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就这么水灵灵的扣下了帽子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是否还能红着脸?
陆浮很难说这是什么情况,齐之裕以一种不雅的姿势躺在病床上, 一条腿吊起,时旭坐在他的床边,神色黯然,地上是碎掉的碗和肆意流淌的治疗液。
一位摄影师蹲在时旭腿边,摄像头几乎怼到了时旭的脸上。
槽点太多了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
【018:别忘了,你也是这个场景里的一环。】
更难受了。
记者两眼放光,“噌”的站起身, 身后的两位摄影师就像是他的随身挂件, 动作同步率极高。
“陆浮同学, 你也是来看望齐之裕同学的吗?”
他的表情像是挖到了什么惊天猛料,比时旭和齐之裕“发小反目”更博人眼球。
考学考核结束后, 陆浮已经换上了第一军校的校服, 黑色的长款军装垂至小腿肚,勾勒出清晰的腰线, 袖口爬着一圈金色的月桂纹路,细密的流苏坠在肩上, 那是首席身份的象征。
摄像师十分专业的围着陆浮走了一圈,连少年的后脑勺都给了足足三秒的特写。
多亏了这几天的热点话题,陆浮的出镜让本就人数爆满的直播间再一次掀起了狂潮, 短短几分钟就冲上了生活区第一。
【维度又来欺负新首席了, 前年被简焕白打断两条腿丢出校门的经历忘了吗?】
【人善被人欺, 陆浮就是太正直善良了, 要是换成煊, 维度直播还不夹着尾巴采访?】
【没事,维度又不缺记者, 以他们的工资水平,多得是人宁可挨打也要挤进去。】
陆浮没有理会记者的问题,径直走到齐之裕的床边。
时旭拨了拨金发,偏头对着陆浮露出温柔的笑容:“首席,你也来了。”
时旭的外貌无疑是出色的,但是他选的位置实在太刁钻了,阳光正好倾泻在他耀眼的金发和耳链上,像是形成了一条光芒反射链。
一层一层叠加下来,陆浮只能从大片的光圈里找到少量五官。
【陆浮:他是不是也能进行光合作用?】
【018:他能进行呼吸作用。】
陆浮有些想笑,时旭和齐之裕是在约勃星互殴淘汰的,时旭战力不比齐之裕,理论上伤得更重些。
如今时旭的伤势已经痊愈了,甚至能来探望齐之裕,齐之裕却还死赖在医务室里不走。
“首席,”时旭面露愁容,蹙眉道:“齐之裕不愿意喝药,我有点担心他。”
担心他恢复的太快你没法拿他作秀吗?
“身体怎么样了?”陆浮果断的无视了时旭,视线落在了齐之裕身上。
刚刚还暴躁的像是能跳下床咬人的Alpha像是终于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狗,收起了在外的嚣张,立刻委屈的哼哼了起来,
他可怜的睁着琥珀色的狐狸眼,“疼。”
你这样我没法接话。
陆浮在“哪里疼”和“为什么疼”中犹豫了一下,将矛头指向了维度直播。
少年语气冷淡,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现场的工作人员:“齐之裕身体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在没有向我报备的情况下擅自闯入病房打扰他修养,我是否可以认为维度直播为了热度不惜牺牲一名优秀学生的健康与未来?”
记者立刻否认道:“陆浮同学,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关心齐之裕同学的身体健康才会出现在这里,我们的观众也非常担心他。”
【啊对对对,我月薪三千的担心他一个门阀子弟。】
【有治疗舱不躺,没苦硬吃,齐之裕之心路人皆知。】
【什么陆浮同学,叫首席!维度之前喊简焕白可没这么随意。】
记者推了推眼镜,笑道:“我们此次直播是经过会议室同意的,对于齐之裕同学的身体能否接受采访也已经问过了他的主治医生,听罗医生的意思,齐之裕同学身体已经大好。”
躺在床上扮可怜的Alpha脖子缩了缩,几乎要将自己的脸整个埋进被子里。
时旭轻蔑的撇了他一眼,卖惨也不先和手底下的人通通气,活该这么多年被成煊压一头。
齐之裕的疏忽倒是方便了他。
“齐之裕的伤已经大好了吗?太好了,我还以为…没事就好。”时旭惊喜的站起身,一手掩面,非常恰当的在镜头中展现出了喜极而泣的姿态。
记者也配合的高声道:“多么感人的发小情,即使被齐之裕恶语相向,时旭同学依然为他的身体恢复健康而落泪。”
“陆浮同学,”记者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门口的少年:“作为一年级首席,想必你也很高兴吧。”
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
缓缓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陆浮面对着一个个黑洞洞的镜头,轻轻呼出一口气。
逃是逃不掉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一会儿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有什么问题尽快说了吧。”
记者眯起眼,经过上一次采访失败,他回去之后重新复盘了一遍,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陆浮轻易脱身。
“劳烦陆浮同学带我们去首席办公室吧,在这里采访我担心影响到医务室的正常运作。”
你刚才怎么不担心?
迟来的担心比草还轻。
陆浮欣然同意了记者的提议,临走前瞥了眼心虚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齐之裕。
“我下午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沮丧的Alpha猛地从床上坐起身,连带着吊点滴的杆子都险些被折断,他满目欣喜的快速点头,身后像是有条转成风车的尾巴。
门合上,少年的脚步声远去,时旭干咽了口唾沫,喉道传来轻微的刺痛,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
齐之裕志得意满的说:“你也可以滚了。”
金发Alpha斜了他一眼,轻笑道:“我们是朋友,我怎么能在你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弃你而去?”
弯下腰,时旭翠色的瞳中似有漩涡流动,他抓住齐之裕插满枕头的手,柔声道:“别担心,我会在这里一直陪你到下午。”
“你要不要脸?”齐之裕气笑了,“之前是谁说不可能看上平民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齐之裕以为的嘲讽在时旭眼里根本不痛不痒,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Alpha,摇了摇头:“我都开始替齐列担心齐家的未来了。”
“我们这种人说的话,每一句都可以自相矛盾。”
时旭拨了拨耳链,唇角噙着一抹笑:“见风使舵是进入议会的第一课。”
齐之裕冷笑:“给不要脸包装那么多名头,本质里不还是不要脸?”
时旭有些心梗,他头疼的垂下眼,不明白一向老奸巨猾的齐列怎么教出了这么个货色。
他委婉的提议道:“你确定毕业后要去军部吗?要不要考虑一下议会?”
齐之裕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了这里,但他还是坚定的选择了军部。
“议会那些人嘴里没一句实话,”齐之裕意有所指的看着时旭:“你比较合适。”
时旭不赞同:“只要齐家不倒,你就可以一辈子在议会作威作福,但是军部里有不少从低等星爬上来的刺头,他们可不管你背后是审判长还是检察官,无法无天。”
他低笑了声:“陆浮,你看到了,他就很适合军部。”
时旭说的不无道理,齐之裕却警惕了起来:“你是不是想把我骗去议会,然后自己偷偷和陆浮去军部共事?”
你这破脑子是不是只有提到陆浮的时候才能转起来?
怪不得成煊申请换病房。
“记得等会儿看看直播回放,”时旭嘲道:“陆浮出现的时候你就像条摇尾巴的狗。”
“成煊跟我说了,你被他耍的团团转,齐列也很不满意。”
齐之裕只当时旭酸他,不以为意。
什么叫我被陆浮耍得团团转?
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转圈。
**
首席办公室
许多军校生不满足于看直播,直接围在了办公室里充当现场嘉宾。
记者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第一个问题就直击痛点。
“陆浮同学,你是否承认,你能够成为首席是因为得到了虫族的帮助,而非靠自身能力?”
【怪不得要来首席办公室,要是在病房里问这个,齐之裕能跳起来掀他的天灵盖!】
记者刚问完,立刻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好像有些难以回答,不如这样,陆浮同学先说说关于你的初始积分的事吧。”
他像是一条穿着西装的鬣狗,对着心仪的猎物露出獠牙,“我们事先询问了打分的几位老师,请问,你是如何在面对星盗时临危不惧,甚至险些置他于死地的?”
“你不害怕吗?”
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嘛。
【他怕什么,他星盗死在他面前吗?】
【他怕什么,怕从此被星盗们内部避雷吗?】
【他怕什么,怕吓到监考老师吗?】
陆浮笑了起来,桃花眼弯成了半月形。
话都递到这里了,那我不得卖卖惨了吗?
“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来自偏远的五等星,在我的家乡,星盗比狗还常见,有人类星盗,也有虫族星盗,走在路上,或许上一秒和你擦肩而过的普通人,下一秒就成了帝国通缉犯。”
说着,陆浮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哀伤:“为了能够在五等星好好活下去,我被迫学会了如何分辨星盗们。”
室内陷入了沉默,军校生们或多或少面露同情。
几秒后,陆浮抬起眼,重新笑起来,“所以,当星舰遭到袭击时,我才在第一时间发现那其实是一位伪装成星盗的学长。”
“既然是学长,一定不会伤害我吧?”
记者并没有被他带偏,追问道:“既然你知道是二年级学生,为什么还要对他开枪?”
陆浮挑起唇,“只是玩笑而已。”
记者推了推眼镜,“如果枪里有子弹,那就不是玩笑了。”
陆浮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笑道:“如你所见,没有子弹。”
“如果有…”记者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既定的事实。”
陆浮定定的看着他:“媒体需要报道的是真相,而不是假定条件下可能导致的结果。”
【维度:什么真相,我们又不是真相直播。】
【这下真是学新闻学的。】
【虽然但是,如果陆浮拿枪射我的话,我真的会身寸……】
【看到前面的弹幕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记者有些笑不动了,他又回到最初的话题:“那么,陆浮同学,可以解释一下你的初始积分为什么那么高吗?”
“据我所知,你只击败了一名星盗,而齐之裕和时旭都是你的数十倍,你的初始积分反而在他们俩之上,这恐怕不合理吧?”
陆浮道:“如果觉得分数不合理,你应该去问决定分数的人。”
记者目露精光:“陆浮同学,你在逃避话题吗?”
【018:他真的好努力。】
拿多少工资啊这么敬业。
【笑死了,监考老师:合理,时旭和齐之裕:合理,维度直播:不合理。】
【维度的老传统了,把对方置于道德高地再审判。】
记者乘胜追击:“不仅仅是初始积分,还有入学测验的分数,S级评分可不多见。”
“你究竟想说什么?”陆浮问。
记者偏头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对方立刻展开了一个巨大的光屏,上面清晰的呈现了陆浮入学测验的试卷。
室内传来了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知道他们惊愕的是陆浮全选C的自信还是满屏的自杀。
陆浮也微微睁大了眼。
因为屏幕最右侧有一行批卷老师的评语。
〔该生思维活跃,不怀疑自己,坚定内心的选择,想法又异于常人,是个好苗子。〕
落款一个“齐”字。
坏了。
陆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齐列不会真的很看好他吧?
【018:别担心,你们第一次接触结束后他对你的印象应该已经扭转了。】
谢谢你,蒙鼓人。
记者低咳一声:“我很好奇,陆浮同学,两次拍板决定给予你高分的都是齐老师,而你和齐之裕又是众所周知的好兄弟…”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人群了传来私语,陆浮只听到了颠三倒四的“兄弟”“朋友”等词汇。
【维度这算造谣吧?当心被齐家告了。】
【造什么谣,你也看到了,齐列确实给了不合理的分数,说不定真有什么特殊关系…】
【艹他的维度,吃相真难看!】
【018:他想给你扣帽子,心真脏。】
【陆浮:没事,扣齐列头上。】
维度直播是懂怎么吸引眼球的,门阀和平民、老师和学生、Alpha与Beta,每一次出现在标题都能骗不少点击量。
但是陆浮最擅长道德绑架和反客为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陆浮眨了眨眼:“你怀疑齐老师徇私舞弊,故意给我高分是吗?”
齐列,学圈纣王。
记者一怔,“不,我是说你是否使用了不正当手段讨好齐…”
“齐老师是我非常尊敬的老师,我不允许你这样恶意揣测他。”陆浮不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他面色微怒,似乎为齐列感到不平:“齐之裕是我的朋友,他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齐老师向来公私分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记者连连摆手:“我并没有污蔑齐老师的意思…”
我知道。
你只想污蔑我。
陆浮冷眼看着他,并没有就此结束:“今年议会初选就要开始了,维度直播处心积虑抹黑齐老师,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是不是想借舆论操控议会选举。”
这么大的帽子水灵灵的扣下来,记者彻底慌了,虽然他们真的操纵过往届大选,但做了和被点出来是两件事。
《帝国法》命令规定,任何以不正当手段干预议会选举者,将被剥夺公民身份,流放到窟星。
记者干巴巴的转移话题:“那,开学考核中你和虫族组队怎么说?”
“陆浮同学,从直播看,那名虫族为你解决了不少麻烦,所有积分却都被你独吞了,这难道不算违规吗?”
陆浮笑了。
018也笑了。
“容我提醒你,记者先生。”
少年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腰背靠着桌角,似笑非笑的说:“本次开学考核的规则是:允许一切不致命的手段。”
“顺便一提,”陆浮的笑容扩大了些,漂亮的脸在记者眼里却如同蛇蝎:“这条规则也是齐老师定下的。”
话题又一次回到了齐列身上,记者背后冷汗直冒,眼神示意摄影师关闭直播。
陆浮眼疾手快按住了摄影师的手,笑盈盈的说:“别急着结束,你之前不是问我,是否承认能够成为首席是因为得到了虫族的帮助,而非靠自身能力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你想的,还是从论坛之类的地方搜罗来的。”
少年直直的看向镜头,阴冷的眸子一眨不眨,“有同样疑问的人可以自己找一个虫族试试。
“看那个虫族是想方设法帮你,还是背后咬你一口。”
和Alpha一样,虫族以强者为尊,压不住他就要成为他的口粮。
真当虫族是做慈善的吗?
**
永昼号
忙碌的机械人在星舰中来回穿梭,细长的机械臂差点绊了卡勒一脚。
他匆忙稳住身形,走进了会议室。
一名穿着军装的Alpha银发红瞳,长着张不似好人的脸。
深蓝色的军装齐至小腿,他嘴角噙着笑,军帽斜斜的顶在头上,翘着二郎腿往椅背一靠,看上去不伦不类的,像个军痞。
在他的身侧,另一名士官正在汇报工作。
“傅上将,约勃星地下空洞中的迷宫已经全部捣毁,并没有发现教廷余党的踪迹。”
傅以榕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对着站在门口的卡勒中尉招了招手:“过来。”
卡勒心里啐了一口,面上还是喜不自胜的小跑了过去。
“灰鸦抓到了吗?”
傅以榕一开口就让卡勒眼前一黑,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看不惯灰鸦还是单纯想找他的茬,或许两者都有。
卡勒只能如实回答:“还在抓捕中。”
傅以榕吸了口可乐,毫不留情的说:“你还有二十天的时间了,做不到就给我滚出军部。”
你让滚就滚,军部你家开的啊?
卡勒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心里已经把傅以榕和灰鸦团吧团吧一起扔进了绞肉机。
离开会议室后,卡勒打开屏蔽器,确保不会被人监听后,拨通了某个陌生号码。
对方很快接通了。
卡勒还没说话,又是一个迎面暴击。
“虽然早知道你是个废物,但我确实没想到,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通讯对面的人说话毫不客气:“教廷少了的据点你来赔吗?”
卡勒有些委屈:“我也没想到他们能正好摔进迷宫里,还找到了祭台。”
如果是这两名学生误打误撞进去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在直播的时候。
要不是卡勒确定自己还没露出马脚,他都要怀疑傅以榕今天叫他来是不是鸿门宴了。
说到这,卡勒有些奇怪的问:“那个叫陆浮的学生好像有点古怪,他也是教廷安排的人吗?”
想想也是,只有韦珂一个人确实不保险,以教廷的形式作风,塞上十个八个都是有可能的。
“不是。”
那人重复了一遍:“他不是。”
“你不用管那么多,全力抓捕灰鸦就够了,傅以榕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他找点事干的。”
卡勒当即笑起来,下一秒又变回了哭脸:“您或许能给我点灰鸦的线索吗?我追丢了…”
灰鸦神出鬼没,卡勒每次连个尾气都摸不着。
那人沉默了一会道:“…我有消息会联系你的。”
通讯被单方面挂断,卡勒却没有恼怒。
什么都没干就解决了两个压在心头的巨石,他伸了个懒腰躺在长椅里,感慨装傻子就是好。
通讯的另一端,卷发少年跪在神像前,白色的长袍呈扇形铺在地上,当他低头时,没了衣物的遮盖,露出后颈大片深蓝色的怪异纹路。
他弯下腰,匍匐在神像的脚下,蓬松的卷发与地面相贴,冰凉的触感是如此熟悉,让他恍惚间想起了那人的体温。
少年闭上眼,全身心的投入祷告。
“神啊。”
“请您护佑他,助他度过世间的灾劫与逆境。”
“愿您降下神罚,将所有伤害他的恶灵推入地狱。”
“感恩您的仁慈,荣耀与赞颂尽归神主。”
卡勒不记得066了,可041记得。
神也记得。
第42章 如果你知道我要面对齐列的脸一整天,你也会同情我。
斗篷似乎是星盗的标配, 就像海盗船长的勾子手和眼罩一样,缺一不可。
几个星盗哼哧哼哧的将集装箱从船舱里搬出来, 拖在身后的斗篷敌友不分,绊完别人绊自己。
“轰!”
巨大的集装箱倒在地上,年幼的孩子佝偻着身子从箱子里爬出来,白袍后宽大的帽子将孩子的上半张脸盖住了。
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不太熟悉,连续几次抓空,五指成爪,终于借着一名星盗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被他抓住的星盗后知后觉的甩开孩子的手, “你是谁?!”
其他星盗急急忙忙丢开手里的集装箱, 举着枪靠了过来, 如临大敌。
被枪支围在中央的孩子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眼珠左右转了转, 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张模糊的鱼网, 而他是潮湿的鱼,腥气又滑手。
这里就是塞布星。
一天一夜的旅程并不值得怀念, 陆浮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待在集装箱里,全身都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像是没看到危险的枪支, 随便选定了一个方向,迈着有些飘忽的步伐走了过去。
白袍的四角边缘用金线勾着怪异的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的触须, 这件衣服一看就值不少钱, 贪婪的星盗们有些意动。
风吹起了孩子的衣摆, 兜帽也跟着簌簌作响, 黑发被撩起的同时, 一双紫灰色的桃花眼在潮湿的雾气中显形。
神啊。
不约而同的,这个词从心底跳了出来, 水波一层层在脑中荡开,星盗们仿佛被扼住脖子的鸡,僵直着身体立在原地。
直到孩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雾里,他们才终于从恍惚中回神,率先摆脱僵硬的是舌头。
“那孩子…什么时候在船上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不需要指路,陆浮心知教堂该在什么地方。
东方,日出的方向。
只要一直向东走,他就能找到神所说的秘密。
脚步声急促且慌张,越来越近。
下一个转角处,陆浮迎面撞上另一个男人,那人慌乱中拉住了他的手,陆浮被他带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哪来的小孩,滚远点!”
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那人紧忙爬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鸭舌帽扣上,向着前方跑去。
从箱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陆浮的双腿不是很协调,虽然没几步就慢慢趋于常人,但是在他们撞上的时候,他连下意识的反应都没有,只是顺从的和对方一起倒在地上,像是个没有生理反应的玩偶。
确定那人真的跑了,陆浮从地上坐起来,托着腮叹了口气。
还以为能碰个瓷。
好饿。
他需要食物和水。
追杀者很快出现在现场,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靠坐在路灯下的孩子,兜里插着枪气定神闲的从孩子面前走过。
在两条岔路口中,Alpha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右侧。
陆浮眨了眨眼,提醒道:“哥哥,他去了左边。”
Alpha不信,斜了眼草莓大福般团成一团的孩子道:“那边是钦西城,他疯了才会自投罗网。”
众所周知,钦西城和地下城关系紧密,说的夸张点,钦西城就是地下城的人才市场,不少钦西城人从一出生就打上了地下城的符号。
陆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摊开的掌心,抬起左手,又抬起右手,最后笃定的说:“他去左边了。”
Alpha没说信还是不信,敲了敲耳麦道:“派个人去右边,我去左边看看。”
嚯,还是团伙。
陆浮从小待在迷宫里,见过的最激烈的斗争就是041和077的断袖之战,第一次看到这么刺激的场面,兴奋的举起手:“哥哥,可以带我一个吗?”
Alpha有些不耐,径直走向了左边,陆浮将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无声的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陆浮一步一个脚印踩在男人的影子里玩得开心,每当Alpha转过头,他就立刻窜到了路灯后,Alpha每次无奈的看着飘动的白袍,如鲠在喉。
对于生性敏感的五等星居民来说,让一个陌生孩子站在背后和自寻死路没什么不同,走了没几米,男人全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他忍无可忍的停住脚步,转身将躲在电线杆后方的孩子拉了出来,“你走前面,去,带路!”
莫名其妙被推在前面的孩子十分乖巧的点头,没有一句废话。
Alpha早死的良心隐隐作痛。
听到耳麦里的笑声,他抓了抓脸,一边走一边踢路边的石子,对着空气说脏话,短短几分钟给自己排了一百八十件待办事项。
陆浮皱着包子脸,突然有点担心自己的选择,这人看着自己都不像能吃饱的样子。
耳麦里传来刺啦的声响,Alpha停止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问道:“怎么了?”
“抓到人了,在钦西城居民区十三号入口。”
有了明确地址,男人不再慢悠悠的晃荡,一个疾冲消失在了原地,陆浮只感觉到背后刮了阵风,再一抬眼,新的饭票飞了。
陆浮愣住了,神真的不是为了报复他才把他骗来塞布星的吗?
钦西城居民区十三号入口
穿着皮衣的Alpha轻蔑的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蠢货,你不会真的以为得罪了地下城还能逃得了吧?”
男人恐惧的表情是兴奋的催化剂,非但不能激起亡命之徒的恻隐之心,反而让自己离死亡更近了一步。
直到扣下扳机,Alpha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把那孩子给忘在原地了沉吟了两秒,他伸了个懒腰,决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钦西城的孩子活不下来几个,能活下来的都不是好惹的角色,那孩子要是命硬,他们早晚还能见面。
Alpha没想到,三年后他们成了同事。
地下城
Alpha和只到他腰高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不儿,你、”Alpha比了比陆浮的身高,“你这么点大就进地下城了,不是,哥们儿、你走都在路上我都怕你被虫族踩了。”
陆浮友善的给了他一个中指。
地下城很久没来这么小的孩子了,当初诺加进地下城是十四岁,陆浮比他还小一岁。
小孩儿脾气好又生的出色,时间一长,原本只是观望的人纷纷下场,当晚地下城的中层干部里就死了不下五个。
“满双,你他爹的疯了吧!一个小孩我还不能玩玩?管那么多闲事当心我把你一起撅了!”
断了腿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叫起来,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咬断Alpha的脖子。
“砰——!”
一个闷棍砸在了男人的脑袋上,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喘息,没多久彻底失去了意识。
“操他的!不挨打不老实!”满双踢了脚晕倒的男人的肚子,将他踢的翻了过去。
陆浮站在满双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声说:“还没死。”
“是没死,”满双揉了揉小孩儿的黑发,“他死了我不好和老板那边交代。”
陆浮鼓起一侧的腮帮子,伸手从满双的衣袋里抓出一把糖揣进了兜里。
“强盗吗你?”
满双无奈扶额:“别吃太多甜的,塞布星没医生,到时候牙疼有你受的。”
陆浮轻声哼了哼,声音低得满双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接着手背一凉。
陆浮双手包住满双的手背,桃花眼眨了眨问:“能给我用一下吗?”
满双挑眉,松开了手说:“你直接抢过去呗。”
抢糖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
陆浮不理他,拖着半米长的铁棍,对准地上男人的头狠狠砸了下去,和满双刻意收敛了力道不同,小孩儿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
血哗啦啦的往外涌,男人最后一口气跟着飞溅的血花彻底消失,“当啷”一声,铁棍摔在了血泊中。
小孩儿拍了拍手上的灰,抬起脸,眸子阴沉沉的,“老板那边我去解释。”
死了一个,还有四个。
四人中表情最为镇定的背头男人上前一步,“满双,小孩儿不懂事,你也任由这孩子胡闹吗?”
地下城不是满双能肆意妄为的地方。
Alpha低头拨了拨耳边的发,一手插兜一手扯开领带,抬眼看向天花板,嘴里吹起了口哨装聋作哑。
你说任你说,我不听。
背头男人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好不要脸的家伙,怪不得这么嚣张。
陆浮一口气塞了三颗糖,运气不错,都是葡萄味。
可以消消乐了。
跨过一地的血污,陆浮从满双的小弟手里夺过了根干净点的新铁棍,拿在手里挥了挥,充分贯彻了满双赋予的“强盗”称呼。
铁棍在水泥地面上拖曳,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随着陆浮的逼近,四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警惕了起来。
四个成年人制服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并不是难事,真正值得防备的是满双。
“小孩儿,别靠太近。”满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眯着眼说。
陆浮嘴里含着糖,没回话。
他在距离背头男人三步远处站定,将手里的铁棍抛了过去,长棍在空气中转了几圈,男人反射性抬手握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
“和我玩个游戏吧,”陆浮弯起唇,月牙似的眼镶在脸上,“赢了就放你走。”
背头男第一时间看向了满双,Alpha依然咬着那根没点燃的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饶有兴味的笑起来。
满双的态度值得参考。
能在地下城生活的孩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想起诺加当初的所作所为,男人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他握着铁棍弯下腰问:“好,小孩儿,你要玩什么?”
不管玩什么,他都奉陪。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小弟们退后一米空出宽敞的圆圈,男人听到规则后当即暴起,举着铁棍对准陆浮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砰——!”
黑色的衣物看不出血迹,只有跪倒在地的身体和骤然砸落的铁棍宣告了游戏结局。
铁棍滚到了陆浮的脚边,堪堪停住。
陆浮放下枪,蹲下身捡起铁棍还给了那个小弟。
这是雨夜那晚,被陆浮称为“垃圾”的枪,后来被引路人送给了陆浮。
背头男一手捂住心口,跪着的身体摇摇欲坠,几秒后,全身一软趴在了地上。
血从唇角涌了出来,男人睁着怨毒的双眼注视陆浮的背影,嘴里呢喃着:“骗子…你这个骗子…”
什么一对一决斗,赢的人走输的人死,根本就是谎言,你他爹的怎么不早说你有枪!
骗子!
“少给我多嘴,谁规定你用铁棍他就不能用枪的!”满双上去给了他的脸一脚,直接踹下了一颗牙。
在地下城讲规矩,和在塞布星找太阳是一个意思。
剩下三个人直接由满双代劳,装x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一晚上切磋死了五个中层干部多少还是有点夸张了。
满双看着横亘在地面上的尸体,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小孩儿的发顶,他力道不小,把陆浮柔顺的黑发揉成了一团翘起的杂毛。
揉完之后自己又觉得不顺眼,一点点给小孩儿捋了回去。
陆浮:“……”
有病就去吃药。
满双蹲下身,手掌在陆浮的脸上一压一按,两边的软肉都被挤了进去,他语重心长的说:“老板要是把我们开除了,以后咱们只能去冈南区讨生活了。”
陆浮眨了眨眼,握住满双的手腕向下一拉,把自己的脸颊解救了出来。他仰着脸,似有不解的问:“把老板杀了不就好了?”
你小子说的轻巧。
出乎意料的,陆浮和满双并没有受到老板的苛责,这件事就这么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满双最后只能归结于老板早就想清理手底下的人了,他们误打误撞立了功。
陆浮十五岁那年,满双死了。
在地下城死人是常态,保不齐今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了乱葬岗。
诺加陪了陆浮一整个白天,Beta少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的冷心冷情让诺加有些意外。
红发Alpha坐在台子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在下方晃动,“我以为你和他感情很不错。”
陆浮照旧给小灰狗喂了食,将它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梳着毛,听到诺加的话,他奇怪的抬眼:“是挺好的,怎么了?”
诺加挑眉:“他死了,你不伤心”
陆浮指了指诺加身下的祭台,“死亡是回到神膝下最快捷的方式。”
陆浮背靠着神像盘腿坐着,潮湿的月光从天窗落下,像是撒下一层糖霜,少年则成了盘中的饵食,被神所窥伺。
莹白的神像周身似有光晕,诺加再仔细看时却消失了。
他从祭台上跳下来,低声问:“你的神会吃人吗?”
“你会吃人吗?”
陆浮躺在床上,对着虚空问。
诺加离开后,陆浮回到了自己的住宅,他不知道神是否在注视着自己,因此提出问题时也没想着能够得到回应。
闭上眼,漆黑的淤泥覆上了少年的身体,将他拉进无光的世界中。
【我很挑剔。】
神的声音中有些许戏谑,祂并不否认自己吃人的事实,甚至有意吓唬陆浮,然而少年双手交握放在腹部,呼吸平稳而缓慢。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喂。】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我不是免费陪聊。】
神不再说话,空间中只有黑泥在缓缓流动,陆浮的睡相很乖,像是一具停灵的尸体。
许久后,空气波动了两下,淤泥散去,陆浮的意识重新回到了现实。
**
乙埃星,四等星。
外貌清俊的青年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远远的跑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个急刹在青年面前停住,兴奋的说:“老大,陆浮成为首席了!”
青年艰难的扯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礼物寄过去了吗?”
“寄过去了!老大你放心,星舰也修好了,咱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灰鸦刚想笑,突然脸色一僵 ,披上漆黑的斗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匆匆向着星舰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的星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安的跟着。
灰鸦抬起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捂住眼睛,摇摇欲坠的眼珠被男人重新塞了回去,他的面皮在一点点瓦解,黏不住下方的血肉,骨架即将从身体中抽离。
神赐予的这具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灰鸦冲进星舰驾驶舱,二话不说将目的地定为了塞布星。
他试过很多教堂,塞布星的教堂中神的力量最为明显,灰鸦光是站在祭台中央都能感觉到皮肉修复的麻痒感。
神究竟是什么呢?
灰鸦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生死人肉白骨,能够做到这一切的神,是不是无所不能?
“轰——”
星舰着陆。
灰鸦甩开焦急的下属,快步跑向了教堂,血一滴滴砸在泥地里,下肢的皮肉以极快的速度腐烂,鞋子兜不住骨头,从脚上脱落。
灰鸦已经无心去捞自己从眼眶中滚落的两颗眼球,双腿彻底化作了白骨,他无力的跪在地上,靠着双手以匍匐的姿态拖动身躯。
“神啊…”
他以为自己在恳求神明怜悯,实际上一开口只有骨骼碰撞的嘎达声。
一狠心,灰鸦扭头扯断了腰部以下的骨头,负重减轻后终于成功爬进了教堂。
“呃啊啊啊——!”
凹陷的斗篷突然鼓了起来,残缺的骨架上长出了肉丝,血水汇聚,灰鸦从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哀鸣,他痛苦的趴在地上,眼球充血,爬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重生的滋味并不好受,灰鸦每一次都会痛到痉挛,他长期承受这样的痛苦,对于战斗中的疼痛也就失去了敏感度。
灰鸦汗津津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仰头看着神像,第一次从内心产生一股怨怼。
神无所不能,抹除他的痛苦也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让他一次次体会这样濒死的感觉?
神啊,您难道在惩罚我吗?
心里这么想,灰鸦面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垂下脸,用沙哑的声音问:“神啊,我究竟何时才能想起自己生前的记忆?”
没有回应。
每一次都是如此。
**
成为首席之后,陆浮的日子似乎稍微安定了些,没有莫名其妙打起来的Alpha,也没有动不动就来一套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显眼包,但陆浮并不满意。
“这个课表是谁排的?”陆浮扫了眼面前的四名一年级生,轻声问。
一天八节课里四节格斗课四节理论课,后面的授课教师全都是齐列的名字,第一军校到底有几个叫齐列的?
四人踌躇了几秒,将最左边的人推了出去。
那人垂着脑袋,声音轻得像是在考验陆浮的听力:“首席,课表是齐老师亲自排的。”
【018:坏了,你要死了。】
【陆浮: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018:好了,你要死了。】
除了今天之外,其他几天的课程分配就正常多了,而这份正常更加显得今天的课表不正常。
门外传了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学生满脸难以掩饰的激动,高声喊道:“首席,不好了,韦珂和三年级生打起来了!”
陆浮拿着课表的手指颤了一下,战术性的喝了口水,问道:“通知简首席了吗?”
那人快速点了两下头,幅度达到陆浮担心他把头甩下来,“简首席已经在现场了,他把参与斗争的三年级生打得只能在地上爬。”
啊?
这是什么处理方式?
第一军校的传统吗?
陆浮茫然的指了指自己:“那我也要打一年级生吗?”
那人也愣住了,“不,不用吧………”
陆浮叹了口气,起身走了过去,“带路。”
四名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断跟了上去。
体育馆
乌泱泱的学生们围在一起,中央是踩着三年级生脊背的简焕白,他轻蔑的抓住Alpha的头发,将他的脸拉了起来。
“学会好好说话了吗?”
三年级生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水混着脱落的牙齿,他咳了声,无力的回答:“会、会了,首席。”
同样负伤的韦珂被几个一年级生围在中间,喂水的喂水,擦血的擦血。
韦珂手里拿着帕子,有些紧张的问盛岭:“首席来了不会也这么打我吧?”
盛岭想摇头,脖子上的银环限制了动作,他只能安慰的拍拍韦珂的肩说:“别怕,我们首席不喜欢暴力。”
韦珂想起梦里直接一把火把教堂烧了的陆浮,迟疑的问:“真的吗?”
盛岭也不确定起来,“反正,不会有简焕白那么暴力。”
和简焕白比大家都是文明人。
陆浮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群吃瓜的,他一出现,简焕白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脚踢开虚弱的Alpha,向着陆浮的方向走了过去。
“学弟,这么点小事怎么把你惊动了?”
好阴阳怪气的说法。
陆浮有些诧异,简焕白还学会讽刺人了?
他没有配合简焕白幼稚的斗嘴游戏,直截了当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简焕白耸肩:“地上那个蠢货说神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只有傻子才信神,你们那个弱鸡…”
“韦珂。”陆浮提醒道。
“行,韦珂情绪激动之下先动了手,然后那个蠢货就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一边和弱…韦珂斗殴。”
【018:我比较想知道他们谁赢了。】
不用陆浮问,简焕白直接公布了结果:“那个蠢货赢了。”
陆浮打量了以便围观的学生,一二学生年级居多,三年级学生却没几个,恐怕是不想遇上简焕白。
少年沉吟了几秒问:“确定是韦珂先动的手吗?”
人群中有人喊到:“是他!我看到了!”
这么看来,韦珂是主责。
【陆浮:你怎么说?】
【018: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好人工智能的回答。
“韦珂。”陆浮对他招了招手,Alpha手里拿着帕子压在脸上,小跑了过来。
“首席。”韦珂低头问好。
“你为什么要对学长动手?”
韦珂呼吸微沉,他听不得别人侮辱神,可这个理由绝对不能说,保不齐就被打成教廷余孽。
“我,我…”韦珂紧张的结巴了起来。
“我知道,你看不惯他污蔑残残障人士对吗?”陆浮微笑着握住韦珂的双手说。
韦珂顿了顿,闭上嘴连连点头。
简焕白挑眉:“什么意思?”
陆浮微微蹙眉,“我们都知道,神是这世上最为罪恶的存在,塞拉法帝国不允许出现任何与神有关的事物,学长嘴巴这么脏,给残障人士扣帽子,韦珂听不下去也是正常的。”
陆浮对着简焕白笑了笑:“难道简学长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动手的吗?”
“……”
同样听不得别人侮辱神的简焕白:“…啊,你说的对。”
简焕白又给了地上的Alpha一脚,做下了判决:“扣五十学分,关禁闭十天。”
那人捂着肚子唯唯诺诺的应下了。
简焕白又看向韦珂,“至于你,校内斗殴按规定至少要扣三十分,情节严重者禁闭三到十天不等,看在你是心善,扣三十分,关五天。”
韦珂也没有异议。
事情解决了,简焕白却没急着走,他对着陆浮放出了示好的信号,铁灰色的却瞳毫无温度。
“学弟,我请你吃顿饭,我们好好聊聊关于首席的事务,怎么样?”
吃什么?
蛋糕吗?
陆浮欣然接受了简焕白的邀请,两人一前一后向着餐厅的方向走去,林新霁快步跟上,挤到简焕白和陆浮中间,笑道:“学弟,我们周四早上有一场格斗课,齐老师说要和一年级合上 你接到消息了吗?”
还有高手?
一二年级合上,他就知道齐列还没学会分身。
陆浮回以一笑:“具体是怎么安排,齐老师说了吗?”
林新霁低声道:“两个擂台,分别由一年级首席和二年级首席守擂,其余学生可以选择挑战任意一人,赢了得三分,输了一分没有。”
Alpha抓了抓颈侧,有些唏嘘,“我们首席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清楚了,他们肯定都会挑战你,一年级生没几个敢挑战二年级首席,到时候所有学生车轮战,你比驴还累。”
陆浮笑容瞬间消失。
如果你知道我是怎么成为首席的,你也会觉得我真是先天牛马。
【018:还要听吉利话吗?】
直到进入餐厅,陆浮都没再说话,林新霁体贴的为他端了一份裹满了面包糠的丸子,厚重的外壳撞到碗壁时发出了一声脆响。
这是丸子能发出来的声音吗?
林新霁笑道:“上次我就看到你在吃这个,你很喜欢这种甜食吗?”
哈哈,你真体贴。
要不你自己吃吧。
陆浮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同一条河流里溺死两次,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次没花钱。
“谢谢。”礼貌道谢后,陆浮终究还是承认塞布星输给了首都星。
黑面包已经退时代了,从此是面包糠丸子的天下。
金属叉子与碗里的丸子激烈的碰撞,每一次都在对方身上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深刻痕迹,火花四溅,陆浮手都酸了还没看到丸子的馅。
毕业后如果有人问陆浮,在第一军校学会了什么,陆浮一定会告诉他:打铁。
如果说林新霁是好心办坏事,简焕白就是纯神经。
Alpha盘腿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垒墙一样将一块块蛋糕堆在一起,面包底压垮了蛋糕顶层的奶油,看起来摇摇欲坠。
不脱鞋,没素质。
【018:在餐厅脱鞋更没素质吧。】
陆浮放下叉子,有些担忧的看着简焕白:“学长,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不要浪费食物,会被饿死鬼索命。
简焕白嗷呜一口吞掉了手里那块,尖利的鲨鱼齿看的人心里发寒:“给你吃的,学弟,你不喜欢蛋糕吗?”
谢谢,我高血糖。
身高缺的都在三高里了。
【018: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浮:说吧,朕恕你无罪。】
【018:丰盛的像断头饭。】
【陆浮: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的吉利话吗?】
018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卡顿,经过一段电音后重新变得流畅起来。
【季生:陆浮,你拿走的东西很危险,不要翻开它!】
喝了口汤,陆浮没有给季生任何回应,拿起桌上的蛋糕塞进了简焕白嘴里。
Alpha被投喂的时候下意识张了嘴,吃下去才反应过来这是陆浮喂的,他捂住嘴,第一时间感应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糖分超标的奶油从喉管滑进食道,除了让人反胃的黏腻感外,简焕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学长,张嘴。”
Alpha还在沉思,听到声音条件反射的顺从了,又一块蛋糕塞了进来。
本来只是不想吃蛋糕,但是当陆浮发现简焕白吃东西根本不用咀嚼,一塞就滑溜溜的咽下去了,他又来了兴趣,将目光放在了丸子上。
简焕白要是能把这个也吃了,那才是真的铁齿铜牙。
林新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陆浮和简焕白一个喂一个咽,几个来回下来,蛋糕山直接矮了一半。
他双手举在身前劝道:“你们要不要慢一点,我怕简焕白噎着。”
陆浮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然而简焕白的喉咙和他的脑子一样构造神奇,仿佛伸缩自如的橡胶,无论角度多么刁钻都卡不住他。
陆浮只能拿起了丸子。
【季生:陆浮,你听到了吗?不要看那本书,神会污染你,你会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傀儡…唔、诺加,你放开我!!不…唔!】
声音消失了片刻,018重新获得了主动权。
【018:检测到熟悉的信息素分子,建议看看餐厅门口。】
陆浮偏头望去,被两个Alpha一左一右抬着胳膊的齐之裕红着眼站在门口。
少年动作的停顿让简焕白也跟着看了过去,两个Alpha四目相对,一人面露讥笑,一人怒火中烧,眼看矛盾就要再一次爆发。
林新霁坐立不安,向陆浮投去求救的目光,没想到少年居然施施然收回了视线,继续拿简焕白当破壁机用。
【018:齐之裕看起来很生气,你不理他的话,局面恐怕会导向更糟糕的情况。】
【陆浮:齐列一天要给我上八节课的时候考虑过我的精神状态吗?】
陆浮通常不会爱屋及乌,也不会恨屋及乌。
但如果你知道我要面对齐列的脸一整天,你也会同情我。
被无视的齐之裕咬牙切齿的对两个Alpha说:“扶我去治疗舱,把罗医生也叫过去。”
成煊说的有道理,卖惨只会让陆浮同情他,不能让陆浮属于他。
想到这,齐之裕又不爽起来,成煊到底从哪里知道那么多恋爱技巧的?
如果时旭在这里,就能告诉他答案。
典藏书籍《对Beta恋人的观察:如何看穿Beta的心思》。
第43章 你去,做了齐列
是谁明天八节课今天还要加班?
是我。
拒绝了简焕白的格斗室切磋邀约, 陆浮独自一人走出了餐厅,换掉容易暴露身份的军装, 避开监控离开了第一军校。
诺加送的摩托车总算派上了用场。
【018:冲!】
进入南区前,陆浮下了车,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步行方式走了进去。
又是熟悉的鸣东路9号公寓,只不过,这一次,公寓外面多了一群手里举着步枪的黑西装男人。
看到陆浮,男人们自发让出一条路, 带着墨镜的Alpha弯腰道:“老板在上面等您。”
老板来找诺加了?
【018:来报复的?】
【陆浮:诺加报复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推开上次被陆浮打烂锁还没修的门, 少年没有急着进去, 在门口伸长脖子观望了几秒。
诺加的伤已经好了,左眼戴着黑色的眼罩, 盘腿坐在床上组装枪-支, 而房间的另一头,老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左右手互博下棋。
一派岁月静好。
陆浮闭上眼再重新睁开, 依然没有看到季生的身影。
诺加把季生抛尸了?
老板目不斜视,叫道:“进来吧, 守门的已经够多了。”
陆浮咬着下唇笑了笑,啪嗒啪嗒跑了进来,然后脚尖一转坐到了诺加床边。
Alpha丢开枪, 从背后抱住了陆浮, 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陆浮抬手想把他的脸推开, 反而被诺加含住了手指。
救命!
有脏东西!
陆浮翻了个白眼, 反手一巴掌轻轻扇在了诺加的面皮上,“你跟谁学的?”
“你的狗啊。”
诺加理直气壮的问:“你的小灰可以, 我为什么不行?”
你说呢?
“因为你是灵长类。”陆浮用诺加的衣服将手指擦干净,又道:“等你什么时候四脚着地走路再和它比。”
诺加听罢,暧昧的眨眼:“也不是不行。”
他双手略微收紧,亲昵的凑到陆浮耳边,“我可以跪下来给你…”
“啪!”
英俊的面皮被扇得偏向一边,陆浮耳根微红,面色不愉,“少对我开黄-腔。”
诺加只是笑,“这个我也喜欢。”
啊啊啊啊啊!
兄弟,我恨你。
【018:老板看不下去了,我感觉他比你更想逃。】
陆浮压住诺加的脑袋不让他乱动,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停止下棋的老板,微笑起来:“老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要不是加班费够丰厚,陆浮才不上赶着当牛马。
老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两,道:“谢家主今晚给你安排了个工作,季生会配合你。”
陆浮追问道:“什么工作?”
“杀了齐列。”
啊?
来真的吗?
【018:你明天可以不用上八节课了。】
“季生很强吗?”陆浮疑惑的问。
在他的印象里,这人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准备睡觉,除了在科研方面天赋异禀外,没有任何优势。
老板沉吟了几秒道:“也就千分之一个诺加吧。”
那不就是废物?
陆浮抓着诺加头发的手微微收紧,“那,他要怎么帮我杀齐列?”
“那就是你来想计划了,”老板笑道:“他会服从你的一切安排。”
好高自由度的工作。
【018:别担心,死亡率也很高。】
入夜,游轮
各阀带来的保镖一言不发的守在甲板上,游轮下方另有几艘小船来回巡逻,探照灯每隔十五分钟进行一次扫射。
数十架直升机悬停在半空中,将一切可能出问题的因素排除。
船舱内,暖黄色的灯光中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理石长桌上,属于第一阀的座椅不见人影,代表第二阀出席的成煊双手抱臂,面上噙着一丝冷笑。
齐列坐在成煊的对面,捏着小拇指上的金色环戒轻轻转动,他的右手侧是本次会议的主办方——第四阀家主谢为祯。
相对成煊,谢为祯要年长些,做事也更沉稳,他身侧的简焕白就不同了,翘着个二郎腿躺在椅子里,惹眼的灰发和毫不掩饰的信息素外泄让Alpha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他环视一圈,没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略有些不爽。
陆浮跑那么快,他还以为是要跟着成煊来参加会议。
这份情绪体现在了他呛人的信息素上。
“来者不善啊。”
第六阀代表人用手臂撞了下身侧的时旭,意有所指的说。
他们不算熟,也不属于同一派别。
时旭同对面的谢为祯对视一眼,掸了掸被那人碰到的布料,假笑着回道:“你善。”
会议开始没半小时,谢为祯已经推出了不下十种“新”药品,接着提出了明年的合作方案,只有齐列略微表现出了兴趣。
第一个小时结束后,简焕白的处境逐渐不妙起来。
齐列和谢为祯都将话头指向了简焕白,时旭时不时在其中插上两句,话里话外想要从简家手里分一分二等星的管辖权。
好啊,冲我来的。
简焕白玩世不恭的靠在椅背上,对于几人的针对笑得像个没事人,只用“嗯嗯啊啊”敷衍过去。
长桌的另一端,与空椅面对面的是第十二阀西提家族的代表。
任其他人之间怎么夹枪带棍的互相讽刺,他都巍然不动,沉默的装哑巴。
参加十二阀会议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无聊的活动居然也能这么热闹。
裴稚也兴致缺缺的趴在桌上,在六十年前,裴家曾稳坐上三阀的位置,不曾想连续几代继承人英年早逝,树倒猢狲散,如今已经落到了第九阀的位置。
坐在他身侧的第八阀更是事不关己,直接把会议抛到了脑后,拿着终端和群里的兄弟们聊的火热。
第一个半小时结束,中场休息。
谢为祯揉了揉太阳穴,暗红色的凤眼微微眯起,扯着领带走到甲板上透透气。
他在手机上敲了敲,唇角弯起,安排好的人差不多该动手了。
更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季生站在甲板上站岗,时不时轻瞄一眼自己的同事们,且不说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不是脸上有疤就是手臂装了假肢,就这说话的用词语气就明显不对劲。
稍一思考,他就得出了答案,这些人是谢家主从南区调来的。
口袋里的终端颤了颤,季生立刻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他后退一步,避开探照灯的扫射,让自己隐没在黑暗中。
夜风吹起他压在帽子下的卷毛,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颗针对Alpha研发的新型催-泪-弹,轻轻抛起,一脚踢飞了出去。
催-泪-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砸在齐列的脚边,Alpha表情凝固的瞬间,镁在空气中迅速燃烧,放出含紫外线的耀眼白光。
“嗤——”的长长一声轻响,大量催泪瓦斯喷射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颗催-泪-弹落进了保安中央。
这些人原先是南区的混混,对于催-泪-弹知之甚少,毫无防备。
“额啊啊——!”
痛楚席卷,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季生趁乱奔进了船舱。
Alpha本就五感灵敏,离得最近的齐列当场躬身捂住双眼,源源不断的泪水从掌心向外渗,他艰难的扶住身侧人的手臂,被随从们包围着向后退。
出身军方的成煊比在场任何人都熟悉这玩意儿的危害性,第一时间扑向了船边,靠海风驱散鼻腔里的痛意。
操,谁这么缺德!
“都给我安静!”时旭面上没了笑意,红着眼圈,泪水止不住的掉落。
他拿着帕子虚虚捂住口鼻,高声道:“有人潜进来了,先撤离!”
说着,他瞪了一眼同样泪流满面的谢为祯,语气森冷:“希望第四阀能给我个交代。”
有了他的提醒,其余人立刻向待命的直升机发去信号,一架架悬空的直升机逐渐下降。
谢为祯早有准备,反倒是在场受创最轻的,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到陆浮的身影。
没有?
怎么会?
难道不是陆浮扔的催-泪-弹吗?
夜空中
众多直升机中的一架,陆浮从窗口伸出枪,紫灰色的眸子自上而下注视甲板上的混乱的人群。
枪口在一张张因痛苦而涨红的脸上划过。
【陆浮:诺亚制药搞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想要做什么?】
【018:不是说了吗?破坏门阀的合作关系,挑拨离间,仅此而已。】
【陆浮:那为什么首要目标是齐列?】
【018:不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呢?
你可是诺亚制药唯一研发成功的实验芯片啊。
风吹起陆浮卫衣帽子下的发,低垂的眸子里阴沉沉的,少年透过倍镜注视着面色难看的Alpha,无声的牵起唇。
耳麦里传来了跑动声,季生一边喘气一边低声问:“上面情况怎么样?”
没有回答。
季生蹙起眉,敲了敲耳麦,突然听到了连续不断的撞击声。
是雨,外面下雨了。
有了雨水的冲刷,催泪瓦斯的影响被削弱了不少,已经有人抓住了直升机放下的绳梯,在半空中摇曳。
季生还没有逃出来,陆浮却先一步微微扣下了扳机。
雨水从他的面颊滑落,像是在为即将逝去的生命哀悼,眼尾处匍匐的睫毛似窥伺的蛇,在风中缓慢的爬动。
等待着一击即中的瞬间。
水珠吻过他优越的皮囊,从下巴滴落,坠进了下方的海面,掀不起一丝浪花。
陆浮轻声呢喃道:“你真的,很喜欢撒谎。”
骤然响起的机械音瞬间盖过了暴雨的沙沙声,在陆浮的耳边炸响。
【018:不!不!住手!你不能这么做!】
【018:陆浮!快停下!】
修长的手指一勾。
“砰——!”的一声枪响。
火光一闪而逝,子弹飞了出去,带着热意越过雨幕中的一道道身影,准确的穿透了谢为祯的心口。
血花四溅。
瞄准镜中,Alpha的身影像是断线的风筝,上半身晃了两下后,猛地向前跪倒在地,谢为祯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撑着甲板,湿漉漉的发黏在脸上。
“嗬…哈啊…”
喘息变得痛苦,比起疼痛感,更多的是血液流失的恐惧和快速的失温,无力感席卷全身。
谢为祯眼前阵阵发黑,手臂不正常的小幅度颤抖起来,他听到了甲板上的跑动声,听到了保镖的惊呼。
忽近忽远,难以分辨。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透过满眼的泪与雨,看到了一道探照灯的光束。
白光从一张冷淡阴郁的脸上一扫而过,转瞬即逝。
雨水越来越大,将甲板上血污冲刷,昏迷的谢为祯被手下护送着离开。
裴稚五指扣紧船沿,狭长的眼中兴奋的闪着光,雨水激烈的打在他的身上,Alpha却全然不觉。
太久了,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心脏供血不足的危险感了,Alpha头皮发麻,犬牙死死的咬住唇内的黏膜。
欲求不满的信息素炸开,又在转瞬间被风雨卷走。
甲板中央,齐列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要知道,那枚子弹刚刚几乎是擦着他的眼尾飞过去的。
这种像是戏弄一样的手法,简直就是侮辱。
时旭倒像是猜到了什么,拨开被雨水打湿的刘海,看向站在一边的成煊,弯了弯眼。
他现下反倒不急着撤离了,用帕子蒙着脸,缓步走近,“你觉得是谁安排的埋伏?我猜,有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成煊对于时旭的猜测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可供选择的选项不多,排除时旭和自己,再排除遭遇袭击的距离催-泪-弹最近的齐列,剩下的人中有能力安排这一切的寥寥无几。
按理来说,濒死的谢为祯并不应该被是为嫌疑对象,但谁让他既是主办方,又是唯一受害者。
轮船外的安保都是第四阀一手操办的,种种巧合难免让人多想。
成煊掀了掀眼皮,反问道:“那么你要怎么解释谢为祯自导自演到最后只让自己重伤的目的?”
“看来不是了,”时旭偏了偏头,眸子在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上扫过,笑道:“简焕白倒是有可能做得出这么狠的事 。”
因为被针对所以动手,还是早有预谋?
**
放下狙击枪,陆浮不再关注后续的事态发展。
他从卫衣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戴着露指手套的右手上沾了雨水,连带着糖纸也变得潮湿。
甜意蔓延,少年幸福的闭上眼。
【018:你疯了吗?谢为祯可是诺亚——】
“他是诺亚制药的话事人。”陆浮直截了当的打断了018。
“我知道,所以呢?”
陆浮满不在乎的笑起来,“他又不给我发工资,更何况,这个机会可是你们一手给我创造的。”
【018:……】
沉默并不能逃避任何问题。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018:我不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些。】
“真巧,”陆浮笑了:“我也不觉得谢为祯有必要活着。”
接下来的五分钟,陆浮有幸欣赏了一遍018熟练的星际脏话,多半是语音包,其中重复字词超过五十个。
骂完后,018终于说出了实情。
【018:齐之裕是齐家唯一的继承人,却在使用抑制剂9.0时发生了意外,虽然可以用蘑菇毒素影响掩盖过去,齐家却起了疑,要求派人记录诺亚制药的药品制作环节,确保没有有害物质。】
第三阀的要求可不是第四阀能抗拒的。
上三阀和各阀之间的差距堪比诺亚制药在抑制剂里掺的水,看似无形,却无处不在。
【018:诺亚制药的秘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说到这里,陆浮已经明白了。
无非就是诺亚制药在背地里研究除了抑制剂之外见不得人的东西,这玩意儿一旦被齐家发现,就会成为扼住诺亚制药喉咙的绳索。
怪不得连季生这样懒到恨不得在南区腐烂掉的家伙都被迫起来干活了。
【018:本来一切都计划好了,偏偏遇到你这个疯子!】
明明是无机质的机械音,陆浮却能从中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并不在乎系统的咒骂,咬着棒棒糖打开手机,季生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季生: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确实起到了掩护的作用,根本没人拦我。】
【季生:定位】
【季生:聊聊《神经》的事。】
逃出来了?
陆浮看着幽幽的发着光的屏幕,片刻后,按灭了手机,伸手拉下卫衣的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眼中的漩涡。
“走吧。”
驾驶员听到指令,直升机拔升,向着陆地飞去。
陆浮倚靠在窗边闭目养神,任由雨水打湿帽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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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阀话事人于十二阀会议遇袭,连夜急救,生死未卜的消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传遍了全首府。
这并不是十二阀会议第一次遭到破坏,但以往出席会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家族外围成员,第一次发生这样大的袭击事件。
空荡的街道上,戴着卫衣兜帽的少年从雾中走来,他的背上背着个吉他包,雨刚停,南区的排水系统又落后,地面上还有不少水洼。
鞋底溅起水花沾湿了裤脚,少年恍若未觉,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终端,屏幕里的消息一条条弹出,将之前的消息顶了上去。
【陌生号码:你不想取代老板吗?】
【陌生号码:地下城没人不服你,只要你想,老板一天都别想多活。】
【陌生号码:还是说,你真的打算在第一军校装好人装到死?】
【陌生号码:想清楚的话,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哟哟哟,这么大的口气?
陆浮叼着棒棒糖弯起唇,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发丝滴落的水珠“啪”的砸落,放大镜似得照出大了一圈的数字。
【fufu:V我一亿看看实力。】
沉默。
三十秒。
一分钟。
陌生账号始终没有再次发来消息。
陆浮无趣的打了个哈欠,正要熄灭屏幕,又一个窗口弹了出来。
【老板:……】
【老板:你让我捋捋,齐列和谢家主的相似点在哪里?】
都是资本家。
【老板:你知不知道整个地下城的运转都依靠谢家,谢为祯死了我怎么办?】
【fufu:谢家换个主人,又不会停止对地下城的资金供应,谢为祯心思那么多,换个蠢的上来不好吗?】
几秒后,老板态度大变。
【老板:还是你想的周到。】
还有一件事陆浮没说,谢为祯不会死。
且不说先进的治疗舱和诺亚制药的药物威力,单单Alpha顽强到可怖的生命力就不可能死在一颗子弹手里。
【018:你为什么总是要把大好的局面弄成绝境?谢为祯醒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陆浮笑了。
大好的局面是指杀了齐列然后喜提齐家的追杀吗?
【陆浮:你应该清楚吧,这场会议的主办方是谢为祯,齐列要是死在这里,谢为祯必然要给个交代。】
交代是什么?
当然是找出袭击者。
陆浮会被谢为祯亲手送到齐家面前,被不知道真愤怒假愤怒的齐家人挫骨扬灰。
就算齐之裕想保他也没用,齐列一死,齐之裕在齐家的保护伞也没了,他那个脑子,不被人生吞活剥了都是运气好。
【陆浮:我现在是第一军校的学生,只要我在第一军校一天,谢为祯就不能动我。】
【018:…说不定他会把季生送出去…?】
【陆浮:季生是整个诺亚制药的摇钱树,你觉得谢为祯舍得吗?】
白天的南区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高高挂起的灯牌一下一下闪着光,周遭的墙壁上被红色的油漆喷上了垃圾话,其中还有不少错别字。
陆浮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个裹着风衣的男人抱着膝盖坐在路边,头埋进双臂,只剩下一团漆黑的卷发露在空气中。
陆浮姿态懒散的插着兜,眼睑耷拉着看向他:“起来。”
季生慢悠悠的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你好慢,我都睡着了。”
要不让你的黑眼圈出来辩论两句?
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非工作状态的季生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像是一滩随时会倒塌的污泥。
“跟我进来。”他说着要去牵陆浮的手,被少年迅速避开了。
季生顿住,定定的看着陆浮。
少年也冷淡的回望他。
几秒后,他摊开掌心,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中夹着一根细针,“你怎么发现的?”
陆浮提起卫衣下摆,露出里面缝着的暗袋,哗啦啦一排针被胶带固定在内侧。
季生蓦地哑了口。
陆浮耸肩,“没办法,出门在外还是要当心点,尤其是在南区。”
“走吧,你要带我去哪?”陆浮放下卫衣,从兜里掏出枪转了转。
季生默默将针收了起来。
怎么忘了,他背上的吉他包里还装了把狙击枪呢。
跟在季生身后,两人走进了昏暗的小路,鞋底和水洼相撞,迸溅出水花。
【陆浮:谢为祯要对付齐列,为什么派我去?】
诺加不好用吗?
这也是陆浮始终想不通的一个点。
他刚成为首席,谢为祯不至于就这么放弃了他这么好的牌,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节。
【018:我也不知道。】
废物。
陆浮垂眸深思,谢为祯的目的是神,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军部和教廷有勾结,所以才会安插人进入第一军校。
什么原因能让他放弃这个棋子?
三种可能。
一,谢为祯已经达成了目的,得到了有关神的情报。
二,谢为祯认为陆浮没有足够的能力为他找出神。
三,谢为祯已经和教廷搭上线了,那么陆浮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
【018:你在想什么?】
陆浮呼吸放缓了些,潮湿的月光像是碎开的玻璃,在割破皮肤的同时渗进凉意。
韦珂。
韦珂和三年级生在体育馆的冲突并没有封锁消息,有心人难免会多想,传到谢为祯耳朵里也不奇怪。
联想到韦珂在约勃星的表现,陆浮几乎可以肯定韦珂是教廷的人。
谢为祯已经控制住韦珂了。
**
041照常跪在神像前祷告,突然背后一凉,他不悦的拧起眉,以为是哪个仆人没有关好门窗,让风吹了进来。
然而祷告不能随意中断,他忍着心中翻涌的戾气,继续垂着脸默念祷词。
身后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话音里藏了满满的幸灾乐祸:“别装了,出事了。”
041手指抖了一下,捏紧手里的白色珠串,挺直腰身恍若未闻。
那人“啧”了一声,脚步声逐渐逼近,声音拔高了些:“谢为祯被袭击了,至今生死未卜,他要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门阀们必然会为了瓜分谢家而乱起来,到时候,首都星…不,整个塞拉法帝国都会受到影响。”
“这下你可以借机把神权抬回阳光下了,黑心鬼。”
041蓦地睁开眼,眸中潜藏的阴郁翻滚着即将溢出来。
他慢斯条理的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不存在的灰,温和的微笑起来,声音轻柔:“滚出去。”
来人斜着身子倚在墙上,自顾自的问:“你觉得,凶手会是谁?”
“滚。”
041的喉中翻腾起呕意,呼吸间几乎要从肺泡里扯出棉絮般堵塞。
那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只能讪讪的退了出去。
披着华袍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跪倒在神像前,041不安的绞紧双手,未成形的黑暗淹了过来,撕咬着他裸露的皮肉。
谢为祯怎么会出事?
谢为祯倒了,谁还能给066做靠山?
041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脱轨,在他的计划里,只要谢为祯还对神有所求,陆浮的安危就能得到保障。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谢为祯得罪了谁?
041摸到了神像的底座,刺骨的寒意惊得他汗毛竖起。
他仰起脖子注视着没有面孔的神像,喘气声压在了胸腔。
神预料到这一切了吗?
蜷缩起身体,041咬住了手腕,犬牙撕开外皮,血丝顺着腕骨流了出来,在鲜艳的红色中混杂着水泥般的灰。
胸口似有幻痛,扯开外袍,041看到了自己胸前大片大片的深蓝色,最靠近肋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浓重的墨黑。
他离死不远了。
当心脏也被彻底污染的那一刻,041将彻底成为神明的饵食。
心慌的Alpha握紧手里的白色珠串,他没法继续冷静的祷告,只能不断的低喃着066的名字。
好似只要这样念下去,黑暗便会退去。
我是靠不断的想念你活下来的。
想着你一定没有忘记我,在某个夜晚,你说不定也曾用想念回应过我。
066,你千万、千万不能忘记我。
少年的表情逐渐被空白所吞噬,他麻木的念着刻印在心底的名字,再被污染重新拖回深渊。
第44章 门阀80之谁没有收到邀请
小巷很深, 窄小的通道不足以让两人并肩而行,逼仄的环境中动起手来也十分不方便, 陆浮无端警惕起来。
如果季生提前安排好了埋伏,堵住巷子两边的出入口扫射,除非陆浮一夜之间大变活虫,不然绝对不可能从枪林弹雨中活下来。
“啪嗒。”
雨滴砸在季生的后颈,Alpha瑟缩了一下,立起风衣领子,将自己保护的更加严实。
陆浮跟在他的身后, 狐疑的眯起眼, 疑心是海平面下的暗流, 无声的涌动。
他的风衣下会不会穿了防-弹-衣?他的动作会不会另有深意,他…陆浮的思绪在季生停住脚步的一刻断开。
“到了。”季生撩开遮在门前的黑布, 弯腰钻了进去, 和低矮的门不同,屋内的空间很大。
季生打开终端, 一束白光自下而上射在他的脸上,将Alpha本就不健康的脸照得更惨白。
他一步步沿着墙壁绕了一圈, 将镶在墙壁上的烛台门一一点上。
看他这么辛苦,陆浮不解的歪了歪头。
几百年前也就算了,现在就算是五等星都已经普及了能源灯,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爱用蜡烛?
大人, 时代变了。
【018:你不懂, 这是格调。】
累死累活摸黑点蜡烛的格调吗?
之前在第一军校也是, 整个塞拉法帝国的蜡烛生产商就靠他们养了。
嗯?
突然找到了毕业之后的好去处。
房间逐渐亮堂起来, 这间空旷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地板、墙壁、天花板上都涂着黑色的油漆。
一个晃眼, 陆浮险些以为自己遭遇了神降。
季生背靠着墙,掌心向后贴在墙壁上,他细细的观察着陆浮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然而,季生失望了。
少年气定神闲走到墙边,用指甲刮了刮烛台外层的金粉,笑道:“你帮谢为祯赚的钱不会都用在这里了吧?”
季生有些不悦,他察觉了陆浮在转移话题,开门见山的问:“你已经看过《神经》了吗?”
陆浮眼镜下的眸子眨了眨,“你很在乎这个吗?”
季生抿唇,神色十分难看,“陆浮,我不是在开玩笑,你根本不知道与神有关的一切多么危险。”
起猛了,季生居然真的在担心他。
陆浮收敛了笑容,缓缓点头:“我看过了。”
“什么感觉?”
听到他承认,Alpha身体前倾,急切的问:“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陆浮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季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内心愈发焦躁,他退回墙边,仰起脸,让后脑勺也紧贴墙壁,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咬紧了牙关。
陆浮看出了点端倪,“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季生卷发下的眼翻了翻:“还不是你给我喂的那管虫血,虽然不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但我必须得防着你。”
他弯下膝盖,上半身贴着墙壁下滑,最后变成了蜷缩着蹲在墙角的姿势。
真想告诉他你防错人了。
要防的是虫。
这个姿势似乎给了季生点安全感,他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没有。”陆浮道。
“没有任何变化。”
他早就在神降里七进七出了,一本人类谱写的《神经》算什么。
听到他的回答,季生瞳孔颤了颤,他张了张嘴,笃定的说:“你也是神眷者。”
只有神眷者不惧《神经》的污染。
陆浮耸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的问题问完了,该我问了。”
“你从哪来弄来的《神经》?”
季生咬住拇指,眼神躲闪,“捡到的。”
你当这是死亡笔记吗那么烂大街?
陆浮走近了一步,季生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谢为祯知道你是神眷者吗?”陆浮弯下腰,轻声问。
季生摇头,“他对神的好奇是慢性毒药,我不会将未来寄托在一个必死的角色身上。”
【陆浮:他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人怪老实的。】
【018:因为你有枪。】
【陆浮:你说得对。】
随着距离的缩短,陆浮最后蹲在了季生面前,两人大眼瞪小眼。
陆浮双手捧着季生的脸,不让他有机会躲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教廷里是什么情况?”
季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在衡量能告诉陆浮多少,以及,陆浮知道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教廷短短几年里发生的变化比季生一辈子换过的睡姿还多,他试探的反问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教廷的事?”
陆浮放在季生脸侧的手轻飘飘的向下滑了一寸,覆在了颈侧,感受着指腹下Alpha跳动的脉搏,他忽的笑了起来:“这几天,诺加一直在盯着你。”
“你醒来之后,在找一样东西。”
“照片,对吗?”
陆浮双手缓缓收紧,看着Alpha逐渐泛红的脸,少年慢斯条理的说:“神眷者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二岁,照片里的你长得有些太急了,就算是Alpha也不可能发育的那么快。”
“我也拍过这种合照,在所有孩子都经历过第一轮神降之后。”
季生从喉咙里发出卡痰般的低呼,他蹲不住身体,腰椎抵住墙,双腿无力的蹬了两下。
“陆浮…我、我告诉你、呃嗬放开我…”Alpha眼下的黑眼圈重得像是快要和充血突出的眼球一起掉下来。
陆浮略微松了力道,垂眸轻笑着说:“你是和亚奇哥哥一样的角色吧。”
“教廷中,负责看管神眷者的人。”
之前的照片上,013号脸上被打上了叉,确认死亡。
但是,换一种理解方式,013号确实不见了,不是死亡,而是从神眷者中淘汰了。
季生不具备成为神眷者的条件。
Alpha还在垂死挣扎,他急促的吸了几口气,捂着喉咙反驳道:“我就是神眷者!”
“哦。”
陆浮冷淡的问:“那你怎么解释你被《神经》污染后袭击诺加的事。”
男人不屈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啊哈!
说不出来了吧。
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就是教廷的人不就好了。
陆浮得意的托腮,双手十指张开作开花状:“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
步伐匆匆的神职人员面露焦急,长长的白袍在走廊里从头拖到尾,将前人留下的灰尘尽数擦干净了。
他冲进礼拜堂,高声叫道:“主教大人昏迷了!”
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同时转了过来,静默的看着这名年轻的神职人员。
那人紧张的退了半步,“主教大人…”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们的表情从冷漠转向了愤怒,似乎要一拥而上,把他细细的切成臊子。
站在最前当的中年男人缓缓转过身,繁复的袍子彰显出他卓然的地位。
男人蹙眉道:“礼拜堂中禁止大声喧哗。”
神职人员有些慌张,“可是,主教大人他…”
“主教大人昏迷了,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不用再三强调。”
年轻人缓缓垂下脑袋:“我很抱歉。”
中年男人穿过人群走到他的面前,单手压住年轻神职人员的肩,“你担心主教大人的安危,我理解,仁慈的神会宽恕信徒的无心之过。”
年轻人当即感动的抬眼,中年人却话锋一转,继续道:“但你要知道,神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你。”
“教廷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火刑了,这个方法太原始,太粗鲁,但确实方便。”
中年男人语带威胁:“你现在,应该陪伴在主教大人身边,对吗?”
年轻人脸色发白,压在肩上的手在这一刻无比沉重。
他哑着嗓子说:“…对。”
“好孩子。”
失魂落魄的走出礼拜堂,神职人员回到了主教大人的房间,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
屋内
层层叠叠的纱幔下,041躺在床上,冷汗洇湿了额发,蓬松的卷发压在纹路繁复的枕套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攥住了被单。
041痛苦的发出呜咽,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一道深蓝色的触手图案,下一秒又隐没在皮肤里。
他的意识沉浸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高高在上的神似乎藏在黑幕的后方,冷眼看着他与污染作斗争。
【你以为,利用药物压制精神域波动就能延缓污染吗?】
041咬着手腕,腰部以下都陷在了黑泥之中,他虚弱的笑起来:“这个药只有一个月的时效。”
041仰头看着虚空,微笑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要拖延污染的意思。”
“您知道的,我是您最为虔诚的信徒,成为您的所有物是我的荣幸。”
神似乎在笑。
空间中的黑暗都有了起伏。
041摸不清,神究竟是愉悦还是嘲讽,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不再开口。
【你知道我第一次想要污染066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041瞳孔骤缩。
066也被污染了吗?
【他说,他都吃不饱,凭什么给我吃。】
嗯…确实是066。
这是041从神的嘴里确定的第一句实话。
“主教大人昏迷了。”
卡勒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被嘴里的面包噎死,他撑着扶手从躺椅上坐起身,“咕嘟咕嘟”灌了半杯水下去。
什么玩意?
谢为祯和主教同时出事,首都星这么刺激能不能带他一个,真不想继续看傅以榕的臭脸了。
等一下。
卡勒兴奋的心情突然跌落谷底,他拿着终端问传递消息的人:“主教昏迷了,那灰鸦的消息…?”
“你自己努力吧。”
别啊!
卡勒苦着脸看着挂断的终端,可怜巴巴的再次拨了未知号码,然而铃声响了一分钟后,依然没有接通。
他不死心,再接再厉。
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您已被拉黑,请下次再拨。”
不会吧。
真的要自己干活了吗?
卡勒当初自告奋勇要来军部当卧底就是想着钱多事少没人管,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真的没人管了。
哦,有傅以榕管。
更要命了。
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卡勒一拍脑袋给傅以榕发去了休假申请,理由是谢家主出事,自己要回去参加葬礼。
两分钟后,傅以榕发来了消息。
【哇咔咔大魔王:你穿越了?谢为祯没死呢。】
是的,我从未来穿越回来,就是为了赶上上一条时间线没能参加的谢家葬礼。
傅以榕手速飞快,第二条消息紧随其后。
【哇咔咔大魔王:你要是真穿越了,透露一下下个月的彩票中奖号码。】
【卡勒中尉:上将,赌-博是违法的。】
尤其你还是军部的人。
“你也知道赌-博违法啊?”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卡勒一个激灵,猛地从躺椅上跳起来,傅以榕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他的房门,斜着身子倚在门口。
Alpha似笑非笑的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卡勒,“既然知道赌-博违法,怎么还敢赌我会给你批假?”
卡勒咽了口唾沫,“上将,我真的有急事。”
“是吗?”
傅以榕走进卡勒的卧室,往柔软的床铺上一坐,不伦不类的翘起二郎腿,对着卡勒摊了摊掌心。
“开始你的卖惨故事会吧。”
卡勒屏住呼吸憋住气,脸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双手背在身后,磨磨蹭蹭的说:“其实…”
“其实,我是A同。”
怕了吧!
卡勒得意的偷偷抬眼,没想到傅以榕依然笑着,表情都没变。
我艹。
你怎么不怕啊。
“你是A同,然后呢?”傅以榕问。
然后什么然后,不该是你找个借口落荒而逃从此和我保持距离吗?
陆浮的试卷上就是这么写的啊。
他学的不对吗?
卡勒回忆了一下维度直播曝光的陆浮S级答卷,没找到更合适的答案。
深吸一口气,Alpha猛地弯下腰,九十度鞠躬,气沉丹田大喝道:“上将,我骗了您一件事,其实…”
“其实,我…”
死嘴,快说啊。
卡勒结结巴巴的吐出了最后几个字:“我要回首都星看病。”
“什么病?”
“就,A同…”
傅以榕眯眼笑了声:“卡勒中尉,A同不是疾病,你应该接纳自己的性取向。”
接纳什么,我根本不是A同啊!
傅以榕双手抱臂,略微沉吟了一会儿道:“首都星的医院都是钱包地狱,这样吧,与其把钱花在医院里,不如你把工资给我,我在军部给你找几个身强力壮的Alpha相看相看。”
卡勒一愣。
军部虽然没有明令禁止私下交往,但是为了防止徇私舞弊的情况发生,一直默认同驻地士官之间不能关系过密。
擦-边球打得这么熟练,傅以榕出身不干净的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这…不合适吧?”
傅以榕不以为然:“双方自愿,有什么不合适?”
我不愿意啊!
卡勒有些狐疑,傅以榕不会是在耍他吧?
他虽然工作的时候爱浑水摸鱼,但没犯过大错,傅以榕没道理针对他。
“不满意?”
银发Alpha压了压帽檐,嗤笑道:“不满意还有另一个方案,我带人去抓灰鸦,你和灰鸦一起去囚星度蜜月,怎么样?”
卡勒软了一辈子的腰“啪”的一下就抬起来了。
“上将,我现在就去抓灰鸦,我一定让他绳之以法!再也不敢挑衅塞拉法帝国的秩序!”
傅以榕满意的笑了,“你要去哪抓?”
好问题。
卡勒脑中灵光一闪,或许是陆浮的试卷的影响,他脱口而出:“塞布星!”
傅以榕挑眉:“那是哪?”
塞拉法帝国幅员辽阔,边缘五等星更是多而杂,普遍直接称呼五等星,没人特地去记它们叫什么名字。
卡勒解释道:“就是垃圾帝国。”
能被称为“垃圾帝国”的五等星只有一个,那就是X-11号囚星全体罪犯的老家。
傅以榕自以为委婉的问:“你确定你不会死在塞布星吗?”
那可是尸体堆出来的星球。
卡勒单手压住心脏,微微弯腰。
不会的。
神明在上。
**
南区
陆浮听得云里雾里,他拦住季生,食指揉了揉太阳穴:“你是说,教廷前几年出现了个主教,能与神明直接对话,但是教廷原本的代理教皇并不愿意听从他,双方之间互相看不顺眼还要虚与委蛇?”
季生点头:“如果没有猜错,主教大人应该是当年的神眷者之一。”
几百个神眷者中,谁能做到这个?
041。
陆浮默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突然有些惆怅。
当初的娃娃脸小绿茶都当上主教了,他还在学校里混日子,被一群神经病当作追逐对象。
【陆浮:你说我现在去教廷,然后对他们说我上面有人,他们会让我加入吗?】
【018:火刑架贵宾一位。】
季生又道:“傅以榕这几年捣毁了不少教廷的据点,我们怀疑他可能在教廷内部安插了眼线,但一直没有查出来。”
傅以榕…陆浮听说过他的大名,在塞布星每隔几天都能听到有人在哭丧自家老大被傅以榕抓走了。
“傅以榕做事滴水不漏,我们已经排查了无数次,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问题的人。”
季生的担忧陆浮能理解。
一不小心下一个被端的就是他。
陆浮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蹲的发酸的双腿,安慰道:“这不算什么,我们已经在各大囚星插满了眼线,这一点傅以榕就做不到。”
季生:“……6。”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
谢为祯出事了,齐列一时间也没心思来上课,齐、谢两家这些年的利益牵扯比DNA双螺旋还要紧密,稍有不慎就会伤筋动骨。
他必须和长辈们商量一下,如果谢为祯没撑住,齐家要怎么尽可能多刮分一点好处。
当然,就算谢为祯痊愈了,这个方案也可以留着以后再用。
真心想要杀了谢为祯的人不会因为谢为祯这一次活了下来就放弃下一次袭击。
Alpha地下宿舍
齐之裕、成煊、时旭三人难得聚在了一起。
成煊和时旭面对面坐着,齐之裕独自一人站在门边,小叔的短信像是机关枪一样一条接着一条,连Alpha的超绝动态视力都有些不够用。
【小叔:我暂时回本家一趟,你这几天不要离开第一军校。】
【小叔:尽可能和成煊、时旭待在一起,遇事了拿他们当挡箭牌。】
【小叔:十二阀会议的具体情况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陆浮。】
【小叔:离简焕白远点,他目前嫌疑最大。】
齐之裕每一条都回复了一个“好”字,但是真正看进去的却没多少。
今晚,他本想趁着小叔参加十二阀会议的空隙偷偷找陆浮待一会儿,但他到了Beta宿舍楼后却被西蒙告知,陆浮从下午开始就没回过宿舍。
齐之裕起初是不信的。
在他眼里,西蒙就是个心怀鬼胎的恶虫。
但当齐之裕用了自己的特殊权限打开校内监控时,他惊讶的发现,陆浮真的离校了。
陆浮是塞布星人,在首都星无依无靠,他能去哪?
怀着不安的心情,齐之裕蹲在陆浮门口,期盼首席一回来就能看到他,然而,事情的发展又一次出乎预料。
齐之裕没有等来陆浮,却等来了谢为祯出事的消息。
太巧了。
齐之裕想,说不定只是个巧合。
可Alpha与生俱来的危险直觉又在一遍遍响起警报,逼迫齐之裕承认现实。
就是他!
他是凶手!
三人会面后,齐之裕含含糊糊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你确定,陆浮不在学校吗?”成煊眼底眸光微转。
“确定。”齐之裕心烦的关闭终端。
这事他没有告诉齐列,免得齐列以此为把柄要挟陆浮,他不是擅长保密的人,心里像有个狗尾巴草在挠。
成煊不认为陆浮会牵扯进这件事里,首先陆浮和谢为祯没有任何交集,他么哦必要冒着风险做这些。
其次,成煊还记得在病房里和齐之裕说的话。
陆浮如果想要稳定的未来,就不能铤而走险,他好好待上三年,毕业之后进入军部日子不会差。
最后——
成煊拨开额发,露出上挑的凤眸,眼神凌厉:“如果这件事和陆浮无关,他离校是去做什么?”
时旭垂下眼,这里只有他知道陆浮的秘密。
巧的是,时旭和齐之裕不同,他只会透露自己愿意透露的事。
金发Alpha叹了口气附和道:“是啊,陆浮离校是去做什么呢?”
齐之裕抿唇,如果他们想的话,施压调出整个首都星所有街道的监控一一排查也不难。
但那无疑会惊动齐列。
如果陆浮和这件事无关还好,但凡扯上关系,这就是直接给齐列送货上门。
只有让一个从头到尾置身事外、齐列观念中不可能和陆浮有关的人去做才行。
“找简焕白,让他调监控…”齐之裕一开口,两人齐齐露出惊愕的表情。
时旭挑眉:“你才和简焕白闹了一场,他恐怕不会帮你。”
齐之裕不以为然,“利益到位了,什么恩怨都能化解。”
时旭背着手捂住下半张,没想到一向倔脾气的齐之裕居然能舍得下面子去找简焕白。
成煊站起身,退出了聊天,“我先走了。”
时旭玩味的勾唇:“你不关心后续发展?万一真的是陆浮做的呢?”
成煊推开门,语气冷淡:“与我无关。”
装什么装。
时旭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刚开始齐之裕叫他们俩来的时候,成煊跑得比谁都快。
没过多久,简焕白来了。
他双手插兜占据了主座,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出这么大血,齐列知道吗?”
齐之裕没什么好脸色,“你查就行了,别说废话。”
简焕白没急着完成他的要求,而是晃了晃自己的终端,“陆浮回来了,我给了他进入宿舍楼的权限,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
齐之裕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啊划出“呲”声。
Alpha激动的叫起来:“你叫他过来干什么!”
简焕白不怕他,笑眯眯的说:“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本人,不必调监控快多了?”
“你怕什么,”Alpha用食指卷了卷自己粗长的麻花辫,“怕他以为你要威胁他吗?”
齐之裕不说话,脸色阴沉。
简焕白嗤笑一声:“别不敢承认啊,齐之裕,你难道没有想过借此威胁他吗?”
“我没有!”齐之裕斩钉截铁的反驳。
他瞪圆了一双狐狸眼,双手重重地压在桌面上,“我才不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得到他。”
月亮就该在天上。
简焕白“啧”了声,“你也就趁现在说说这种话了。”
想要挤到陆浮身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齐之裕的优势不足以脱颖而出。
【滴,检测到拜访者,开门权限已开启。】
陆浮一开门就看见简焕白、齐之裕和时旭呈三角形坐在一起,直勾勾的看着他。
简焕白照旧是随时可能被撑开的白衬衫,烟灰色的粗麻花辫搭在胸前,一直垂到膝盖上。
一只手臂垂在椅子后面,双腿交叠,坐姿散漫。
齐之裕规规矩矩的穿戴齐整,眼神似乎有些躲闪。
时旭换了一身私服,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配黑色长裤,金发随意别在耳后,一条银链垂下。
陆浮左看右看,没能从桌下找到成煊的身影。
啊哈!
首都星门阀茶话会,猜猜是谁没有收到邀请?
成煊!
好一个门阀式霸凌。
这房间只是正常规格,塞下三个一米八以上的Alpha多少有些勉强了。
面对空气都有些拥挤的宿舍,陆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先迈左脚。
“学弟,你回来了。”简焕白笑盈盈的举手打招呼。
时旭弯起唇对着陆浮点点头,“齐之裕有话想对你说。”
齐之裕在桌下一脚穿踹了过去,被时旭躲开了。
“没有,”齐之裕摇摇头:“你别听他胡说。”
“学长好。”
陆浮走了进来,轻轻带上门。
简焕白敛眸道:“我们在讨论十二阀会议的事,你要不要一起听听?”
这种天龙人限定话题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陆浮坐到桌子的最后一个角,稳定的三角形变成了不稳定的四边形,话题的走向也逐渐失去了平衡。
一开始只是简焕白在介绍十二阀的参与人员,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为什么齐之裕没去,时旭就开始阴阳怪气。
有陆浮在,齐之裕没动手,但他又说不过时旭,只能不停的放信息素。
Alpha的气味在房间里肆意蔓延,本就有些拥挤的宿舍更加逼仄。
时旭被信息素攻击了几次,笑容也挂不住了,最后演变成两人对放信息素,而挑起话题的简焕白美美隐身吃蛋糕。
陆浮只是笑。
他闻不到信息素,但体感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被两股不同的气息揉圆搓扁,笑容是他最后的倔强。
*的,他恐Alpha了。
第45章 其实,我是A同
灰鸦 塞布星每年都有大量星盗来往, 灰鸦回来一趟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诺加显然不在这些人之列。
自从上次首都星派人来塞布星之后, 诺加就留了个心眼,叫了两个小弟守在教堂附近,任何人进入教堂诺加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收到消息的诺加立刻回到了五等星。
“老、老大、我们看见灰鸦的斗篷看到掉了好多骨头不是有血、死了灰鸦又活了!”
Alpha坐在集装箱上,半张脸被墨镜遮住,暗红色的发落在颈侧,一手搭在弯曲的膝上,一手支着下巴。
墨镜下的眉毛拧起, “你在说什么勾八?”
两个小弟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 最后大喊了一句:“灰鸦死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诺加以为自己只是文盲, 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连话都听不明白的地步。
但是Alpha怎么会承认自己不行,他指了指同样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小弟, “你来总结一下。”
小弟疑惑的“啊”了一声, 迟疑的站起身:“那个,总之就是, 灰鸦死了。”
负责看守教堂的两人立刻急切的摆手:“没死,又活了!”
一伙人面面相觑。
诺加从集装箱上一跃而下, “走,去看看。”
与此同时,灰鸦星盗团的成员正蹲在教堂外数蚂蚁, 数着数着又叹了口气。
虽然首领每次进教堂都不让他们跟着, 但星盗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角色, 一丝血腥味都逃不出他们的鼻子。
“首领这一次好像比以往严重多了, ”一名星盗心有余悸的说:“这个血腥味, 把人杀了放血都放不了这么重。”
捏着树叶打断蚂蚁爬行的队伍,另一个男人面露忧色:“首领要是死了, 我们以后跟谁混呢?”
“别胡思乱想,首领这么多次不都熬过来了?”
光头大汉一巴掌将那人拍进地里,接着掩面垂泪:“可怜的首领,他都不敢告诉陆浮自己的情况,要是陆浮以后嫌弃他怎么办?”
地下传来闷闷的声响:“不,根本没有以后吧。”
双手撑地,将脸从凹陷的泥土里拔出来,男人抹了把脸说出了众所周知的事实:“陆浮才看不上咱们首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诺加,够强吧,长得也不差,这么多年存了不少赃款,还年轻,陆浮不是照样把人当狗耍。”
“咱们首领一打不过诺加,二不敢露脸,三身患未知疾病,啧啧,”男人摇摇头,甩下些许泥屑来,感慨道:“悬啊。”
他说的有道理,几人齐齐叹了口气。
诺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做事从来没有“低调”二字,一伙人声势浩大,从钦西城一路走到教堂,无数热爱看乐子的势力都好奇的跟在了队伍后面,因而队伍越来越庞大。
当他们逼近时,灰鸦星盗团的成员们立刻打起了精神,眼神充满戒备。
领头的红发Alpha伸了个懒腰,从小弟手里接过枪,吊儿郎当的插在口袋里:“灰鸦呢,叫他出来。”
比起诺加的发难,他们更在乎诺加的打扮。
丢开手里的树叶,青年背着手对身侧的光头男人悄声问:“诺加为什么要戴墨镜?塞布星的可见度还不够低吗?”
这话传进光头男人耳朵的同时也传进了诺加的耳朵里。
他得意的扬唇,将墨镜一摘,露出左眼上的黑色眼罩,本该是眼球的位置绣着金色的太阳图案。
陆浮喜欢什么,诺加就给自己身上加什么。
同理,陆浮不喜欢什么,就摘掉什么。
Alpha强悍的身体素质允许他最大程度利用自己的每一个器官。
光头男惊呼一声:“我艹,诺加也残疾了,咱们首领又有胜算了!”
身侧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的喊道:“有个勾八啊,是诺加和首领一样没可能了!”
这种事情是重点吗?
“诺加说要见我们首领,”染了一头绿发的Alpha将他们俩一左一右拉开,“这才是你们需要关注的事。”
合格的下属应该离首领的私生活远点。
两个男人似乎有些畏惧,一声不吭的站在两侧,绿毛Alpha向前一步,对着诺加微微弯腰,“我们首领现在不方便见人,您还是回去吧。”
诺加嗤笑:“我就是来帮他方便的。”
“滚开。”
绿毛Alpha有些怵他,但首领如今情况不妙,诺加要是真进去了,他们明天就要从灰鸦星盗团改名叫烤鸦星盗团了。
他不让,诺加也不恼,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挥了挥,身后的小弟们立刻冲了上去。
人海战术无论什么时候都好用,尤其双方人数差异极大的时候,优势更为明显。
诺加从缠斗的人群中央不紧不慢了走了过去,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
穿过庭院,诺加看到了满地干涸的血水,白骨交叠着堆在血泊中央,有不少蚂蚁盘踞其上。
靠坐在教堂门口的男人裹着漆黑的斗篷,静默的看着这些骨头被啃食,斗篷下的双眼古井无波。
诺加踢开横亘的腿骨,走到灰鸦面前,嘲讽的眯眼。
“不是说去给陆浮打下二十一个一等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刻意拖长了音调,听起来更加刺耳:“不会是被军部追的无处可逃了吧?”
灰鸦斗篷下的脸面无表情,“那你呢?”
“特地去首都星见陆浮,把眼珠子看掉了吗?”
他一说这个诺加就来劲了,Alpha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像是一直战胜的公鸡。
将张扬的红发拨到脑后,诺加两指捏住眼罩下摆摩挲了几秒,眉宇间难掩得意之色。
直到活死人都快不耐烦了,诺加终于开口:“知道我的眼珠现在在谁那吗?”
他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动作,灰鸦还能猜不出来?
“陆浮?”
得到诺加肯定的眼神,灰鸦轻蔑一笑,一只眼珠算什么,他要是想,可以送陆浮几十颗串成手链。
“你来就是为了炫耀这个吗?”灰鸦抓住斗篷垂落的布料,向下拉了拉,将自己瘦削的下巴一并盖住。
诺加这才说起了正事。
他没有直接问灰鸦“死了,又活了”究竟是什么情况,而是指了指地上的血泥问:“这是什么?”
灰鸦不得不把斗篷又往上掀了掀,这才看到诺加指的东西。
“如你所见,一滩血而已。”灰鸦无所谓的说。
他的态度过于坦然,诺加甚至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
难道这不是灰鸦的血?
灰鸦打了个哈欠,“你要是感兴趣,直接带走吧,还有那堆骨头,不收费。”
诺加微微抿唇,面色沉静,“这是谁的骨头?”
灰鸦斗篷下的脸僵硬的牵动肌肉,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容,“你觉得呢?”
“汪!”
小灰狗从教堂里跑了出来,后腿一蹬,从挡在门口的灰鸦腿上跳了过去,嘴里衔着一根白骨。
诺加看看小灰狗,又看看灰鸦,仅剩的一只瞳惊讶的缩了缩:“你把自己的骨头给它磨牙?”
这不是重点。
诺加的声音又拔高了一度:“你背着我给我和陆浮的狗喂你的骨头?!”
挖墙脚这么明目张胆,真不怕哪天出门被人打死吗?
灰鸦低下头,声音闷闷的,“不是你的。”
诺加气得笑出了声,“我养了这么久,怎么不是我的!它要是会说话都要叫我一声小爸!”
灰鸦不承认,“它也吃了我的骨头,那我是不是也能换一句小爸?”
诺加一个健步走上楼梯,双手拽住灰鸦的衣领,将坐在地上的男人拉了起来。
Alpha阴冷的眸子盯着漆黑的布料,语带警告:“你最好明白,我可以直接让你死在这里。”
你不可以。
灰鸦面无表情的想。
只要在神的目光下,谁也不可能终结他的生命。
小灰狗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剑拔弩张,蹲在草地里啃骨头,Aloha的骨头硬度极高,小灰狗咬了半天都没能留下自己的牙印。
它只能叼着骨头跑到诺加脚边,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叫声。
诺加松开灰鸦的领子,一边抱怨小灰狗麻烦一边任劳任怨的替它折断了骨头。
看到小灰狗高兴的尾巴都转成了风车,诺加又有些恼火的把骨头抢了下来。
“这破玩意有什么好啃的,回去我喂你吃好东西。”
小灰狗睁着黑豆豆般的眼,低下头在地面上嗅闻了几下,在一处草地上蹲下,“汪汪”的叫了几声。
诺加头疼的走过去,“又怎么了?”
小灰狗站起来,绕着自己刚刚蹲坐的地方转了几圈,诺加心领神会,五指成爪挖开了地表的泥块。
小灰狗叫的更欢了,似乎十分激动。
诺加挖了没几下,就挖到了一个硬物。
他饶有兴味的挑眉,从土坑中拿出了一个有些老旧的皮质手环,正中央镶嵌着银色的金属片。
诺加摸索了一下,找到了金属片下方的按钮。
金属片上跳出了几个红色的数字编号,接触不良似的不断变换,几秒后趋于稳定。
066。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灰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俯身看着诺加手里的皮质手环,低声问道。
诺加拍了张照片,将手环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意味不明的弯唇:“这就要问问,对这座教堂了解最多的人了。”
塞布星港口
卡勒中尉看着下方多如牛毛的星盗舰陷入了沉思。
S级星盗团灰鸦,A+星盗团赤兔,A级星盗团黑马…还有许多卡勒报不出名字但十分眼熟的星盗标志。
每个标志都代表着大笔通缉金额。
本来以为是二等功,没想到直接升职加薪养老退休一条龙服务。
这还不把傅以榕眼珠吓掉?
卡勒摩拳擦掌,二话不说给傅以榕发去了通讯申请。
然而,当傅以榕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卡勒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寒噤。
“有什么事吗,卡勒中尉?”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半个甜甜圈,戏谑的问:“你终于愿意接纳自己的性取向了吗?”
卡勒眼角抽了抽,没想到傅以榕居然这么松弛。
他低下头,将星舰下方的画面调了出来,“上将,您请看,这是塞布星港口的图像。”
红点代表S级星盗团,黄点代表A级及以上,蓝点代表B到D级,卡勒调出来的图像中密密麻麻全是红黄两色,看的人眼睛疼。
傅以榕沉默了几秒,忽的笑出声,“卡勒中尉,你运气一直这么好吗?”
卡勒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一直都是被称为幸运星…”
“有这样的运气,想必你一定可以把他们全部打包送去囚星的,对吗?”傅以榕没有耐心听卡勒自吹自擂,直接定下了要求。
卡勒未尽的话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的堵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上将,这,这会不会难度太高了…?”卡勒眉毛拧成了八字,苦着脸试图说服傅以榕。
银发Alpha将剩下半个甜甜圈扔进嘴里,似笑非笑的说:“比和灰鸦一起度蜜月还难吗,幸运星中尉?”
卡勒不得不闭上了嘴。
他现在只想把几分钟前给傅以榕发去通讯申请的自己拖出来打一顿。
神经病啊你去招惹他!
**
第一军校,Alpha地下宿舍
话题终于进入了正轨。
时旭给陆浮泡了被红茶,轻声道:“这次十二阀会议还没讨论出什么实际内容就被中途打断了,过段时间必然要再举办一场会议。”
赤裸裸的暗示。
时旭眨眨眼,银链从陆浮的脸侧晃过:“只不过,安保措施恐怕要再次加强了。”
时旭放在桌下的脚蠢蠢欲动,有意往陆浮的方向挪过去,Beta少年面上笑嘻嘻,瞬间避开了桌下踢过来的脚。
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
救命!
怎么还来!
【018:东南方向,躲!】
调情变搏斗,时旭收起笑容,沉下了脸。
接连避开“袭击”后,陆浮干脆将椅子一拉,靠着简焕白坐下,Alpha高大的身形非常给人安全感。
简焕白憋住笑,装傻道:“学弟,你怎么了?”
你再装呢?
我不信你没感觉到。
陆浮决定跳过这个一不小心就会演变成桌下打擂台的话题,问道:“听说谢四阀出事了,能和我说说当时究竟发生什么了吗?”
没想到他主动提起这件事,齐之裕的背猛地挺直了,和时旭无论是角度还是姿势都一模一样。
陆浮古怪的瞄了眼时旭的腰。
他不会真的很在意腰间盘突出吧?
两个Alpha熟练的眼神交流了几秒后,时旭笑着说:“当时的情况我也说不清,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我看清楚的时候,谢为祯已经倒在甲板上了。”
齐之裕没去,只从齐列口中知道了个大概,他想了想,没说话。
简焕白倒是出乎陆浮的预料,他没有提袭击时的混乱场面,而是意味深长的说:“谢家安排的保镖似乎来头不小。”
他一开口,时旭也接话道:“是有些奇怪,给我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谢家私下培养的。”
是吗?
如是。
陆浮托着腮问:“谢家主得罪过谁吗?”
齐之裕嘲道:“那就多了去了,从人类到虫族,谁没被他剥削过。”
想起那个9.0抑制剂,齐之裕就一阵恼火,要不是谢家的抑制剂有问题,他怎么会在星舰走廊里发疯,给陆浮留下那么糟糕的二次印象。
这就是陆浮不知道的了。
他好奇的问:“谢家和虫族有关系?”
“这个嘛…”简焕白从鼻腔中哼出笑:“诺亚制药在虫族已经是垄断的存在了。”
“不过,皇室有自己的药业,绝不会用诺亚制药的产品,他们可不敢信任人类。”
提到这个,陆浮乖乖的举起右手:“所以,凶手也有可能是虫族吗?”
简焕白没给出明确回答,而是提起了一件已经被揭过的事:“一年级那只雌虫,叫什么…西八来着?”
“他那天晚上,不是去了趟医务室吗?”
Alpha别有深意的屈指敲了敲桌子,“就算这次的事和他没关系,他也一定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浮:天龙人是不是都不会记别人的名字?】
前有韦珂,后有西蒙。
【018:他们可以直接去人口管理局给你改名。】
你说的有道理。
**
塞布星
卡勒中尉驾驶的军舰十分庞大,一个能抵三个星盗团,理论上来说,在宇宙中完全可以横着走。
但是塞布星的星盗实在太多了,除了港口这些,里面一定还有不少隐藏的更深的,其中不少都是十分棘手的角色。
一个不小心,就是玩火自焚。
副官问:“中尉,我们是否要在港口降落?”
卡勒沉吟了一会儿,对着副官招招手,男人弯下腰靠近,卡勒在对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是A同。”
接下来的几秒,卡勒有幸见到了副官的面部肌肉有多么灵活,Alpha近乎惊恐的退后,眼神像是在看异兽王般仓皇。
他颤抖着声音,腰背紧贴墙壁,问道:“中尉,您这是什么意思?”
卡勒摇摇头,平静的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副官的表情更难看了,好端端一个一米九的大汉,硬生生被他一句话吓得汗毛直立。
Alpha咽了口干沫,强装镇定的说:“中尉,我先去检查一下炮弹填充。”
话落,不等卡勒批准,副官飞快的冲出驾驶舱,连门都忘记关上了。
卡勒惬意的躺在驾驶座里,眼神明亮而得意。
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果然还是傅以榕的问题。
第46章 齐列:笑不出来
争执。
又开始了。
齐之裕还记着齐列的提醒, 又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这件事和陆浮有关系,字字句句都有意无意的针对简焕白。
简焕白觉得有些好笑, 先是齐之裕有求于他,又给足了好处,他才勉为其难帮他一把,现在齐之裕不需要他调监控了,又恢复了到处乱咬的疯狗本性。
和他小叔一个样儿。
巧的是,简焕白的脾气也是十二阀里少有的差,一张嘴就是大片的和谐词。
陆浮听到的全是“哔——”
【陆浮:我耳朵坏了吗?】
【018:我帮你消音了。】
谢谢你, 但这和打游戏的时候收到仅剩两小时游戏时长的提醒窗有什么区别?
齐之裕战斗力超群, 骂完时旭骂简焕白, 他的词汇量未必比简焕白多,但他嗓门大。
吵架, 比的就是一个气势。
陆浮含住一颗葡萄, 酸甜的汁液在齿间漫出,右腿叠在左腿上方, 一条手臂弯曲架在膝盖上。
堆成出小尖的葡萄山越来越矮,直至陆浮的手指捻起最后一颗葡萄时, 双方的辩论终于走到了尽头。
“结论是什么?”陆浮问。
齐之裕摸了摸鼻头,心虚的垂眼:“简家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安排人刺杀谢为祯。”
简焕白也嗤笑着补了一句:“齐列也完全做得出这种过河拆桥的事。”
这不是什么都没争出来吗?
陆浮用指甲敲了敲果盘边缘,声音轻而脆。
“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让我看你们吵架吗?”他兴致缺缺的叹了口气。
“有什么话, 我可以替你们说。”
“你们怀疑我参与了谢为祯遇害的事, 还是怀疑我就是凶手?”
齐之裕眼神躲闪, 简焕白只是笑, 两人都不开口。
陆浮将视线移到了时旭身上, 时旭勾唇,慢悠悠的说:“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一点, 你正好不在校内,而谢为祯遇袭也正好发生在这个时间段里。”
金发Alpha温柔的笑了笑:“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有些好奇,你去哪了?”
话落,他又将齐之裕一并拖下了水:“齐之裕也很担心你。”
齐之裕罕见的没对时旭怒目而视,用手背轻轻磨蹭脸颊,默认了他的话。
陆浮施施然站起身,“我应该没有向你们汇报行踪的义务。”
简焕白咧唇:“学弟,你可能不知道,我有权限调出整个首都星的监控。”
他用半威胁半调笑的口吻说:“你要是做了什么乱纪的事,我恐怕不能视而不见。”
见什么见。
南区哪来的监控,装多少都能给你拆了拿去卖。
恰在此时,时旭又笑着打了个圆场:“用不着简学长,谢家恐怕已经在通过监控排查嫌疑人了,以他们的办事效率,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首席,我相信你。”
Alpha唇角噙着一抹笑,俊美的五官在灯光下放大了优势,多了些攻击性,但那双翠色的眸子却温柔的弯成细细的缝。
他用轻而缓的声音重复道:“我相信首席不会做出这种事。”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陆浮:我早说了时旭不能离开p图很打光灯。】
陆浮又看向垂下头的齐之裕,Alpha发觉了他的视线,眼眸赫然亮起来,耳边的珠串像是晃动的狗尾巴。
齐列一定交代了他什么,陆浮确信,齐之裕应该还没有告诉齐列他离校的事。
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谁?
成煊?
西蒙?
既然已经不是秘密,那就没有保守秘密的必要。
他撇了眼笑得看不见眼的金发Alpha,问道:“可以出来一趟吗?”
时旭欣然同意了。
两人并肩穿过走廊,离开了Alpha宿舍,回到地面的那一刻,也夜风裹挟着月光吹了过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月光打着旋亲吻陆浮的发顶、侧脸、颀长的颈,时旭十分自然的一点点向着陆浮倾斜身体,最终握住了他的手。
陆浮半眯的眼蓦地睁开了,Alpha的手指缓慢的在他的掌心画了个圈,接着虚虚的勾住他的指腹。
陆浮抬眼望去,时旭对着他眨眨眼,翠色的眸子里裹着一抹笑,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信息素自时旭身上飘了出来。
带着求偶意味的气息目的性明确的缠上了陆浮的手腕。
【陆浮:这和当街拉shit有什么区别?】
【018:猜你想要:《语言的艺术》。】
“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们去过南区的事吗?”陆浮问。
“秘密不就是用来保守的吗?”时旭道。
陆浮侧过脸看他,“秘密?”
“对啊,”时旭挑眉:“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
那完了。
诺加、季生、018…你要杀多少人才能和我拥有秘密。
陆浮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回校的时候遇到过…”
“我查过了。”
时旭五指收紧,将陆浮的手扣在掌心,他放轻了声音说:“只是一个五等星的平民Alpha而已,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只摘掉他的喉管。”
嗯?
嗯???
【陆浮:我好像听到时旭要摘诺加的喉管,这还是星际通用语吗?】
【018:给诺加留个十分之九尸吧。】
陆浮眯眼定定的看着神色自信的Alpha,时旭,不,天龙人似乎都有这样的通病,在进度条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就靠语言和心理将它粉饰成了百分之一百。
更何况,时旭有没有走完百分之五十还不好说。
“陆浮,我不是齐之裕,免费的事我不做,你也不想让谢家查到南区去吧?”时旭倾身贴近少年的面庞。
该怎么告诉你南区就是谢家的呢?
细碎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时旭直勾勾的看着少年的凌厉的眉眼,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唇上。
Alpha一时有些口干,想起那一盘自己根本没能吃上的葡萄,喉咙里隐约有些刺痒,心中也像是少了什么。
他拖着发干的嗓子说:“我替你保守了秘密,至少让我讨点利息吧。”
暧昧在月光中融开了,丝丝缕缕的将两人包裹在其中,夜风撩起陆浮的发,将几不可闻的葡萄果香带到了时旭体内。
“利息?”
陆浮的五指突然插进了时旭的指缝,这样的行为无疑极具侵略性,让Alpha下意识的想要躲避。
陆浮根本没给他机会,死死的扣住了时旭的手指,桃花眼轻轻弯了弯,“你自己讨的,自己接好了。”
时旭面上的表情消退了大半,绷紧的面皮下藏着紧张和兴奋。
几息之后,陆浮拽住了他的领口。
“啪!”
一个耳光落了下来,将Alpha的脸打得偏到了一旁,皮肉相接的脆响带着血腥气。
时旭愣了一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咬破了口腔内侧的黏膜,细密的刺痛感和脸上的胀痛彼此牵扯。
他不解的看向陆浮,生气了?
因为他的威胁?
“利息只有这个,”陆浮松开他被扯乱的领口,掸了掸不存在的灰,笑道:“一个巴掌。”
“回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陆浮先一步转身走出了信息素的包围圈,暧昧在顷刻间如潮水般退散。
没生气,疼痛也是利息。
时旭松了口气,捂住自己的脸揉了揉,似乎要将这份疼痛在加深些。
今晚再准备一盘葡萄吧。
时旭快渴死了。
快步走进电梯里,陆浮靠在墙上无声的发出爆鸣。
【陆浮: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练成铁砂掌了!这些Alpha真的不能死掉一两个吗?】
太多了根本应付不过来啊可恶。
【018:总比被Alpha亲好吧,你不是过敏吗?】
随便说说的你真信啊。
【018:别担心,时旭只是前菜,想想谢为祯醒了之后你要怎么办吧。】
陆浮倒不怕谢为祯醒过来之后找他的麻烦,先不说虎视眈眈的其他门阀,就光是齐列要查诺亚制药的药物成分的事就够他忙的。
更何况,还有教廷。
谢为祯想要的太多,同样的,他也被这些东西绑架了。
“叮。”
电梯开了,陆浮看到了蹲在地上的Alpha,他顶着一头红发,像是大型犬一样蹭到陆浮腿边,他邀功道:“我已经让简焕白滚了,别听时旭胡说八道,他嘴里没有一个字可信。”
顿了顿,齐之裕小声说:“我也信你,就算你做了什么,也是谢为祯自找的。”
电梯门在背后合上,灯光渐渐被门缝吞吃,只剩下电梯内顶部投下的惨白光线。
齐之裕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我早就看谢为祯不顺眼了,仗着自己老就对我说教,小叔还总想让我和谢家人打好关系,麻烦死了,谢家人没一个好东西,说话阴阳怪气讨人嫌,活该一辈子挤不进上三阀。”
【陆浮:都录下来了吗?】
【018:录了,音质清晰一字不差。】
小甲虫趴在灯泡上,将齐之裕抱怨谢为祯的图像清晰的拍摄了下来。
齐列一定不愿意看到这份视频出现在维度直播手里吧。
第一次看见会长脚自己跑过来的把柄。
“叮。”
电梯回到了地面,铁门向两侧移开。
陆浮蓦地扯开唇,笑容明媚而热烈,月辉和星子亲吻他的面庞,流进了衣领。
Beta少年俯身摸了摸齐之裕蓬松的红发,夸奖道:“做的不错。”
齐之裕不明所以的抬眸,用头发蹭了蹭陆浮的掌心,露出一个笑。
【018:莫名有点同情他。】
【陆浮:不如先同情一下被侄子挖坑的齐列怎么样?】
时旭没想到陆浮又从电梯里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傻笑着的齐之裕。
他古怪的眯眼,还没开口,齐之裕已经扑了上来,单臂锁住他的喉咙把Alpha拖进了电梯。
时旭吸不上去,难受的屈肘凿了齐之裕肋骨一下,齐之裕倒吸一口气,却不放手。
他忍痛在时旭耳边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别想用假好心骗陆浮,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时旭只觉得莫名其妙,“刚才不是你跟个被缝了嘴的狗一样坐在那里当哑巴吗,我好心替你开口,你还怪起我来了?”
齐之裕直接捂住了时旭的嘴。
哥不爱听。
陆浮眼睁睁看着两人以打结的姿势被电梯重新送回了地下,歪了歪头,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走。
打起来好啊。
死一个更好。
**
回到Beta宿舍楼后,陆浮两眼一黑。
大批虫族和Beta学生聚集在一楼的公共休息厅,人挤虫,虫挤人,当陆浮走进大厅时,生物群中更是爆发出了尖叫。
“首席!有人给你寄了礼物!”
礼物…?
陆浮第一反应是炸-弹,第二反应是诺加的眼珠。
但是这些显然不足以惊动这么多学生。
陆浮左右看看,向前迈了一步,“哒哒”几声,围在一起的学生们齐齐向两侧退开,如摩西分海般硬生生从苍蝇都飞不进去休息厅里挤出了一条路。
付出的代价是数十余名不得不将自己的同窗好友、陌生异族打横抱了起来。
双方的表情都十分不忍直视。
【陆浮:不是,Beta公主抱雌虫,这对Beta的手臂是不是不太友好?】
【018:你怎么不说对雌虫的心理健康也有重大危害。】
因为我是Beta啊。
别人可能是玩梗,但我真的是Beta。
在这条路的尽头,西蒙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他将盒子对着陆浮晃了晃,嬉皮笑脸的说:“首席,你的礼物。”
忽视两侧的视线,陆浮径直走了过去,接过盒子掂了掂,很轻,没什么分量。
少年好奇的揭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小小的卡片和一颗只有网球大的深紫色球体。
他没有看卡片,而是直接将球体拿了出来,围观的人群小小的骚动起来。
这颗球体是星球转让后帝国银行给出的“钥匙”,持有“钥匙”的人可以任意支配该星球。
“绝对是伦德星,只有伦德星才有这种颜色的幻想星云!”
“谁这么大手笔,伦德星可是旅游星,比一般的星球值钱多了…”
西蒙也有些意外的扬起眉:“首席,快看看是谁送的,这可不是普通礼物。”
不用看。
陆浮将盒子盖上,转身踏上了楼梯,对于西蒙的话恍若未闻。
诺加送眼珠,灰鸦送星球,他这辈子是和球体脱不开关系了吗?
阿兰德不屑的翻了翻眼皮,“一个星球而已,我要多少有多少。”
西蒙闻言发出一声轻笑:“殿下,那些星球只是挂了你的名字,支配权似乎还有待商榷。”
阿兰德阴冷的瞪了他一眼,“待我继任大统,整个帝国的星球都属于我。”
西蒙耸肩,虫皇陛下虽然老了,但亲王们还正值壮年,阿兰德要继位怎么说也要等下下届。
到那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局面呢。
神…啧,西蒙顶了顶腮帮子,祂真的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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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布星
一艘巨型军舰和海洋中央的灯塔一样显眼,卡勒还没做好决定,下面的星盗就已经发现他了。
习惯了与军舰你追我逃的星盗们当即聚在一起,分析这艘军舰是谁的部下,有过那些功绩,该如何应对。
然而结果让他们无语凝噎。
卡勒中尉,傅以榕手底下唯一一个没干过任何事实,全靠混吃等死外加背后有人,几年来勉勉强强从少尉升到了中尉。
“我被他追过,说句实在话,他的军舰性能是军部数一数二的好,可惜跟错了人,在卡勒手里只能当可移动别墅用。”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混的,十年来无功无过查无此人,就这样还能死赖在傅以榕手底下领最好的福利,羡慕了。”
“我们把他抢了吧,这星舰看着真酷。”
“酷什么酷,你想开到一半和傅以榕隔着屏幕通话吗?”
所有的军舰都是实时定位,傅以榕可以直接锁定他们的位置,然后把他们变成一连串的功绩。
被骂的星盗抓了抓脸,反驳道:“我要是能和傅以榕面对面交流,也算是名扬星海了。”
“没出息!”一个啐了一口,喝道:“你看看人家灰鸦,他可是夸下海口要抢二十一颗一等星!”
“他也就是说说,这才多久不是又灰溜溜的回塞布星了?”
正吵着,诺加从教堂里走了出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吵什么吵,我看把军舰抢了的想法就不错。”
他残忍的眯起金瞳,“正好,陆浮以后是要进军部的,送他个军舰也不错。”
“比什么华而不实破星球有用多了。”
星盗们面色各异,黑马星盗团首领无愧于自己的名字,一马当先,替所有人问出了埋在心底的问题:“那什么,陆浮要是开着这个区域军部,不是人赃并获吗?”
“而且,如果对方反抗激烈,我们就算弄到星舰,估计也残缺不全了,作为礼物多少有些寒碜。”
灰狼星盗团首领适时的插了一句话:“还是二手的。”
诺加被他们说服了,但是礼物可以不送,军舰还是要劫,毕竟是卡勒自己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灰鸦也裹着斗篷走了出来,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只灰色的小狗。
他仰起头,露出苍白的下巴,隔着斗篷注视空中的巨大星舰,声音冷然:“追了我这么久,也该结束了。”
卡勒浅眯了一会儿,再一睁眼,原本停在港口的星舰却都没了踪影。
他一惊,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啪”的按下通讯键呼叫副官:“那些星盗船呢?”
副官没回答,卡勒却听到了他那边传来的疾走声和重物碰撞声。
幸好。
他松了口气,副官已经做好了准备。
下一秒,星舰剧烈的晃动起来,轰隆隆的嗡鸣充斥了耳膜,卡勒面前的大屏幕陡然变成了红色。
【警告!警告!舰体遭到袭击,受损度百分之五!是否开炮?】
卡勒却不着急,还有闲情继续和副官隔空唠嗑,“你别太累着,只是几个星盗而已,用不着你亲自指挥,士兵们知道该怎么做。”
副官依然不答话,似乎已经下定了一辈子不再和A同上司说话的决心。
上方窸窸窣窣掉下了些许金属碎屑,卡勒掸了掸肩,警告声变得更大了,舰体损坏度也从百分之五提升到了百分之十。
卡勒忽的有些不安。
在他的预计中,舰体破损度不会低于百分之三十,但是这个破损速度有些太快了。
不正常。
“应副官!听到请回答!情况怎么样了?”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声低笑,“卡勒中尉,是吧?”
“很遗憾的通知你,你的副官似乎没办法告诉你现在的战况,不过你不用担心,因为…”
“咔哒”上膛。
枪口抵住了卡勒的后脑,灰鸦压低的嗓音像是最后的丧钟:“你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和他复盘。”
卡勒一瞬间汗毛直立,颈侧泌出了细汗,衣物被洇湿后黏在身上,带走了体温。
他从屏幕中看到了自己背后的男人,黑色的袍子掩盖了身份,但卡勒一眼就认出了他。
灰鸦!
诺加双手插兜走了进来,单手压在卡勒的肩上,调笑的问:“这位长官,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卡勒眼珠动了动,余光瞄到了Alpha带在手腕上的皮质手环,他一愣,僵硬的表情显得呆滞。
“066…?”
男人的低喃逃不过两名Alpha的耳朵,他们几乎同时钳住了卡勒的双肩,“你说什么?”
卡勒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我没说什么啊…”
诺加手下用力,将男人直接摔在了操作台上,他将手环举在卡勒面前晃了晃,“你知道这个?”
卡勒刚想否认,一颗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耳垂。
“啊啊啊!”
Alpha痛的冷汗直冒,他高声叫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神经病啊跳过审讯直接开枪是谁教你们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比傅以榕还不讲道理的人。
第47章 起猛了,竹马变天降了
Beta宿舍
陆浮终于能够稍微休息一会儿, 打开终端却看到了诺加发来的消息。
明晃晃的红色气泡跟在诺加的名字后面,叫嚣着要人将它戳破, 陆浮将终端丢到一边,眼睛一闭就倒进了床铺里。
睡觉!
谁也不能阻止他睡觉!
有什么阴谋诡计争锋相对争奇斗艳鸡兔同笼都放到明天再说。
【018: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
这么说着的018眼睁睁看着陆浮的精神域陷入了一片宁和的平静之中,像是浇了水泥的地基,没有丝毫起伏。
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你是不是死了。
门外,阿兰德和西蒙并肩走了上来,阿兰德面色不愉,越走越快, 似乎想领先西蒙一步, 西蒙平常看着不争不抢, 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边笑一边提速, 和阿兰德始终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身后的雌虫们不敢卷进他们的战争中, 刻意放慢了脚步,与两虫之间空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间隙, 足足能够塞下五个诺加。
“西蒙,你不觉得你有些失礼了吗?”阿兰德一边迈步一边咬牙切齿的低声说。
即使被迫卷入了竞走比赛, 雌虫依然努力维持自己的体面与优雅,腰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
西蒙满不在乎的耸肩, “殿下, 我只是在走路而已, 您别多想。”
阿兰德唇角挑了挑, 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累的走路方式了?”
“锻炼小腿肌肉嘛。”西蒙笑道。
终于走到寝室门口, 阿兰德突然一个闪身,抢在西蒙之前进了房间。
西蒙站在原地,无所谓的歪了歪头。
他只是随便一激,阿兰德就能像个看到红布的西班牙斗牛一样猛冲,他这么好强,要是知道虫皇陛下之上有个神在支配一切,还不把牙咬碎了?
西蒙有些期待阿兰德继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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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布星
卡勒跪在一群星盗的包围圈里,双手安安分分的搭在膝盖上,佝腰塌肩,双眼垂下,注视着地面上的青苔。
军装裤被积水洇湿,雾气笼罩着大片的建筑,卡勒第一次来塞布星,就有幸见识到了塞布星糟糕的天气。
诺加挥了挥手,星盗们纷纷退远了,人影逐渐消失在雾中,只剩下灰鸦和诺加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卡勒身侧。
“来说说吧,长官,”诺加蹲下身,食指勾着皮质手环晃了晃,“这是什么?”
卡勒看看手环,又看看诺加和灰鸦,腰弯的更低了,他小声的问道:“那什么,我要是全都告诉你们,能不能放我走?”
他的声音陡然变实了些:“我保证再也不会靠近塞布星,也不追捕灰鸦!”
诺加垂下手腕,对着灰鸦扬了扬下巴,“你怎么说?”
斗篷下的男人退后一步,鞋底踩起一片水花,他面部表情的说:“随你。”
卡勒是死是活根本影响不到灰鸦,没有他,也会有其他追捕者。
诺加托腮沉吟了几秒,忽的扯住卡勒的衣领,Alpha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
我艹艹艹艹!
你要干什么?
我是A同,不是,我不是A同!
卡勒不安的伸着脖子,双眼四面八方转成了风车,像是随时要脱眶而出。
诺加按住他的脑袋,强迫卡勒直视自己,“你上头是傅以榕?”
听到傅以榕的名字,卡勒蓦地放松了下来,好嘛,冲傅以榕来的,那没事了。
Alpha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他讨好的眯起眼:“傅以榕是我的直属上司,我手里有他的联系方式和驻扎地址,哦哦,还有,我知道傅以榕的私人舰在哪,他平时都待在私人舰上!”
卡勒急着把傅以榕卖了,诺加却不吃他这一套。
伸了个懒腰,诺加站起身,语气微讥:“你是想骗我们去找傅以榕,然后被大名鼎鼎的傅上将一锅端了吗?”
卡勒愣了愣,连忙摇头,“不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这个,那个,”卡勒不知道诺加的名字,只能折中叫了一声老大:“老大,你信我,你信我啊,出卖傅以榕我是真心的啊!”
诺加没想到一个Alpha居然能发出如此高亢的尖叫,捂着耳朵松开了卡勒的衣领。
“别叫了,”诺加不耐烦的说:“把你知道的全都老老实实告诉我,我考虑留你一命。”
卡勒立刻收了声,笑嘻嘻的点头:“谢谢老大,祝老大早日脱单。”
这可祝到点子上了,诺加心情不错的扬了扬眉,“说正事吧,066是什么?”
卡勒重新低下头,轻声问:“老大,你们知道造神计划吗?”
造神计划?
诺加露出了茫然的表情,灰鸦却开了口:“教廷用来人为干预选择新教皇的手段。”
诺加侧过身,仅剩的一只眼幽幽的盯着灰鸦,“你知道?”
灰鸦不理会诺加,对好奇的看着他的卡勒说:“你继续。”
卡勒点点头道:“距离最近的一次造神计划已经过去八年了,八年前,三百个孩子被分别送往不同星球的地下迷宫进行观察,他们每个人都被赋予了一个编号…”
教廷
卡勒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桌的最末端,他一身漆黑的军装,和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们格格不入。
“斯牧星由钟连负责,阿塔鲁星呢?”
“还没定下来,阿塔鲁星环境恶劣,必须要选择一位能够吃苦耐劳的可靠对象。”
卡勒打了个哈欠,阿塔鲁星位于塞拉法帝国的边缘一角,受到监视的可能性很低,但同时,各类补给都有些跟不上,没人愿意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卡勒,你去吧。”
Alpha打了个激灵,二郎腿不跷了,哈欠也不打了,全身的细胞都精神了。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还要在军部当双重间谍,哪有时间去管一群小崽子?”
提议的神职人员温柔的笑了笑,“你在军部不是至今没干出一点实事吗?”
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
卡勒缓缓坐了回去。
抵达阿塔鲁星后,卡勒是抱着一种下乡扶贫的心态来的,没想打阿塔鲁星的地下迷宫建设的很不错,各项设备都备齐了。
“亚奇,孩子们在哪,带我去瞅一眼。”
亚奇不愉的皱眉,“现在是午睡时间,孩子们都是长身体的年纪,我们不该去打扰他们,卡勒少尉,你应该记住孩子们的活动时间。”
卡勒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我这不是刚来吗?”
亚奇虽然没继续说话,但卡勒已经察觉了对方的不满,识相的闭上了嘴。
转了几个弯,卡勒看到了聚在一起的神职人员们,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光屏,左右两边分别是两个孩子的照片。
041和066。
最有可能被神选中的孩子。
卡勒摸了摸下巴,“神是不是就喜欢看起来好欺负的?”
041长了张娃娃脸,066的照片看着胆子挺小,还是说单纯不喜欢拍照?
亚奇低声道:“066的眼睛天生比普通人更加灵敏,所以很讨厌闪光灯之类的东西。”
被拍照的时候难免有些躲闪。
下午,卡勒终于见到了被称为“神眷者”的孩子们,以及,被亚奇着重注意的041和066。
他以为好欺负的041推了079不说,还和077打了一架,两人胜负难分。
而看着性情冷淡的066才是本次斗争的最大受害者,衣服都被撕了。
那孩子怯生生的握着他的手腕,像是在寻求安全感。
因而卡勒没忍住问出了那句话:“神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那孩子的声音很轻,像是飘落的棉絮:“神说,祂能实现我的愿望。”
“等等!”诺加打断了卡勒的回忆,“你是说,066是个性子软好欺负的小可怜?”
卡勒点点头,“对啊,我就说神喜欢好欺负的孩子。”
不是。
这可能吗?
诺加捂住脸,不敢将陆浮和好欺负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难道说这个手环和陆浮没关系?
灰鸦压着嗓子道:“你说的066,长什么样?”
卡勒有些犯难,“八年前的事了,我哪记得那么多,就记得长得挺可爱的。”
“特征呢?”
灰鸦猛地向前一步,抓着卡勒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066的特征,还有041和077,你一个都不记得吗?”
卡勒没想到灰鸦情绪这么激动,绞尽脑汁回忆了几秒,迟疑的说:“好像,066好像头发比较长,然后,077、077…”
卡勒突然拔高了声线:“077的脖子旁边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
灰鸦动作一顿,他松开卡勒的衣领,高大的Alpha整个人摔在地上,捂着屁股呲牙咧嘴。
诺加双手抱臂看着这一幕,灰鸦的反常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吊儿郎当的问:“你也和造神计划有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
灰鸦解开斗篷,长期不见天日的脸露了出来,比起清俊的外表和青白的皮肤,最引人注目的是脖颈上的一圈缝合线。
那块暗红色的胎记被缝合线从中间横穿,像是被割裂的心脏。
“神眷者”并不是被神眷顾的人,而是为了得神眷顾而献上一切的人,他们的生命属于神,他们不配拥抱死亡。
卡勒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灰鸦,“你是077?”
“那、那…”卡勒脑袋一撇,看向一脸不好惹的诺加,“你是041?不,不可能,041明明是娃娃脸…不而,男大十八变这变得也太多了…”
卡勒低下头捂住自己的眼睛,041能从娃娃脸变成大魔王,那066不会长成伏地魔了吧?
不要啊!
这比傅以榕是A同还恐怖。
“既然你就是077,那你装什么不认识手环?”
灰鸦白了他一眼,将斗篷重新披上:“我不记得了。”
如此敷衍的回答,诺加居然没多说什么,他踢了踢把自己团成球的卡勒,“那行,你继续说,帮我们灰鸦老大好好回忆回忆。”
卡勒拍了拍肩上的鞋印,隐晦的瞪了诺加一眼,唯唯诺诺的说:“066是个很乖的孩子,情绪一直很稳定,但是那天,他被神的偏爱吓坏了。”
在066的自我叙述中,神允许他许一个愿望,而当卡勒追问他究竟许了什么愿望时,066却只是含着眼泪摇头。
神不是真的仁慈,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神主动给予你什么的时候,你将万劫不复。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神禁止他坦露自己的愿望。”
那是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
说到这,卡勒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猛地往前一扑,抓住了诺加手里的皮质手环,“这个手环不对!”
卡勒摸索着手环的内侧皮革,一片光滑,教廷就算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也不会放弃那些繁琐的规矩。
任何教廷的物品上都会有太阳形状的刻纹。
卡勒笃定的说:“这个手环是伪造的!这根本不是066的手环!”
有人故意伪造了假的手环埋在教堂里,伪造出066已经死去的假象。
谁会这么做?
只有陆浮。
诺加微微抿唇,他心知陆浮与神多少有些关系,不然他不会选择住在教堂里,066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陆浮。
所以,灰鸦才是陆浮的发小。
假的吧,一觉醒来我成天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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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制药
谢为祯躺在浅绿色的治疗舱里,全身都浸在药液之中,心口的伤早就恢复如初,但男人至今没有醒来。
穿着白大褂的药物研究人员围成一圈,想尽办法尝试唤醒谢为祯的意识,然而Alpha精神域明明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谢家主的精神域恐怕吃不消了。”
“有什么药都拿来试试。”
谢为祯陷在一片黑暗之中,目之所及都是缓慢流动的黑泥,他的双脚也被黑泥吞噬了般,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谢为祯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抬起一只脚,这似乎是个值得高兴的事,谢为祯竭力挣脱缠在脚踝上的泥泞,向前迈了一步。
“哒”
一滴黑泥坠了下来,黑暗一寸寸崩塌。
恢宏的管风琴声在耳边吹响,红白两色的花铺满了红毯。
谢为祯被突如其来的光芒惊得一愣,他抬手挡住过于耀眼的光辉,透过指缝看到了身披雪白的长袍的青年自高台上走过,长长的衣摆在地面上呈现扇形铺开。
精致的花纹从衣摆一点点向上攀爬,将青年颀长的身体裹在其中,自肩头垂下金色的流苏,墨色的长发上挂着细密的金丝。
无数信徒跪伏在两边,双手向前伸直摊开掌心,一边跪拜一边高呼:“教皇冕下!”
青年眉眼带笑,面色温柔宁和,似画像中的春神。
教皇?
谢为祯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首的青年,教廷早已在三十年前走向毁灭,而教皇更是被关进了黑鳞星的监狱最深处。
自此以后,“教皇”一词彻底成了禁忌。
而现在,所有人都在用炙热的眼神注视着青年的衣摆,生怕冒犯到他。
鸟儿在桂树枝上用清脆的歌喉欢呼,人们是如此的爱戴他,谢为祯所知晓的一切都被颠覆。
青年一步步走进教堂,穹顶垂下的金红旗帜随风飞扬,一名Alpha站在红毯的尽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门阀权贵们站在教堂大厅中,向青年投去注目礼。
不得不说,新教皇年轻又生得出众,但他们却无法像教堂外的民众那样用欣赏眼神看待他。
齐家主被他扼住过喉骨,逼出哀鸣,在那个疯子的手底下露出过最狼狈的模样。
时家主被他踩住脊背,垂下头颅,在神明面前忏悔一桩桩值得被架上火场的谎言。
简家主与他同流合污,付出血肉与灵魂的代价,将他送上神国,让消失了三十多年的教廷卷土重来。
在场所有人都见识过,青年漂亮的皮囊下是个多么残酷的刽子手。
“冕下,”时旭弯腰致意:“赞美您。”
青年不曾答话,向着高台上的座椅走去,属于教皇的宝座安然的待在那里,等待着新的主人到来。
齐列抿了抿唇,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恭贺您,冕下。”
这里的每个人谢为祯都认识,独独那个被称为“教皇”的孩子,他的记忆中从来不曾出现过这张脸。
不曾出现过吗?
谢为祯掌心抵住额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翻滚,记忆涌现,白光入侵了视网膜,Alpha忽的僵住了身体。
惨白的光束、雨幕、枪口、硝烟、血泊——
他是谁?
第48章 大饼吃多了也会画了
谢为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似他的记忆被什么东西刻意封住了,又或许, 他潜意识里并不愿意去回忆。
在异样情绪的驱动下,谢为祯沿着红毯向前走了几步,最后停在教堂门口。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的将十二阀的面孔尽收眼底,他们无一例外披上了教廷的白袍,像是在向这位新教皇示好。
同样的,谢为祯也看到了谢家的出席人。
同他年纪相差八岁的私生子弟弟,谢寅。
谢为祯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是愤怒还是震惊, 谢寅能够代表谢家出席只有一种可能——谢为祯出事了。
不, 不不,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谢为祯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看向站在祭台前的青年。
青年顶着月桂枝编成的发冠, 缠绕的荆棘与漆黑的发相交,秾丽的面容上挂着格格不入的温柔浅笑。
站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盛满透明液体的银杯, 一手握着短刀。
青年微微弯下腰,从男人手里接过短刀, 自掌心划开,冰冷的刀刃割开皮肉,血立刻连成丝, 争先恐后的跳进银杯中。
圣水与青年的血并不相融, 血珠浮在水面上, 随波逐流。
中年男人闭目说了几句誓词, 转身将银杯中的液体混合物浇在了祭台上。
“伟大的圣乌洛神啊, 您的信徒以血为证,终身侍奉您。”
“无论贫穷与富裕、疾病与健康、年迈与青春, 您是唯一的支配与主宰!”
青年兴致缺缺的看着大主教的背影,这种场面话不会真的有神信吧?
【按规矩,每任教皇继位时都要立威,杀杀门阀的锐气,通常他们会选择将一名背神者送上火刑架。】
沙哑的声音爬进了耳道,祂的嗓子像是撕裂后重新缝合,嘶哑中藏着阴森的气息。
青年神色不变,眸子微微眯起,自弯起的月牙中流露出缱绻的冷意。
只有教皇才能听到的神音,神眷的象征,却是如此不堪入耳。
【陆浮:我需要立威吗?】
十二阀中,有几个没被他折腾过?
【规矩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吗?
待主教终于念完了颂词,盛装打扮的青年走到墙边,从骑士盔甲中“噌”的拔出利剑。
十二阀齐齐警惕了起来。
青年用剑尖隔空点了点第十二阀西提家族的出席者,对方咽了口唾沫,走了出来。
“教皇冕下,您…”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血花飞溅,面容扭曲的头颅顺着台阶咕噜噜的滚落,血污洇进了红色的地毯里,只能隐隐看到些许不甚惹眼的深色。
失去了脑袋的尸体猛地跪在地上,上半身不堪重负般晃了晃,“咚”的砸在地上,将金色的大理石地板涂抹成不详的暗红色。
全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青年秾丽的面容在灯光下浮起一层虚影。
白袍没有沾染半点不洁,金色的光晕在他的身侧晃动,新教皇的美毋庸置疑,然而刻骨的森冷也不容忽视。
陆浮轻描淡写的抖了抖剑尖,一滴血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落进了齐列的酒杯里。
血点与澄黄色相撞,被酒液挤了出来,突兀的浮在表层。
谢为祯下意识想笑,齐列也有今天,但西提家主的死相又让他笑不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斩下十二阀之一家主的脑袋,却没有一人敢置喙,教廷不仅仅是卷土重来那么简单。
新教皇的权利已经快赶上历史上那位最为残忍暴虐的第十五任教皇了。
这个梦不是由他的意志主导的,谢为祯也只能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背神者已死,庆典继续。”
陆浮轻笑着收起剑,转身顺着红毯走到上首,掀开深红的帘子。
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帘后,大厅里的乐曲声再次奏响,头身分离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原地,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齐列垂眸看着被污染的酒液,不愉的发出轻哼,手腕一转倒了个干净。
“啪啪啪!”
简焕白站起身,笑盈盈的拍了拍手心:“没想到西提家居然不敬于神,教皇冕下斩杀背神者,我们该奉上赞歌才对。”
他上前两步,轻蔑的踢了踢尸体的肩:“死得这么快,算你走运。”
如果说其他人对于西提家主的死无动于衷,谢为祯还有些意外,那简焕白的行为就是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对嘛,简焕白就该这样。
这个梦也不是完全脱离实际。
**
帘子后方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站在一起。
“西提家恐怕盯上你了,一旦你有什么错处,他们就会如饿疯的鬣狗一样扑上来啃食你的骨肉。”季生穿着沉闷的黑袍,手里抱着本黑皮厚书。
“别看上我就行。”
与之相反,身着白袍的陆浮漫不经心的举着长剑晃了晃。
他突然抓住季生的衣领,将Alpha狠狠的掼在了墙上。
“呃!”
季生猝不及防,手里的厚重黑皮书砸落在地,摊开的书页上画着古怪的红色图案。
“怕吗?”
陆浮似笑非笑的看着Alpha,一手横剑抵着他的颈,一手从袍子里拿出银边眼镜带上。
秾丽的面容在眼镜下柔和了许多,少了些攻击性,多了些书卷气。
季生滚了滚喉结,隔着镜片看向陆浮紫灰色的桃花眼:“少戏弄我。”
Alpha捏了捏指节,劝道: “陆浮,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教廷虽然重新获得了权利,但是十二阀独大了这么久,不会甘心让教廷重新压在他们头上。”
“你就这么杀了西提家主,后患无穷。”
陆浮无趣的松开手,俯身捡起《神经》,“废话就到此为止吧。”
“历代教皇中直接屠杀十二阀的都大有人在,我做的可不过分。”
沉默了几秒后,青年用指腹摩挲着《神经》的封面,忽的笑起来。
他幽幽的看着季生,目光针一般刺穿了Alpha浮于表面的关心,直击肮脏的内里。
“你这些话,是替谁说的?”
季生怎么会这么多事的来劝他,他都恨不得腐烂在角落里。
【我知道是谁。】
祂又一次开了口,用陆浮不喜欢的音色。
【那个跟他一样有一头卷毛的孩子。】
陆浮了然。
恰在此时,谢为祯好奇的掀开了帘子,仗着这只是一场梦,没人能发现他,谢为祯直接闯了进来。
看到被抵在墙上的男人,谢为祯瞳孔骤缩,嗓子赶在脑子前一步动了起来。
“季生?”
谢为祯快步走过去,围着陆浮和季生转了一圈,确定这个男人真的是季生,他下意识咬住唇内侧的黏膜,全身发寒。
谢为祯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也渐渐收缩起来,一张五官俊朗的脸皱成了饺子边。
如果这个人是季生,那新教皇究竟是谁?
为什么想不起来?
谢为祯身形一晃,他扶着墙低下头,指节有些发白,破碎的画面在大脑中拼拼凑凑,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的名字是——?
“陆浮。”
季生说:“如果你死了,神就可以彻底吞噬你。”
Alpha的双目没有聚焦在青年的脸上,而是定定的看着虚空,“向神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浮只是笑。
要不怎么到了星际时代杀猪盘依然兴盛不衰呢。
愿望越大,受到的污染越严重,陆浮的愿望仅仅是“看一眼太阳”,可在外人的眼中,他似乎已经被污染侵吞了躯壳。
所有人都深信不疑陆浮对神许下了恐怖的愿望,不然那没法解释陆浮如何以平民Beta的身份走到这一步,将天之骄子们一个个踩在脚下,攀上至高的教皇宝座。
他们死也不愿意承认,陆浮没有依靠神的力量。
“陆浮…”谢为祯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了。
记忆涌现,诺加信誓旦旦的夸赞、齐列的针对、第一军校的直播间…以及,濒死前的惊鸿一瞥。
是你。
他直愣愣的看着地面,金色的地砖中似乎浮起一丝黑色。
当他再眨眨眼,金色彻底消失了。
谢为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黑暗又一次侵袭而来,陆浮和季生的景象碎成了一块块玻璃,被淤泥包裹直至彻底泯灭。
心口有些发冷,谢为祯本以为是陆浮那一枪导致的心理作用,没想到冷意越来越明显,他有些不适的捂住胸口。
恰在此时,一道怪异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信徒,不必害怕,那是我的力量。】
谢为祯的脑子停止运行了一瞬,信徒?什么信徒?
神的信徒。
谢为祯激动的睁大了眼,他环顾四周,入目只有大片大片的黑色色块,Alpha却不再感到不安,信息素在情绪的影响下“噗噗噗”的直喷。
谢为祯没有意识到,他此时有多么不正常。
他的精神域在刚才的幻觉的影响下岌岌可危,已经丧失了理智思考的可能。
【不必激动,信徒。】
“神啊,您果然是真实存在的!”谢为祯仰视着天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他不是虔诚的信徒,只是利欲熏心的商人。
付出代价又如何,陆浮当上教皇都活蹦乱跳的,想必这个代价也在风险范围之内。
神感受到了他的迫切,慷慨的给予了对方许愿的机会。
谢为祯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的野心袒露无遗:“我要谢家成为第一阀!”
神没有回答。
谢为祯静静的等待着,心口的寒意向着胸腔扩散,逐渐蔓延到四肢,Alpha有些站不住了,像一具冰雕般轰然倒地。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瞳孔中映出一片黑暗。
神终于给予了回应。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哔——!”
诺亚制药的医疗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实验人员们看着突然失去生命体征的谢为祯手足无措。
“发生什么了?你们用了什么药?”
“快!谢家主的心跳停止了!”
“精神域失控!不,不,谢家主的精神域停止波动了!”
只是最普通的枪伤而已,谢为祯怎么会死于这么荒唐的原因?
谢寅本来正躺在家里睡大觉,被董事会夺命连环call叫到了老宅,下车的时候Alpha头发还乱的像鸡窝一样。
位高权重的老人一锤定音:“从今天起,你就是谢家主了。”
啊?
天上掉馅饼,谢寅却不敢吃。
“哥哥呢?”他看了眼空着的主座:“这件事不和他商量一下吗?”
董事会成员们一言不发,谢寅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谢为祯死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暗自低骂自己一定是没睡醒,谢为祯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董事会成员叹了口气,“你哥哥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还有这种好事?
谢寅左右看了看,没从老人家们的脸上看到半点悲戚,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人选,不过,是不是他还有待商榷。”
谢寅好奇的问:“是谁?”
我要给他发锦旗!
董事会成员打开终端,推到了谢寅面前,一张冷淡阴郁的面孔占据了视网膜,雨幕在他的身后虚化,白炽灯从侧面打了过来,将本就病态的肤色照的更加苍白。
少年背着个吉他包,不用多想,正好能够放下作案的狙击枪。
谢寅顶了顶上颚,这张脸他并不陌生,近期活跃在各大头条新闻的Beta首席,传闻中触之见血的美人蛇。
“他是地下城的人。”
此话一出,谢寅怔了怔,地下城是谢家的产业,陆浮是谢为祯的手下,这一消息如果被维度直播知道又能大炒特炒。
“他,”谢寅表情复杂:“他为什么要对哥哥下手?”
“这不重要,”董事会成员收起终端:“他和谢为祯有什么矛盾我们无从得知,毕竟下面的人想杀老板是很正常的事,你要做的就是驯服他,他是很好用的刀,握住刀的过程必然会割破手。”
“你哥哥做不到,所以才会死的这么轻巧。”
谢寅低眸笑了笑:“您觉得我能做到吗?”
“你至少不会死得那么蠢。”
董事会成员的话虽然冷漠,但却是事实,谢为祯虽然足够黑心,却不懂得见好就收,他的欲望太大了,早晚有一天能把自己吞进去。
谢寅或许还年轻,缺少经验,但他有一个值得称道的优点:见风使舵。
**
我要睡觉!
陆浮崩溃的蹲在熟悉的黑泥之中,白天干活晚上拉磨,这日子还能过得更苦吗?
【信徒,你不愿意见到我吗?】
陆浮恍若未闻,脱下外套铺在黑泥上方,整个人像是断了根的芦苇般倒在衣服上,黑发披散在身下,似乎与黑泥融为一体。
他闭着眼,像是一具沉睡的艳尸。
018如果能看到这一幕,就会知道为什么陆浮的精神域突然变得古井无波,因为神非常没有礼貌的将他拖进了自己的领域中。
【信徒,你该向我许愿了。】
【你已经看到了太阳,下一个愿望是什么?】
陆浮叹了口气,从地面上坐了起来。
这么迫不及待的贪婪嘴脸能不能收一收,你这个水平去做传销都要被人举报没有职业素养。
他仰起脸,柔声说:“伟大的神啊,我现在只是个身不由己的学生,随时有可能被谢家人抓进囚星,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向您许愿,您再等我十年,等我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再回来向您许愿。”
“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泽。”
神有些不解。
【向我许愿不需要资格。】
“不!”
陆浮坚定的摇摇头:“现在的我无权无势,不能给您好的教堂和昂贵的贡品,甚至不能让您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下。”
他说着,眼中泛起泪光,泫然欲泣:“我甚至不能挺直腰板告诉别人,我信仰着这世上最慈悲、最至高的神明!”
“您再等等我,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将圣乌洛神的名字重新送进-神-国!”
陆浮睫毛湿润,眼尾发红,他低头捂住唇,声音似乎有些哽咽:“我给不了您应有的待遇,又怎么能厚着脸皮祈求您实现我的愿望?”
所以你快点滚吧,我要睡觉了。
在许愿和祈祷之间,陆浮选择了给神画大饼。
少年脱了外套后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他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叹息声中藏着的不知是遗憾还是自责。
神茫然,神疑惑,神摸不着头脑。
【你要功成名就之后才能向我许愿吗?】
啊对对对。
这片空间本来温度就偏低,陆浮又脱了外衣,冷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配上他的表情看着真的像那么回事。
【好。】
【我等你。】
【等你事业有成,不要忘了回来找我许愿。】
不是,这个台词好像幻视了什么乡村苦情剧。
陆浮点点头,没有说话,所有的语言都融在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中。
正当陆浮以为自己可以回去睡觉时,神又抛下了一个炸弹,把困倦的Beta炸精神了。
【刚才,有个信徒向我许愿,他的愿望很有趣。】
陆浮配合的询问:“什么愿望?”
【他要让他的家族成为第一阀,这个愿望理论上实现难度极高,但我同意了。】
不用继续说下去,陆浮已经猜到了结果,又一个贪心鬼变成了神的饵食。
【他叫谢为祯。】
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告诉我!
这还怎么睡得着!
陆浮咬住下唇,湿润的眸竭力克制着没有翻白眼。
勾八谢为祯!勾八神明!你们一个许愿一个吃饭爽了,最后遭灾的还是他。
谢为祯一死,除非新家主不在乎谢家的脸面,不然还不往死里查凶手?
陆浮两眼一闭,重新躺了回去。
囚星,你们的王来了。
【他被我神降前看到了一些幻觉,精神域波动非常古怪。】
陆浮像个仰卧起坐的僵尸,又一次爬了起来,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虚空,等着神明继续说下去。
反正睡不着了,不如吃点瓜。
【在他的幻觉中,你似乎,已经对我许愿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浮宁可相信自己在囚星里称王称霸也不相信自己会对神许愿。
“幻觉并不是真实,”陆浮淡声道:“您不必在意。”
【我喜欢他的幻觉。】
谁管你喜不喜欢。
陆浮笑了笑,“看来他死前还是做了点有意义的事。”
神或许也在笑,因为陆浮感觉到了地面在晃动,看到了空中有黑泥坠落。
几秒后,晃动停止了。
神恶趣味的透露了一部分幻觉的内容。
【在他的幻觉里,你成了我的教皇,在祭台前向我献上你的一切。】
【信徒,我很满意。】
陆浮:“……”
你梦里的献上一切。
谢为祯死得好啊。
第49章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神明终于滚蛋了, 陆浮却已经失去了睡意。
新任谢家主是谁还不知道,但无论是为了谢家的面子还是作秀, 他追查凶手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
真凶是神这种话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陆浮睁开眼看着被夜色浸满的天花板,内心高声呼唤自己的脑子快点动起来。
亲爱的脑子,我劝你在天亮之前想好十个备选方案给我,等我看都不看一眼打回去重做后再选择最初方案,你不能拒绝我,要知道,我要是死了, 你也别想活。
功夫不负有心人, 陆浮没有叫醒脑子, 但他把018叫醒了。
【陆浮:谢为祯死了。】
【018:?】
【018:你不是说他死不了吗!】
别叫,我脑子疼。
【陆浮:已知, 我们现在有齐列的把柄、谢为祯的把柄、教廷的把柄、军部的把柄…我是什么把柄收集家吗?总之, 他们应该不会送我去囚星。】
【018:那他们会怎么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闭嘴的鱼才不会被钓。
死人才不会泄密。
陆浮打了个哈欠,眼尾湿润了些, 好困,要不还是睡觉吧, 脑子已经停止思考了。
不就是死吗,我都会自杀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
谢为祯去世的消息还没有公布,谢寅坐在旋转椅上转圈圈, 从门口转到墙角, 再原路返回, 脑浆都快转匀了。
“少爷。”管家敲了敲门, 在谢寅的眼神示意下走了进来, 反手将门一锁。
“地下城那边要求通讯。”
谢寅伸了个懒腰,“接。”
墙壁上突然弹出一个巨大的光屏, 红发金瞳的Alpha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笑嘻嘻的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哟,新家主这么年轻啊。”
谢寅:“……哇哦。”
这股扑面而来的混混味,果然是地下城土生土长的人。
“你有什么事吗?”
诺加歪了歪脑袋,食指在眼罩的带子上勾了勾,“我想和您做个交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诺加,您可能听说过我。”
确实听说过。
事务交接时,谢寅从董事会成员的口中听到了两个出现频率极高的名字,一个是陆浮,另一个是诺加。
“陆浮脚边的疯狗”——他们是这样称呼他的。
诺加上半身前倾,神色认真了些:“我有一些关于教廷的情报,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如果我说感兴趣你就会告诉我吗?
谢寅双手托腮,“你想要什么?”
放凉的茶来回添了三次。
交易很顺利。
顺利到谢寅愉快的坐在旋转椅上跳踢踏舞。
管家微微鞠躬,问道:“少爷,齐家要求调查制药环节的事怎么办?”
谢寅闻言无所谓的摆摆手,“随他查呗,查出什么全推到谢为祯身上,反正他都死了,大不了把谢为祯的尸体送去齐家任他处置。”
管家有些为难的推了推眼镜,“但是,一旦齐家将之公布出去,恐怕会影响到药物的口碑。”
谢寅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跳起来,随手理了理褶皱的西装,边走边问:“我们家的药还有口碑?”
有的。
虽然不多。
管家低着头跟在谢寅身后:“少爷,您以前从来没参与过这些事务,可能不知道,我们的药物中掺了不少东西,外界只知道我们价格黑心,但从来不怀疑药品的效果。”
谢寅脚步一顿,转身问:“掺了什么?”
管家:“成瘾剂。”
我艹,谢为祯到底给他留了个什么烂摊子!
每逢战时,诺亚制药都会向前线大量运输药物,如果所有药里都掺了成瘾剂,军部恐怕已经是个马蜂窝了。
管家眼疾手快扶住谢寅后仰的身体,劝道:“少爷,您别担心,我们控制了用量,除非长期使用药物,不然不会有明显的成瘾效果。”
谢寅冷笑一声,双腿一蹬自己站直了,“我问你,塞拉法帝国上一次和虫族打长期战役打了多少年?”
五十年。
足足五十年都没被人发现,为什么?因为有可能成瘾的人都死在战场上了。
幸好没尸检,不然药里都找不到几滴血。
谢寅拍了拍自己的脸,挥了挥手让管家滚,转头就给齐之裕拨去了通讯。
好兄弟,我来找你玩啦。
凌晨两点,齐之裕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脑子里是陆浮的手和陆浮的笑和陆浮的笑和陆浮的笑笑笑——“叮!”
Alpha被打断思绪,没好气的拿起终端,谢寅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七彩的炫光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四处乱窜,给齐之裕的眼睛狠狠来了两拳。
齐谢两家关系紧密,齐之裕和谢寅年纪相仿,相处的也挺融洽,尤其谢寅被谢为祯按的死死的,齐之裕在齐列的五指山下蛄蛹,两人互吐苦水,居然发展出了门阀之间不该存在的革命友谊。
“哥们儿!我哥死啦!”
谢寅一开口就给齐之裕脑子也来了一拳,他缓了几秒,终于理解了谢寅的意思,于是,他更不理解了。
“谁死了?”
“我哥。”
齐之裕从床上坐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打算冷静一下。
“哗啦!”
隔夜的冷水浸得人头皮发麻,齐之裕甩了甩头发,抖落大片水珠,过热的大脑终于重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你有几个哥?”
谢家前任家主是个风流种,要不也不会冒出一个谢寅。
谢寅没有接收到齐之裕的疑惑,老老实实的回答:“十七八个吧,基本不是死就是被谢为祯流放到各个边缘星球去了。”
谢寅和谢为祯等兄长年龄相差过大,他还在玩泥巴,他们已经经历了十九子夺嫡、九子夺嫡、七个葫芦娃、进入了最后的二人转大决战。
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会让人不安。
谢寅始终忘不了,他第一次看到两个哥哥撕破脸的时候有多么震惊,这两人平日里从来不会同时出现,刻意避开和对方发生冲突,直到谢寅的十四岁生日。
皇额娘推了熹娘娘!她推了熹娘娘!
作为寿星的谢寅刚从蛋糕里面跳出来,就看到二哥从楼上坠了下来,胸口和后脑同时洇出了汩汩的血迹,谢寅仰起脸,看到谢为祯在对他笑。
于是谢寅也笑了起来。
奶油沾满了孩子的衣物和发丝,谢寅将足足十层高的蛋糕推倒,二哥的尸体溺死在大片的奶油中。
我们是共犯,不要杀我。
谢为祯接到了谢寅的暗示,他收了笑,头一次真正认识了被盖章为蠢货的弟弟。
齐之裕有些冷,他打了个喷嚏继续问:“这次死的是哪个?”
谢寅的声音再次雀跃起来:“谢为祯!”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谢寅的喜悦让齐之裕眼前一黑,他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谢家现在…”
“轮到我当家做主了!”谢寅的声音拔高了几个调,“哥们儿,就等你了,早点把齐列弄死,咱们就自由了。”
齐之裕笑不出来,只能敷衍的应了一声。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是陆浮杀了谢为祯,作为谢寅的好兄弟,他要不要告诉谢寅杀害他兄长的凶手?
“哦,对了,哥们儿你知道是谁弄死我哥的吗?”
齐之裕飞快的摇摇头,意识到谢寅看不到后又连忙哑着嗓子说:“我怎么会知道。”
“嘿嘿,说出来怕你吓到,”谢寅放轻了声音,用气音一字一顿的说:“就是你们首席。”
“陆浮。”
谁叫我。
迷迷糊糊的少年睁开眼,被一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神经病啊把我吓死了你替我交学费吗?
诺加不知道怎么潜进来的,双膝跪在陆浮的腰侧,弓着脊背,脸部下压,呼吸近在迟尺。
Alpha点了点眼罩上的太阳图案,笑道:“天亮了,昨晚睡得好吗?”
陆浮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诺加又趁着他睡觉给他编辫子了。
“你怎么进来的?”陆浮坐起身,诺加也跟着挺直了腰,两人保持着过于暧昧的姿势和距离,一丝日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模糊不存相接的唇。
“你在干什么!”
Alpha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抓着诺加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齐之裕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恨不得把诺加的嘴撕烂。
“别激动啊大少爷,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模式。”
诺加任他抓着,嬉皮笑脸的耸肩道:“陆浮还没说话,你破什么防?”
陆浮懵懵的看着他们,仰起脸打了个哈欠,是梦吧。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诺加和齐之裕出现在同一个图层。
【018:不是梦。】
哈哈,这个梦真全面,连018都有。
【018:都说了不是梦,接受现实吧你。】
陆浮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看看炸毛的齐之裕,又看看被人拽着衣领也不生气的诺加,缓缓垂下了脑袋。
下巴搁在屈起的膝盖上,陆浮懒洋洋的问:“你们俩,什么情况?”
齐之裕松开手,坐到床边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
这个开头真的不是故意的吗?太经典了。
“我有一个朋友,昨晚他告诉了我一些事,他说,你的发小主动找了他,告诉了他一些秘密,作为交换…”
诺加接道:“作为交换,要把我安排进第一军校。”
嗯?
干嘛,有一个眼睛偷渡进来还不够吗?
在陆浮入睡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诺加发现自己不是竹马是天降,瞬间危机感爆棚,火急火燎找上了新任谢家主,以从卡勒嘴里挖出来的教廷秘密作为筹码,把自己也塞进了第一军校。
巧的是,齐之裕对陆浮的发小已经敌视很久了。
在他的主动要求下,谢寅让他们俩见了面。
真可怕。
陆浮想。
第一军校就这么大,聚集了这么多条疯狗,校长有得头疼了。
【陆浮:他们俩怎么进来的?】
【018:求助宿管机械人。】
好家伙。
将两人赶了出去,陆浮倒头继续睡,门外的二人各怀鬼胎,一个怒目而视,一个笑得比花好灿烂。
齐之裕忘不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如果、如果没有他及时制止,诺加是不是就要用他的狗嘴亲陆浮了?
去你爹的发小,这才不是发小!
齐之裕越想越生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诺加,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大又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
诺加无所谓的靠在门板上,对每一个路过的虫族抱以笑容,直到陆浮终于让他滚进去,诺加才慢悠悠的站直了身体。
“你发什么癫,跑来第一军校找死吗?”陆浮说话不客气,诺加做事也不客气。
他径直往床边一坐,笑嘻嘻的说:“我想你了。”
“别转移话题。”
“我真的想你了。”
现在是白天,没有夜色的遮掩,没有血和绷带在伤口上涂鸦,一切表情都在光下无所遁形。
诺加倾身抱住陆浮,卡带的声线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写满了痛楚,像是有一团火在舌面上滚动。
“陆浮,你为什么有那么多秘密?”
“066是你吗?”
少年试图推拒的手骤然顿住,他像是一具僵硬的木偶,一寸寸抬起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诺加。
“你什么意思?”
陆浮的声音轻的不可思议,虚弱到似乎随时会被窗外倾泻的日光烧死。
诺加全神贯注的竖起耳朵,才从空气中捕捉到他的话。
Alpha深吸一口气,视线的焦点定在陆浮的脊背,薄薄的肌肉裹着一截骨,抽出这根骨头,他就能彻底拥有陆浮。
陆浮有秘密,没关系,只要诺加把他囚禁在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他的秘密就只能在角落里枯死。
张了张唇,Alpha收紧双臂,两人的身体相贴,Alpha略高的体温渡了过去,隔着皮肉用自己的心脏敲击陆浮的心门。
“我爱你。”
“陆浮,我爱你。”
话说多了,压在心头的不适感也逐渐散去,诺加卡顿的嗓音变得流畅,像复读机般一遍遍重复。
这流畅又在漫长的时间过后重新走向沙哑。
他说到口干舌燥,说到声带嘶哑,说到将岩浆都咽进食道。
诺加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喉间甚至升腾起了淡淡的血腥气。
在他血般的浇灌下,怀里僵硬的少年身体也缓缓软了下来,木偶蜕变成了人类,缓缓的抱住了诺加的脖子。
他将脸埋进了诺加的颈窝,轻声笑了起来,“你完了。”
你把你的软肋彻底交到了我的手上。
陆浮被冷汗浸湿的发压住了诺加皮下跳动的脉搏,让他感到微妙的窒息,拉成弦的神经在断开的边缘游移。
诺加笑不出声,只能尽可能咧开唇。
犹豫就会败北,早完总比到死都上不了桌好。
陆浮眯着眼注视诺加颈侧爆起的青筋,粘稠的毒液匍匐在湿润的眼底。
他抬起眼,阴冷的声线似滑动的蛇尾:“你发现了什么?”
诺加下意识的再次开口:“我爱…”
他及时刹住了嘴,理智回流后只觉得头皮发麻。
Alpha咬了咬自己不听使唤的舌头说: “教堂的花园里,有一个手环。”
诺加拍了拍陆浮的背,忍着喉咙里的疼意说:“除了我和灰鸦,没人知道那和你有关系。”
还有灰鸦的事?
陆浮幽幽的盯着他,并没有就此松开手臂,冷涩的瞳里透不进光。
诺加同他对视了几秒,声带刺痒:“我爱你,陆浮。”
“066就是你,对吗?”
【陆浮: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018:什么?】
【陆浮:闭嘴的鱼才不会被钓。】
【018:…你想杀了他?】
陆浮没回答。
知道他是066的人不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他没有精力把他们都杀了,也没那个必要。
和教廷有关者死。
和神有关者活。
说到底,只要陆浮能拿出足够动人的利益,就算是最极端的反教廷党也会在第一时间给他清白,为他正名。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陆浮问。
诺加不情不愿的说:“灰鸦是077。”
啊?
陆浮都要气笑了。
077怎么做到这么多年嘴巴紧得一个字都没透露过的?
**
成煊觉得自己脾气真是太好了,不然换个人被齐之裕这么从床上拉起来听他大吐苦水一定会给他两个大逼兜。
“你根本不知道当时他们都快亲上了!谁家发小这么亲密!”齐之裕的声音尖锐刺耳,听的成煊耳膜都疼。
“你看,我们俩四舍五入也算发小吧,我要是和你亲上,你怎么想?”
成煊皱了皱眉,诚实道:“有点恶心。”
“对吧!”齐之裕激动的说:“他们绝对不是发小!”
“那你想怎样?”成煊敲了敲桌子,蓝眸眯起。
“就算他们不是发小,是恋人,然后呢?齐之裕,你有什么资格管陆浮和谁谈?”
齐之裕当即眼睛都瞪圆了,“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成煊:“我难道要站你吗?”
Alpha无奈的扶额:“我们俩又不是多要好的关系,这件事你本身也不占理,你还指望我怎么说?”
齐之裕咬牙:“就算,我是说就算,就算他们是恋人,那个诺加眼睛都瞎了一只,我还不如一个残疾吗?”
“所以,你要知三当三?”
齐之裕垂下眸子说:“也不是三吧,我觉得…感情没有什么三不三的说法,这个,就是…我喜欢他,你懂吗?”
成煊:“6。”
在病房里的时候齐之裕还给他贷款了一把小三,对插足者那叫一个深恶痛绝,现在自己就当上了。
人怎么能双标成这样?
成煊拿起终端:“你等会儿,我帮你叫懂这个的过来。”
齐之裕一时间没转过来:“懂什么?”
“插足。”
没过多久,成煊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金发Alpha的笑容在看到齐之裕时消失了,他翻了个白眼,坐到剩下的椅子上。
齐之裕也没想到成煊叫来的帮手是时旭,“你还懂这个?”
时旭冷笑,“我算什么,你旁边那个最懂。”
把他特地买的书都倒背如流了。
成煊立刻反驳道:“我只是好学。”
“停,你们先别吵,先给我出主意,”齐之裕双手摊开拍在桌子上,急切的问:“小叔这几天忙着处理谢家的事,暂时管不到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一脚踹开诺加上位?”
成煊和时旭对视一眼,看着齐之裕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成煊提醒道:“不久前,在病房里你还把我当假想情敌。”
时旭更直接,“我觉得,我比你适合陆浮。”
齐之裕捂住耳朵,接着说:“我和诺加都是红发,你们说陆浮是不是就喜欢红发这一款?”
时旭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小叔也是红发,你确定陆浮看到你不会想起讨厌的齐老师吗?”
齐之裕不吭声了。
小叔怎么净给他拖后腿。
第50章 陆浮脚边的疯狗
诺加完了。
陆浮会把他利用到一无所有。
这一点诺加也心知肚明, 身体相贴,心却隔着一堵墙, 任Alpha怎么用体温和热血去凿,去钻,墙体依然密不透风。
轻轻打了个哈欠,陆浮靠在诺加的肩上,将被子向上提了提,双眼缓缓合上。
好困。
打扰别人睡觉的家伙会被送上绞刑架的。
少年在他的怀里入睡,呼吸平稳, 睫毛微微颤抖, 诺加低眸看着他的侧颜, 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被水淹了才会对着陆浮剥开真心。
他们不是真竹马,但几年来的相处并不是作假。
陆浮是什么样的人?诺加可以掰着手指说上一天一夜, 向外人炫耀他对Beta的了解。
撕开浮于表面的冷淡, 陆浮的内里恶劣到让人心生退意。
他是伊甸园里蛰伏的毒蛇,盘踞在神的羽翼下, 吐着蛇信子捕捉猎物的气息,用蛊惑的话语和眼神将一切引导向有利于他的方向。
这幅毫无防备的模样又是在骗谁呢?
诺加自嘲的弯唇, 他早就不在陆浮的欺骗名单上了。
诺加抬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最后缓缓蜷缩起来, 只剩下一根食指, 小心翼翼的抵在陆浮的眉心。
沿着鼻梁下滑, 即将触唇的时候, 那只手移开了。
告白的下一步是接吻,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样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诺加俯下身, 呼吸逼近,Alpha不想吵醒他,信息素死死的压在体内。
“唔。”
陆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拦在了中间,这个鼓足勇气的吻最后落在的陆浮的掌心。
诺加霎时间瞪圆了眼,隔着陆浮的手掌和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对视。
诺加的耳根已经完全融入了发色,全身肌肉绷紧,错愕的看着陆浮。
你又骗我!
下一秒,诺加暗自窃喜,陆浮还没有停止欺骗他的戏码。
“你想亲我?”陆浮的问话轻描淡写,落在诺加的心头却沉甸甸的。
Alpha厚着脸皮点头。
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嗓子已经失去功能了。
“可以啊。”
嗯…嗯???
可以什么?
什么可以?
诺加兴奋的咬紧了牙关,头一低就想亲他,陆浮又是一个熟练的格挡。
细细的珠串足足绕了三圈,攀附在因常年不见日光而苍白的手腕上,细长的指节从红发摸到诺加的脸侧,低温的掌心贴在滚烫的面颊上。
陆浮能听到诺加越来越快的心跳,急促的呼吸被他硬生生压在气管里,隔上几秒才一次性吐出来。
诺加不解的睁着金瞳,他早已习惯了少年的反复无常,只当对方又在戏弄他。
“你的信息素呢?放出来。”
陆浮屈起手指,在诺加的后颈上轻轻刮了刮。
“嘶——”诺加倒抽一口气,极端的痒意“唰”的穿过他的脊柱,信息素铺天盖地的炸开。
火热的气息扑了陆浮满怀,贪婪的火舌在少年的脸颊上燎过,炙热的气息熏的人自内而外的感到燥热。
陆浮摸着诺加的脊背,掌心停在后心处,Alpha沉浸在喜悦中,没有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018:你要做什么?】
【陆浮:神会吃人。】
这是041告诉他的。
陆浮没见过神吃人。
“我之前说过吧,”陆浮抬眸:“你想要的,求神来得最快。”
诺加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要我去向神祷告?”
“敢吗?”
诺加笑了:“挖眼割舌我都敢,祷告算什么?”
顿了顿,他又问:“这里没有祭台,我们怎么祷告?”
谁说没有。
陆浮从诺加的怀里滚了出来,套上军装改制校服,对着坐在床边的Alpha勾了勾手指。
诺加的眼神炙热,“首席,你穿军装真好看。”
我看你另一只眼睛挺多余的。
出了宿舍,没遇到街溜子一样的雌虫们,陆浮有些奇怪,以往这个时间休息厅里早就虫满为患了。
然而现在,沙发上只有寥寥几虫,西蒙翘着二郎腿坐在包围圈里,对着陆浮晃了晃手。
“首席,日安。”
视线偏了偏,西蒙看到了跟在陆浮身后的诺加,陌生的一张脸,熟悉的信息素。
原来是你啊。
西蒙笑起来,挑衅的话还没出口,陆浮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西蒙同学,衣衫不整,扣五分。”
啊?
西蒙低头看了眼自己敞开的衣领,虫纹都没露出来,这也要扣分?
“首席,我这是初犯…通融一下呗,”西蒙拢了拢衣服,嬉笑着对陆浮眨眨眼 :“你旁边那个连校服都没穿。”
陆浮撇了诺加一眼,他耸耸肩,轻声说:“我刚来,校服还没发。”
“西蒙同学,你听到了吗?”
西蒙腰一软重新躺回了沙发里,拖着嗓音说:“听到了,首席。”
陆浮没再给他眼神,带着诺加走出了宿舍。
**
四个Alpha鬼鬼祟祟的蹲在灌木丛后,一边偷拍一边低声私语。
“那个诺加不是说手臂断了吗?看不出来啊。”
“瞎了一只眼,断了一条手臂,就这样了陆浮还喜欢他,这是真爱了吧?齐哥插足人家会不会有点不道德?”
“道德值几个钱?齐哥能给陆浮的,诺加给得起吗?”
“当三比得又不是谁更有钱…”Alpha反驳道:“齐哥这不是在给齐家丢脸吗?外人知道了怎么想?”
“少放屁,齐哥才不是三!”
“行了你们俩,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见陆浮突然停住脚步,拐角处的Alpha们立刻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举着终端的Alpha对着同伴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另一人比了个交叉手势。
陆浮垂眸,看着终端上方弹出的聊天框,莫名有些想笑。
【陌生号码:我是你的新老板,认识一下,我叫谢寅。】
【陌生号码:转账】
【陌生号码:从五等星来上学一定很辛苦吧,不够再跟我说,我做老板的,一直都很体恤下属。】
七位数的转账。
陆浮再一次由衷地感叹,谢为祯死得好啊。
谢寅的手法并不高明,目的也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但是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手段。
财帛动人心,给谁打工都是打,当然要选给得最多的。
【未知号码:加个好友吧。】
下一秒,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陆浮没有问谢寅哪来的他的终端号,天龙人想要认识一个人,有得是人愿意为他解决烦恼。
【谢家小老虎:你好呀你好呀,我是谢寅,你比我大来着,那我叫你一声哥吧,谢谢你杀了我哥哈哈哈哈哈。】
【谢家小老虎:不用担心,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有空见一面吧,我听说地下城的人都很有趣哈哈哈哈。】
【陆浮:……他和谢为祯真的是亲兄弟吗?】
怎么做到完全不像的?
【018:尊重物种多样性。】
诺加也看到了谢寅发来的消息,他勾着陆浮的肩提醒道:“装蠢的人最麻烦,尤其是这种在谢为祯的眼皮子底下装了十几年的。”
陆浮微微眯眼,“那后面那四个呢?”
“他们是真蠢。”
很好,你的攻击性我很满意。
陆浮收起终端,不再理会谢寅发来的消息。
见两人姿势如此亲密,Alpha们齐齐精神了起来,争先恐后的给齐之裕发消息。
再一抬头,两人已经不见了。
“我艹,跟丢了,怎么办?”
“蹲着吧,他们肯定还会回宿舍的。”
“万一,我是说万一,陆浮跟着诺加去Alpha宿舍留宿,和齐哥撞上怎么办?”
“就你长嘴了是不是,”一名Alpha在他的后脑上扇了一巴掌:“我们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
上一次是误打误撞,这一次陆浮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座建筑。
推开门,里面的程设没有丝毫变化,神像伫立在天窗下,日光在莹白的神像周身晕出一汪虚影。
诺加意外的挑眉,“第一军校胆子不小啊。”
陆浮托腮,“塞布星才是真的胆子大。”
“垃圾帝国”名不虚传。
“去许愿吧。”
诺加坏笑:“你不怕我在愿望里夹带私货?”
陆浮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神中暗藏鼓励:“你最好真的这么做。”
诺加如他所愿,捧起盛满圣水的银杯,一饮而尽。
内脏被侵蚀的痛感并不强烈,像是有蜈蚣在皮肉下方穿梭,带来微弱的痒意。
黑暗逐渐占据了视野,诺加下意识摸了摸身下的祭台,入手确实湿软的黑色淤泥。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神的踪影。
Alpha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对着虚空喊道:“起来干活了,我要许愿!”
“听得见吗?喂喂喂,神在吗?”
【信徒,你不敬。】
诺加循声望去,依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他摆摆手反驳道:“我的内心是很尊敬您的,您不能被我的外表所迷惑。”
【你在撒谎。】
这你都知道啊。
诺加拍了拍自己的厚脸皮,直奔主题:“我可以许愿了吗?”
沉默了一会儿,神给予了肯定的回复。
【信徒,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要得到陆浮,”诺加说着双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就是外面那个长得很爽的Beta。”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
诺加安静的等待着,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既然陆浮让他许得过分点,那诺加就不客气了。
许久之后,神终于开口了。
【信徒,我拒绝实现你的愿望。】
“为什么?”诺加坐直了身体,仅剩的金瞳中闪着怪异的光。
【他是我预定的食物。】
啊?
“我去你爹的——”诺加的脏话还没骂完,意识已经回到了现实,他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却没看到陆浮的身影。
人呢?
Alpha坐起身,视野扩大,陆浮的背影也重新回到了视网膜。
少年背对着他站在神像前,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神像的底座,上面刻着一行字:拥抱死亡才能拥抱神。
这也是《神经》中的内容。
【陆浮:谢寅已经从诺加嘴里知道了教廷的秘密,谢家要是顺利和教廷勾搭上的话,神一定会很高兴吧。】
首都星十二阀中,和军部关系密切的第二阀成家、勾搭教廷的第四阀谢家,以及崇拜神明的第六阀简家,四分之一的门阀在推着神权重现人世。
向神明许愿确实是最快的法子,需要付出的也不过是一条生命,哪里比得上后世的千年荣华。
虫皇许了什么愿望呢?
【018:诺加醒了。】
陆浮侧身,同坐在祭台上的Alpha对视了一眼,他轻轻笑起来:“许愿成功了吗?”
诺加无奈的摊手:“神明拒绝了我的愿望。”
陆浮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走近祭台,握住架在墙上的烛台,微微俯身。
烛火映出的光在诺加的脸上跳动,Alpha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敬神者要被处以火刑吗?”
陆浮将烛台高高举起,又猛地摔落,铜器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清冽的响声,断开的烛台中央滚出一张卷起的纸。
陆浮捡起纸团,摊平,露出中央一行模糊的字。
【第十八任教皇,被囚禁于黑麟星监狱最深处。】
果然。
这里一共有十八个烛台,只有这个比其他的都要短上半截,想来剩下的烛台里应当是每一任教皇的结局。
陆浮攥紧纸团,弯下腰含住了诺加的下唇。
他轻声道:“你的愿望,我同意了。”
Alpha激动的睁大了眸子,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眼中满是喜悦和期待。
陆浮眼皮抬了抬,一时无言。
别期待了,真的。
【陆浮:怎么接吻?我不会啊。】
【018:你乱亲就完事了,他看起来也不像有经验的。】
怎么个乱法?
没有什么能够难倒陆浮,就算是接吻也不行!
Alpha的唇缝自发张开了些,陆浮没有理会,只是咬着他的下唇研磨。
尝试了几秒后,陆浮放弃了。
好难。
从来没有觉得人生这么难过。
Alpha的身体僵直,信息素却软得不像话,陆浮的发丝几乎被浸出了味儿。
信息素的释放也勾出了Alpha侵略的本性,诺加试探着伸出舌头,然而不等他的侥幸心理伸起来,就被痛楚打破了。
“唔…陆浮…”
诺加吃痛的拧起眉,垂下眼,忍着舌尖的痛楚,舔去被陆浮咬出的血丝。
谁让你这么没礼貌的,不问一下就伸舌头。
眉眼精致的Beta仰着脸对他露出一个颓艳的笑,新鲜的血在他的下唇上流动,红得人心头发痒。
“我喜欢这样。”毒蛇愉快的吐出了蛇信子。
诺加怔了怔,最终妥协的再次垂下脸,将舌尖送给少年折磨。
陆浮扬起眉,在血腥味的催化下加深了这个能把人整个吞下去的吻。
**
Alpha宿舍楼
齐之裕恹恹的趴在桌上,终端显示还在通话中,他却完全提不兴趣。
“哥们儿,别沮丧呀,你不是已经知道陆浮是杀了我哥的凶手了吗?拿这个去威胁他跟你呗。”
谢寅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想方设法的给齐之裕出主意:“再不然,你看啊,陆浮从小在五等星长大,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没被人爱过,你多送点昂贵的礼物,嘘寒问暖、风雨无阻,他还能不被打动吗?”
齐之裕还没开口,时旭先听不下去了。
“他不是那种会被金钱左右的人。”Alpha翠色的眸子下垂,瞧着有些可怜。
“如果你只想着用钱就能买到他的感情,那我劝你还是滚远点吧。”
齐之裕也在这时和时旭站到了同一战线:“就是,你不要用金钱侮辱我珍贵的爱!”
谢寅:“……?”
我看他刚刚收款挺快的啊。
他们是视讯通话,谢寅能清楚的看到齐之裕和时旭的表情多么认真,他无奈的抓了抓脸,看向房间里最后一个人。
“成煊,你说呢?钱确实是最快最方便的手段吧?”
黑发蓝眸的Alpha沉吟了几秒,眼前闪过少年含笑的眸子,他缓缓摇了摇头,“当初首席之争,他明明可以不救我…之后我主动报答他,也被他拒绝了。”
成煊抿了抿唇:“陆浮虽然出身有缺,但他是个可敬的对手。”
“陆浮,确实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不,他收钱的时候明明就是啊!
谢寅扶额苦笑,“你们干嘛,怎么各个都把陆浮当什么大好人,拜托,他可是五等星出来的!”
“最开始不都在传他凶穷极恶吗?”
时旭不赞同的撇了谢寅一眼,“你是不是看维度的新闻看多了?认识一个人要靠相处,不是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
谢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不自觉的笑一下。
恕我直言,维度直播是你家的。
最喜欢玩舆论那一套的不就是你吗?
谢寅不明白,他只是死了个哥而已,为什么总觉得世界都变了。
“行行行,就按你们说的,陆浮是个不被金钱腐蚀的人,那你就付出真心追他呗。”
谢寅开始掰手指,“早安晚安要发的吧?过节礼物要送的吧?生日惊喜要准备的吧?”
“停,”齐之裕猛地打断了他,狐狸眼睁得溜圆,“陆浮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谢寅眨了眨眼:“你都不知道他生日还好意思当三?”
太业余了吧。
齐之裕心虚的垂眼:“那是他的隐私…”
同样不知道陆浮生日的时旭笑着打圆场:“大家都是文明人,陆浮的隐私我们不好过问。”
成煊也跟着点头。
有了他们俩附和,齐之裕正色谴责道:“我总不能去调查陆浮的隐私吧,违法的事我不做!”
“偷拍也违法。”谢寅提醒道。
齐之裕无所谓的说:“哦,那你去告我啊。”
*的,人怎么能双标成这样。
谢寅手一抖,在管家递来签字的文件上写了一个巨大的碳酸钙。
管家低咳了一声,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对管家笑了一下,将这页纸撕了。
“其实,想要知道陆浮的生日也不难,”时旭拖着下巴慢悠悠的说:“去问他那个残疾神经病疯狗发小就行。”
谢寅眉头一挑,古怪的看着时旭,这么长的定语,你一定很恨他吧?
想知道陆浮的生日还要去问情敌,齐之裕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要是被齐列知道他这么丢人,说不定当晚就被踢出族谱了。
齐之裕蹙眉,不甘心的问:“他会告诉我吗?”
谢寅略微嘲讽的笑了两声:“你拿钱打动他呗。”
“这不是你的强项吗?”
齐之裕更不甘心了,给情敌送钱,整个首都星还有比他更窝囊的Alpha吗?
答,有的。
此时,躺在祭台上的诺加晕乎乎的闭上了眼,下唇和舌尖破开的伤口被毒素浸润,他全身无力,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在他陷入神降的过程中,陆浮在唇上抹了毒。
哪来的毒?
陆浮的匕首。
少年跪坐在他的身侧,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笑,“你不是想知道,我还有什么秘密吗?”
“现在你知道了。”
诺加无声的发出尖叫。
你又骗我!
似乎是看懂了Alpha的表情陆浮俯身,单手盖住诺加的眸,失去了光线,诺加对声音的感知更加敏锐。
“我不喜欢你自作主张。”
觉察到陆浮声音中暗藏的冷意,诺加与毒素对抗的身体蓦地僵住。
“把教廷秘密告诉谢寅,换取陪在我身边的机会,诺加,你觉得我会感动吗?”
诺加的舌头已经在毒素的侵袭下麻痹了,他开不了口,只能用信息素传达情绪,然而,陆浮是一名Beta。
他不知道Alpha此刻多么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心,当然,就算知道了陆浮也无所谓。
喜欢他、对他示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如果每一个对他献上真心的人都能得到回应,那陆浮早就过劳死了。
少年缓缓揭开诺加的眼罩,露出下方漆黑的空洞,“我们都是在地下城长大的孩子,你应该明白,自我感动这一套,没人爱吃。”
送他一颗眼珠,确实是真心。
可对陆浮来说,这颗眼珠没有任何用处。
“你选错路子了,诺加。”
掌下的Alpha似乎在挣扎,他的脉搏跳动得越来越急促,随时可能从毒素的控制中挣脱出来。
陆浮低下头,在Alpha的脸颊落下一个突兀又轻柔的吻,“霸道总裁、温柔竹马、恶毒男配,这些都不对。”
“忘记你在地下城的外号了吗?”
【陆浮脚边的疯狗】
Alpha停止了挣扎,像是一具高大的木偶,而束缚着他的丝线正绑在陆浮的指尖。
满意的弯起唇,少年的声音似融化的蜂蜜,将脑浆都搅得一团糟:“你只需要咬死所有针对我的人,做一条疯狗就够了。”
多余的,不要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