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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重蹈覆辙

    万里低头看手机,刚才他收到了宇麟哥的消息,说万宁喊陈宥安去楼上,让他传话。

    而崔宇麟并不想跟陈宥安说话,所以让万里去叫。

    万里完全理解,并且很狗腿地去做了传声筒。

    只是陈宥安都上了楼了,崔宇麟又给万里发消息,说他不放心,让万里跟过去看看情况。

    万里依旧跟崔宇麟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甚至还提前知道了点宇麟哥的求爱计划,所以能明白他对陈骚包的敌视和怀疑。

    楼上,陈宥安走到万里说的右手边尽头的房间,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这是间客人卧室,里面一张宽大的木雕床,床单已经看不清具体的色彩了。

    因为遮光窗帘被拉上了,屋里只透进来很少的光亮,但因为是正中午,眼睛适应昏暗后倒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等万宁。

    等了一小会儿,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只穿着比基尼的女生。她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挂了条大毛巾,看到陈宥安也只是微微愣了下,随后表情就恢复了正常。

    女生问:“小帅哥,帮我擦擦头发呗?”

    陈宥安站起身,说了声“抱歉”,扭头就往外走。

    可是门被来的女生用脚踢了一下,关上了。

    陈宥安皱眉,并不看那衣着暴露的女生,“你走错房间了,或者我走错了。”

    女生嘻嘻笑着,像是觉得这纯情小帅哥很可爱一样,想逗逗他:“你怕我啊?走错就走错呗,或许这就叫阴差阳错,缘分到了~”

    陈宥安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理会对方,要离开,可那女生直接整个人倚靠着门板,用身体挡死了路。

    陈宥安不想碰到她,哪怕是胳膊。

    但她显然捉弄人上瘾,把手背在背后握着门把手,挺胸抬头就不让他走。

    陈宥安没有怜花惜玉,他有些粗鲁地一把将她脖子上挂着的白毛巾拽下来握在手里,然后隔着毛巾抓住了她的胳膊,飞快把人往旁边一拉,开了门快步跑出去。

    同一时刻,二楼左手边尽头的房间里也有故事发生。

    刚才侯莉思一路小跑跑过来,很是莽撞地开了门探头进屋里看。

    还没等万宁追上她,侯莉思就又退出来,对着万宁惊呼:“哦莫哦莫,万宁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哈!”

    万宁露出疑惑的表情,脖子凉飕飕的,心想太子殿下不会是要亲手捅了她来报复她的戏弄隐瞒吧?

    侯莉思没给她时间多想,直接把万宁推进了那间屋里,然后捂着嘴笑着跑走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粉色和香槟色的玫瑰,还有气球和灯串。

    虽然万宁英文不好,但她短剧看了不少,认得“marry me”的宝石字样是“嫁给我”的意思。

    万宁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她正对着的崔宇麟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西装,现在正举着戒指单膝下跪,对着她微笑。

    非常梦幻的场景,如果主角不是万宁的话。

    万宁脑子里一团乱麻,努力回忆是不是有什么剧情被她给遗漏了,怎么回事,就快进到求婚了?

    她跟崔宇麟也没说是恋爱关系吧?

    难道是她爸背后把她给卖了?

    曾经因为婚事不由己的做过怨气太子妃了,如今以为一切不同的万宁瞬间敏感暴怒,有种被命运玩弄的悲愤。

    她一巴掌把崔宇麟举着的戒指给拍飞,又抬脚把临近的几个气球全都踩爆。

    近乎咆哮地跟崔宇麟喊:“我不嫁!不嫁!”

    崔宇麟被惊呆了,恼怒地站起来,要呵斥她一声“你发什么疯”,结果看到万宁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崔宇麟的怒气憋了回去,想起来去年她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在聚会上跟他表白,结果他女朋友刚好来找他的情景。

    他家和万家关系一向很好,小时候这个小妹妹也总是跟在他身后,玩过家家游戏的时候永远要他当爸爸,她当妈妈,万里当孩子。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答应过以后会跟万宁结婚了,毕竟都是小时候的事,谁会当真呢。但是万宁好像当真了,而且一直等到了高中毕业,来跟他说自己是个大人可以谈恋爱了。

    那时崔宇麟有个女朋友,正经恋爱的,不过没谈多久,而且在被万宁表白以后,他跟女朋友也有点芥蒂,很快就分手了。

    当然,分手也不能怪万宁,是两个人确实性格、爱好诸多不合适。但是会生出来这些比较,确实是因为崔宇麟总忍不住想起万宁是怎么样的合拍。

    跟女朋友分手以后,崔宇麟就通过共同的朋友给万宁透了话,但那时万宁却“移情别恋”了,喜欢上一个穷小子,还是个小屁孩。

    崔宇麟不屑一顾,也无意在她上头的时候去破坏她的兴致,正好国外有批货出了点问题,他就去国外呆了几个月,给她冷静的机会。

    可是再回来的时候,听到的居然是她跟陈宥安“跳海殉情”这么离谱的故事,他这才有了危机感。

    这次求婚,他并不是儿戏,是想告诉万宁:恋爱或许能心血来潮,但他的诚意是跟她共度余生。

    谁能想到万宁是这种反应。

    崔宇麟把嚎啕大哭的万宁扶起来,她哭得脱力,被他这样扶着便也只能依靠着他。

    崔宇麟拍拍她的背:“好了知道了,不嫁就不嫁,至于气成这样吗?别哭了,乖啊。”

    万宁回过神来,退开一步,那种跟他在一起时的危机感又涌现在四周。她不要他扶,狼狈地往屋子外面跑,崔宇麟没再拉她,但也跟着跑了出去。

    走廊的这端是万宁和崔宇麟,走廊的那一头,则是黑着脸的陈宥安和追出来骂他的比基尼女郎。

    万宁和陈宥安同时看到了彼此,都停下脚步。

    崔宇麟也跟着万宁停下,然后有些疑惑地看向对面。

    只有那位女郎还在骂陈宥安:“你怎么回事啊,好凶啊,你弄疼我了!”

    她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万宁耳朵里,原本就红着眼圈的人感觉更委屈了,头也不回地朝着下楼的楼梯走去。

    这下陈宥安和崔宇麟也紧跟了过去。

    楼梯上,迎面撞上了去上了个厕所姗姗来迟的万里。

    万里一头雾水的看着表情各异的众人,傻愣愣地问了句:“你们是要去切蛋糕了吗?”

    万宁把弟弟推开,气恼地离开了崔家。

    崔宇麟原本也想跟过去,可他爸妈正好回来了,他被人绊住,没能跟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宥安截胡,追上去哄万宁。

    不过……哄得好吗?

    崔宇麟看着那个穿好衣服的比基尼女郎,一声冷笑。

    这还真不是他安排的,完全是凑巧了。

    可是好像也解释不明白。

    起码万里不信,万里生气了。

    万里憋不住话,直接就跟崔宇麟发牢骚了:“哥,你这样没必要吧?”

    崔宇麟:“我真没找人算计他,这种事他都能遇上,只能说他行事也不怎么正派吧。”

    万里:“你没算计他,你没算计我吗?有事你要我帮忙,我不可能帮啊,你骗我干嘛?我姐根本没找陈宥安!”

    崔宇麟连忙安抚万里,跟他说了自己的求婚安排,让他支走陈宥安是怕他来搅乱场子,至于让万里撒谎……是因为万里太单纯了,让他骗人太容易识破,还不如直接骗他。

    当然崔宇麟没说得这么直白,只是好话说了一箩筐,又许诺要送他这个那个的限定球鞋。

    万里容易哄,万宁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她一路小跑到门口,正好看到了停在外面等着陈宥安的自家司机,直接上车让司机开回家。

    司机应了一声,启动了车子,才开出去没多久,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陈宥安的身影,停下来提醒万宁:“小姐,宥安在后面,要一起走吗?”

    万宁头都没回:“不要,开车!”

    司机看他们像是吵了架,也不再劝,只是车子开得龟速。

    万宁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反应过来,可过了一会儿看窗外的景色还是崔家前面那条路,终于察觉不对。

    她问司机:“车子坏了吗?”

    司机诚实地答:“没有,但是宥安一直在后面跟着,真得不带他吗?”

    “不带,不带不带,赶紧回家,他爱去哪儿去哪儿!”万宁说出来这话的时候已经不是在撒气了,她其实有些心虚,她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司机还记得拿的是谁家的工资,心想他也帮不上忙了,加速开回了万家。

    一到家,万宁就奔回自己房间,把目之所及的衣服用品扔进行李箱里,光速提着箱子跑,打算坐最近的航班回学校去。

    还没走出家门,在客厅里和陈宥安碰上面了。

    看着万宁一脸见鬼的表情,陈宥安解释了句:“我打车回的。”

    万宁:“哦哦,好的,我要回学校了,再见!”

    陈宥安抬手按在她行李箱的扶手上,“不是要在家待两天的吗?”

    万宁:“学校忽然通知说要考试!”

    陈宥安笑了一声,松开手,“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万宁也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她要走!

    陈宥安并不阻拦她,只是问道:“就那么想抛开我?”

    他唤的是她听了三年的称呼:“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万氏。”

    第22章 开诚布公

    如果说听到那句“抛开”他还让万宁有些微的愧疚之情的话,后面这句“万氏”就彻底点燃了她的情绪。

    哦,平时好礼相待喊“阿宁”,现在原形毕露喊“万氏”了。

    万宁炸毛了。

    原本已经走开的她猛地转过身,对着陈宥安咆哮:“说说说,说什么?!说你恩将仇报,拿了我万家的钱充盈国库却一幅我玷污你的样子,还是说我独守空房三年被下人嘲笑的耻辱?”

    陈宥安眼神一变,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拉住万宁的手腕,“去房间说,这里不方便。”

    万宁:“去什么房间!殿下好兴致啊,白日宣淫一个不够,还要再展雄风?”

    她口不择言,陈宥安不跟她计较,只是不想被人看了笑话,更不想被人看出破绽,他仍有危机感,不似万宁把这里完全当成自己的地盘。

    陈宥安用一只手掌捂住万宁的嘴,另一只手抓着她手腕,因他在她身后,这姿势更像是把她环抱在怀里。他推拉着她,要她上楼,她再挣扎,他便在她耳边低声威胁:“你是跟着我走,还是我把你打晕了抱着你走?”

    万宁不扭了。

    好女不吃眼前亏,该来的迟早要来,也是时候跟他好好谈谈了。

    心里这么想着,她跟他隔开些距离,安静地随着他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因为她刚才匆忙收拾行李而显得有些狼藉,一如她现在的心情,但陈宥安没多看,他把房门关好,走到屋里靠窗的位置,那边视野最好。

    他说:“好了,骂吧。”

    万宁:“什么?”

    陈宥安:“不是憋了一肚子话要骂我吗,骂吧。”

    万宁确实憋了一肚子话,可他这么说,她又一下子失语了,尤其是在她刚决定好要跟他好好谈谈之后。

    她愤慨:“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打乱我的节奏!破坏我的计划!我的人生!”

    陈宥安不说话,静静听她说。不急于听她解释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更像个树洞,听她说些细枝末节、没有逻辑的抱怨。

    而万宁开了个头以后,找到点骂人的感觉,继续说:“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过去,应该说上辈子,是我要高攀你吗?我一个江湖儿女,立志游山玩水,和我爹做生意当掌柜,你爹一道旨意就硬要我嫁给你,我还不能拒绝,拒绝了就要杀全家的脑袋,谁敢拒绝啊!”

    陈宥安“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万宁说着说着鼻子有些堵,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又说道:“我认命了,嫁你了,结果你呢?你倒好像吃了天大的亏,你连洞房都不和我洞!你把我的面子踩在地上践踏!”

    陈宥安表情一言难尽:“你因为这个恨我?你很想和我洞房?”

    万宁随手拾起一个抱枕就扔他身上:“我呸!你要不要脸!脑袋挂在**上,脑子里就想着那点腌臜事!”

    陈宥安:……

    他只是顺着她的话说而已吧。

    万宁被他打岔,思绪转了几转又想起来那几年的苦日子:“我在那样的环境里,如履薄冰,你呢,你不闻不问,任由府里的下人、府外的贵妇们笑话我不受宠!”

    陈宥安没说话。

    万宁以为他是心虚,骂得更加理直气壮:“你要高风亮节,要风光霁月,我怕给你拖后腿,也要学你那套做派,学你们皇家那些烦死人的规矩,学大家闺秀的礼仪做派,还要学书法给太后抄经书,学刺绣给娘娘们送女红,你知道手多疼多累吗?”

    万宁又吸了一次鼻子:“你当然不知道了,你只知道抱着你的美人听曲儿,软香在怀怎么会管我这个黄脸婆的死活!”

    陈宥安听她说得有些没谱了,拉回她的话:“那两个美人我见都没怎么见过,更没幸过,你管后宅,这事你最清楚。”

    她是清楚,但她就是想跟他对着干:“我管个屁后宅!我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谁会把我当个事,你宠谁幸谁更不会有人禀告我!我连你面都见不到!我每天都被困在那个院子里,像坐牢似的!”

    陈宥安看她气鼓鼓地不说话了,想她大概是骂累了,又或者是还在盘点他的罪状。他把此刻的她当作盟友,既然是自己人便不能有误解,所以他试着跟她说明白。

    陈宥安问:“有很多人,不想我当这个太子,有很多人,想杀我,你知道吧?”

    万宁瞅他一眼,没搭腔。

    陈宥安又问:“这种情况下,你真的觉得如果我宠爱太子妃,对你是件好事吗?”

    万宁冷笑:“这么说,我还要谢谢殿下处心积虑护我周全了?”

    陈宥安语塞,他确实也不是完全为了她,“不只是你,阿宁,我不能对任何人好,我不能信任任何人。在坐上那个位子之前,我不能有软肋。”

    他又说:“至于你说你困在院子里,诚然,有几次是我下了禁足令,但那也都是在非常时期,朝堂上有人与我针锋相对,或是你万家在风口浪尖的时候,你若招摇过市,太危险了。”

    万宁想想,好像确实也只遭过几次被拒绝出府的经历,后来是她自己不想出门玩了,一是不知道去哪里,二是出去了还要提心吊胆……

    万宁:“还是赖你,如果不是嫁了你,我何至于出个门都要怕被刺杀!”

    陈宥安承认:“是,我知道你做太子妃不情不愿,也知道……你心有所属,所以我想过再过两年便与你和离,让你去过自在日子。”

    万宁:“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少给我泼脏水!呵,还我心有所属,我属谁了?我都嫁给太子了,哪个又敢跟我有私情?”

    陈宥安确实在婚前听到过线报,说万氏女有属意的对象,还打算招对方上门为婿。虽然他是为了减少麻烦才不与她过夫妻生活,但也是想过,这样有朝一日他与她分开的时候,她跟夫婿更好相处来着。

    他脑回路惊人地许诺她:“或是再等几年,我能……做主了,你想嫁哪个便嫁哪个,不答应的,我就杀他全家脑袋。”

    他用她刚才的话回应她,其实是有点哄她了,但万宁听了确实受用,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骂他:“万恶的封建帝权!”

    这话陈宥安没法接,他意识到了时代的不同。他说得煞有其事的,可他现在只是个普通高中生,根本没那些手眼通天的本事。

    陈宥安自觉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可在万宁那里,这不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解除的误会,她实打实过了三年战战兢兢的生活,也真情实感地体会过做深闺怨妇的不易。

    他是太子,是男的,是有广阔天地由着他去争去抢的人。

    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明白她那些“不值一提”的小情绪小伤感。

    万宁是个直爽的性子,心中郁气吐出来以后感觉好多了。她叹了口气:“原本我恨你要死干嘛还要拉我当垫背的,可现在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带我走了这一遭,我也不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样活着。”

    陈宥安没有解释他当时的动机,一方面他是想着留她在那里恐怕会受辱,另一方面也确实疑心过万家和叛党有瓜葛,想要挟持她做人质。

    他沉默了片刻,问起她今日为什么哭:“崔宇麟跟你说什么了?”

    万宁摇摇头,她倒替崔宇麟辩白了句:“他没欺负我,只是向我求婚,我拒绝了。”

    陈宥安心里像被毒针扎了一下似的,不太舒服。

    万宁又质问他:“倒是你,你在那里干嘛?别说又是一个丽妃!”

    “崔宇麟设计我。”陈宥安虽然还没确认具体情况,但锅甩到崔宇麟身上他倒是不犹豫,顺便把万里也给卖了,“万里说你找我,我才去了那里。”

    他说完,又想到她说的丽妃事件,为自己多争辩了一句,“当初丽妃那次,也是有人说你掉泥坑里了,我才去的。”

    万宁觉得他说得很假,什么掉泥坑里了,这不就是后来她为了替他开脱的理由吗,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掉泥坑里!

    可他这样解释了,又让万宁觉得好受了一点,她感觉陈宥安今天终于长了嘴,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跟她说。

    其实也不是陈宥安性子变了,只是他的身份变了。

    从前他有权势,很多事他可以直接做,不必多费口舌。

    可他现在只剩一张嘴了,如果还不解释清楚,他担心……他也不知道担心什么,只是他不想做孤家寡人,他需要万宁和他是一伙的。

    他俩站在屋里相对无言。

    陈宥安已经不追问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想逃离他了,她不是说了吗,她喜欢现在的生活——不做他妻子的生活。

    骤然间互相说了这么多心里话,他俩都有点怪怪的尴尬。

    陈宥安心里也有点乱,想跟她谈谈如何能找到回归原位的方法,又想她应该根本不想回去,只能从长计议,徐徐图之。

    他先开口:“那你,你今天还要回学校吗?”

    万宁骂完人又变得有礼貌了:“哦,我先不回了吧,我本来定的是明天的票。”

    陈宥安:“好,你先歇着吧,我去……做套卷子。”

    万宁这次憋住了,只在心里笑了一声。

    她随着他往外走,拿回她还丢在客厅的行李箱。

    正好看见了提前离场回来的万里。

    没等万宁说话,兔崽子就心慌地拔腿跑了,万宁从鞋架边挑了个最长的鞋拔子,凶神恶煞地追了上去。

    第23章 辗转反侧

    万里最后是在后院草坪上被捉住的,按说他腿长步子大,真有心逃跑的话,万宁是铁定追不上的。

    可还有个助纣为虐的陈宥安,他跟在万宁后面,背着一只手看他们姐弟俩追来跑去,就像曾经打猎时看野兔嬉闹一样。

    万宁逐渐跑得体力不支了,扶着腰呼哧呼哧喘气,陈宥安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块石头,动作隐蔽地对着万里脚边一扔,万里只觉得脚踝好像撞在什么东西上了,脚一疼一软,扑腾一声向前趴伏在地上。

    万宁终于追上了弟弟,手里的木制鞋拔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万里屁股上,“你跑,你跑什么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把你姐出卖了,你还好意思跑?”

    万里“嗷呜”一声叫唤,手抓了一把草在空中挥舞,“姐,姐我错了,别打了,疼疼疼,哎呀你先别打,我真的疼,我好像骨折了!”

    万宁:“你再演!演技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啊!”

    万里:“没装!真的,我脚疼,刚才扭到了!”

    万里喊疼喊得太逼真,万宁抽了那几下也抽解气了,停手,叉着腰低头看他:“哪只脚?”

    万里撑着地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踝,还能动。

    他那么高的个子,低头耷拉眼的,没说脚疼的事了,先跟万宁道歉:“姐,我错了,我不应该胳膊肘向外拐,我不应该帮崔宇麟骗你……们。”

    万里回家的路上想了挺多,他又不是傻子,被人利用了心里当然也不舒服。虽然这次被用来对付的是陈宥安那个骚包,而且好像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危害。

    但他想起来万宁红着眼睛从他身边跑过的时候,心里就觉得难受,好像是因为他的不谨慎才害姐姐生气了。

    万里小时候喜欢跟宇麟哥玩,那是把他当成可靠的大哥,而且男生比姐姐更能玩到一起去,可那不代表着他真就觉得崔宇麟比姐姐更亲。

    他自小没见过他妈,都是万宁给他最多的亲情陪伴,虽然万宁对他态度说不上和蔼吧……但是她比他们那个繁忙的爸爸更护着他。

    万里一瘸一拐地走向万宁,张开双臂抱住他姐:“别生气了哈,生气长皱纹,又老又丑的。”

    万宁被他熊抱住,倒没觉得别扭,反而还感到了他的一丝丝不安,像是怕被她厌弃了似的,怪可怜的。

    倒是在旁边“观战”的陈宥安,看见便宜小舅子拥抱太子妃,内心闪过一阵不爽,上前去打破人家姐弟情深的画面,扶着万里胳膊问:“你刚才说脚扭了?让医生来看看吧,我听说脚上筋络最脆弱,你可别伤了筋骨,以后都没法打球了。”

    陈宥安难得话这么多,而且还是关心万里的内容,万里松开他姐,在温情的氛围里上了头,居然转而一把抱住了陈宥安。

    陈宥安僵住了。

    万里用力紧了紧胳膊,拍拍他的背,对他说:“不是故意骗你,我真以为是我姐找你,你没事吧,没被欺负吧?”

    陈宥安控制着力度把他推开但不至推倒,声音还是很冷,“没有。”

    万里退后一步,看看面前的这俩人,一幅少年老成的样子摇了摇头:“天要下雨,姐要恋爱,拦不住啊。我不管你们了,你们谈吧。”

    说完,也不等看他姐什么反应,跛着脚往屋里走,边走边给医生打电话,喊人来给自己看脚,“快来快来,我的黄金左脚要废了!”

    草坪上,陈宥安和万宁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笑起来。

    彻底把身份摊开以后,陈宥安和万宁都有些悸动,彻夜难眠。

    万宁是反复回忆她对陈宥安的那些“欲擒故纵”“轻浮撩拨”,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猪脑子里当时装了什么,简直像是撞了邪,闲的吗,去招惹他干嘛呢?

    陈宥安倒是没想那些,他代入的依旧是她夫君的身份,忽略了她的刻意逗弄,甚至自动给自己曾经觉得怪异的感觉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现代少女,她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太子妃。

    陈宥安还觉得自己挺好笑的,居然自负地以为自己被这里的万宁喜欢上了,以后如果他回到莽朝了,辜负了少女的心思该怎么办。

    他思绪缭乱,一会儿一个想法,又想着若是有朝一日真有办法回去了,那万宁怎么办,她会跟自己走吗,如果她不走的话……他要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吗?

    曾经他自诩君子仗义,若是能登大宝,便放他的太子妃自由选择婚配,是要留在后宫或是回万家招婿,他都愿意成全。

    可现在,若是万宁想要留在这异国他乡,他护不了她周全,甚至此生可能再不复相见了,他又有些难言的不忍。

    这么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第二天再次在饭厅见到面,能明显看出来双方的面容都挺憔悴。

    陈宥安:“没睡好啊?”

    万宁:“彼此彼此。”

    刚拉开椅子坐下的万里听他俩这没头没尾的对话,一声怪叫,“我还是未成年呢,别当我面说这些!”

    陈宥安&万宁:……

    从前万宁想过,自己隐瞒的身份如果被陈宥安发现以后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以后却这么平静。或许是因为比起他们共同穿越到异世代这种怪诞的事情来说,其他事都不值一提了。

    总之,万宁和陈宥安一时都还没找到什么契机再聊未来,竟然就这么淡定地分开,她去上她的大学,他来备他的高考了。

    回校的飞机上,万宁做了个梦。

    梦里应该是几年以后的光景,她已然毕业工作,在高档的写字楼里,镁光闪烁,她正指导着摄影师拍摄新款珠宝项链。

    那款项链如此美丽,万宁为它神魂颠倒。

    然后一个晃神,她就跟摄影师告别,独自走在下班的路上了。

    透明玻璃的观光电梯打开,里面站着陈宥安。

    他们见到彼此都不太惊讶的样子,万宁对他点点头,走进电梯站在他身边,而他一言不发,单手插在裤兜里。

    电梯到达一层的时候,万宁先行走了出去,回头看,电梯门缓缓关闭,陈宥安继续下行,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恍惚间,天崩地裂般的震动。

    万宁胸口闷闷的,被震醒了。才听见广播里提示乘客,飞机遇上气流颠簸。

    万宁轻抚胸口,心里的不安仍盘旋在周遭,竟觉得那梦过分得真实,或许那就是未来的他们,偶有相遇,再无交集。

    三年夫妻,虽有不忿,可万宁也真得很难彻底断舍离,大概是那座无形的贞节牌坊还压在脑袋上,教她没法完全抛弃太子妃这个头衔吧。

    如今话说开,好像其他压力都没了,万宁可以光明正大谈“分手”了,她却更觉难安。

    越过气流,飞机重回平静,稳稳落地。

    万宁打车回学校,到了校门口才想起来她已经把行李搬去公寓了。

    她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乱了心神,手忙脚乱的。

    站在路口的路灯下重新打车,车还没打到,先遇见了陆清。

    陆清不知从哪里回来,他看万宁还拖着行李,问了句:“吃饭没?”

    万宁摇摇头,刚才在飞机上没心情吃东西,现在也不觉得饿。

    但是陆清说:“我要去吃饭,一起吗?”

    万宁想她反正无事,去吃点东西也好,点点头。

    陆清带她过了马路,去对面的大排档吃麻辣烫。

    那是学校周边深受欢迎的一家店,一张金属大桌子,四周围了一圈年轻人,每个人面前一个小盘子,几个调料碗,自助取餐,吃完结账。

    万宁没有吃过这种苍蝇馆子,她就跟在陆清旁边,学他的动作,他拿什么,她就拿什么。

    陆清原本拿的都是卷心菜、冻豆腐之类的,后来发现他吃什么万宁就吃什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开始拿些荤食和海鲜。

    万宁来之前确实不饿,可越吃越开胃,面前桌子上堆了一大把竹签了。

    陆清:“你饭量不错。”

    万宁把魔芋丝吃完,从自己包里拿了包纸巾擦擦嘴,赶紧回答陆清:“是吃了挺多,嘿嘿,这顿我请你哈!”

    陆清的目光扫过她身上的名牌包,没说什么。只是吃完饭,在万宁研究怎么结账的时候,他把两人的竹签握成一把,去找老板计数了。

    过了会儿,他回来,告诉万宁已经挂账了,不用付钱,然后把墙角里万宁的行李箱拉走,“走吧,送你回去。”

    万宁小跑着跟上,还在计较着要给他转钱,“挂账又不是白吃,你早晚还是得给钱嘛,一共多少,我发你。”

    陆清正在查公交班次:“你看,223路是直达你家小区的,下一班三分钟就到了。”

    万宁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她没坐过公交车,看着他手机上的实时交通界面,问他要怎么操作。

    陆清也没疑惑她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他已经看出来了,她就是个富家小姐,确实挺没生活经验的。

    路灯以外的天色漆黑,陆清今天没什么事,“我陪你走一趟吧,你记好了路线,以后上学也可以坐这趟公交。”

    说完,他又跟她解释:“早高峰的时候打车会很堵,公交车有专用通道,你坐公交比较不容易迟到。”

    万宁“哦哦”点头,“你懂得真多。”

    陆清看着她那清澈的眼神望向自己,扭过脸去假装看公交来了没。

    万宁觉得他好像是被自己夸害羞了。

    飞机上的愁绪一扫而光,什么贞节牌坊啊,见鬼去吧。

    多可爱的男大学生啊。

    第24章 五味杂陈

    万宁洗完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打算找个短剧打发时间。

    还没打开看剧软件,消息框弹出来一条新信息——真稀奇,居然是陈宥安给她发的。

    陈宥安问:“到了吗?”

    她以前一回到学校都会跟万里打电话,这次因为姐弟俩有些尴尬,又因为她跟陆清去吃麻辣烫了,没顾得上跟万里联系。

    万里没有反应,他倒是挺关注的。

    万宁想,如果她不回他,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心?

    应该会吧,毕竟他现在知道她是她了,心里的感觉会不一样,起码肯定不希望她出事。

    万宁没有真的幼稚到不理他,她回了句:“到了。”

    没想到陈宥安又问:“一切顺利吗?”

    他打字挺慢的,这么几个字打了五分钟。

    万宁盯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语音转文字跟陈宥安说:“挺顺利的,碰到个同学一起吃了晚饭。你别玩手机了,快去复习吧!”

    在谁的地盘就得照谁的规矩办事。

    在这里,高三生顶天的大事就是高考,还有一个月考试了,那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闻鸡起舞啊。

    她发完这句话,陈宥安就没再回了,万宁也安心地刷起来最新的狗血剧,一个女帝八个男宠的传奇故事。

    而远在万家的陈宥安,确实也拿出来一套模拟卷在看。

    只是看得并不专注,心思有一半在万宁的消息上。

    “同学”两个字,让他敏锐地嗅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也有潜意识里的错觉,觉得学堂里都是男生。就像当初他在高中呆的那几十天一样,每当看见有女生经过或是有女生和他说话,他都会觉得别扭,垂下眼帘目不斜视。

    总之万宁这句话,让他觉得危险。

    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万宁,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这里规则的万宁,那么他不会有什么想法。

    可莽朝的太子妃万氏,根本都没怎么接触过男人,却突然要跟这么多男同学日日接触,会不会被骗?会不会被伤害?

    陈宥安想起初见万宁时的场景,她从船上走下来,踩在岸上都虚浮着脚步,看到了他只是露出一丝惊诧和疑惑,随后就佯装淡定地上了马车。

    她看着挺聪慧的,很快就猜出他的身份。可是好像也不是太聪慧,轻易就被外男的皮相迷惑,趴在窗边偷看了他好几次。

    陈宥安对于当初她的芳心萌动毫不意外,那天他出门时还特意换了身新装。

    可现在对她很容易芳心萌动就有点担忧了,她不会在外面上个大学再给万里带个姐夫回来吧。

    虽然他计划着未来替她谋一位好夫婿,可那是未来,现在……现在这样自由恋爱可是很容易被坏男人欺负的!

    手里的中性笔被握得越来越紧,陈宥安毫无意识自己怎么在纸上写了个力透纸背的“爬”字。

    这一晚,陈宥安屋里的灯彻夜未眠,他把全国各省份的数学二模卷都刷了一遍,然后自己对答案更正批改。

    早上听到走廊里有万里跟阿姨说话的声音时,陈宥安刚好改完了最后一道大题。

    他推门走出去,万里闻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陈宥安听到他是在让何策给他请病假,因为脚疼,他想在家休养一个月。

    万里:“伤筋动骨一百天听没听过啊大哥?医生都说我这脚得好好休息呢!”

    万里的脚伤跟他也有摆不脱的关系,陈宥安没想到他会伤得这么严重,下了楼走到他旁边,等万里挂了电话,主动蹲到他旁边,摸了摸万里脚踝红肿的位置,在筋穴处按压。

    万里吓了一跳,拖着残脚一蹦老高:“你干嘛,变态啊!”

    陈宥安试过了,没什么问题,最多三天就好利索了。

    他也没拆穿万里想逃学的心思,站起身去水池洗手,坐去饭厅吃饭。

    万里看他神神叨叨的样子,跟着一起坐下吃饭,问他:“你还懂医术?”

    陈宥安:“不懂。”

    万里想起刚才他的手按在自己某个穴位时筋麻了的感觉,撇嘴:“那你捏我干嘛?”

    陈宥安放下筷子,看着他:“看起来挺好捏的。”

    万里:???

    他在心里对陈宥安的称呼彻底从骚包变成变态了。

    万里端着他的餐盘朝远离陈宥安的方向又移了两个座位。

    饭后不久,陈宥安的家教老师来了,万里闲得无聊,就跟着一起去书房,有点看乐子的意思——他以前听说过陈宥安门门不及格的故事,想看看他是怎么把老师气疯的。

    结果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老师看着陈宥安自己批改过的试卷,对他夸了又夸,还建议他回学校去参加一下三模,看看自己的整体水平,摸个底。

    万里也看到了陈宥安做过的数学卷,每张都在130分以上……

    怎么回事,高三的分值是不是和高一不一样?难道满分是800分吗?

    陈宥安感觉万里在书房打扰到老师教课的状态了,要赶他走,“你脚不疼了?”

    他是想让万里回房间歇着去,万里不知怎么理解成了他又要捏他脚,嫌弃地皱着眉头跑走了。

    万里在陈宥安这边得到了小小震撼,转头就给他姐发过去了。

    第一条是:“陈宥安是变态,喜欢摸人脚。”

    第二条是:“陈宥安是大变态,数学考130+!”

    第二条万宁不是很感兴趣,太子殿下文韬武略、什么都学得又快又好,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她八卦的是一条,没想到殿下居然有恋足癖吗?不对呀,要恋也不会恋万里的臭脚丫子啊,没听说过殿下好南风啊。

    她不着边际地跟万里聊了一通,万里忽然问:“不过你跟他现在是什么关系啊?我以为你俩谈恋爱呢,怎么现在看着又不像了。”

    万宁不知道怎么回答。

    万里又突发奇想:“其实老爸把他接来咱家的时候,我怀疑过他会不会是老头子的私生子……”

    万宁替她爸正名:“那不是。”

    万里:“不是的话,住我们家很奇怪啊。老万说他住到高考,高考以后他就走了吗?”

    万里倒不是要赶陈宥安走,相反,他居然还生出来一点点不舍。姐姐上大学以后,这个家里冷清地过分,虽然陈宥安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有个同龄人偶尔说说话,也算给这个家一点热乎气吧。

    万里觉得自己是被那个斯德哥什么的魔了,不然怎么会觉得不舍得陈宥安离开。

    这个问题问得万宁也有些怔愣了,她一直想着自己要离开陈宥安过全新的生活,也想过未来的日子她跟他不再有交集。

    可她其实还没想好这个未来是在多远。

    如果一个月后就把他“扫地出门”会不会太仓促了,他在这里无亲无故,不像她投到了个好人家,真的搬出去了要怎么生活呢?

    万宁自诩是个良善人,在没想好未来规划之前,她选择默认了他们的关系,让弟弟不要排挤陈宥安:“你就当他是我前夫吧。”

    万里露出“啊,原来如此”的表情,继续问:“那我现在有新姐夫了?撸猫男?”

    万宁不想跟小孩讨论这个,骂他怎么不好好听课,听说他请了病假以后,无情地打给何策,让他安排万里明天就去上课,走不了路,坐轮椅也要去。

    万里的心碎没人听到。

    被万宁粗暴镇压以后,万里还真坐着轮椅去上学了。

    他这副身残志坚的样子还被老师当成勤学典型给表扬了,只是放学的时候被些小混混给嘲笑了。

    正赶上高三学生三次模拟考试,学校放学时间都挺早,万里在校门口遇见了姜柔,站起来跟人家打招呼。

    旁边阴魂不散的朱立杰和朱老大发出嗤笑声,拍着巴掌吹口哨:“哟,医学奇迹啊。”

    万里气得耳朵发红,在心上人面前不想输气势,对朱立杰放狠话:“老子一条腿也能给你三条腿打断。”

    朱立杰脸色变阴沉,走上前去拎着万里的领子:“小子,别仗着自己有个爹,就这么狂。”

    万里:“对呀,我有爹,你孤儿吧?”

    “放手!你们放开!朱立杰,你答应过我,高考前不再惹事的!”原本都已经走出校门的姜柔,又跑回来,把朱立杰推开,把万里按在轮椅上推着他往万家的停车位走。

    万里被这么推着,又恼又囧的,直到姜柔把他交给了陈宥安,才吐出一口恶气来:“等我腿好了,我非得跟他干一架。”

    陈宥安本来也只是来参加考试的,对这个学校和这个学校的学生无感。

    不过看万里这副样子,他就随口劝一劝:“你们这样争风吃醋,姜柔也不领情,何必呢。”

    万里坐进车里,看陈宥安给他把轮椅收起来放进后备箱,后知后觉道了个谢:“前夫哥,你其实人还不错。”

    他叫自己前夫哥有几天了,陈宥安虽然觉得别扭,但也没法阻止他。

    尤其是听闻他现在有个新姐夫备选者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车子开动,万里还在生闷气,像要给自己找理由:“我要不是怕我姐担心,才不会这么忍气吞声呢。你不知道,去年我在学校打架,每次我姐都要飞回来,我是不想再让她收拾烂摊子了。”

    陈宥安心念一动。

    万里又念叨了一会儿。

    陈宥安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万里:“啊?姜柔对我笑?嘿嘿,我也觉得挺……”

    陈宥安:“不是,你刚上车的时候说的。”

    万里挠头:“说等我腿好了,跟猪八戒干一架?”

    陈宥安:“不用等,走,我陪你。”

    第25章 意料之外

    万里觉得自己是被陈宥安绑架了,自尊绑架。

    他都没来得及想明白陈宥安要“陪”他干嘛,就已经瘸着腿站在了朱立杰家楼下了。

    万里:“你是不是不知道,朱立杰是体育特招生,省散打冠军。”

    陈宥安:“自信点,别怕,你可以。”

    万里:???

    他丧气地坐到轮椅上:“我那是怕吗?老子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我只是觉得,得公平吧,这样他打死我,胜之不武啊!”

    陈宥安抬头看着据说是朱立杰家的窗户,灯还没亮,他们在等他回来。

    他跟万里说:“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万里:“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这里的楼房建得很高,小区里一栋又一栋的楼密密麻麻,看得陈宥安感觉局促。

    他问万里:“这里是贫民区吗?”

    “啊?”万里四下扫视了一圈这小区环境,想想这边的地皮房价,蹙着眉头看陈宥安,“大哥,这还贫民区?你以前住那老破小才是真贫好不好,住几天别墅忘本了啊。”

    万里说话大大剌剌的,说的是实话,也没想着会伤陈宥安,说完了才后知后觉是不是有点刻薄了,偷偷看陈宥安的脸色。

    陈宥安面无表情。

    人在被攻击不属于自己的特质时是不会被恼羞成怒的。

    万里:这哥要不是心胸宽广,要不就是城府深厚了……他是什么星座来的?

    万里问陈宥安:“你生日什么时候啊?”

    陈宥安听到这话倒是眯着眼睛看他一瞬,皇族人的生辰八字是最高机密,莽朝有阵子很流行巫蛊之风,想要靠扎小人扎死太子殿下的不计其数。

    万里不知道怎么的,被他看那一眼觉得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再却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又表情正常了,好像刚才是自己看错了似的。

    万里摸摸自己的胳膊,“猪八戒什么时候回来啊,老子再等下去要冻感冒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楼后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和朱立杰说话的声音。

    朱立杰:“都跟你说咯,闲着就去串串门打打牌,不要钩包包了,累眼睛!”

    万里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更多了,这哥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迭词啊!为什么夹着嗓子说话啊!啊啊啊!

    很快,朱立杰和一个中年女人拐了过来露出脸。

    那是朱立杰的妈妈,看着和朱立杰外貌有几分相似,可神态却慈祥很多。

    万里不想低人一头,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朱立杰的妈妈注意到了他们,扭头看儿子,好像拘谨警惕了几分:“是你同学?”

    朱立杰两只手里都提着可爱的针钩包和玩偶,见到万里表情闪过不自然:“你来干嘛?”

    万里:“来找你打……”

    陈宥安:“球。”

    陈宥安打断了万里的话,没让他说出来奇怪的话。

    朱立杰握着玩具的手放松了一些:“这么晚了打什么球,快回家吃饭去吧!”

    陈宥安把万里按回轮椅上,推着他就走:“再会。”

    他们错身而过,朱立杰回头看了那俩人背影一眼,用肩膀碰碰他妈往楼上走,“没事,我散打队的朋友,可能路过咱们家找我玩,走吧走吧,我饿了~”

    万里都走出去老远了,听到朱立杰语气里随风飘来的波浪号还是觉得肉麻得要命。

    他忽然问了句:“大男人跟妈说话也这么恶心吗?”

    问完他和陈宥安都沉默了,这问题他俩好像都回答不了。

    沉默着一直回到了车上,没人再提干架的事情,可心里头闷闷的,好像压了什么事。

    万里先憋不住开的口:“哎,你说有妈的小孩是不是放学了都不在外面乱逛,急着回家吃饭啊?”

    陈宥安抬头看他一眼。

    万里:“你干嘛那么看我,你比起我来,好歹还有过几年妈吧……”

    陈宥安托着腮看窗外,他没有,他也是一出生,母后就没了,甚至连父皇都因此厌恶于他。如若要比惨,他跟万里不相上下。

    万里这次看懂了陈宥安眼里的情绪了,他是在难过的。

    万里悄摸摸就给他姐发消息:“姐,前夫哥想妈了,我看他都快碎了。”

    万宁收到消息一脑门的问号,这段话连在一起,她完全理解不了。

    万里还跟她说:“我觉得他比我还惨,毕竟得到又失去的感觉还不如从来没拥有吧,呜呜不说了,我也难过。”

    万宁:“难过就去写作业!”

    万里:“呜呜更难过了。”

    万宁跟弟弟漫无边际地聊了一通,看万里真的释怀了要去打游戏了,才又给陈宥安发消息。

    不过内容一上来就是诘问:“殿下今天跟万里去打架了?”

    陈宥安回:“未遂。”

    万宁:“那是计划明天再打?”

    陈宥安:“再议。”

    万宁直接给他打来视频:“你多大的人了,干嘛要跟万里掺和这些事啊!”

    陈宥安看到屏幕里好近距离的一个万宁的脸,依旧有些不习惯。

    他自然不会坦诚他做这些是想要用“苦肉计”让万宁回家来,更不会主动询问她在那边是不是找了男朋友。

    可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

    陈宥安没说话,万宁还以为他生气了。

    确实,从前谁敢这样跟太子说话啊。但从前是从前,现在他就是个寄宿她家的普通高中生,有什么好怕的!

    万宁依旧在训他,念叨他行事要三思,要遵纪守法,要大局为重。

    大局就是马上要高考了,别胡搞瞎搞地没法参加考试。

    陈宥安听着这些絮叨,居然不觉得烦,想起来从前他府上有个幕僚以惧内出名,那位幕僚的夫人就很会骂人,有次遇见了,那夫人不仅不躲,还跟他讲说不要让幕僚晚上值夜,不然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跑出去喝花酒了。

    太子当时笑出声了,告诉夫人请放心,幕僚手里的月钱都上缴了,喝花酒的不让赊账。

    万宁把这些时日积攒的话一口气都说完,主要都是听万里转述的一些陈宥安不合时宜的行为。她说这些也是为了他俩好,怕他做出什么异于常人的事情来,被这里的人察觉以后,把他俩抓去实验室做研究怎么办——她可不觉得殿下如果被抓了会隐瞒她的下落,毕竟他可是连跳崖都要拉她做垫背的人!

    她说完了,看陈宥安仍不发一言,才切入了今天的正题:“万里说他想他娘亲了。”

    陈宥安:“嗯。”

    万宁倒没有直接问陈宥安想不想,她觉得这话太僭越了,怎么说呢,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身份上界线,不会什么都聊。

    可她不知道便罢了,被万里这么被动告知了,甚至是连那个小兔崽子都会说让她安慰一下陈宥安,万宁也就觉得似乎应该聊一聊。

    万宁说:“其实没有娘亲也好,如果娘亲在的话,应该就会认出来咱们两个冒牌货了吧。”

    陈宥安这次安静了片刻才开口:“嗯。”

    就算瞒得过别人,但是娘亲应该可以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孩子吧。

    他们再不说话,可隔着手机屏幕,又好像有什么相似的情绪在流动。

    陈宥安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了两本书:“明天还有考试,我看会儿书。”

    万宁点头:“你看吧,我点的外卖到了,我先吃一会儿。”

    她这样说,却也没关了视频,只是把手机放到了桌角的手机支架上,起身去门口拿饭菜。

    她还是不太放心陈宥安,毕竟一生要强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想娘”的情绪呢,万里说话没谱,也没描述清楚到底怎么个情形,万宁很担心陈宥安是不是会有反常举动。

    关注同伴心理健康,从看着他刷高考复习卷做起。

    她不挂视频,陈宥安也不挂。

    陈宥安没有手机架,就拿书做了个背板支撑,手机放一旁,认真做起卷子来。

    偶尔在翻面的时候,或是思考的时候瞥一眼屏幕,还会被万宁提醒:“殿下,请专心答题!”

    万宁这晚饭吃得十分之慢,她把手机的麦克风关静音,然后又立了个平板在眼前,边吃饭边看剧。

    陈宥安一份小测试卷做完了,她饭还没吃一半。

    她看剧看得认真,没注意到陈宥安已经抬起头来看她了。

    直到手机突然传来他的声音,万宁吓一跳。

    他说:“你这样不专注,吃着碗里的,看着别处的,容易积食。”

    万宁呛了一口。

    陈宥安用“果然噎着了”的眼神看她。

    万宁点开麦克风:“你如果不突然说话,我就没事!你专心答题!”

    陈宥安把卷子举在屏幕前:“答完了。”

    万宁又看不懂,她“哦”了一声,“那你再做一套。”

    陈宥安从善如流,又拿出来一份理综。

    这次做的时间很长,长到万宁饭也吃好了,剧也看完了,中途还离开去洗了个澡,他才扭扭脖子放下笔。

    他们互道了晚安。

    挂了视频,陈宥安又发了条消息问:“明晚你还有时间吗?”

    就在万宁思考自己有没有时间的时候,陈宥安又补了一条:“这样有人监督,似乎学习效率更高一些。”

    第26章 事与愿违

    陈宥安给出的理由如此正当,万宁差点就要答应了。

    可在陈宥安那条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陆清发的图片。

    陆清发来了他的手,就是一只左手,端着个白色的马克杯。

    显然,这条消息更能钓人胃口,所以万宁选择先回陆清:“喝的什么?”

    陆清:“水。”

    万宁弯着嘴角,发出了“啧啧”的声音,又问他:“水也值得炫耀?”

    陆清:“炫的是手。”

    他居然主动问她:“你还需要手模吗,感觉我的手是挺好看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万宁大概要吐槽一句:男人,真够自信的。

    可陆清说的这话,好像特别真诚,特别有说服力。

    而且万宁感觉他是真的在问她需不需要招工。

    万宁回他:“需要的,你什么时候有空?”

    陆清:“明天晚上没有排班。”

    这不是巧了嘛,万宁发了个“好的”猫猫表情包,已经在思考明天穿哪件裙子了。

    跟陆清约完了,她又点开陈宥安的对话框,内心有一丝歉疚,也不好跟他说实话,只能闪烁其词:“明晚我们小组要一起讨论作业,可能要晚一点回来,回来再联系你吧。”

    万宁觉得自己也不是圣母心,她就是对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三生释放一些小小的善意罢了。

    隔天万宁的课在下午,她特意泡了香香的泡泡浴,又挑了一身新买的裙子,把头发编成盘发,化了个简单的淡妆——她跟着美妆博主学得挑品,她有自己喜欢的妆容,现代的化妆品比她从前那些使用起来方便得多,她化了几次就上手了。

    这一堂不是专业课,是三个班合上的公共课。万宁自从搬出去住以后,就不太跟原来的室友坐一起上课了,她也不是很在意要坐在好位置上,随缘地在阶梯教室挑了个中间位置偏向后门的座位坐下。

    她落座时周围还是空的,可她坐下没多久,左边和后面都坐了人,而且都是男生。

    万宁本能地觉得不太自在,只是此刻已经响起了上课铃,她也不好起身再寻新位置,只能尽量往墙边的方向更近一些。

    老师今天讲课的内容是新时代婚恋观,但课程里挺多内容听起来并不怎么和谐——万宁是从其他女生的反应那里得出来的结论。

    因为经常是老师讲着讲着,男生发出哄笑,女生发出无语的嘘声。

    对万宁来说,其实还挺新颖的,比如老师讲说男人比较单纯,争吵的时候女人先服软,其实是在向下兼容。

    “向下兼容”这个词就挺新颖。

    但万宁也有不认同的,比如老师讲女人顾家做好家务、处理好家庭成员关系,在外面疲惫奔波的男人回到家感受到妻子的体贴,会心怀感激更爱家什么的……

    万宁想,从前她在莽朝,哪个府里不是一堆嬷嬷、丫鬟做事,也没见谁家老爷因此就爱上了她们的体贴啊。就算有抬了妾的,那也是因为姑娘长得好看,跟会做家务可没关系!

    就在万宁冷笑着拿出来小巧的速写本打算随便涂画个簪子的时候,听到了旁边男生的窃笑声。

    她直觉,他们好像是在讨论她?

    万宁托着腮,扭头看了旁边一眼。

    那个男生跟她对视上,眼神躲闪了一下,接着又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二维码,他小声问:“嗨万宁,加个好友啊,我是二班的。”

    万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但不重要。

    她并不想加他,因为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万宁重新看她的本子,“不了,我男朋友会吃醋。”

    她说完,男生还没什么反应,后排的男生又在笑了,笑得她旁边那个男生好像没什么面子。

    旁边男生还不死心地问:“没听说你有男朋友啊?”

    身后一个男的接话:“有也没关系啊,要是吃醋生气了,你就向下兼容一下呗。”

    他说“向下兼容”这几个字的时候刻意拉长加重了字音,好像是别有深意,万宁还没听懂,其他男生已经“噢噢”鬼叫了。

    万宁在他们的笑声里听出了对女性的不怀好意,即使她依旧没那么懂,但又好像明白了他们在开黄腔。

    她转头,看向刚才那个说话的男生,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还挺斯文的男的。

    万宁声音是温温柔柔的,说的话却跟温柔不搭边:“你自己缺男人,别以为全天下都跟你一样,真要屁股痒,我认识几个拳击手介绍给你啊。”

    这话是她学舌的,有次在外面跑生意,村里一个小寡妇被个男的说浑话,那寡妇就这么骂他的,不管寡妇原话是介绍几个打铁的。

    他们几个男生都没想到万宁说话这么刻薄,被骂的那个男的脸色最差,还要开口,下课铃响了。

    万宁把桌面上所有东西往包里一塞,站起来就走。

    “你站住,你把话说清楚。”后排男生也跟着站起来,往她面前一堵。

    其他同学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往这边看。

    已经在后门口等了一会儿的陆清也发现了这边有情况,他推门进来,走到万宁身边,没说话,只是用眼神打量那几个男生,又看看万宁。

    万宁没想到他会来接她,他们昨天约的是在食堂见。

    看到陆清过来,万宁的心情瞬间愉快多了。她不想跟人争执,还对人笑了一下:“我话说得很清楚了啊,你如果没听清,就去医院看看耳朵。我男朋友来接我放学了,拜拜~”

    说完,她拉着陆清的胳膊往外大步走。

    有男的在,小争执没闹出大事故。

    不过万宁并不是被情绪控制的人,她出了教学楼就给何策打电话,说了自己在这边的情况,何策如临大敌,表示会安排好的,让她别担心,又提出来给她找了个阿姨,会做饭会打扫卫生还是跆拳道黑带。

    万宁听何策说得有些絮叨了,偷瞄一眼陆清,看他没什么表情,捂着听筒跟何策说自己现在在忙,有空再说吧。

    挂了电话,万宁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陆清在看手机,看完了跟她说:“要不出去吃吧,西门有家新开的小龙虾店。我今天发工资了。”

    万宁:“这么大手笔?”

    陆清:“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一会儿你还得给我结工钱。”

    万宁:“怎么不说不用给钱了!”

    陆清:“今天双倍。”

    万宁:“啊?为啥!”

    陆清:“还有个男朋友扮演费,一起结了。”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

    万宁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起来。

    就在万宁美美约会的同时,放学回家的万里洗完澡换了身家居服来到陈宥安房间。

    陈宥安:“有事?”

    万里:“来看着你学习。”

    陈宥安:???

    万里拖过一张椅子坐到书桌前,掏出手机戴上耳机打开游戏,在游戏排队的空档里跟陈宥安说:“我姐派我来监督你的,好好做题哈,我,盯着你呢。”

    他边说,边用手指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个“盯着你”的动作。

    陈宥安:……

    他想让万里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他的话传到万宁那边会怎么变形。

    毕竟找个人“监督”自己学习是他提出来的。

    陈宥安心塞,看看万里,又看看卷子,找到今天考试不会的那个题型开始练习。

    其实陈宥安的自驱力很强,根本不需要万里看着,万里也只是受他姐所托,拿着“工资”换个地方打游戏而已。

    晚上九点多,万宁终于给陈宥安发了条消息,问他万里在干嘛。

    陈宥安实话实说:“在玩手机。”

    万宁:“臭小子!”

    陈宥安:“?”

    万宁:“我说他。”

    陈宥安:“哦。”

    万宁:“我明明让他跟你一起写作业,不懂的你们还能互相讨论一下。”

    没等陈宥安说什么,万宁已经把明天的“互助小组”也给安排上了,“明天还让他和你一起学习,你们互帮互助。”

    她跟陈宥安说完,又给万里打了个电话又交代了一遍。

    万里一脸不情愿,但是听到万宁说给他买新鞋的时候又妥协了。

    陈宥安等他们通话结束,拿了瓶水递给万里,告诉他明天不用来了,“我会跟你姐说你在我这里写作业的,鞋让她照旧买给你。”

    “这么好?”万里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拇指和食指对在一起比了个心,“宝宝,我觉得我们有点暧昧了。”

    陈宥安往后仰头,下巴都要挤出来双层了,觉得万里吓人。

    没想到万里拒绝了他的“好意”:“但是我姐既然让我监督你,那就必然是你做了什么让她不放心的事,我得监督到位。所以我明晚还来~哦,不对,明天周六啊,那我明天白天也来。拜拜~”

    陈宥安感觉这样的万里过分抽象了,他给万宁发消息:“别让万里烦我。”

    他的措词非常严重,用到了“烦”字。

    万宁体会到了他的不耐,回说:“好的殿下!”

    结果第二天一早,万里又来了。

    平时上学都起不来床的人,来找陈宥安报到居然这么积极。

    万里不仅来了,还谨遵他姐教诲,拿了卷胶带问陈宥安:“前夫哥,你需要我把嘴巴封起来吗?”

    从不说脏话的光风霁月的太子看着他,口吐芬芳:“滚。”

    第27章 相生相缠

    尽管被陈宥安骂了,万小少爷却没生气,找到沙发一屁股坐下,抱着个靠枕歪倚着沙发背,吊儿郎当地打了个哈欠:“起床气是吧,没事,我姐也有,习惯了。”

    陈宥安不知道他说的“起床气”是什么,但好像又有点懂,脑子里甚至飞速闪回了一个万宁没睡醒被吵起来的画面,是大婚次日,他在新房里看了整晚的兵书,喜烛燃到天色渐明,他没叫人来屋里更衣,不想被谁窥见端倪。

    那时他自己换好衣服,是叫了一次太子妃的,想吩咐她几句不要说漏嘴,可他才拍新嫁娘的肩,她飞起一脚踹向他的脸,嘟囔着“再睡一刻钟,别吵我”。

    还好他躲得快,不然那一脚力气可真不小。

    忆起往昔,熟悉的陈设和服饰给了陈宥安一些难言的安全感。

    “想我姐呢吧?”万里忽然出声,打断了陈宥安的失神。

    陈宥安看向万里,看到他促狭又得意的神情——不懂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万里这个人嘴硬心软,抖着二郎腿跟陈宥安挑眉:“这样吧,你求求我,我就跟你说说我姐的最新动态,一手感情资讯,尽在万少独家!”

    陈宥安不感兴趣的样子,从万里身边走过,把他摊开的手掌窝回去,“收起你的一手,带着你的独家,从我的房间离开。”

    他硬赶人,看着没使什么力气,可万里不知怎么的就被他推出了房门,好像根本没法拒绝。

    陈宥安不想在家里再被万里“监督”,洗漱好就出门去海边了。

    站在看不到尽头的海岸边,望着海面发呆。高考的知识点已经越来越熟悉,可对未来的路却越来越看不清。

    这片海是连接他过去和现在的唯一线索,却又茫茫然寻不到个突破口。

    他想得太过投入,没见到旁边有渔民推着货车经过,车上的泡沫箱堆得比人还高,根本看不到前路的行人。

    因为好奇一路跟着过来的万里看见了,他大声喊陈宥安的名字,陈宥安却像聋了似的,毫无反应。

    万里跑向陈宥安的方位,吆喝着让他躲开的同时,还挥手让渔车小心。

    在他热心的指挥下,渔民慌了手脚左扭右扭地不知道怎么走了,而陈宥安也终于有所反应,主动欠身站到更靠边的位置。

    可万里跑太快,剎不住脚了。

    就在陈宥安躲避的时候,万里已经擦着他的肩膀往海里扎猛子了。拉扯间,陈宥安也被他拽下了水……

    俩人运气好,才掉下去就被岸边巡逻的救援人员救上来了。

    可这事还是惊动了万家的人,万江和万宁当天都赶回家慰问。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落水意外了,万江这次有点不相信何策派人调查的结果了,把万宁叫去书房谈话,有点介意陈宥安跟万家的“八字不合”。

    万宁:“咱们家是挺克人陈宥安的,先是我失手,再是万里失足,每次都拉陈宥安当垫背的。要我说,虽然水是财,但是咱家是不是这水来得有点邪啊。”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万江一下子想到些别的事上,要说偏财……万江忽然没了聊陈宥安的兴致,几句话打发了女儿,紧急跑去公司找高层开会了。

    年初那次女儿落水,万江因为家事耽误了一个项目,结果后来项目爆雷,他算因祸得福躲过一劫。这次儿子又发生了这种事,万江想得就有点多,觉得是有天神庇佑,明早得去烧柱头香拜拜。

    万宁虽然在父亲面前说得笃定,可实际上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次真是万里弄巧成拙,还是陈宥安有意为之:他该不会是以为跳下去就能再回到莽朝吧?

    万宁草草看过万里之后,去了陈宥安房间。

    一进门,先落了锁。

    和躺在床上蒙着被子装虚弱的万里不同,穿着家居衣服的陈宥安正坐在书桌前刷题。见到万宁,他先开口:“我没事,确实是意外。”

    万宁坐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默默看着他继续做题。

    倒是他写了一会儿写不下去了,放下笔,扭头看她:“有话说?”

    万宁才问:“殿下,你还是想回去是吗?”

    陈宥安没说话。

    万宁有点劝哄的意思:“殿下回去做什么呢?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吗?放不下那个位子?可咱们来前的情景你也知道,回去也是凶多吉少,那个位子再好,也不一定有命坐啊。”

    陈宥安这次反问:“你没有放不下的人吗?你爹,你兄弟,对你而言都不重要吗?”

    万宁摇头:“女子出嫁本就跟家里断了半世亲缘,我就算回去了也难能见他们几面,再说我自己都朝不保夕,他们若是因为我受苦,我还要揪心。不如就当前世是一场梦,梦醒了也不必纠结他们过得还好不好。”

    她抬手,拉着陈宥安的袖子:“况且,我的夫君还跟我在一起呢。”

    陈宥安善识人,也自然看得出她这不算玩笑的话并没有几分真情。刚穿过来的时候,他还不确定她就是太子妃,确实被她偶尔的“娇媚”迷惑过,现在彼此都知根知底了,他对她这种故作的撩拨就不会无措了。

    陈宥安默了一晌,把她的手推开:“但我没法当成一场梦,我从记事起就知道我的目标是继承大统,我的太子是我母后用命换来的,我要守住了,不能让任何人夺去。还有太后,还有我府上跟随我的幕僚,还有投向我的将军文臣,我不知道我这么消失了他们该怎么办,但我总觉得我对他们还有责任,我不能只顾自己。”

    万宁只是听着,都替他觉得累。

    她刚才没怎么想好,包括拉他的那句“夫君”,也是本能地想要寻个什么理由劝说他,劝他就这样接受人生的简单模式,这里没有暗杀没有权谋,或许还有个漂亮妻子……

    做完她就后悔了!

    她在干嘛,她居然试图**太子?

    她真是疯了,太过自不量力,尴尬的头皮发麻。

    万宁也没仔细听他还说了些什么,只想着赶紧逃跑,跑之前又潦草地关心了他一下:“总之,你就算想回去,也找个万全之策再出手,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哦,我爸,就是万江可能对你颇有微词,殿下如果在这里住得不顺意,就告诉我,我想办法再帮你找个住处。”

    “多谢,眼下就要到高考了,暂时不折腾了,我能应付。”陈宥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生气。

    等万宁离开了,他才知道自己的气从何来。

    她居然对他用美人计?

    连带着,他想起来往昔他误会的她那些有情时刻,现在想想多半都是装的。

    甚至连在太子府的那几年,她也在装。

    陈宥安有点看不懂了,不懂到底哪一面才是万宁真实的样子,还是说她就一直在装,装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

    宫里的人都戴着面具他是知道的,连他不也是在父皇面前装懵懂稚儿求得庇护。可他就是不爽,不爽万宁跟他使心眼子,用拙劣到直白的计策晃他,好歹拿出点尊重人的演技呢?

    陈宥安拇指在自己袖口揉了揉,那里好像残存了一些淡淡的香气。

    万宁回来得匆忙,看家里情况还好,睡前就订了机票,打算起床就回学校。

    订完机票,刷了眼朋友圈,居然刷到了陆清的状态:仅你可见。

    配图是那只道观的猫。

    本来他们今天约了去郊野公园写生的,但是万宁临时放了陆清鸽子,看起来他还是自己去了。

    万宁明知故问,评论:“谁呀谁呀!”

    陆清回她一个微笑的表情。

    万宁没再回,她翻看自己的相册,也找到了那天道观小猫的其他照片,隔空发了条圈算是回复:“等天晴再见呀(猫头.jpg)~”

    这条没设置仅陆清可见,公开发的,陆清点了个赞。

    陈宥安也点了个赞。

    然后他整晚没睡着。

    倒不是因为儿女情长没睡着,是因为照片里露出来的道观一角,让他后背一凉。

    他认出那是他曾经路过的一个道观,原本只是因为大雪封路借宿一晚,清晨遇见了扫雪的道士,小道年纪不大,性子活泼,硬要给他赠一卦。

    卦里说的是什么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小道士说他会遇见有缘人。

    他当个笑话听,小道士不满地强调他“都看到了”,问他看到什么,他又说天机不可泄漏,总之看到了这个有缘人跟陈宥安就像两棵藤曼相生相缠,至死不休。

    陈宥安想,那多半是会遇见他的妻子吧。

    可他那一趟微服出巡是去探农赋改革,贪官污吏见了不少,红颜佳人可是一个都没碰着。

    这事被他撂在了脑后,再也没去想。只是在这个刷题的深夜,他居然又见到了那个道观,印象深刻是因为屋檐下的那个石烛台壁,上面刻画的是个猫踩乌龟,很特别的图案,小道士说是他小时候调皮画的,师父觉得有趣,就留了一盏石灯专门刻了给他,天下无二。

    自从来到这里,莽朝的一切都是查询不到的,陈宥安第一次发现了他存在过的痕迹,心潮汹涌,想要立刻去一探究竟。

    可是晚间的谈话让他知道了万宁的抉择,她不想回去,似乎也不愿他回去。

    不论初衷为何,现在他们暂时不能算同一阵营,陈宥安想先瞒着她,自己打探清楚了再说。

    于是第二天,当万宁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穿好衣服背好书包的陈宥安站在她面前。

    他说:“我在这里住的不顺意,我还是搬走吧,搬去你那里。”

    万宁躺回床上,拉被子蒙住头:“起猛了,出现幻觉了。”

    陈宥安把她被子拉下来:“不是幻觉,我认真的,跟你在一起我才安心。”

    第28章 金屋藏娇

    陈宥安的话并没有让万宁感觉到亲密暧昧,她还没启动清醒的大脑混乱地闪过很多念头,有些离谱的她自己问出来都觉得傻气,她问:“那些人追杀你到这里了?”

    不然好好的,干嘛要跟着她搬走,还说什么跟她在一起才安心。上次他带着她当“保命符”的时候,不就是围困之下带她当人质嘛,甭管说得多花里胡哨,本质就是这样的,反正她的记忆经过精简修正后,就记得这个。

    陈宥安面无表情点点头。

    万宁紧张地抓住了被角:“在哪里?”

    陈宥安:“梦里。”

    万宁:……大哥你没事吧?做个噩梦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她只是心里吐槽,没说出口,还安慰了他一下,“梦都是反的哈,你马上要高考了,好好复习才是正道理,这会儿到处跑什么啊。”

    陈宥安:“我不在乎。”

    万宁:……

    他确实可以不在乎,他比谁都有底气说这句话,因为高考什么的根本不是他的人生。

    万宁开始道德绑架:“你是不在乎,但是你想想啊,万一哪天你回去了,你这个身体的正主回来了,人家本来好端端的人生,就被你一句不在乎给搞砸了……你于心何忍啊!”

    陈宥安却不被她带偏:“我跟你走,并不会影响我考试,相反,我留在这里,才会惴惴不安,胡思乱想。”

    他在万宁还没来得及思考前放下狠话:“你觉得麻烦的话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吧,昨天落水的时候好像眼前浮光掠影了一些什么东西,我没看清,不然我再去水下看看……”

    “别!你还是跟着我吧!”万宁打断他的话和思考。

    然后万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陈宥安带走了。

    她坐在候机室里,看陈宥安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起飞降落的飞机发呆,拍着自己的脑袋后悔自己的莽撞决定。

    陈宥安一反常态地对她很是亲切,万宁后来反应过来了,他在刻意卖惨,对她表现出弱势的模样,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偏偏她还挺吃这套的。

    因为在万宁看来,太子殿下的能屈能伸确实也是时势所困,他在这里能依赖的只有她一人,而她命好一点投胎到个富贵人家,在这个社会里似乎要比陈宥安更有权势,好好活着的权势。

    她的心慈手软在收到陆清的消息时达到顶峰,陆清问她家里事还好吗,她飞快回了句“处理好了”,打一行字抬了三次头,确认陈宥安没往这边看。

    简单结束了和陆清的对话后,对陈宥安更加怜爱了,就像变了心的陈世美看待自己的糟糠之妻一样怜爱,想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话,他要跟着她,也便跟着吧。

    陈宥安第一次坐飞机,虽然面上镇定,但万宁猜他应该挺紧张的,因为他的手一直抓着扶手,手背上的血管绷得特别明显。

    在飞机上升的阶段,万宁给了他一粒口香糖:“你可以嚼一嚼,耳朵就不会难受了。”

    陈宥安道了声“多谢”,依言咀嚼起来,清甜凉爽的味道弥散开来,耳朵确实没有闷闷的感觉了。

    只是口香糖的香甜味道不够持久,飞机平稳运行后就没什么滋味了。

    陈宥安吞咽的动作是和万宁出声提醒他“口香糖不能吃”的话同时发生的,于是陈宥安干呕到翻白眼和万宁用拳头锤他胸口的动作也接连撞车。

    空姐听到这边的响动急速赶来,询问这位先生是否突发身体不适,需不需要帮助。

    口香糖已经被努力咽下去了,陈宥安红着眼眶摆摆手说没事,然后在外人走了以后哀怨地看着万宁。

    万宁虽然是出于好心,但看他难受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捶得有些大力了。她摸摸自己的脸,讪笑一下,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你好像是挺好杀的哈。”

    陈宥安觉得丢脸,后半旅程再没说过话,闭上眼睛装睡着。

    航班抵达,他跟在万宁身后。她来得匆忙,没带行李箱,他走得仓促,也只背了个书包。两位时空旅客,在一众大包小包的行人中显得略微不同,又好像没什么两样。

    万宁带陈宥安回了自己家,给他拿了瓶矿泉水,“殿下先坐,我去烧茶,一会儿帮你看一看周边的酒店。”

    “不必麻烦了。”陈宥安坐在沙发上,打量着万宁的小公寓,“我暂住几天而已,还有半个月就该高考了,我还得回去,别搬来搬去了。如果你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那我,就在客厅打个地铺就行……”

    万宁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但她又好像能很坦然地接受陈宥安住在她这里的建议,那种很熟又不太熟的微妙感觉。

    她走到沙发旁边,坐在他身旁,猛地抬起两只手来摸他的下巴脸颊,试图寻找什么缝隙,“你是陈宥安吧?不会是什么戴着人皮面具的刺客吧?”

    陈宥安先是吓一跳,又被她抓得皮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万氏!你发什么疯!”

    万宁听到熟悉的称呼,停了手,眉头一皱:“你才是吧太子殿下,跟着我来,又说睡地板什么的,感觉在发疯。”

    陈宥安垂下眼帘,握着她手腕的手放松,“我说过了,跟你在一起,我才感觉心安。”

    他装可怜的时候,真得看着挺可怜的。

    像只离群索居的狼王,半夜孤独的嚎叫,跟大狗狗也没什么区别。

    热水器响了,万宁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去倒茶。

    路过台历时扫了一眼,5月19日,离高考也没剩几天了,他想住,那便住下吧。

    万宁把陈宥安带走这事没跟任何人商量,连万里都是睡了个懒觉等他们上了飞机才得知的这个消息。

    万江虽然对儿女的事不怎么插手,但是陈宥安住进万家是一回事,住进万宁家可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是从何策那里听到的汇报,何策是听王妈说的,王妈是在万宁公寓负责日常打扫和一日三餐的黑带阿姨。

    陈宥安上午搬到万宁家,万江电话下午就打了过来,呵斥女儿胡闹。

    万宁:“爸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帮他辅导功课……”

    万江:“荒唐!”

    万宁:“听起来确实荒唐哈,但我也是听大师说的,他跟咱们家是相生相克,离你们太近了会对万家的气运不利,离我太远了又会对我的命格造成塌陷……总之就是,高考前他暂时住我这里,但是你放心,我俩现在是铁哥们,比不锈钢还铁的那种哈。”

    她一通胡扯,句句都拿捏万江在意的事情,把从前在宫里听天师给贵人们讲命理的那些玄之又玄的套路都用在万江身上,给万江说得迷迷瞪瞪的。

    甚至当晚万江就做了梦,梦到他的老战友,陈宥安死去的爸爸来找他对质,细数陈宥安先后救了万家姐弟的恩情,还骂万江有心思去给菩萨烧香,不如拜拜他,最近公司几次大单险些出岔子,可都是他提醒着躲过去的。

    万江惊醒,连夜就给陈宥安他爸烧纸钱,搞得情人心惊胆颤,还以为万老板想不开了要跟她殉情。

    而万宁在挂了她爸电话之后,看陈宥安反而顺眼了许多,好像是确认了他在万家待得不顺意,所以“收留”他是顺理成章的。

    陈宥安心态非常好,既来之则安之,坐在万宁给他收拾出来的角落小书桌前认真刷题,给何策列了个单子劳烦他把自己需要的书本题册打包寄过来。

    他学习,王妈做饭,万宁补觉,房间里三个人各行其事,气氛还挺和谐。

    然后万宁就做梦了,梦回太子府的午后,天气转暖,她在小院里搭了个秋千吊床,薄纱遮阳,她躺在吊床里晒着太阳打盹,全然不顾忌太子妃的威严,反正小院里的仆人都被她驱赶得差不多了,保护她或是监视她的侍卫都在院外把守,院子里只有她和她从万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没人再来窥探她的日常,包括那个日理万机的太子。

    听闻近来朝堂里又有人控诉太子勾结边关武将图谋不轨,圣上禁足太子半月,居中自省。

    又听闻,有风声说万家与那太子敌对阵营的大臣在议亲……

    这些消息万宁并没关注,都是丫鬟跟她说的,传到她这里真实性早就大打折扣,她只当乐子打发时间。

    丫鬟还给她出了个馊主意,说我们学那打洞的兔子,在墙根下挖个地道逃跑吧,跑回万家去,老爷总有办法护小姐周全的。

    那是嫁过来的第三年,万宁在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决定想办法逃离。

    方法是挖一个地洞。

    “咚——咚——”的闷响,电钻凿墙的噪音把万宁吵醒。

    她摸过手机看一眼屏幕,晚上八点,邻居这个时间装修犯法。

    万宁怒气冲冲地下床,想要去找邻居理论,路过客厅看到在学习的陈宥安一愣,梦里带来的气懑和装修引起的烦躁一同涌上来,不过脑子地想骂一句“你……”

    “你”字才出口,手里的电话响了。

    陆清打来的。

    他问:“在家吗?我刚好路过,刚好看到新开的蛋糕店搞活动,刚好买了你喜欢的抹茶千层。”

    这么多“刚好”,让万宁没法拒绝他的好意,何况他都已经走到她家楼下了。

    挂了电话,对上陈宥安的目光。

    陈宥安问:“我什么?”

    万宁推着陈宥安进卧室,“你待在屋里,不要出来。”

    第29章 初次交锋

    把陈宥安“锁”在卧室以后,万宁一边收拾客厅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一边惴惴不安怕太子殿下绿从头上起,恶向胆边生,冲出来把他俩给杀了——太子可是能跟武状元过招的高手啊!

    时间一分一秒都很紧迫,万宁好像能听见陆清上电梯的脚步声似的,心跳跟着扑通扑通乱跳不停。

    她把桌面上的书都装进包里,然后把那个巨重无比的黑色双肩包抱起来送进卧室。

    门打开,陈宥安还站在门前,抬眼看她,“结……”

    “你在那个梳妆台上接着看书。”她打断他的疑问,又强调了一次,“我不叫你出来,你别出来哈。”

    陈宥安的眼神已经从疑惑变成幽暗,万宁没见过这种眼神,但太子府的幕僚或许经常见到,因为每当圣上又做出令太子失望伤心的举动时,太子便是这副神情,只是通常在那之后会迅速做出对应动作扭转不利局势。

    但这里不是朝堂,而陈宥安也没对太子妃明显心虚的举止提出什么质疑。

    他只是说了句“知道了”,单手拎过他的包,走去梳妆台前坐下。

    门从他身后被轻轻关上,也挡住了万宁偷偷打量他的目光。

    其实万宁现在真是紧张极了,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来,虽然理论上屋里那个只能算“前夫”,门外这个是待发展对象,但这样三个人共处的场景还是有种荒诞的背德感。

    没容她想太多,门铃响了。

    万宁从猫眼里看了下,是提着蛋糕盒子的陆清。

    她揉一揉表情僵硬的脸颊,打开门,对陆清笑:“嗨~师哥~”

    陆清皱了下眉,她对他的称呼一向多变,心情好的时候是“嘿”“喂”“陆清”,尴尬的时候才会喊“师哥”。

    他把蛋糕盒子递给她,问了句:“不方便吗?那我不打扰了。”

    万宁的手比脑子更快地把门开得更大,让他看清里面的情形,嘴也自作主张地邀请陆清,“没不方便,师哥进来坐吧。”

    陆清却笑了笑,往门里走了两步,把她没接过去的小蛋糕盒子放在门旁的鞋柜上,然后又退出去,“太晚了,不坐了,说了是刚好路过,蛋糕你怕胖的话就明早当早饭吃吧,拜拜~”

    他很有分寸地说了些让她没有负担的话,不等她再客套就走了,像是来送外卖的小哥。

    万宁倚在门框上看他一直上了电梯,跟他挥手告别了才关上门。

    她盯着鞋柜上的小蛋糕,看似在思考,实则大脑一片空白。

    猛地晃了晃头,万宁回神,把小蛋糕拿回客厅冰箱里,小碎步跑着去开卧室门,“放”殿下出来。

    陈宥安在做题,听她的召唤没抬头,静心把那道题的解题过程推演完了,才起身抬脚。

    万宁心想自己真是太大胆了,居然敢支使陈宥安。

    他什么都没问,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关心。

    不关心是什么师哥大晚上来给她送东西。

    王妈已经下班回家了,此刻家里只有陈宥安和万宁。

    万宁看陈宥安换了个地方又安安静静做题了,觉得空气中有种凝滞的尴尬氛围。

    就在她想着能说点什么的时候,陈宥安先开了口:“你吃饭吗?在厨房,阿姨说你吃的话热一下。”

    “啊哈哈,我正要饿呢。不是,正要吃。”万宁的手指无意识地对着捏了捏指肚,她想她需要冷静一下,“我先,冲个澡换身衣服哈,你学吧。”

    她说完,飞快逃走,在浴室里一边冲澡一边复盘今晚的每句对话,想陈宥安会不会猜到什么。

    可是,就算他猜到了,又怎么样呢?

    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太子妃了啊!而且他不是说过,曾经也想过继承大统以后放她和离,让她招婿吗?

    还有,他一心想寻法子回到莽朝,而她已经决意要留在这里了,那他们分道扬镳也是迟早的事情,他更没立场去管她是不是再谈恋爱了吧?

    是她自乱了阵脚!

    温热的水流让她寻回了底气,她告诫自己:万宁,放低道德底线,享受缺德人生!

    洗过澡的万宁如同蝉蜕过的新生,心情舒爽地走进厨房给自己找吃的。天已经越来越热了,大晚上的吃些菜饭实在腻人,她只看了一眼,便放弃了热饭的想法,打算吃陆清给她买的小蛋糕。

    嗯……她的抹茶千层呢?

    万宁拉开冰箱门又关上,再打开,仿佛那是一块会跟她捉迷藏的小蛋糕。

    没了,不见了,不翼而飞了。

    万宁又去门口鞋柜上找,那里也是空空如也。

    奇怪,她的小蛋糕去了哪里。

    视线在客厅扫了一圈,最终锁定在某个做试卷的男人身上。虽然不想开口,但万宁还是问了,“你看见我的抹茶千层了吗?就是,一个白色盒子装的绿色点心。”

    陈宥安放下手里的黑色水笔,从一旁的垃圾桶里拿出个拆开的白色盒子:“你说这个吗?”

    万宁有点呆住:“啊,对,就算里面的蛋糕呢?”

    陈宥安:“我吃了。”

    万宁说不出话。

    陈宥安看她这样的表情,居然流露出来一丝无措:“刚才有点饿……是我不能吃吗?”

    万宁能说什么呢,今天他来家的时候,她为表主人家的待客热情,还说了家里的东西他都可以吃喝都可以使用,如果他有什么缺了要买的也可以直接跟她说,她会帮他置办。

    万宁嘴一撇,挺委屈的,可也不至于因为一块小蛋糕就对陈宥安发怒。

    陈宥安:“抱歉,我应该先问一下的。”

    万宁斜眼瞄他,她不是傻子,他更不是。

    她才不信,一向不在意口腹之欲的陈宥安会偷吃她的小蛋糕,哪有那么巧的事,厨房里那么多饭菜他不吃,就专吃她的小蛋糕!

    万宁扯出个大度的笑来:“殿下哪里的话,一块蛋糕罢了,你喜欢吃的话明天我多买点放家里。”

    陈宥安便敛起那丝不安的表情,“多谢了,不过这个不好吃,换个口味吧。”

    万宁脑子里的小人呕出一口老血,想骂人,忍住了。

    陈宥安就这么在万宁家住下来了,两人相安无事地在同一个空间各过各的,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坐到一张桌子上,其余时间好像都没什么交集。

    万宁也觉得这样的相处很怪,饭桌上闲谈的时候,她给他画饼:“等你高考完了,会有一个很长时间的假期,我可以带你逛逛北城,这里是他们的皇城,不过现在那些宫殿都成了景点,可以参观。”

    陈宥安:“为什么要高考完了才能逛?”

    万宁:“啊?因为你要高考了啊。”

    他们不在一个频道上瞎聊,不过也因为这次对话,陈宥安说出门转转的时候,万宁没有阻止,只说他迷路了就给自己打电话,教了他怎么发定位。

    陈宥安完全可以在她上学的时候自己出去的,但他从来都是和她一起出门,然后跟她坐同一趟公交车,只是她到学校下车后,他并不跟着,任由公交车拉他去随便某个站台。

    通常他会在靠近郊区的地方下车,把眼前这个高楼林立的都市和脑海里曾经路过的老城作对比,想知道是不是能找到一条走过的路。

    万宁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以为他在外面散心,好认识这个新世界。

    她还短暂地产生过一些担忧的念头,比如太子殿下如果高考失利,是该要复读呢,还是花点钱送去进修呢,又或者直接就业进厂拧螺丝去?

    想到陈宥安未来某天出现在拧螺丝的流水线上,可能还开着直播让富婆们打赏,万宁觉得违和又好笑。

    她在学校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陈宥安的到来而产生改变,依旧是有条不紊地上课、实践,和陆清还在不远不近地联络着——万宁觉得陆清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但似乎是碍着什么理由,没有主动提出更进一步的关系。

    至于这个理由是什么,万宁猜是两人的家境差别,让陆清有些退却。

    一个打很多份工的穷小子,和一个大一就住高级公寓的富小姐。

    万里还吐槽过她:“姐,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恋爱癖好,就喜欢公主骑士那一套啊,怎么找的对象一个比一个穷?”

    万宁冷笑,心想你知道个屁,姐前一个对象可一点都不穷!

    万宁有自己的骄傲,做生意的都知道,上赶子的买卖不香,他推拉,她就也不那么热络地往上贴。

    不过她这份距离的保持,倒给了一些没眼力见的家伙自以为是的可乘之机。

    是公共课上二班的男生,不是腼腆地问她要联系方式的那个,反而是那个开黄腔的戴眼镜的斯文男。

    因为很讨厌他,所以万宁没记住他的名字,直接以垃圾男代称。

    垃圾男看陆清最近都没来接万宁下课,又在超市遇见过收银的陆清,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陆清家境一般,居然就自信地觉得自己比陆清更优秀,想要撬墙角追万宁。

    5月20日和5月21日连着两天,他都给万宁送了玫瑰花,一次粉色的,一次金色的,价格不菲。

    这两天对万宁来说不年不节的,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陆清没跟她过,陈宥安更没跟她过。

    而垃圾男想约她一起吃饭,她翻了个白眼就把花扔垃圾桶了。

    她以为接连受挫会让男的打消念头,也确实冷清了几天,谁知道一周后又在公共课上遇到了他,垃圾男隔着两排座位给她递小纸条,帮忙传递的同学们都在起哄窃笑。

    万宁烦了,看了眼手机,正好看见陈宥安给她发消息。

    好家伙,殿下说他迷路了。

    第30章 怅然若失

    万宁看到陈宥安发来的“迷路了”三个字和定位信息时,莫名觉得好笑。

    她这么善良温柔,当然不是幸灾乐祸啦,嘻嘻。

    万宁打开导航,从他的位置导到回家的路,截图路线发给他。

    他回了一张图片,面前是一堵墙,导航似乎有点问题。

    万宁恶趣味地回:“导航让你翻过去啊。”

    她在想太子会不会恼羞成怒,结果几分钟后他发了个在墙另一边的照片,问:“然后呢?”

    万宁“噗嗤”一声,差点把刚喝的水喷出来。

    她放大地图,看到那片森林好像是还没开发的区域,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野狼之类的凶猛动物……万宁把保温杯放到桌子上,面色严肃了起来。

    她告诉陈宥安:“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给你打辆车去接你。”

    陈宥安:“这里车好像过不来,我先找个车道吧。”

    万宁不知道陈宥安闲得没事为什么要跑到深山老林去,又担心他失足坠落或是遭猛兽侵袭,理智上安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城市里安全性很高,可脑子里却一直闪过各种新闻里见到的户外发烧友惨死的案例……

    她再跟陈宥安发消息,对方不回复了。

    万宁坐不住了,偷偷溜到教室后门出去,在走廊里给何策打电话,让他想办法找人去接陈宥安,不行就召唤救援队,搜山队,直升飞机什么的也安排上。

    何策安抚着她,告诉她不至于此,“那边可能信号不太好,他收不到消息就没给你回,我这就联系园区管理方,小姐别轻举妄动,更别自己去找,不然到时候俩人搜索难度可比一个人更大。”

    万宁答应了,挂了电话又给陈宥安打过去,对方不在服务区。

    她想着几分钟前明明还在和他发消息,又后悔自己逗他翻墙,这下可好,人翻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万宁脑补着在社会新闻头条上看到横死丛林的陈宥安,又心思跳跃地想有没有可能他这一死就穿回莽朝去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让她心里有些苦涩。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有道声音从背后传来:“万宁,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需要我来帮你吗?”

    她扭头,是垃圾男跟出来了。

    垃圾男即使说着关心人的话,也显得很讨厌。

    万宁没理他,打算回教室去。

    偏偏有人不开眼,硬往她跟前凑,还一直问她遇到什么麻烦了。

    万宁本来就心烦,被他问得更烦了,“你就是我遇到的最大的麻烦!”

    她都这么说了,垃圾男居然还笑得出来:“女生都爱说反话是吧?”

    给万宁说得都有些呆住了,实在不知道怎么让这家伙离自己远点。

    他趁万宁发呆的时候走近她,低头要跟她说什么,万宁条件反射地抬手就给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可真不轻,垃圾男的脸上清晰可见地浮现出一个红巴掌印。

    这还是从前太后娘娘教她的“绝招”,有人忤逆她的时候就让她赏对方吃耳刮子,不仅疼还能让人没脸。

    万宁去宫里学了几趟才掌握了这门手艺,不过她从来也没打过谁,她知道这是太后娘娘给她这个小门小户的太子妃撑腰呢。

    要她掌人脸,实则是在给她长脸。

    当然,太后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万宁长脸,看的还是太子的面子……

    万宁托着腮想这些和脸有关的绕口令时,只觉得脸越来越烫,心越来越慌。

    几分钟前,她回到了教室,而那个被她打了一巴掌的男的一脸错愕,扶正眼镜后阴沉着脸走去卫生间了。

    万宁打了人,自己反倒有些委屈,给陈宥安发短信抱怨:“你没事干嘛乱跑啊!都快考试了你爬的哪门子山啊!”

    万宁:“让你翻墙就翻墙,你都不动脑子想想吗?!”

    万宁:“都怪你,害我被恶心男的恶心了!”

    万宁:“你是没电了还是没信号?破手机!”

    她发了这么多条,手机却始终安静如鸡。

    万宁心里第一次产生了要失去一个人的感觉,那是一种心里忽然就空落落的感觉。

    她不抱怨了,给他发:“你回我消息,我带你去买小蛋糕,挑你喜欢的吃。”

    此刻的陈宥安刚从树林里走出来,走到一条无人的土路上。虽然无人,但他看到有个老伯开着拖拉机朝这边来。

    陈宥安走过去抬胳膊挥手,老伯脚踩油门扬长而去。

    陈宥安:……

    他拔腿跟着拖拉机跑,边跑边喊:“老先生!老先生帮帮忙!”

    他跑得快,不一会儿真被他追上了,挡着拖拉机前进的路。

    老伯怕撞到他,停下来,说的方言,但陈宥安大概听懂了,在说还以为他是强盗。

    陈宥安兜里没装多少钱,只有些零钱,都拿出来给老伯了,央他把自己拉到有汽车的马路上。

    老伯看他那样,没要他的钱,让他坐进装着草垛的后斗里,拉他去找大马路。

    拖拉机的轰鸣声中,陈宥安视野里出现了一排村舍,没有信号的手机也终于接到了来自何策不间断的电话。

    何策跟他沟通好了接人的地点,让他也不用找马路了,就在前面村子的村委会等着,马上有车来接他回去。

    陈宥安跟何策说完,又给万宁发消息,说自己已经跟何策联系上了,马上就回家,请她不必担心。

    老伯把他送到村委会,有工作人员安排他在门外太阳伞下面坐着,给他拿了瓶矿泉水。

    陈宥安一边喝水,一边看手机地图想搞清楚自己刚才的路径。

    万宁堆积在线路里的消息此刻才一条接一条的蹦出来。

    他看着她那些话语里的紧张、气愤、委屈,还有最后的可怜巴巴,眼前好像浮现出来她表情生动的脸。

    她担心他死了呢,真能瞎担心。

    陈宥安看了眼手里的水瓶,这水蛮好喝,甜甜的。

    学校里,坚持到课间收拾了书包准备离开的万宁,已经抬脚走出教室。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陈宥安,可她觉得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心里太过烦乱。

    还好,才出门,陈宥安的消息就发来了,无趣,无情,好像刚才被急得火烧火燎的她像个傻子。

    万宁心里怨气三丈高,退回教室,打算把后面半节课听完。

    只是她心里着实乱,又是她本就不熟的英文,老师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懂,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也只会那句万能的“Sorry,I have no idea.”

    终于熬到下课了,按说她本来是要立马跑回家,看看陈宥安有没有哪里受伤的,就算没有皮外伤,可保不齐有心理阴影呢?

    可她现在改主意了,不想见他了。

    她在赌气。

    与其说是气陈宥安那冷淡的一句报备,不如说是气自己刚才的失态。

    她以为现在的自己足够洒脱了,可是怎么刚才以为陈宥安遇难的时候会那么惊慌失措,简直不可理喻。

    她发现当自己一遍遍强调陈宥安对她已经是过去式的时候,其实就是在一遍遍把他放置于自己的现在生活里。

    她气自己依旧视陈宥安是自己特别的存在。

    更气她对陈宥安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无可替代。

    对,她气他不够在意她。

    不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在共同经历了如此离奇的穿越以后,他怎么能不在意她,如同过去那些年一样,不在意她!

    万宁任由情绪发酵,无限发散着她的怨气,已经想好给他订票让他连夜滚回万家备考去了。

    下课铃响,老师没有拖堂,开心地跟大家道别。

    万宁把书装好,背着书包思考是去图书馆还是哪里消磨时间。

    这时候倒是想起个人来:陆清。

    他现在应该在图书馆复习吧?

    万宁给他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陆清回:“好,现在吗?”

    现在才十点多,午饭未免太早。

    万宁突然觉得无趣极了:“算了,我回去了。”

    她也不说是什么算了,陆清也没有追问,只说:“那要吃的时候再叫我。”

    万宁的眼眶一热,她知道了,她对所有人来说都只是普通的,不是任何人的无法替代。

    没有谁把她看作顶格的那个人。

    她就这么陷在矫情的内耗里,根本没发现身后一直有个人跟着。

    那人跟她跟到了校门外,在万宁要打车回去的时候,伸手打落了她的手机。

    是垃圾男。

    他脸上的红巴掌印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个脸都肿了。

    镜片挡不住他眼里的凶恶,他冷笑着指着自己的脸:“拜你所赐,我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万宁弯腰要捡手机,被他抢先一步脚踩上去。

    万宁觉得这个男的现在表情狰狞的有些扭曲了,她不想和这样气急败坏的疯狗计较,转身欲走,那人又伸手来抓她。

    只是这次还没抓到她,他先被人给抓住了胳膊反剪到背后。

    万宁有些惊讶。

    居然是陈宥安。

    陈宥安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有人在纠缠万宁,还是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不远处,就这么猖狂。

    陈宥安问万宁:“这就是恶心男的?”

    万宁“嗯”了一声。

    应声而至的是咔嚓一声和垃圾男惨叫的声音,陈宥安把他胳膊卸环了。

    其实就是脱臼,安回去就得了,可那男的不知道,只觉得剧痛之下自己的胳膊不听使唤了,以为是胳膊断了,又疼又怕,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打滚,求路人给他叫救护车。

    有人往这边看,陈宥安不想万宁暴露在人群中,拉着她坐上来时的那辆汽车。

    万宁直到车门前才反应过来,反抗,推了陈宥安一把,“你来干嘛!”

    陈宥安被他推得后背撞在车门框上,也没吭声,轻轻把很生气不配合的万宁往怀里拉过去,拍着她的背哄她消气,“先上车,不是要带我买蛋糕吗,别赖账。”

    万宁气确实消了,又推了他一把,坐进车里,“谁要赖你那三瓜俩枣!”

    陈宥安笑了笑,跟着坐进去,关门时看到有人围在鬼哭狼嚎的男的旁,在给他叫救护车。

    还看到有个男生定定地看着他们车的方向。

    他不认识,那是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