爹不会被你气死？”
凌成尧：“我走的时候给他留了字条，劝他回去好好工作，不要沉迷玩乐，手写的，足够诚意。”
话音未落，就见凌成尧手腕终端频闪，收到了来自龙帝的消息——是一段长达五分钟的咆哮。
林牧听完揉揉耳朵, 点评道：“嗯，中气十足，说明你爸身体很好。”
路途中, 五颗龙蛋开始陆续孵化，小铎整天守着龙蛋，每当听见动静，就跟自己要当爹了一样，嗷嗷叫着跑去通知林牧, 林牧几次在睡梦中被吵醒，恨不得把这倒霉孩子从飞船上扔出去。
孵化异常顺利，顺利到小铎这个xie教二代都要怀疑人生的程度，从第一颗龙蛋有动静起, 他就开始絮絮叨叨祈祷神龙保佑, 还跟林牧打预防针说孵出来是运气，孵不出才正常。
第一只小龙崽孵化时，他嗷嗷叫得嗓子都哑了，后面又守着它一天一夜没睡才肯安心，第二只小龙崽孵化时, 他又嗷嗷叫了半天，守着它一夜没睡，等到了第三只小龙崽，他就不再叫了，激动还是激动，但明显更多的是怀疑人生，他想不明白，奉龙会里孵了几十年也没有一只的龙崽，怎么到了林牧手里就跟大白菜似的，一只比一只好活，一只比一只壮实？
到底是奉龙会不正常？还是林牧这个人不正常？
他不理解啊！
孵化用的透明小隔间就被放在主舱室里，挨着那只退役神龙，所谓退役就是说它曾经服役过，而服役内容，就是创造龙蛋。
可以说，现在的几颗龙蛋都是这只白龙的孩子，不过可能因为刚出生就被带走，白龙对那几颗龙蛋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直到第一颗蛋开始孵化。
从蛋壳上出现裂缝开始，白龙就开始用视线守着它，喉中不断发出轻柔的颤声，当幼崽出壳，它更是将脑袋抵在透明隔间门上，对小家伙隔空轻蹭。
林牧看到这一幕，本打算把小崽交给白龙，没想到，这些小崽也是粘糕成精，刚会扑腾翅膀就往他身上硬贴，白龙见状不但没有任何意见，还跟着小崽一起往他身上贴，可爱是可爱，但也太热情了！给林牧带来了不小的身心压力。
不过好在蛋挞也有同样的“吸龙”效果，小粘糕们如果粘不到他，就会转而去粘蛋挞。
等到蛋挞也忍无可忍，整天缩在林牧怀里避难，林牧就把这群年糕全部扔进了基地，让小卷毛一起养着。
十天后，星舰在一号目标星球降落。
类似的目标星球总共五颗，都是偏远的荒原星球，查不到相关信息，必须实地排查，才能确定原生蜂蜜来自哪里。
星舰停稳之后，先有一群小型机器人鱼贯而出，四散出去收集地面信息，稳妥起见，等它们将信息传回，确定本星球地面条件适宜人类活动，林牧他们才会登陆勘察。
主舱室外护甲开启，露出巨大的透明舷窗，林牧好似老学究，背着手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
也不是真想看到什么，就是在天上飞久了，再见着地面，总觉得怪亲切的。
原生蜂蜜哪能这么好找，别说这才是第一站，就算五颗星球全找一遍，也可能一无所获，兴许是目标错误，兴许是蜜源植物已毁，总之不能抱着太大希望，就是顺路一找。
舷窗之外一片明晃晃的阳光，星舰降落地点是这颗星球的主大陆，此时处于旱季，极低的空气湿度造不出一丝云来，光线无遮无挡，自然白得刺眼。
本地植被为了抵抗干旱，叶片多覆盖细密绒毛，反射的阳光连成一片，让舷窗外的画面几乎过曝。
啪叽一声，林牧将手掌按在墙上，上下揉搓几下，调低了透光率。
原始的地球人现在也会鼓捣星舰这种高科技了。
舷窗变暗，像是架了一副墨镜，林牧终于能看见了。
高矮层叠的小树林里，挂着一堆圆嘟嘟的……果子？
挂在那里一晃一晃的，是果子吧？不过怎么看着都是一个形状？
一两米高的灌木和十几米高的乔木，结的果子看起来都差不多，这合理吗？
因为文明之花？污染之后连果子都一样了？
林牧抬手在舷窗表面扒拉扒拉，这架从军方“借”来的星舰性能不错，内层自带触屏功能，扒拉几下就能放大缩小。
他将远处画面放大，逐渐看清那些果子表面并不光滑，而是一层一层向下堆叠形成弧度，就像用乐高拼成一个圆形。
看着有点眼熟啊……
但是，不能吧……？
林牧蹬蹬蹬跑到一边，找出那些探查机器人的方位，选择其中一个改为手动控制，拿起凌成尧特意给他做的手柄，像玩游戏一样，操控着机器人冲向那些低矮灌木。
冲呀！
接近目标之后，机器人挺胸抬头，举起一对小爪子，对准最近的一颗“果子”，用力一扭，同时背板打开，露出储物空间，只一瞬间，就将被摘下的果子收了起来。
灌木忽然一阵摇晃，从树荫中探出一只覆满鳞片的爪子，在空气中快速挥动几下，接着探出同样覆满鳞片的圆形脑袋，盯着原本悬挂“果子”的位置静了片刻，左右看看，疑惑地挠挠头，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过程中，林牧控制着机器人一动没动。
等这只长得像蜥蜴的猴子缩回树荫，他才操控着机器人回到星舰。
机器人背部亮起安全标识，表明经过初步检测，储物仓内的物品对人无害，接着舱门打开，露出了此行的战利品。
不太规整的圆形轮廓下，隐藏着充满建筑美感的六边形结构。
林牧：“……”
是不是他的开发方式不对，这东西怎么看着那么像个蜂窝？？
旁边传来“哇”的一声，小铎道：“这是原生的吗！是吗是吗？咱们发财啦！”
好消息：这圆疙瘩确实是个蜂窝。
坏消息：椰子那么大的蜂窝里面只能榨出一勺蜂蜜。
好消息：蜂蜜是原生蜂蜜。
坏消息：蜂蜜味道发苦，不太好吃。
好消息：这才第一站就找到了原生蜂蜜。
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比对失败，这款蜂蜜和他们从奉龙会捡来的蜂蜜不是一个品种。
现在需要决定的是，在第一站就瞎猫撞上死耗子的情况下，是否还要继续寻找那款蜂蜜来源。毕竟现在已经有了备用蜜源，再去那些未知星球寻找一款特定蜜源就显得不太划算。
舷窗外，一群小机器人疯魔似的冲向树丛，挥舞着爪子采摘蜂巢，那些藏在树荫里的鳞甲猴子奋起反击，石头像雨点一样砸向小机器人，舰内监控屏上不断跳出遇袭提醒，同时显示机器人的损毁情况：0％。
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蜂群像一层蓝雾笼罩在上方，根据分析，蜂群和猴子存在一种共生关系，简单来说，就是猴子驯养蜜蜂采集蜂蜜，同时对小蜜蜂们提供一定保护。
那层看起来很违和的鳞甲，应该就是被蜜蜂蛰怕了才进化来的。
作为偷蜜贼，林牧很安全地躲在舰舱，看着完成任务的小机器人将采摘来的蜂巢卸货，再交由另外一波机器人拆分取蜜，他守在旁边，时不时就从临时储存用的玻璃罐里偷吃一口。
苦甜苦甜的，有点怪，不过吃惯了也还不错。
小铎也在旁边监工，眼珠子几乎长在蜜罐子上，偷偷咽了不知道多少次口水，但不敢说自己想吃。
这一口可太贵了，他怕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单个蜂巢里的蜂蜜实在太少，好不容易才把罐底铺满一层，估摸着也就50ml的样子。
林牧换上一个空罐子上去，拿起装有少量蜂蜜的罐子，递给凌成尧道：“这点拿去给小白吧，估计她喜欢吃。”
小白就是那只白龙。
小铎并不知道林牧还有一个秘密基地，在他看来，白龙和五只小崽就像是在星舰里凭空消失了一样，发现龙不见的那天，他嗷嗷叫着去找林牧，问怎么办，林牧却说，不好意思没告诉你，它们挺好的，现在在更安全的地方。
小铎不理解，就这么大一艘星舰，还能把龙往哪里藏？？总不能是坐着穿梭艇给送走了吧？退役神龙那么大一只，穿梭艇也放不下啊，何况他真的去清点了穿梭艇的数量，确信一个不少，除非林牧把龙扔进宇宙里了，否则真的没法解释。
这会儿听到林牧要给退役神龙送蜂蜜吃，他就更茫然了，龙在哪儿！到底谁能跟他解释一下？！
小铎一边在内心咆哮，一边朝蜂蜜罐子眼巴巴地伸着脖子，眼看着都要变成小王八了，林牧忽然转身，分给他满满一勺蜂蜜，“这个给你，尝尝。”
快乐来得太突然，小铎的反应跟不上现实，只迟钝地“哦”了一声，本能地把嘴贴了上去。
虽然但是……蜂蜜好甜啊！！嗷嗷嗷好甜好甜！！！
脑子里有根弦儿拉着他，告诉他这东西太矜贵了，不是他能吃的，但嘴巴根本就不听使唤，吧嗒吧嗒就吃了半勺。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跟着林老板待遇真好QAQ
林牧手里也拿着勺子，手捧蜜罐，边吃边走边问凌成尧：“所以咱们要不要调整计划？”
“我建议先去冰原。”
“我也觉得，如果小白是奉龙会从冰原抓的，那奉龙会肯定比咱们了解冰原，现在他们让小白退役了，会里的‘神龙’应该不太够用，难保不会再去冰原抓个小黑小蓝什么的，搞不好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尽快过去肯定没错，至于这边，我觉得见好就收，先把蜂蜜搞完，再把蜜蜂抓了，最后找到蜜源植物带走，差不多也就行了。”
小铎忍不住在旁边鼓掌，心说学到了，原来这就是“见好就收”。
“大自然的搬运工”这活儿不太稳定，为了货源充足，林牧以后肯定要自己生产蜂蜜，不止需要蜜源植物，也需要辛勤酿蜜的“小奴隶”，这颗星球上的蜜蜂肯定可以适配本地的蜜源植物，但未必适配他从地球带来的橘子和大枣，所以，等以后见到了别的蜜蜂品种，也要有意识地收集起来。
这片大陆上的蜜蜂和“猴子”之间属于很典型的共生关系，猴子帮蜜蜂守卫巢穴，驱赶天敌，蜜蜂为猴子提供营养丰富的蜂蛹和少量蜂蜜。
小型机器人已经和猴子们大战了上百回合，猴子们朝机器人扔石头，扔粑粑，打得它们狼狈不堪，仿佛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但实际上，机器人不能说损伤不大，只能说毫发无损。
在猴子们斗志高昂的叫声中，树上的蜂巢已经越来越少，到了傍晚的归巢时间，蜜蜂们无家可归，只能在猴子头顶盘旋，从薄雾聚成乌云，终于成功引起了猴子们的注意。
猴王：“吱……”
小猴子们：“吱？”
猴王：“吱吱……”
小猴子们：“吱吱？”
蜂群聚成的乌云越来越浓，仿佛酝酿一场暴雨，拥有一颗充满智慧的大脑袋的猴王举头望天，终于模糊想起了自己还是一只小猴子的时候，回忆起了被蜜蜂支配的恐惧。
猴王：“吱！吱吱！”
它振臂一呼，周围小猴子们立刻大叫响应，仿佛战前誓师一般豪气万千，接着就见猴王从树冠中站起身来，高傲地甩了一下覆满鳞片的尾巴，接着潇洒转身——跑了。
小猴子们歪起脑袋。
小猴子们面面相觑。
小猴子们n脸懵逼……
“嗡”的一声，仿佛大雨倾盆，愤怒的蜂群俯冲而下，拳头似的砸向猴们。
明明花了重金雇佣保镖看家，现在家都给人端了，但保镖还在，怎么办？当然是找保镖出气啦！它们蜂蜂也不是吃素哒！
不祥的阴影倒映在猴子们无辜的大眼睛中，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它们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逃开。
确切来说，是四散了，但没全散。
在短暂的慌乱过后，散开的队形就朝内部重新收拢，拧成一股麻绳，朝着猴王的背影追了上去。
小猴子：“吱吱！”
（追随吾王！）
猴王：“……吱？”
（什么声音？）
小猴子：“吱吱吱！”
（我们来啦！）
猴王：“吱吱吱！吱吱！吱——！！”
（你们别过来呀！把蜜蜂都引过来啦！！）
小猴子们很快拧成一股麻花，飞奔向前，跟在猴王身后，共同组成了一根颇具动感的感叹号。
蜂群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俯冲起来越发声势浩大，就在乌黑泛蓝的铁拳即将从天而降，砸中跑得最慢的小猴子时，一记细微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张半透明的大网不知从何而来，瞬间铺展，像张开的大手，接住了挥出的拳头。
短短几秒种后，大网收束，好似一只薄皮大馅儿的包子落在地上，将蜂群尽收其中。
猴群又跑了一段才发现没了危险，充满智慧的猴王望天挠头，大大的眼中写满小小的疑惑。
一只大号机器人拖着蜂群返回船舱，猴王看着这一幕，表情越发疑惑，林牧隔着屏幕朝它招了招手，“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一步计划：采蜂蜜√
第二步计划：抓蜜蜂√
现在只差蜜源植物，计划就能圆满完成。
第256章 冰原2 他的计划遇到了一点点小问题。……
按林牧的想法, 寻找蜜源植物是最简单的，明天一早把蜜蜂放出去, 让它们做带路党，确定蜜源位置之后，再把挖掘工作交给机器人，自己只需要准备好场地移栽就ok了。
有了植物和蜜蜂，基地就能源源不断产出原生蜂蜜，哪怕每天只产一勺，一个月也能攒下一罐。
这要是拿去联盟卖钱……买星球的目标就能提前实现了吧？
啊不对, 这能卖吗？
算走私吧？
好吧，只要没有官方许可都是走私……奉龙会那帮长老就是这么进去的。
不过只要不进联盟就没问题，他可以在荒原出手, 比如卖给乐游？不止蜂蜜，还有配套的蜜蜂和蜜源植物，如果价钱合适，跟他合作搞个蜂蜜农场也很不错，这家伙不是有星球吗, 场地问题也解决了……
林牧嘴角弧度上扬，再上扬，连买到星球之后给它取个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然而……他的计划遇到了一点点小问题。
如他所想，放出蜜蜂之后, 这些脾气暴躁又勤勤恳恳的小家伙确实会主动带路去找蜜源, 但……
谁能告诉他，蜜源植物怎么会长成这样？
简单来说，这植物就像是长在末世文里的竹子，有着富含金属元素的坚硬竹枝和长满尖刺的竹叶，如果这里也有熊猫, 那确实担得起“食铁兽”的威名，否则根本啃不动它。
这种植物花朵细小琐碎，也难怪只能产出那么一点蜂蜜……重点是，这东西根本没办法挖。
经仪器探测，整片高地上的“竹子”在DNA层面上毫无区别，也就是说，它们看起来是一万棵，实际上是同一棵。
而且它并不是真的竹子，只是形态相似，不像竹子那样，挖一段竹根就能分株繁殖，仪器探测到这种植物的主根系深藏在地下五十米，最粗的部分直径超过两米，像是竹林的心脏，负责储存营养和生发竹笋，想要竹子顺利成活，只能把主根一起挖走。
先不说这东西能不能挖得出来，只说尺寸就足够让人头秃，地下部分五十米加上地上部分二十米，需要至少七十米的高度才能种下这片竹林，而他只有一个神庙改造成的地下基地，穹顶最高的位置也才五十多米……
机器人反复估算了挖掘难度，林牧看到数据之后，忽然觉得，只有蜂蜜也挺好的，做人嘛，不能贪心，搞了三个计划，能完成两个还不够吗？
竹子什么的，要不就算了吧？
林牧找了块石头坐下，托腮思考，他很乐意知难而退，但基地尺寸确实是个问题，现在一只小白已经把神庙地上部分占满了，以后还要种树，枣树和橘子树都要有一定规模才能采集到足够的蜂蜜，但是神庙内部空间是固定死的，还能怎么扩展？
而且毕竟是室内空间，人造阳光虽然更加稳定，但比起星球表面的自然环境，还是少了一点感觉。
如果有任意门就好了，基地作为中转站，随便推门出去就是一个地点，等以后再发现其它蜜源地，也不用把蜜源植物挖走，只要加一扇门，到了花期过来收蜜就行……
嗯，想得挺美，要真能这样，整个星系不就跟他家后院儿一样了？
干燥的风顺着竹林边缘吹拂，林牧额前碎发随之一晃一晃，他望着竹林，发呆。
原始的地球人曾经对风吹竹林的声音进行过许多文学创作，文人雅士院子里也总爱栽上几丛竹子，小风一吹，小雨一洒，别有一番意趣，竹影摇曳，竹叶沙沙，还能跟古人做一番跨时空的交流。
前提是真的竹子。
眼前这种怕是不行。
微风吹过，金属质感的竹叶好似尖刀笔挺，纹丝不动，大风刮来，硬挺的竹叶好似无数簧片，发出“嗖嗖”、“飒飒”、“呲呲”声响，闭眼听着一片鬼哭狼嚎，仿佛乡村艺术家们在演奏吃席。
这种画风，就算抛开功能不看，纯粹种在基地当个装饰，似乎也不大合适……
林牧从机器人手里掰了个小铲子，在地上刨坑，想看看能不能挖到竹笋，然而竹林下的土地无比坚硬，仿佛被强韧的主根鞭笞成了天然的混凝土。
挖不动……算了。
林牧对着一望无际的竹林，一筹莫展，唯有心头盘旋的四个大字熠熠生辉——来都来了。
怎么能空着手回去呢？
然而这片竹林就像一只巨大号的铁公鸡，是真的一根毛也拔不下来。
这时听到凌成尧说：“或许可以采集一点样本，带回基地组培。”
林牧瞬间停止思考，抬头看他，等着现成答案。
凌成尧：“组培植株可以根据环境控制尺寸，不过现在还不清楚这种植物的特性和生长周期，要做好它在几年之内都不会开花的准备，蜜源不足，供养不了整个蜂群，我们可以只把蜂王和少量工蜂带走，根据组培植株生长情况，决定后续蜂群规模。”
林牧只把自己当成一尊蜡像，一颗脑仁儿纹丝不转，等凌成尧说完，他立刻痛快拍板，“好，听你的，就这么办！”
于是那些飞着飞着莫名其妙被抓住的蜜蜂，又莫名其妙恢复了自由，继续投入到和猴子们的爱恨情仇当中。
林牧盘点库存，这一趟下来，整罐的蜂蜜+10，每罐都是1000ml容量，小蜜蜂+50，包括1只蜂王和若干工蜂，蜜源植物组培样本+10，已经做过初步处理和基因分析，很快就能进入培养流程。
关于蜂蜜数量，原本按照估算，如果把所有蜂巢全部摘走，至少也能获得三十罐以上的蜂蜜，但他们已经放了大部分的蜜蜂，总要给人家留点口粮，反正这个蜜源地点已经被他记下来了，以后有需要随时都能再来打劫。
这就叫作可持续打劫哦不，发展。
星舰起航之前，林牧站在窗边，很豪气地朝外面挥了挥手，想着那十罐蜂蜜，就有一种土豪般的心情，可惜只“豪”了几个小时就萎了，当他回到基地，刚孵化的年糕龙围着他嗷嗷待哺，小白亲昵地朝他呼噜呼噜，他大手一挥，豪爽地给它们加了好些龙粮。
吃，使劲吃，有钱，买得起。
然而吃完龙粮之后，一群大龙小龙还是粘着他不肯罢休，小鸭子似的围着他转，他哄了半天，才后知后觉，这些家伙要的不是龙粮，而是蜂蜜。
不知道为什么，和“龙”字有关的生物，好像都很痴迷蜂蜜。
行吧，家里又不是没有。
他从蜂蜜库存中特批出来一罐，打算给粘糕们改善伙食，五只刚孵化的粘糕还是宝宝，每龙每天加餐1ml蜂蜜也就差不多了，从奉龙会买回来的那只粘糕已经长大了两圈，暂时取名大粘糕，因为个子大一些，每天加餐2ml，至于成年的那只小白，就给它取名叫白粘糕吧，根据体型，每天加餐3ml。
在写下3ml时，林牧在脑中自我吐槽，如果真的按照体型分配，30ml都不够啊喂。
但没办法，地主家也没有太多余粮。
林牧按照计划，开始给粘糕们加餐，效果出乎预料得好，粘糕们不但饱满圆润起来，鳞片更有光泽，且肉眼可见地更加开心，连哼哼唧唧的叫声都加了不少含糖量。
林牧看着小崽子们健康成长，自然也很愉悦，仿佛感觉到了一种养猪场小老板的喜悦。
然而……
像这样一毫升一毫升的分配，感觉好像不多，但计算一下，每天却要消耗10ml，一罐蜂蜜只够吃100天，且小粘糕们很快就会长成大粘糕的体型，如果给它们也加到2ml，那就是每天消耗15ml，一罐蜂蜜只够66天……
林牧抱着蜂蜜罐子，脑中回荡起经典的《愚公移山》——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在他这里，蜂蜜就是山。
吃不起啦！
现在只有蜂蜜，没有蜜源植物，不止粘糕们要消耗蜂蜜，养活那几只蜜蜂也要消耗蜂蜜，而且还没算对蜂蜜消耗最大的那个——他自己。
实不相瞒，林牧吃蜂蜜从来不按毫升计算，每次都是拿着家里最大的那个勺子，挖上满满一勺。
短短几天时间，第一个蜂蜜罐子就宣告破产，他望着空荡荡的罐底陷入沉思。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把那颗星球上的蜂窝全部榨干了吧？”
“你确定吗？”凌成尧问。
“不，我就随便说说。”林牧叼着勺子，把边上沾的最后一丝蜂蜜舔干净，“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冰川也能产蜂蜜呢？”
凌成尧在林牧唇角吻了一下，“可能性并不是零。”
他语气堪称温柔，但林牧还是觉得，自己在他头顶看到了一串充满吐槽的省略号。
行吧。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缺少蜜源植物。
林牧忽然站直，蹬蹬蹬跑到基地一角，在几棵橘子树面前蹲下，微笑，“现在压力给到你们，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开花？”
循环系统吹出持续不断的软风，扫着碧绿的橘叶摇晃，仿佛在瑟瑟发抖。
在和橘子树们进行过“友好交流”之后，林牧又奔去育苗区，隔着防护玻璃，盯紧那几颗枣核，它们已经做过了预处理，放在恒温恒湿的无菌环境，唯一的任务就是正常发芽。
林牧笑容可掬，额头贴上玻璃，给枣核们展示一张放大版的漂亮脸蛋，温柔道：“橘子树已经在努力了，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发芽？”
恒温箱内，坚硬的枣核已经被破开两半，露出隐藏在内部的种子，箱子里没有风，枣核不能像橘子树苗一样瑟瑟发抖，尖尖的前端却好像一枚锥子，梗着脖子表示：再逼我就自杀。
“哦？你们是说明天对吗？”林牧嘴角上扬，笑得更灿烂了一些。
第257章 冰原3 “量子力学懂吗？”……
林牧懂了一个道理, “鸡娃”或许没用，但能使家长感到快乐。
为了督促基地里唯二两种蜜源植物生长, 他把帐篷搭到了育苗室外，又把几棵橘子树搬到了枕头旁边，每天睡前还会分配任务，和凌成尧一人两个花盆，搂着睡。
他管这叫“龙气育苗大法”。
白天事多，不方便随时“鸡娃”，他就想了替代方案, 让蛋挞替自己守着橘子和枣核，多少孝顺一下，结果这胖子一天之内就撞翻了八次花盆, 全靠树苗自己努力，才坚强地活了下来。
眼看着亲生蛋是指望不上了，他又把魔爪伸向了那些粘糕龙，好歹名字里带个“龙”字，又是经过大长腿认证的“类龙”, 就算不讲科学，玄学上也总该有点作用吧？
但不知道哪个步骤出了问题，自从把粘糕们和橘子树养在一起，橘子树就肉眼可见地有些萎蔫, 新长出的叶片原本嫩绿油亮, 充满着青春的朝气，在粘糕们的“精心照拂”下，没过几天却开始暗淡泛黄，仿佛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嗝屁。
就这样，在本着科学严谨的精神做了各种尝试之后, 林牧决定——还是自己来吧。
他画了一张图，用兼具马蒂斯和毕加索的艺术风格，设计了一款机械装置，上面装饰有象征风调雨顺的风车和水车，象征田园牧歌的牛角和麦穗，象征乡土风情的鸡头和狗爪……
凌成尧拿到设计图后，沉默良久，而后真诚发问：“这是什么？”
林牧得意道：“我的一个设计，也可以说是发明创造，你看这个黑色风车，很酷对不对？它象征着……”
凌成尧耐心听林牧说完，又沉默片刻，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你的这个设计，或者说发明创造，它有什么作用？”
“哦，你问这个啊……”林牧把图纸翻开第二页，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中指出四个圆圈给凌成尧看，“你看，车轱辘嘛，很明显，这是一款智能小推车，主要功能是运输和随行，我打算把橘子树放在上面，从早到晚跟着我跑，考虑到以后还要增加枣树，我打算给它做成小火车的结构，车头带着车厢，需要几节挂几节，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不够用。”
凌成尧垂着目光，视线在那些充满艺术感的线条中搁浅了许久才重新上岸，深呼吸道：“你想什么时候要？”
“那肯定是尽快，三天够吗？”
如果只要功能，一个小时也够，但加上这些装饰……凌成尧的目光又在那些线条中挣扎片刻，沉声道：“应该够了。”
三天后，凌成尧挂着黑眼圈走出工作室，林牧搓着手手，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的设计作品从灵感变成实物，欣赏着这件作品，期待与兴奋之中，还有一点……怎么说呢，难以形容的感觉。
实物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拿着图纸比对，确定每个细节都跟自己画的一模一样，连风车上画歪的箭头都得到了一比一还原，颜色也完全按照他的要求，还带着手工痕迹，虽然是喷涂，但喷出了手刷的效果，但怎么……图上看起来挺正常的东西，变成实物之后就这么……这么……
一言难尽呢？
好在这东西平时都是跟在他后面行动，除非故意扭头，否则他也看不着它，抛开这个一言难尽的外表来说，它在功能上还是很完备的——
特制轮子足以应付各种地形，360°指哪转哪，减震功能强大，就算蛋挞一头撞过来，里面的花盆也能保持纹丝不动，超清玻璃可以充分展示内部情况，且附带触控屏缩放功能，可以让林牧随意放大任何一片叶子查看，当然还有基础的种植辅助功能，内置补光和循环系统，给植物提供最舒适的成长环境。
测试之后，林牧对凌成尧道：“满意，特别满意！这件作品虽然是我独立设计的，但也因为有你的动手能力才能顺利完成，怎么说也得算你一半，是咱们两个共同研发的作品，我要给你署名！”
凌成尧保持着微笑，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小推车全程跟在林牧身后行动，林牧本人或许看不到，但凌成尧看得清清楚楚，整个画风就……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在让人觉得有趣的同时，也让人下意识有一种想皱眉的冲动。
算了，只要老婆开心就好。
林牧确实挺开心的，日常巡田画风从“老干部背着手独自走在田埂上”变成了——老干部身后跟着花里胡哨的小火车，车上pia着六只粘糕龙，还有一颗胖蛋挞追着车滚，时不时就要追尾一下，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视觉中心，每次经过饲养区，母鸡龙都要炸着翅膀哇哇直叫，仿佛在声讨这东西污染了自己的眼睛。
对此，林牧表示：“艺术都是有门槛的，傻狍子就是不懂欣赏。”
母鸡龙大概率听不懂林牧在说什么，却叫得更大声了。
星舰在稳定航行之后转为自动驾驶，当林牧和凌成尧回基地的时候，舰上就只剩一个小铎留守，林牧像对待小卷毛一样，给他安排了学习任务，朝九晚五，在完成任务之后，可以获得两小时的游戏时间作为奖励，通常情况下，小铎都乖乖待在舱室，看书和玩游戏，但偶尔也会出来转转，这种时候他就会发现，偌大的星舰上，只有他一个活人。
不，是只有他一个活物。
明明是宇宙里的封闭空间，明明有三个人，但另外两个总是说不见就不见了，这让他怎么理解？
他理解不了！
对此，他尝试着问过林牧，得到的回复是：“你还小，等长大就懂了。”
长大？怎么长大？从今往后只长脑子行吗？身高一米八，脖子以下八十，脖子以上一米？就算把那些全星系最有名的科学家拉过来，也解释不了大变活人吧！
他又试探着问了林牧一次，这次得到的回复是：“量子力学懂吗？”
地球人都知道，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但林牧忘了一点，星际时代比地球时代发达太多，真就人均量子力学，小铎点点头说：“懂。”
而且不是装懂，是真的懂，以地球人林牧的知识储备，如果一不小心，还会反过来被他问住。
于是，林牧在暴露之前补救道：“那黑洞你懂吗？”
小铎：“不是很懂。”
很好，林牧欣慰点头，“是黑洞，我们遇到了黑洞。”
小铎歪起脑袋，清澈的眼中带着大大的震惊。
虽然我知道你在蒙我，但你能不能蒙得走心一点？？
第258章 冰原4 但是等等，蛋挞呢？
林牧：“现在不懂没关系, 好好学习，等长大你就懂了。”
林牧也知道, 总把小铎一个人留在星舰上也不是办法，存在安全隐患，他给这孩子定了个“试用期”，两个月，如果小铎能顺利通过，就把他带到基地，也算给小卷毛找了个伴儿。
对此, 凌成尧提醒道：“小铎和蛋卷不一样，严格来说，你这算拐带儿童。”
荒原是法外之地, 林牧倒是不带怕的，但仔细想想，确实不大合适，于是问小铎：“你爹在哪儿？等我忙完了，就送你去找你爹？”
“他是屠龙勇士, 忙得很。”
“所以你家住哪？”
一个问题就给小铎问emo了，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句话，最后才梗着脖子说：“在……那个……就算奉龙会吧……”
他从小就是被放养的，没有固定去处, 也不知道他爹在哪儿, 每次都是他爹忙完了过来找他，他想找他爹的时候从来都找不着。
“那其它亲人呢？”林牧再问。
“也在奉龙会……”
除了爹之外，他就只有一个妈，他妈身体不好，作为家属, 由奉龙会负责照顾，常年住在一艘专用的医疗舰上，每次他爹回来，就会带他去见她一次，从记事算起，总共见过四次，长老说，住在这里的人都治不好，只能许愿神龙。
小铎捏着手指头，表情皱成一团，小声道：“要不你还是把我送回奉龙会吧……”
听起来极为不情愿，又眼巴巴望着林牧，就差把“我不是真心的”几个大字写在头上。
林牧却一笑道：“也行。”
小铎嘴巴一瘪，眼睛一红，但没有哭，梗着脖子说：“行。”
林牧：“……”
小孩子嘴这么倔可不好啊，容易吃亏。
这之后的半天里，小铎格外殷勤，只要林牧在星舰上，他就像只小狗子一样，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平均每隔三分钟就要问一次“口渴吗林老板”，手里拎着便携气垫凳，每五分钟就问一次“累了吗林老板”，非常努力地想证明自己有用。
终于，林牧道：“其实我这里还缺个人手。”
小铎眼睛顿时闪闪发亮，cos奥特曼都不用加特效那种，扬着脸蛋面对林牧，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发出暗示。
林牧假装没收到暗示，又踱了几步，视线“不经意”停在小铎身上，轻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挺麻利的，就是太小了点儿……”
“不小不小！”小铎忙道，“吃得多长得快，我马上就长大了！俗话说窝边的草最好吃，您看我就是现成的人手，您不用我不是吃亏了吗？”
“但你不是想回奉龙会吗，我都答应你了，也不好反悔……”
“我不着急！先给林老板干几年活再回去也来得及！而且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回去万一再被抓住就不好了，浪费了林老板辛苦救我的一片苦心……半年也行！我现在就去干活！”
小铎生怕林牧反悔似的，说完就跑，一头扎进了工具间。
林牧：“……”
态度是挺好的，可是……星舰上能有什么活需要你干？唯一的活就是开星舰，这你会吗？连我都不会。
确实，星舰上没有活干，日常清洁由专用机器人负责，每只都有固定的清洁区域，使用专用清洁工具，大活人根本插不上手。
小铎先把工具间里的工具数了一遍，又把它们重新摆了一遍，然后……就只能重复“来回溜达着找活干”和“真的没有活干只好发呆”这两种状态，感觉到了沉重的生存危机。
如此折腾一天之后，小铎忽然顿悟，既然做不了“有用的人”，那就只好做个“讨人喜欢的人”，林老板不是让他看书吗？那他就使劲看！看到林老板满意为止！
自此，林牧只要回到星舰，就能听到嗷嗷的读书声在舱壁之间回响，偶尔还有嗷嗷的呼噜声，冰冷的星舰竟然因此显得有些喧嚣。
小卷毛读书都是闷头读，从不出声，回头把这俩人放在一起，也不知道什么效果。
哦对，还有一九九八，当时也给他制定了学习计划，结果还没开始，人就跑没影了，以后如果找到了他，也不能放过他，得抓过来一起学习，三个人分别代表小学初中高中，凑在一起怎么不算一所学校？
而他拥有一所学校，怎么不算校长？
林校长。
不错，不错。
基地里每天都有琐碎的新情况发生，不是章鱼挑食了，就是恐龙打架了，但琐碎得十分规律，用林牧的话说，鸡飞狗跳怎么不算岁月静好？
在枣核发芽的同一天，星舰进入减速阶段，全息屏上，目标星球清晰可见，冰盖以外，是连绵的海洋。
一看就不适合种地。
但没关系，可以研究一下海鲜，基地里的海水缸还有大把位置空着。
小铎站在林牧身后，戴着那顶头盔改造来的飞机帽，盯着屏幕，双手抱头，仿佛担心一松手，脑袋就要滚到地上似的，或许他更应该捂着眼睛，防止眼珠子掉在地上。
从见到那颗星球开始，这孩子脸上的表情就没正常过，有一种古代老农民见到金山银山的戏剧感。
圣地啊，这里可是传说中的圣地啊……
还有圣水啊，那么多的圣水……
众所周知，奉龙会的“圣水”来自圣地冰川，在小铎的想象中，那应该是一座精致小巧的冰川，藏在某处秘境，自带圣光，要信仰最虔诚的人才能到达秘境，且要诚心祈祷并得到神龙恩赐才能有幸触碰，那些最虔诚的人，每次也只能采一点点，汇聚成小小一罐带回基地，所以圣水才那么珍贵。
但谁能想到呢，这冰川居然大到占满半个星球，从太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这就是圣水的来源，那……
小铎简直不敢想。
只要他拿着小锤子随便敲几块下来，不就发财了吗？
把圣水带回去卖给会里，他是不是立刻就能升任长老？
……不对，如果圣水真的来自这里，那长老们肯定知道情况，卖给他们卖不上价，而要卖给信徒们，他又需要有足够的威望，比如先成为长老，可他既然已经是长老了，还需要靠着卖圣水往上爬吗？
小铎陷入了沉思。
星舰远程扫描星球表面地形，提前排除隐患，而后选在相对平缓背风的地表降落，探测仪显示实时地面温度零下八十摄氏度，预计入夜后会降到零下一百，需要专业防寒装备才能登陆。
这温度，只是看着数字，林牧都觉得冷。
小白它们有这么抗冻吗？能在这种地方好好活着？林牧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探测机器人继续出门探路，不断传回地形信息，智能系统开始绘制全息地图，这颗星球上似乎没有陆地，支撑他们降落的是一块巨大冰原，冰原四周平坦，中央凸起，有一道狭长高耸的山脉贯穿其上。
全息地图开始绘制没多久，智能系统就开始报错，机器人探测失败，疑似存在强磁场干扰，现有探测数据传回星舰，只能看到平原地形，本该是山脉所在的位置则是一道狭长的空白。
又试了几次也是同个结果，如果林牧想知道冰川情况，就不能远程探测，只能亲自去看。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林牧这样想着，扫一眼实时温度，瞬间又把那点勇气还给了梁静茹。
万一真的是搞错了星球呢？他不是白白出去挨冻？
还是要谨慎一点。
林牧把小铎支开，叫蛋挞把小白从基地带出来，作为活坐标，小白最知道他们有没有找错地方。
但是等等，蛋挞呢？
“蛋挞？”
“蛋挞——？”
林牧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反应，满星舰转了几圈也没看到半颗蛋影。
“……”这个胖子，不会是看到外面全是冰山，跑出去用冰块搓蛋壳了吧，这可太像它能干出来的事儿了。
林牧抱着胳膊，看向凌成尧，“管管你儿子。”
凌成尧也无奈，给探测机器人重新设定程序，让它们出门去找蛋挞，这一找就是半天，机器人们尽力了，机器人们一无所获，平原区域找不到任何类似蛋的物体，而只要接近山脉，它们的探测系统就会失灵。
林牧：“……”
所以小胖子跑到山上去了？
如果放在平时，就算小胖子跑远了，他叫一叫也总能有点回应，这次却没有，可能是距离太远了，也可能是因为那个什么鬼的磁场，不光屏蔽信号，还屏蔽感应，小胖子只顾着贪玩，到了那边就听不见他喊它了。
行吧，现在想不想都得出门一趟了，好歹把小混蛋找回来，如果顺利，就顺便把冰川那边勘察一下。他本来想着，到这儿之后就把小白薅出来，先叫它确认地点，如果没错，就让它带路，发挥一下活地图的功能。
结果因为那个混蛋小胖子贪玩，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即使到了星际时代，熊孩子的破坏力依然不容小视。
厚重的防寒服挂在一旁待命，林牧盯着屏幕上的温度读数，呼气，吸气，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偷偷瞄一眼凌成尧，见他已经换好了防寒服，不愧是天生的衣架子，穿这种衣服还是显得身高腿长。
看着看着，林牧拖着步子横挪过去，在凌成尧身上rua了几下。
凌成尧略微垂着视线，语气认真：“我去找蛋挞，你在这里等我，目前这里情况不明，有人留守比较稳妥。”
这是在给他找借口躲懒，林牧“哦”了一声，心里狠狠地纠结了一下，然后认命地抓起防寒服，唉声叹气地给自己套上。
怎么办呢？毕竟是亲生的混蛋。
第259章 冰原5 知难而退，人生贵在躺平。……
星舰携带有地面飞行器和越野车, 飞行器速度快，但难以应对恶劣天气, 越野车更稳妥，但速度较慢且携带燃料有限，不能长时间维持车内温度。户外温度太低，如果要在越野车内维持20度的舒适温度，则燃料只能坚持三个小时，远远不够往返。
现行方案是，车辆减重, 携带备用燃料箱，并把车内温度设定为零度左右，按照估算, 足够完成两次往返。
可惜此行目标不是探查山脉，而是找到蛋挞，往返两次也未必够用。
这家伙肯定不会在一个地方老实待着，找它还需要一点运气加持。
如果运气好的话，到了山脉附近, 林牧就能感应到蛋挞的位置，可以直接过去抓它，甚至只在脑子里喊两声就把它叫回来。
如果运气不好，就是大海捞针, 在燃料到达警戒位时, 不管有没有找到蛋挞，都要提前返回，并重新做出计划，比如，把星舰开到山脉和平原的交界处, 尽可能靠近目标，又不要被磁场影响。
做计划这种事一向都是凌成尧负责，林牧听他说完，道：“我建议只找一次，如果这趟不成，我们就在星舰守株待兔，这胖子总不可能不回来吧？”
林牧的想法不是没有依据，毕竟自打蛋挞从天而降以来，就没跟他分开过太长时间，就算他嫌它烦人，让它别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它也仅仅是“不在眼皮底下晃悠”而已，会抓语言漏洞，改在林牧背后晃悠，林牧能感应到它的位置，总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守宫……长了一条圆滚滚的尾巴。
现在之所以出门找它，也是因为那什么“磁场干扰”，怕小胖子在外面迷路，按他的设想，只要他到了山脉附近，和小胖子距离近了，这混蛋就会立刻过来找他，根本就不需要费劲去找。
就算一趟找不到也没关系，小胖子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一直带着，在山脉附近滚够了，就会把自己滚到平原，甚至海里，只要出了干扰区，想找它就容易了。
总而言之，问题不大。
林牧心态很佛，一上车就把座位放倒，直挺挺地往上一躺，望着车顶放空。
“冷吗？”凌成尧问。
林牧正在犯懒，本想摇头，却发现衣领箍着脖子，摇头反而更耗体力，于是慢吞吞道，“不冷……真要说的话……还有点热。”
在加配头盔面罩的情况下，防寒服的极限防寒温度是零下150度，现在车内实时温度1.5度，属于牛刀杀鸡，确实不应该冷。
“预计还要两小时，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林牧咕哝着应了一声，就算凌成尧不让他睡，他也快睡着了——外面起风了，湿冷的风吹起冰晶雪沫，像无数把白色的小刀，反复割在越野车上，偶尔会有“哒哒”的沙砾摩擦声，配上发动机的低鸣，简直安神助眠。
林牧睡着了，做梦了，梦里的情节明明很清楚，醒的时候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到哪儿了？”他打个哈欠，想揉揉眼，但防寒服裹着胳膊僵硬，还是算了。
“已经出了平原。”
嗯？这么快吗？“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
林牧望着车顶，忽然一个挺身，坐起……哦不，没坐起来，只挺了一下上半身，就又躺回去了。
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眼前，林牧拉着它借力起身，坐稳之后立刻把座椅调高，感觉到背后传来坚实的承托力，他才吁了口气，调侃道：“仿佛提前感受到了晚年生活。”
一点小插曲结束，思绪回笼，林牧忽然望向窗外，只见原本平坦的视野不再开阔，高耸的山脉像一面肃穆的墙，挡住了平原的去路。
“已经到干扰区了？”他问。
“是，已经到干扰区了，系统功能一半失灵，已经和星舰之间失去联系。”
林牧点点头，从醒来那一瞬间就隐约体会到的违和感迅速膨胀，他望向窗外，试着在心里叫了一声：蛋挞？
没有回应。
蛋挞蛋挞蛋挞蛋挞——
小胖子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他一直觉得，只要到了干扰区，他就能立刻发现蛋挞，即使是在睡着的时候进到干扰区，梦里也该能发现蛋挞……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很正常，也已经预想过了，但就是……让林牧觉得不踏实。
他看向凌成尧，“要不你也叫两声试试？”
“试过了。”凌成尧说着，摇了摇头。
“那就找吧，反正丢不了。”林牧起身在车厢转了一圈，回到位子坐下，没过一会儿又起来转了一圈，从背后按着凌成尧的肩膀，越过肩头看他对面的屏幕，“离山脉还有多远？”
“直线距离不远，但能见度太低，辅助系统功能不全，再快会有危险。”
“懂了，慢点儿没关系，说不定我们往东开，结果小胖子往西跑，现在反正也不知道它到底跑哪儿去了，反正看运气吧，问题不大。”
他嘴上说着问题不大，却还是盯着屏幕上的地形图，保持一种好像在努力的状态。
“没事的。”凌成尧反手按住林牧手背，林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戴了一路的手套，忽然摘掉一只，对凌成尧道：“再来一次。”
车内温度低，凌成尧的手指冰凉，只有掌心温热，覆上去时，五指与林牧手指交错，轻微触碰，只掌心紧紧贴合。
林牧视线一飘，默默将五指收拢，将凌成尧手指固定在自己指间，又缓缓屈指，将它们握进自己掌心。
“我赌一块钱，半个小时之内，小胖子就会突然冒出来了。”林牧道。
“那我赌两块钱，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林牧又道，“再赌半个小时，这次十块钱。”
“二十分钟，十万。”
“！！有你这样赌的吗？不讲武德，我还是十块，再加一顿晚饭。”
“那我加一瓶蜂蜜。”
“你不要太过分啊我告诉你！”
……
窗外风雪更大，天色渐暗，不要说在茫茫风雪中找到一颗龙蛋，就是山脉凸起的巨大岩石都变得模糊不清。
又过了几个小时，林牧道：“可能是方法不对，你停车，我出去看看。”
凌成尧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帮林牧戴好头盔面罩，仔细检查了他的防寒服功能正常，并把保险锁扣在林牧腰上，确认他不会跟自己走散，才开门下车。
“哒哒……”急促而细碎的雪声打在面罩上，虽然头盔阻隔了大部分环境音，但林牧可以脑补，风声一定很大，鬼哭狼嚎那种。
能见度太低，他抱着大号射灯，转了几圈，凭感觉选个方向，朝远处那道背光的山脊走了过去。
此处已经位于山脚，没走几步，就能感觉到脚下地势上升，偶尔灯光一晃，就照到锋锐的冰川反光，这鬼地方何止不适合人类生存，简直不适合任何生物生存。
算了，知难而退，人生贵在躺平。
林牧扥了扥拴在自己腰间的安全绳，朝凌成尧喊道：“不找啦！回去吧，我赌一块钱，回去之后就能看到蛋挞！”
凌成尧：“……”
声音好大。
有没有一种可能，防寒服内置通讯器，他连林牧的呼吸声都能听清楚。
越野车原路返回，林牧依然在座位上挺尸，但明显没了来时的悠闲。如果蛋挞真的在星舰上，那他根本就不需要回到星舰，只要离开干扰区，就能感应到它，但他没有任何感觉，回到星舰也只是最终确认而已。
蛋挞不在，还没回来。
“行吧，不折腾了，等到它回来为止。”林牧说得斩钉截铁，然而一夜过去，还是没有蛋挞任何消息，白天雪停，他在星舰周围转了几圈，闲着没事，就去检查小铎背书，一天时间，小铎背得嗓子都冒烟了，林牧才勉强放过他。
这样又过了一夜，第三天一早，林牧从座椅起身，直接穿上防寒服，拍着凌成尧的肩膀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吧，再去一次。”
临出门前，他还不忘交代小铎，“万一有一颗大白蛋突然出现，你就二话不说把它按住，抱紧了别撒手。”
小铎：“？”
林牧：“虽然它肯定不会老实让你抱着，会跑而且力气很大，但是，加油，我看好你。”
小铎：“？？”
第260章 冰原6 可恶，被萌到了……
今日似乎适宜出行, 天气晴朗，冰面覆着新雪, 一片清透。
车窗亮度自动调低两度，以应对外界的一片洁白，出发准备就绪，越野车底板传来发动机的嗡嗡震动，凌成尧在驾驶座问：“打算怎么找？”
林牧像上次一样躺进座椅，枕着胳膊侧头，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有新想法了？”
“多蒙几次, 总有对的时候。”
这货现在也爱开玩笑了，还是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啧……林牧吐槽道：“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呢？我可是正经问你问题。”
凌成尧开玩笑时经常一本正经, 认真说话反而语带笑意，狭长双眸透过后视镜看向林牧，嘴角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因为看得出来，你比上次放松。”
“哦豁？从哪儿看出来的呢请问？”阳光照进窗子, 林牧偏头眯起眼睛。
从后视镜中看去，少年皮肤在雪色阳光下白得透明，睫毛落下浅淡投影，黑白分明的眸中透出几分狡黠。
凌成尧看着他道：“身体贴合座椅弧度, 没有额外用力对抗, 肩关节、肘关节、膝关节微屈，颈部肌肉放松，目光平静，呼吸平缓，心跳体温正常, 血压稳定。”
林牧看了一眼防寒服上的监测数据，果然显示他身体状况一切正常，“你这是作弊。”
“我错了，下次还敢。”
行吧。
林牧躺着抖了抖腿儿，扭过身子，从一旁的小屏幕上点开地图，探测机器人的扫描加上越野车带回来的部分信息，只够粗略描绘，但也可以作为参考。
图上的冰原部分是大面积的留白，丘陵和峡谷则有额外标注，林牧随机放大一处峡谷，语气悠然，“我决定，不找蛋挞了。”
凌成尧透过后视镜看他，耐心等他解释，林牧抬头跟他对视一眼，“这时候你应该问一句为什么？烘托一下气氛。”
“为什么？”凌成尧从善如流。
“因为找不到。”林牧说话透着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乐观精神，“这鬼地方这么大，根本无从下手，既然这样，那咱们索性就不找它了，找点别的。”
空气静了一秒，凌成尧配合地问：“找点什么？”
林牧笑着吐出两个字：“奇观。”
这片冰原虽然辽阔广博，但大部分都是平坦而无趣的冰层，山脉部分虽然地形曲折，但看久了也不过就是些无聊的凸起，在平原滑冰，最多半天也就腻了，在山地打滚，也新鲜不了多久。
熊孩子在外面疯玩儿不肯回家，八成不是因为这些无聊玩意儿，最可能的是，找到了什么很好玩的。
比如最高的山峰、最深的峡谷、最大的陨石坑、河流的源头、活动的火山、壮阔的瀑布……总而言之，就是“旅游景点”，是地图上会额外标注的地理奇观。
如果林牧没猜错的话，只要顺着地图把这些奇观走过一遍，就能抓住那颗胖子。
凌成尧根据林牧圈出来的位置，调整路线规划，林牧扬着下巴问：“你觉得呢？”
凌成尧略一点头，表示肯定。
“不能光点头，你得说出来，隔着镜子我又看不清楚。”
凌成尧勾唇一笑，微凉的磁性嗓音平缓流淌：“我觉得很好，分析得很对，很有道理，提供了新的思路，而且具备实操性，我老婆那么聪明有趣又无比可爱，我很荣幸。”
林牧嫌弃地“噫”了一声，即使有防寒服的强力庇护，他还是起了几颗鸡皮疙瘩。
上次出门找蛋挞可以说全靠玄学，这次好歹有点科学，果然，关键时候还是科学更靠得住，林牧自己也觉得，这次整个人都踏实了，地图上的一个一个目标，就像学生时代的一道一道考题，甭管怎么样，挨个解过去就完了。
最深的峡谷，确实够深的，感觉跳下去没有半个小时都掉不到底。
最大的陨石坑，确实够大的，感觉把整个西湖灌进去都填不满它。
壮阔的瀑布，确实够壮阔，感觉如果用来发电，一天就能供上整个地球。
河流的源头，行吧，风景不错……
虽然没有证据，但林牧相信，如果蛋挞也来过这些地点，他再来时，多少是会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的。
小胖子那么闹腾，总会留下一点痕迹，就算不是物理痕迹，也该有点玄学痕迹，比如龙气什么的。
然而没有。
是说这些奇观人家全都看不上吗？
还是自己的思路有问题？
林牧托腮思考……林牧放弃思考。
算了，不想，拒绝内耗，先把所有目标地点排查一遍再说。
不过接下来的几个目标都在山上，各有各的难度，尤其是最高峰，越野车肯定上不去，只能中途换乘飞行器，迷你飞行器就在越野车顶安静待命，但只能乘坐一个人，而且需要天气情况良好。
所以混蛋小胖子最好给他懂事一点，别拖到最后一个地点才冒出来……啊呸呸呸，这可不是立flag。
山区路况堪忧，即使拥有星际时代的减震系统，也不能避免车身摇晃，林牧躺成一条咸鱼，每次快睡着了，脑袋就要撞上扶手。
越野车的声音过滤系统会屏蔽外界噪音，但会保留可能有用的声音信息，过滤之后传到车内，比如异常的震动、枪声、爆炸等，以便驾驶者迅速对危险做出反应。
林牧早就发现了，这片大冰坨子死气沉沉的，没有生物，至少他没见过，外面的声音除了风声就是雪声，连一声鸟叫都听不着，车内的背景音不是“沙沙沙”就是“簌簌簌”，可以说是毫无新意。
转过山麓，车子又颠簸一记，林牧预判了车的预判，提前抓住扶手，把自己定在原地，很好，什么叫稳如泰山？这就叫稳如泰山。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串叮咚声响，在风声的底噪衬托下，好像一串玻璃珠子掉在地上，颗颗清脆滚圆。
叮叮咚咚——
又是一串声音传来。
声音和记忆叠加，产生联想画面，林牧几乎能看见一条小溪轻快流淌。
不是，等等……这鬼地方怎么会有小溪？
这种要命的温度，瀑布可以凭借水势苟活，但小溪凭什么？地热？温泉？
停车停车——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牧就后知后觉，车子好像已经停了，凌成尧起身朝他走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水声。
问：在这种天寒地冻的鬼地方，温泉算不算是奇观？
答：废话！
连猴子都知道，冬天泡温泉是一种帝王般的奢华享受。
下车之后，风声更大，水声也更加明显，像是点缀在素锦表面上的珍珠，颗粒分明。
林牧抬起左手，被防寒服箍紧的胳膊僵硬地打了个弯，指向左侧一道凸起成斧形的冰崖，右手左右横拜，打手势叫凌成尧往这边走。
低缓流淌的嗓音忽然从耳边响起，林牧听到通讯器中凌成尧道：“冰层结构不稳，别走太近。”
林牧：“……”
既然可以直接说话，他为什么还要费劲打手势呢？哦，因为他忘了。
凌成尧在林牧腰间理了理，林牧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只听他道：“你先站在这里别动，听我给你唱一首歌。”
林牧：“？”
这是什么梗？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凌成尧真的开始唱歌，边唱边走，在白蒙蒙的风雪中，很快就只剩一道模糊轮廓，片刻后，他原路折返回来，问林牧：“怎么样？好听吗？”
林牧姿势僵硬地抱起胳膊，审视地眯起眼睛，“不好评价，只有前面三句能听清楚。”
凌成尧又问：“总共听到几句？”
林牧：“五句。”
通讯器里的声音从第四句就开始模糊，第五句断断续续，第六句直接没了。
凌成尧略微点头，手绕过林牧身侧，取下安全扣，调整绳索长度之后重新扣好，“这附近有干扰，通讯有效距离只有十米，安全绳的标准长度是十五米，我现在把它缩短到十米，待会儿如果遇到什么情况，通讯中断而我又不在你身边，你就拉着绳子过来找我，如果我发现同样的问题，也会过去找你。”
“懂了。”林牧道，“总而言之，就是根据信号范围调整距离，保证说话都能听见。”
“对。”
“那如果……”林牧忽然凑近凌成尧，近到两张透明面罩抵在一起，“信号特别不好，咱们是不是就得像这样粘在一起？”
凌成尧唇角微微上扬，捉住林牧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摆弄，“粘在一起也听不见，教你几个手势，如果通讯失灵，就用手势沟通。”
防寒手套会限制手指活动范围，同样戴着手套，凌成尧的手势干净利落，而到了林牧这里，就跟鸡爪似的拧巴，他咬牙切齿地练了几次，刚能勉强记住就一把拉住凌成尧，“我可以了，走吧！”
凌成尧却把他的手从自己手上掰开，“我走十步之后，你再开始走，跟我保持五米距离。”
“为什么？”
“万一我掉进冰缝，还要靠你救我出来。”
林牧张开嘴，闭上，又重新组织措辞，“快别了吧，我那么身娇体弱的一个美少年，怎么拽得动你？”
目光相对时，凌成尧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去。
林牧数着步子，待数到十步时，将绳子在手上绕了个圈，跟上凌成尧，两人保持五米距离，通讯器除了一次短暂失灵之外，功能基本正常。
泉水的叮咚声听起来很近，却隔着几道曲折，地形狭窄处只能侧身通过，脚下冰坚雪厚，头顶冰凌如尖锥倒垂，雪沫遮眼，风声闭耳，这片地方处处透着危险，仿佛大写着生人勿近。
上坡路滑，林牧踩着凌成尧的脚印，走得十分安稳，经过冰崖转角时，他下意识扶了一把旁边，片刻后就听“咔”的一声冰面裂音，他试着躲开，不小心踩上陡峭斜坡，半个身子即刻滑了出去。
安全绳瞬间绷紧，同时几米高的冰块从崖边悍然砸落。
林牧“哇”地一叫了一声，余音未落，已经被凌成尧一把抓住手腕。
冰块带着风声从两人旁边擦过，一路滚落山脚。
有惊无险，林牧顺了顺心跳，“幸好有安全绳，不过你怎么那么快？”
凌成尧：“觉得你速度慢了半秒，就回头看了一眼。”
“半秒你都能感觉出来？秒表成精吧你？”林牧嘴上吐槽，却给了凌成尧一个大大的拥抱，收手时只听“咔”的一声细响，碰断了旁边一根冰凌。
林牧脸色僵了一瞬，确定只是小小一根冰凌，才松一口气。
冰凌在地上碎成两截，林牧盯着它沉默片刻，忽然又抬手，掰了一根下来。
他朝冰凌凑近看看，扔掉，向前几步之后，又“啪”的掰断一根，嘀咕道：“这根比上一根长……这根更长。”
凌成尧“嗯”了一声。
通讯器哪里都好，就是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总是贴着耳朵，林牧想揉耳朵，但被头盔挡着碰不到，只能挠挠面罩，用上台领奖般的语气道：“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重大发现？”凌成尧烘托气氛越发熟练。
“这里居然有冰凌哎！”
林牧仿佛说了一句废话，但仔细想想，在这种冰原地区，怎么会有冰凌？
凌成尧：“确实。”
如果局部温度不够高，就不会产生冰凌。
林牧：“所以，这里一定有温泉，而且就在前面。”
果然，绕过一段陡峭冰壁，忽然就见一团水汽迎面扑来，就像山顶云海，白蒙蒙的一片，擦身而过时，将整个视野笼入一片迷蒙。
水汽像赶路一样，匆匆而过，消散无踪，林牧眼看着面罩上先是一白，接着长出细密的冰晶纹路，结了薄薄一层冰壳。
面罩是特殊材质，冰壳出现没多久，就自动碎裂掉落，林牧感觉就像刚进门的时候被人蒙住眼睛问了一句猜猜我我是谁，眼前画面在短暂的消失后又重新出现，比起连续不断的画面，有一种不一样的视觉冲击。
“叮咚——”
风声隐去，水声无比清晰地落入耳中，林牧看着前方，愣了愣。
与之前的曲折小路相比，这里可以算是豁然开朗，却不是天高海阔。这是一个溶洞，呈不规则的圆形倒扣，好像一件玻璃艺术品，透明材质经过充分熔融，形成了一道道温润流畅的弧形线条，目所能及，几乎看不到任何棱角，圆和圆之间互相叠加嵌套，在薄薄一层水汽中折射着朦胧微光。
还怪好看的，像是什么童话城堡。
冰雪世界没有多余的颜色，很容易让人找不到视觉焦点，林牧视线左飘右飘，终于追着一团水汽逆向而下，看见了那口温泉。
泉眼被几道拱门似的弧形冰面半遮半掩，软白的水汽下方，是一汪纯净通透的蓝。
林牧视线忽然一顿。
温泉中央，有一颗白胖肥润的圆疙瘩，正浮在那里，随着不断涨落的水面一晃一晃，像是在海面晒着太阳打瞌睡的海獭。
嗯，看起来还挺悠闲的。
“蛋挞——”林牧不管防寒服是不是行动不便，抱起胳膊，气势汹汹地叫了一声。
那颗圆疙瘩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是头盔隔音效果太好。
林牧啪嗒一声摘了面罩，深吸一口温润微凉的水汽，又喊：“蛋挞——！”
居然还是没有回应。
他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大踏步地走向温泉，伸了伸手，发现够不着，差点脑子一热直接跳水，还好他够冷静，咔嚓一下摘了头盔，薅在手里转了两圈抡圆，用奥运会掷铁饼般的气势用力扔出。
只听“砰”的一声，头盔稳准狠地砸中了那颗疙瘩。
白胖的圆疙瘩瞬间下沉，又摇摇晃晃浮出水面，头盔则冒着泡泡沉了下去。
来不及阻止的凌成尧：“……”
冲动又怕冷的林牧：“……”
空气一时沉寂，只听到欢快的叮咚声在溶洞两壁之间跳跃，隐约带着回声。
[……？]
[唔……]
[爹爹？]
软糯糯黏乎乎的声线，只是听着，就能脑补出一个刚睡醒的奶崽在揉眼睛。
林牧上下牙齿一磕，双手叉腰，气势已经摆好了，酝酿一路的臭骂却愣是没骂出口。
可恶，被萌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