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多神经病啊
诺加再次醒来时, 陆浮已经不见了,他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 仅剩的金瞳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窗明几净,暖融融的日光在脸上轻柔的抚摸,诺加不适的撇开脸,瞥到了一片纯白的帘子。
这是哪?
“你醒了?”男人汲着拖鞋走了过来,掀开床帘,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诺加的老熟人,奎克·罗。
雌虫离开塞布星后胆子大多了, 也可能是因为在第一军校, 他相信诺加不敢肆意妄为, 直接上手捏了捏诺加的手臂,“怎么样, 有感觉吗?”
诺加不答, 冷眼看着他,奎克不自然的笑了笑, 收了手。
他转身记录道:“学生诺加,恢复情况良好。”
诺加双臂弯曲撑起上半身, 摸了摸已经愈合的下唇,问道: “陆浮送我来的?”
奎克错愕的回过头:“你觉得就他那个身板,搬得动你?”
诺加呲牙, 宰了你哦。
奎克往躺椅上一坐, 翘着二郎腿说:“陆浮叫了齐少爷把你搬过来的, 你不知道, 齐少爷当时那个表情…啧, 要不是你和陆浮有关系,他高低得让我毒死你。”
“哦, 对了,陆浮说让你早点滚回塞布星,他的狗狗不能没人照顾。”
诺加神奇的大脑结构自动将这句话理解成了:“狗狗只有你照顾我才放心”。
Alpha心情舒畅了些,一掀被子跳下床,正要出去,奎克·罗急忙叫住他:“哎哎哎,你先别急,外面还有人呢。”
“什么人?”
“就,齐少爷和陆浮呗 ,”奎克换了个坐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你别这个时候去发癫坏了陆浮的好事。”
诺加气笑了,齐之裕算什么好事?躲在齐列的影子下面的废物而已。
想归想,诺加确实没有贸然开门。
他才刚被陆浮警告过,只能收敛了脾气,不耐烦的坐回床上,信息素压缩成微小的粒子在空气中浮动。
Alpha普遍没什么耐心,尤其是诺加这种在混乱地界称王称霸的人,他自我惯了,不受拘束,最难的不是给他套上狗绳,而是让他学会在狗绳的束缚下服从。
不然,狗绳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装饰品。
奎克抓了抓脸,几年了,他还是没有搞懂陆浮和诺加的相处方式。
“喂,”奎克好奇的睁着虫瞳,“你的眼睛怎么只剩一只了?”
诺加斜了他一眼,“我可以免费帮你get同款。”
婉拒了哈。
病房外,陆浮、齐之裕和不请自来的简焕白呈三角形站在一起。
齐之裕对诺加的敌意满得都快溢出来了,他双手抱臂,背部抵在房门上,以防里面的Alpha突然闯入他们的谈话。
简焕白嘲讽的弯起唇,齐之裕防贼呢。
他防了那么多人,怎么没想到防防自己的小叔。
简焕白将一封邀请函递给了陆浮,“学弟,我替齐老师带句话,如果你对这个有兴趣,今天下午到会议室一趟。”
陆浮挑眉,接过那封银白色的邀请函看了两眼,又是首都星语,不认识。
齐之裕狐疑的凑过来,看了两眼后蹙起了眉,“傅以榕的私人宴会邀请函,小叔为什么要给你?”
别问我,问你小叔啊。
下一秒,齐之裕的发难对象又变成了简焕白:“小叔为什么让你来送,我才是他的侄子!”
简焕白扯起唇,“可能是因为他的亲侄子总是做些蠢事吧。”
齐之裕瞬间火气上涌,陆浮按住他的手腕,不咸不淡的问:“学长,还有别的事吗?”
简焕白“啧”了一声,“提醒你一句,齐列虽然没安好心,但是这张邀请函确实是好东西,你最好去一趟。”
“等宴会结束了再和齐列撕破脸也不晚。”
【018:他是懂过河拆桥的。】
陆浮没说话,只是笑。
谢为祯去世的消息还没放出来,但是齐列恐怕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做的每一步都一定有所图谋。
“学长,你会去吗?”
少年仰着脸看他,眸中似有瑰丽的星云流动,简焕白一个错眼,险些以为陆浮把他当做了依靠。
“我?”简焕白双手背在身后,“看时间吧。”
他不甚在意的掀了掀眼皮,“反正,我想去的话,有没有邀请函都无所谓。”
好装啊你。
简焕白走后,齐之裕一脸不忿:“别听他胡说八道,傅以榕的私人宴会有几个不给面子的,简焕白一定会去!”
陆浮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你在这看着,我去一趟会议室,诺加出来了就让他滚回五等星。”
听到前半句话时齐之裕整个人都快化成泥了,后半句话一出口,Alpha就像炸开的气球,喜悦的情绪无处安放。
什么狗屁发小赶紧滚!
“那个,”齐之裕犹豫了一秒,继续道:“诺加怎么会晕过去,发生什么了?”
天知道不久前陆浮给他发消息的时候齐之裕笑得有多不值钱,甚至被谢寅评价为病毒入脑。
【QZY:你在哪?】
【fufu:在你上次找到我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机会实在不多,也可能是因为齐之裕早就把他们之间的回忆盘包浆了,齐之裕立刻意识到陆浮指的是哪。
他丢下一众关系忽远忽近的假想情敌们赶到了现场,却看到了让他心梗的Alpha。
齐之裕语气发酸:“诺加死了吗?”
陆浮道:“快了吧。”
齐之裕还没高兴两秒,陆浮又道:“你送他去医务室,我一会儿过去。”
Alpha一愣,有些笑不出来了。
亲手把濒死的情敌送去医务室,什么大圣人能做出这样的事?
时旭做得到吗?
他正要说话,却见陆浮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比起眼下淡淡的阴影,更加吸引人视线的是沾了血的唇。
血中混杂的信息素像是一个明亮的箭头,指向了地上昏迷的诺加。
血液在空气中氧化成了暗红色,陆浮的五官愈发显得秾丽,他张了张唇,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有多么不合理。
叹了口气,陆浮抬手摸了摸齐之裕的侧脸,Alpha眼皮一颤,身体有些僵直。
少年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缩得更短了些。
他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和诺加都是五等星居民,在这里,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潋滟的桃花眼似乎泌出水色,陆浮的指甲在Alpha的皮肤上轻轻搔过,最后落在齐之裕的耳根。
少年用抚摸宠物的手法一下下揉捏那块柔软的耳骨,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会帮我的,对吗?”
齐之裕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虽然一直以来凭着直觉行事,但那不代表他真的蠢到对陆浮的心思一无所知。
他在欺骗你。
他在玩弄你。
他只是想利用你。
谢寅说的那些话,齐之裕难道真的听不懂吗?他只不过乐意为了这份感情做个傻子而已。
时旭也好,成煊也罢,他们自诩是聪明人,明里暗里做的蠢事难道就少了吗?
握住陆浮的手,齐之裕勉强笑了笑,他心里其实还有些发堵,想问陆浮为什么会和诺加来这里,想问陆浮下唇上的血是怎么来的,想问他们究竟是发小还是恋人。
质问爬到了喉口,又混杂着唾沫咽了回去,齐之裕最终只是问:“你真的信任我吗?”
陆浮笑了笑:“我只叫了你过来。”
没有时旭,也没有成煊。
齐之裕喉结滚了滚,他捏紧了陆浮的手腕,偏头在少年的腕骨内侧亲了亲,“好,我帮你。”
声音太低、太沉,和齐之裕往常高声叫骂的语气全然不同,像是钻进地洞里的老鼠,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马脚。
齐之裕垂着眼睫,怕陆浮看到他的眼,从中窥见他燎原的嫉妒之火。
如果神真的存在,请替他杀了诺加吧。
我会奉上最昂贵的祭品。
陆浮看着他,道:“你想知道诺加为什么晕过去,问罗医生就行了。”
齐之裕难得在陆浮面前倔强了一次:“我想听你说。”
少年点了点眼尾,忽的笑起来:“我亲了他一下,他就晕过去了。”
【018:不要断章取义啊!】
玩文字游戏是上等人最爱的把戏,可惜,齐之裕不擅长这个。
他错愕的张了张嘴,“你们…你们、亲了?”
陆浮似乎不理解齐之裕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拍了拍Alpha的肩说:“就一下而已。”
话落,陆浮转身就走,齐之裕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后,他抖着手指拨了个通讯。
“安排星舰,立刻把诺加送回五等星去!”
**
会议室
再一次走进这里,陆浮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不安,什么威逼利诱都放马过来吧,该轮到齐列害怕了。
【开门权限打开,请学生陆浮立刻进入。】
少年仰起脸,对着顶端的绿色智能摄像头露出一个笑,明亮的眸弯了弯:“谢谢。”
【018: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陆浮:这是我今天最后的礼貌。】
之后对齐列就要不礼貌了。
会议室里只亮了一盏灯,齐列坐在长桌后方,嘴角噙着一抹笑,似乎早已预料到陆浮会来。
“齐老师好。”
陆浮笑盈盈的打了个招呼,拉开椅子坐到齐列对面,桌上放着一叠文件,陆浮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立刻被密密麻麻的字扎了眼。
看不懂一点。
齐列转了转小指上的尾戒,狭长的狐狸眼中含着笑:“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找你来,只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嗯?
起猛了,齐列居然把我当人看了!
爷青结。
“什么生意?”
齐列抿唇,将手边的文件推了过去:“说白了,你进入第一军校不就是为了以后有个好前程吗?”
“我给你这个机会。”
“不需要毕业,有我的引荐,你可以直接进入军部,比简焕白还要早一年。”
那么,代价是什么?
陆浮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不是因为齐列愿意纡尊降贵和他谈生意,而是齐列谈个生意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谢为祯的死你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啊。
“当炮灰杂兵是进军部,当元帅上将也是进军部,齐老师,你指的是哪一种?”
齐列不悦的眯眼,“你为什么不用敬语?”
老古板。
知道你是三十多岁,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和校长抢棺材。
陆浮咬唇笑了笑,“你要是能让我一年之内成为帝国元帅,我一定好好学敬语。”
齐列捏着尾戒的手微微用力,野心这么大不怕噎死吗?
他不再追究陆浮用不用敬语的事,缓声道:“上一次在会议室,我告诉过你,第一军校曾经也有过一名出色的平民学生,他叫傅以榕,我可以把你安排到他的手底下。”
齐列意味深长的看了陆浮一眼,“傅以榕花了五年才从士官做到上将,他性子恶劣,风评差不说,在军部内人缘也不好,基本上没有向上爬的可能了。”
“但是你不同,陆浮,你已经在星网上留下了好名声,之后只要操作得当,取代傅以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齐列狭长的眸中浮起讥诮:“时旭不是想和你做好兄弟吗?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为你造势的。”
塞拉法帝国和虫族帝国停战才五年,短时间内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不会再次开战,陆浮想要攒军功只有一条路——抓捕星盗。
这还不简单,他回老家带点特产送去囚星就行了。
齐列的嘲讽连陆浮的血丝都刮不下来,少年还在思考关于傅以榕的事。
这个名字陆浮听过,但对于这个人,他知之甚少。
抬手打断了齐列,陆浮拿出终端晃了晃:“齐老师,你等会儿,我先搜一下。”
陆浮低头在搜索栏里填入了傅以榕的名字,弹出来的第一条不是他的生平事迹也不是他的累累功勋,而是来自维度直播的谴责。
【阿塔鲁星生态大破坏,上将一怒,生灵涂炭!】
嗯?
瞥到某个熟悉的星球,陆浮好奇的点开。
【上将傅以榕为了杀戮几名已经投降的星盗,竟然对阿塔鲁星发射能源炮,致使无数野生动植物消亡!】
陆浮:“?”
阿塔鲁星还有野生动物?野人吗?
再一看发布时间,正好是八年前。
是你啊。
那天晚上。
傅以榕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他们一把。
齐列屈指敲了敲桌子,“你考虑好了吗?”
陆浮放下终端,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傅上将这么嫉恶如仇,要是知道我是塞布星出身…会不会针对我啊?”
当然会啊。
他只是引荐,能不能成功是陆浮自己的事。
齐列笑了笑,安抚道:“不会的,今晚我带你去傅以榕的私人宴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不会多加刁难。”
哇,老登儿你笑得好假啊。
陆浮低下头,面色犹豫。
齐列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陆浮抬起眼,又重新垂了下去:“傅上将的私人宴会,来得一定都是大人物,我怕…”
怕我管不住想薅羊毛的手。
“不用担心,”齐列揉了揉眉心,道:“没人会在这种场合给傅以榕找不痛快。”
啊?没人吗?
可恶,那我岂不是薅不到羊毛了?
陆浮沉吟了片刻,笑道:“你想要什么?”
总不会是要我离开齐之裕吧?那齐之裕也太值钱了。
齐列用眼神示意他看桌上的文件,“确认没问题就签合同吧。”
原来是合同。
字太多了不看。
【陆浮:帮我总结一下。】
【018:正在分析中,分析完毕,甲方齐列要求乙方陆浮给齐之裕好好上一课。】
啊?
【018:就是,狠狠的戏弄他,让他吃到爱情的苦头,从此封心锁爱,做个合格的继承人。】
【陆浮:就这?】
【018:就这。】
神经病。
陆浮大笔一挥,果断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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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医院
躺在病床的男人动弹不得,全身都被层层叠叠的纱布束缚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艰难的张开唇,内里却没有牙。
“嗬…嗬…”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从声带里钻了出来。
“你、你…我不允许…”
男人的眼珠向右侧转了转,眸中倒映出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少女一头奶茶色的齐肩短发,灵动的杏眼微微弯起。
听到男人的话,她露出浅浅的笑容,似乎十分宠溺的附和道:“好,我知道了,你不允许。”
她弯下腰温柔的拨开男人的额发,轻声道:“二哥,好好休养吧。”
“养病的时候,想想看,要怎么杀了我。”
少女举起终端对着男人的惨象拍了张照,发进来家族群。
配文:是兄妹就来砍我,一刀99999。
少女转身走出病房,身后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叫声,几乎要将喉道割裂般饱含着怨气,紧接着是痛苦的咳嗽和喘息。
病床也在他的挣扎下摇晃的吱吱作响。
合上房门,少女拨了拨耳边的发,静候许久的秘书替她披上厚重的外衣,温柔的抚平衣领和被压住的发尾。
“小姐,需要把二少爷的舌头也拔了吗?”
“留着吧,”少女抬眼对着女人笑了笑,柔声说:“我喜欢听他叫。”
“是,小姐。”
雨丝在灯光中显形,墨色的天空中翻腾着若影若现的电光,时不时发出闷声轰响。
罗菲蒙特庄园升起薄薄的雾气。
傅以榕站在二楼,看着监控画面中的宾客们,管家立在他的身后,手里捧着一叠名单。
“还有谁没来?”
“第一阀、第六阀、第九阀…”管家擦了擦额角,“阿兰德殿下也还没到。”
傅以榕撇嘴,“怎么一个个都没有时间观念,那么喜欢压轴出场也没见他们去唱戏啊。”
管家尴尬的笑了笑。
你特地问还有谁没到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最后一个出场吗?谁也别说谁。
一楼大厅
穹顶投下冷调的灯光,衬得少年的肤愈发缺少血色,像是一条冷白的蛇,光是看着都能想到摸上去会是怎样冰凉的触感。
陆浮站在齐列身后,Alpha正假模假样的和宾客们寒暄。
陆浮无趣的走到窗边,注视着窗外的雨景,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雨水顺着风打了进来,庭院中艳丽的花张开瓣将雨珠吞噬,在风中招摇。
冰凉的雨水吻上了少年的脸,他拨了拨额发,露出一张阴郁苍白的脸。
裁剪得体的黑西装穿在少年身上并不显得古板,颀长的脖子,微塌的肩,淡淡的慵懒感萦绕在周身。
觥筹交错间的笑声从不停歇,或许是因为喜悦,或许是因为恼怒,最终的表达方式却出奇的相似。
陆浮的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他人的欲望是我的财路。
【018:那你的欲望呢?】
【陆浮:以前没得选,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
【018:别说冷笑话。】
“跟着齐家主的孩子是谁?”问出这句话的人显然平时不关注星网消息。
陆浮的脸早已经遍布首都星,无论人们对他观感如何,总归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人。
齐列带他来宴会,也反应了齐列的态度。
这孩子前途无量。
傅以榕的私人宴会上有不少熟人,简焕白算一个、成煊算一个、时旭算一个、裴稚算半个。
【018:还有个谢寅呢。】
陆浮发觉了一道不加掩饰的视线,他偏过脸,同偷窥他的Alpha四目相对,接着轻笑着点点头,眼尾微微挑起,含着汪春水似的。
谢寅也笑了。
他退后几步,靠着墙发消息。
【谢家小老虎:我看到陆浮了,他跟你小叔站在一起。】
【QZY:再探再报。】
可怜哟。
谢寅摇摇头,十二阀里都是让子嗣来和傅以榕熟悉熟悉,以后进军部也方便,只有齐之裕可怜巴巴的不配进入社交圈。
不过谢寅也不觉得齐列的做法不对,毕竟齐之裕确实不如不来,他那脾气,不把人得罪死就不错了。
齐列几人正聊得兴起,侍者悄悄走到他身后,禀报第一阀到来的消息。
宾客们立时噤声,隐晦的目光瞬间投向了入口,方才的热闹假象被撕开,露出内里的冷漠来。
陆浮也好奇的看去。
“哒。”
鞋底和地板撞击的声音不轻不重。
有人呼吸放轻了些,也有人小心的移开了视线。
这位并不是可以轻慢的对象。
“怎么都这么安静?”
披着厚重外套的少女踩着细高跟走了进来,浅紫色的长裙衬得她气质清丽,走动间裙摆似绽开的木槿花。
她从侍者举着的托盘里拿起酒杯转了个圈,奶茶色的齐肩发被气流吹起又落下。
接着手腕一翻,淡黄色的酒液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少女眯起杏眼,语调轻快的说:“敬在座的各位。”
也敬本次战争的胜利者。
第一阀,谢尔诺家族现存唯一继承人——奥莱拉·谢尔诺。
从十六个兄弟姐妹中厮杀出来的女王蜂。
奥莱拉的出现瞬间改变了局面,全世界都吻了上去。
简焕白和她打完招呼后踱到了陆浮身侧,亲昵的举着酒杯递了过去:“学弟,你喝酒吗?”
陆浮接过酒,轻笑着说:“学长,还是蛋糕比较适合你。”
简焕白卷了卷搭在肩上的粗麻花,将自己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他倾身贴近,附耳低语:“齐列带你来,不会是为了让你认识认识傅以榕吧?”
那不然呢?
陆浮不语,等着简焕白继续说。
Alpha似笑非笑的勾唇,用空酒杯与陆浮轻轻碰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傅以榕出身不干净,说不定他会很乐意拉你一把。”
时旭和谢寅走近,正好听到了简焕白的话,时旭低笑了声,眼中流出嘲意:“要傅以榕拉什么,他自己都已经走到头了。”
“首席,门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真是在哪都不忘推销自己。
陆浮举着酒杯,指腹在杯口轻轻摩挲,傅以榕也好,门阀也好,哪个都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齐列说什么帮他引荐,归根到底,还是看傅以榕的决定。
而傅以榕要是真的能学会看眼色,卖齐列一个面子,就不会这么多年止步上将了。
谢寅笑盈盈的附和:“虽然我们门阀一直黑心又贪婪,但是齐之裕不一样,他诚实可靠,赤子丹心!”
时旭咳了一声,谢寅心领神会,又补充道:“时旭也是非常好的合作人选,善良大方,心思澄澈!”
【018:他们俩诚不诚实不知道,但是谢寅一定不可信。】
【陆浮:没事,他大方。】
简焕白微微眯眼,铁灰色的瞳冷淡的看着谢寅,谢寅以前还挺怵他,现在翻身做主人了,胆子也大了些。
他主动邀请道:“简哥,你要不要和我去喝一杯,让时旭和陆浮先聊会儿。”
简焕白笑出了一声气音,拜托,明明是我先来的。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Alpha站直了身体,手里的空酒杯裂开了挤到纹路,他咧唇笑起来,问道:“学弟,你想和谁聊?”
时旭和谢寅也看了过来,三个人都在等他做决定。
陆浮:“……”
哈哈,一群神经病。
此时,Alpha宿舍,齐之裕咬着被子看着终端,等待谢寅的新消息。
眼睛都快瞪干了,谢寅的头像上终于冒出了一个红色的气泡。
【谢家小老虎:哥们儿,我说一个事,你不要害怕。】
【QZY:说说说!】
【谢寅:时旭好像想当小四!】
【QZY:……】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QZY:还有吗?】
【谢寅:我不好说,要是简焕白横插一脚,你可能挤不进三。】
【QZY:滚。】
第52章 陆浮真的,玩他和玩狗一样
在傅以榕登场前, 大厅里被分成了三个团体。
规模最大、以奥莱拉为中心,妄图攀附第一阀的权贵们;无心斗法, 远离所有人,和裴稚一起窝在角落里刷终端打发时间的年轻人们;以及不知为何火药味十足的简焕白等人。
有人想要凑上来攀谈,被时旭不咸不淡的嘲讽了两句,他不敢黑脸,笑嘻嘻的受了下来,又喝了口酒,把戏做了全套才走。
真厉害。
陆浮有些时候也不得不佩服首都星居民的心理素质, 然而下一秒, 他就意识到, 这种心理素质只有受惯了气的人才有。
因为时旭话锋一转,朝着简焕白去了。
“简学长, 你上一次收到邀请还是三年前吧?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 真令人遗憾,可惜物是人非, 简家主已经不在了,我听说今天傅上将有重要的消息宣布, 希望这次,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简焕白三指张开,大拇指拖着下巴, 两指按住脸侧, 他偏过头笑了笑, 直言道:“你说话一直这样吗?”
搞什么弯弯绕绕的, 简焕白最烦这种人。
时旭眉毛缓缓压低:“你对我的说话方式有什么指教?”
Alpha将麻花辫拨到肩后, 道:“听起来有点伪人。”
顿了顿,简焕白露出微妙的表情:“你和人工智能学得吗?时霓云说话可比你简单明了多了。”
时旭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好啊, 那我简单点说。”
金发Alpha上前一步拽住了简焕白的领带,翠眸上翻,瞳孔深处凝着一层薄冰:“滚远点,第六阀。”
你也好厉害。
骂了他就不能骂我了哦。
陆浮背倚着长桌,饶有兴趣的看着时旭,对嘛,这幅样子不是比他天天假模假样的顺眼多了,也不知道时旭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拯救一切的圣子人设。
人果然还是要听劝。
简焕白垂眸扫了眼时旭的手,嗤笑一声,“你也被齐之裕传染了?要在公共场合发癫?”
时旭收了笑,同星网照片上悲天悯人的启明星俨然像是两个人。
“别拿我和那个蠢货比。”
他微微松开手,退后一步回到安全距离,重新笑起来:“别误会,我只是单纯看你不顺眼而已。”
谢寅双眼发光,一边盲打给齐之裕现场实况转播,一边时不时用余光瞄陆浮。
造成这场冲突的Beta少年怡然自得的摇着手里的高脚杯,看着澄黄色的酒液在其中起伏,唇角微微勾起。
谢寅摇了摇头,诚然,陆浮长得不清白,一举一动都吸人眼球,但谢寅一点儿都不敢沾上这种人。
虽然董事会张嘴闭嘴要他驯服陆浮,但谢寅又不是傻子,他好不容易把谢为祯熬死了,可不是为了养条毒蛇给自己送终。
在远处看了许久的成煊终于走近,时旭第一时间投来警惕的视线,他思量了几秒,最终判定简焕白的威胁比成煊大得多,便不再管他。
简焕白舔了舔鲨鱼齿,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个你就看顺眼了?”
时旭双手抱臂,耳边的银链晃了晃,语带讥诮:“他是理论上的强者,行动上的矮子。”
到现在还嘴硬,给他机会他都抓不住,防成煊就和防足球一样,下场吃顿饭回来一看,他还没准备踢呢。
简焕白挑眉,没想到时旭居然是这么看成煊的。
门阀里有几个单纯的,齐之裕那种不算,总之,不能看成煊嘴上说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简焕白也不相信成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会这么优柔寡断。
可别让他偷跑了。
“陆浮,你还适应这里吗?”成煊走到陆浮身侧,同他肩并肩,两人之间只隔了张纸薄的距离。
陆浮都怕自己不小心动一下就被成煊碰瓷。
成煊似乎真的是好心,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低声说起了关于傅以榕的事:“和虫族停战之后,军部没了共同敌人,内部也开始互相倾轧,不少军官被清算,流放到了边缘星系。”
“傅以榕算是个特例,他出身不干净,在囚星改造了几年,出来后正好遇上了一伙儿虫族,被他单枪匹马全捉了,送去黑市换了笔钱。”
嗯?
不愧是什么都能买到的黑市。
成煊似乎也对傅以榕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撼,他低头啜了口酒,继续道:“因为实力出众又年轻,傅以榕受到了军部的招揽,只要他能够遵守军纪,以他的能力,必然能爬到高位。”
陆浮垂眼笑了笑:“你既然能说这话,那他恐怕没有遵守军纪。”
成煊点头,“他违反的条例比元帅的头发还多。”
好像知道了元帅的秘密。
【018:攻击性有点太强了。】
蓝眸微微弯起,成煊侧身挡住了时旭和简焕白探究的视线,低头对陆浮说:“傅以榕不在乎金钱权势,单看有没有眼缘,如果你能入了他的眼,以后在军部的路只会越来越平坦。”
Alpha讲究强者为王,傅以榕再不着调,也不能否认他绝对的实力和赫赫的战功。
“还有呢?”陆浮举起酒杯,和成煊碰了一下,“你既然要还我人情,应该不会拿这些星网上就能查到的资料糊弄我吧?”
成煊一怔,蓝眸中的笑意淡了些:“不是还人情。”
“首席,我只是想向你道歉而已。”
Alpha又一次提起了换队友那天的事,语带歉意:“那天是我说话过分了,虽然…我不觉得我说的不合道理,但确实很失礼。”
他说着,指腹在眼下蹭了一下,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看不出一丝痕迹。
手指摸上去没有任何突起的触感,却让成煊的心脏跳动得发疼,像是有什么要撕开血肉钻出来。
【陆浮:他说什么来着?】
【018:“人生不止这三年,如果你未来还想要在首都星待下去,见好就收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以上。】
【陆浮:原来他还有这么桀骜不驯的时候吗?我都快不记得了。】
【018:你这话让他更可怜了。】
天之骄子来道歉之前做了多少心理准备,陆浮不得而知。
但是,道歉可不是嘴皮子上下碰一下就够的。
陆浮略笑了一下,“既然是来道歉的,那你还藏着什么情报没说?”
成煊放下手,从陆浮手里接过半空的酒杯放到桌上,再两步走向侍者,从托盘上重新端了一杯回来。
“这个酒精含量低一些。”
话落,成煊从容对着偷拍的谢寅笑了一下,语气平静:“要我亲自删吗?”
谢寅露出了他的招牌傻笑,当着成煊的面将终端扔进了酒杯里,亮起的屏幕闪动了两下,蓦地归于一片黑暗之中。
成煊这才收回眼神,轻声对陆浮说:“傅以榕很喜欢甜食,越甜越好,但不能是精致的甜品,最好是边缘星卖的廉价货色,最合他的心意。”
【018:一句话骂了所有边缘星,好有实力。】
这一段要是录下来,维度直播又能炒上几天了。
【陆浮:我要从哪给他变个甜品出来?】
【018:你超甜。】
【陆浮:你等会儿,我有点恶心。】
时旭偷听了好一会儿,再次确定成煊是个张不开嘴的。
还“我是来道歉的”,装什么装,谁还看不出你那点心思。
Alpha不紧不慢的说:“你都调查的那么清楚了,直接替陆浮把甜品也送了呗。”
“反正,”时旭眼皮掀了掀,“和军部牵扯最深的就是成家了,你去送也不会惹人闲话。”
陆浮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不行,什么都让成煊做了,那他岂不是要倒欠成煊人情?
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
时旭怎么尽出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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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傅以榕看着天空中形形色色的宾客,玩味的笑起来。
他一段时间不回首都星,这些蝗虫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张虚伪的假笑能用一辈子。
奥莱拉·谢尔诺…这个孩子他不熟,谢尔诺家十六个孩子,连谢尔诺家主都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更别说外人了。
管家适时的介绍了起来:“奥莱拉·谢尔诺,十九岁,希尔诺阀第十五女,Omega,原先属于第二子维恩·谢尔诺一派,不久前撕破脸。”
“目前谢尔诺阀只剩下三人存活,除了维恩·谢尔诺和奥莱拉·谢尔诺外,还有最为年幼的第十六子斯莱德·谢尔诺。”
傅以榕被一大串名字绕的头疼,“那个什么德的,他怎么没死?”
管家摸了摸鼻尖,道:“斯莱德不是谢尔诺家主亲生的,是谢尔诺家主八年前收养的孩子。”
嗯?
收养的孩子?
傅以榕立刻精神了起来,他狐疑的眯眼,话里话外皆是嘲意:“老东西有这么好心?”
“那孩子长什么样?我瞅瞅。”
管家有些为难,“谢尔诺家主将他保护的很好,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从来不出门,也不参与任何社交场合,关于他的照片星网上更是一张也没有…”
如果想要知道关于斯莱德的消息,恐怕只能向奥莱拉打听。
听起来更有鬼了。
傅以榕嗤笑一声,“老东西这么藏着掖着,这孩子不会是有什么秘密吧?”
管家不语。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却没人敢问。
“那个,”傅以榕指了指监控画面中的西装少年,“和齐列一道来的,那是哪家的?”
“齐列的私生子?”
管家翻了个白眼,傅以榕但凡愿意看看星网都不至于做出这么离谱的猜测。
“是这一届第一军校一年级首席,叫陆浮,来自五等星,Beta…”
“停,”傅以榕偏过头,暗红色的凤眼微微挑起,“五等星,哪个五等星?”
管家愣了一下,接着说:“呃、塞布星。”
塞布星,这可不是一般的五等星。
傅以榕单手撑着下巴,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屏幕上的少年,他并没有和任何人攀谈,也没有跟在齐列身后,孤零零的站在大厅一角。
倒是那些个门阀子弟一个接一个的凑了上去,或许他们自己没发现,但在傅以榕这个外人的视角看,他们就像是闻见花香的蜜蜂,兴冲冲的涌了上去。
然而这朵花,是猪笼草。
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收回视线,傅以榕想起了某个夸下海口要去塞布星抓捕灰鸦的下属,“卡勒呢?这几天有消息吗?”
管家躬身摇摇头:“卡勒中尉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啧,别是真死了吧。
傅以榕伸了个懒腰,十二阀都来齐了,就差虫族了,等他们抵达,宴会还能更热闹些。
**
收到傅以榕的邀请函时,阿兰德性质缺缺的丢到了一边,真以为什么货色都能请他参加宴会。
西蒙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眼,突然叫起来:“傅以榕…嗯、我好像知道这个名字,当初就是他把年轻的第三亲王阁下卖进了黑市!”
第三亲王这辈子似乎就没被幸运女神眷顾过,儿时争不过第二亲王,少年时被人类俘虏卖去黑市,青年时期遇到了奎克·罗这样的黑心医生,至今不能和生活和解。
阿兰德摘手套的动作一顿,重新拉了回来。
你要这么说,那就不得不去了。
他矜骄的瞥了眼没有收到邀请函的西蒙,金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真遗憾,我还以为这个人类知道,本次虫族交换生里除了我,第二优秀的是你。”
西蒙想笑,但他忍住了,配合的露出落寞的神色,阿兰德眸中光亮更甚。
你最好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不要动,出门一定挨打。
抵达罗菲蒙特庄园,阿兰德果不其然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或警惕、或疑虑,短暂的惊讶于傅以榕居然还邀请了虫族后,他们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既然已经停战了,两族友好也宣传过了,那虫族子民自然也是他们的剥削对象。
阿兰德的视线扫过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最终停在了被Alpha包围的少年脸上。
怎么说呢,阿兰德一点都不惊讶陆浮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早在陆浮上次从地洞里钻出来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阿兰德就明白了一件事:陆浮无处不在。
别管他是怎么拿到邀请函的,反正陆浮总有办法。
时旭凑到陆浮另一侧,和成煊一左一右将少年夹在中间,他盯着阿兰德,意有所指的说:“我听说,大多数虫族都会在交-配时吃掉自己的伴侣作为养料,不知道皇室是不是也这么野蛮。”
“Alpha发情期狂暴致伴侣死亡的新闻也不是完全没有。”
陆浮勾住时旭耳边垂下的银链,细闪在指缝穿梭,他轻笑了一声,放任银链从指尖落下。
“耳链很漂亮。”
看着就很贵。
时旭一怔,眼前空白了一瞬,他的唇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几秒后,Alpha收拾好心情,弯起翠色的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链。
陆浮的体温没有残留多少,时旭却忍不住反复的摩挲,用自己的体温和信息素一寸寸侵染。
成煊和谢寅一个呼吸放缓,一个两眼放光,截然不同的两种情绪近距离相接。
成煊给了谢寅一个警告的眼神,Alpha双手背在身后,仰起头吹口哨,眼珠子乱转。
陆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把时旭看得有些无措,手在空中僵了僵,重新放了下去。
发热的掌心按住了桌面,寻求降温。
陆浮又一次抬手,这次的目标却不是时旭的耳链,而是他升温的脸,“你很热吗?”
我快热死了。
时旭扯了扯领带,勉强笑了起来:“可能是吧,最近天气有些热。”
恰在此时,窗外闪过一道紫色的电光,紧随其后的是轰鸣的雷声,提醒着所有人外面的雨势有多大。
【018:今天最高温度只有22度,时旭是不是在沙漠里待久了,感官故障了。】
【陆浮:你真不懂假不懂?】
【018:他在撒谎吗?】
【陆浮:…多读书。】
时旭尴尬的松开领带说:“好像,没那么热了。”
陆浮先是“嗯”了一声,接着疑惑的眨眼问道:“你的汗怎么流得更多了?”
时旭哑口。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露出笑容还是露出哭脸,究竟哪个表情能让陆浮稍微心软一点?
陆浮真的,玩他和玩狗一样。
少年收回手打了个哈欠,突然动作一顿,脊背升腾起一股冷意,沿着肌肉向两侧蔓延,一直延伸到头皮。
有人在看他。
陆浮仰起脸,看到了站在二楼栏杆处的男人,一身挺拔的军装,银发红瞳,相貌冷峻,和星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傅以榕。
这场宴会的主人终于露了面。
**
教廷
主教陷入昏迷不久后,整个教廷成了代理教皇的一言堂,他立刻召回了被派到各大势力埋伏中的钉子,宣布新的计划。
“我们要让神重新登上神国!让整个塞拉法帝国再次歌颂神的荣光!”
他的野心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但拥护主教的成员却没有急着表态。
会议结束后,他们前去看望昏迷的主教,却被拒之门外,披着白袍的男人不但在教廷有着不低的地位,同时还效忠于谢尔诺家族。
男人毫不客气的赶走了他们,重重的合上门。
转身走近挂满帘子的床,他嗤笑道:“斯莱德,家族给你药物可不是让你用来拖延污染的。”
床上的卷发少年毫无反应,自从他陷入神降后,一切时间仿佛在041身上停止了,他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彻底成了一具有呼吸的木头人。
“啧,”男人不爽的发出咋舌声,掀开层层叠叠的床帘,看着041安睡的脸,激道:“别装,我知道你没有把药全喝下去。”
“你再不起来,代理教皇就要把你一脚踢开了。”
041恍若未闻,他铁了心要装晕,男人也没办法,不抱希望的说:“喂,我们找到了新的神眷者,你不起来见见吗?”
几秒后,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
斯莱德·谢尔诺睫毛颤了颤,不耐的睁眼,他双臂撑着坐起身,语气冷淡的问:“谁?”
“077。”
男人得意的笑起来,“卡勒递来的消息,塞布星发现了077的踪迹。”
卷发少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听到077的名字时无动于衷,他不在乎077是死是活,在首都星还是在五等星。
只要被谢尔诺家族发现的神眷者不是066就行。
“然后呢?”
斯莱德眼中似有戾气在翻涌,“他发现了077,然后呢?卡勒杀了他,还是把他抓回了教廷?”
男人表情变了变,却不是因为斯莱德的刻薄,而是因为卡勒的无能,他揉了揉鼻子,低声说:“卡勒被抓了。”
“咚”的一声闷响,斯莱德重新躺了回去。
这次男人别想再轻易把他叫起来了。
第53章 抽象果然靠的是天赋
傅以榕并没有急着加入下方的人群, 他独自一人倚着栏杆,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 蜻蜓点水般的一眼,就被陆浮抓了个正着。
Alpha悠悠的看着他,少年紫灰色的瞳中空无一物,忽的弯了弯,溢出丝丝缕缕勾人的笑意来,冷调的腕高高举起,隔空向他致意。
喜欢廉价的甜食?
成煊这种天之骄子, 从来没吃过边缘星的食物, 自然也不知道, 那里的甜品里混得可不是糖。
陆浮的唇角拉平,眸中似乎有黑色涌动, 转瞬即逝, 像是被窗外闪过的电光驱散,又或许是躲进了更深的眼底。
在他眼中, 上首的并不是一名位高权重的Alpha上将,而是能够开出黄金与权杖的宝箱。
一言以蔽之, 老登儿,爆金币。
傅以榕没有拿酒杯,他静默的看着陆浮,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栏杆上轻轻敲击。
塞布星——
傅以榕见多了想往上爬的人, 有人将自己的野心藏得很好, 逢人三分笑, 有人锋芒毕露, 削尖了脑袋挤进豺狼的包围圈。
陆浮也只是其中之一。
他收回眼神,将注意力放在了阿兰德·坦身上。
雌虫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 他享受被追捧的感觉,谈笑间将话题引到了谢为祯的死上,周围人显而易见的脸色凝住了。
阿兰德似乎要得就是这个反应,金瞳缓缓眯起,“说起来,不知道谢家主伤势如何了?今天也没看到他。”
谢家封锁了消息,谢为祯的死还是个秘密,众人面面相觑,说自己不知道显得太敷衍,但他们又确实不知道,最后以还在修养中作为借口应付了阿兰德。
雌虫若有所思的点头,微微仰头:“既然谢家主来不了,今天代表出席者是谁?”
“是他的弟弟,谢寅。”
那人说着,指了指角落的方向,围成一圈的人齐齐扭头看了过去,谢寅倏地感觉如芒在背,猛地回过头,对上了十几双精明的眼。
我艹,闹鬼了?
他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对面十多个人也齐刷刷的露出如出一辙的笑容,从嘴角的弧度到眼尾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除了阿兰德格格不入外,其他人都能一起打包扔进百鬼夜行的队伍里。
谢寅头皮发麻,眼珠忍不住向右边偏了一下,极具冲击力的黑与白撞进了眼底,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陆浮裸露的一截腕。
陆浮也看了过来,他不笑,只看着谢寅,问道:“你怎么了?”
撞鬼了。
谢寅吞了口唾沫,摇摇头,“没事,喝酒呛着了。”
陆浮看了眼他沉着终端的酒杯,眼神逐渐严肃起来。
【陆浮:终端泡酒都敢喝,他比时旭还厉害。】
【018:我也敢。】
【陆浮:我宣布,第一届人机大赛现在开始。】
自从阿兰德出现后,简焕白就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之中,他按了按自己的鲨鱼齿,指腹留下了浅浅的压痕。
不疼。
他又略微使了点力气,上下牙同时发力,淡淡的血腥气涌了出来,几秒后又被愈合的皮肉挡了回去。
还好,也不算疼。
简焕白单手撑着桌子,双眼在陆浮的后颈来回打量,透过黑色的西装,他似乎能描摹出少年脆弱的颈。
要是能咬一口该有多好。
简焕白舔掉伤口处渗出的缕缕血丝,铁灰色的瞳孔像是一汪倾泻的水泥,光是看着就让人难以呼吸。
他会很轻的,绝对不会让陆浮痛。
“咔。”
简焕白低头看着被自己无意识捏碎的桌角,五指张开抖落些许碎屑,不满的说:“傅以榕怎么这么抠搜,不能用点好料子吗?”
他是懂倒打一耙的,什么材料能挡的住顶级Alpha的全力一击?齐列的脸皮吗?
阿兰德侧身和周围的人说了几句,独自走了过来,除了简焕白外,另外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精神了起来。
时旭和成煊是知道阿兰德和陆浮有过节,担心他趁此机会找麻烦,谢寅就是单纯的怕虫。
“首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阿兰德直接无视了四个Alpha,主动和陆浮打招呼。
陆浮眼尾微垂,面上看不出情绪,用一种说教的口吻回道:“下次要想到。”
阿兰德面色僵了僵:“当然。”
“你还有什么事吗?”陆浮眼神飘了飘,并没有落在阿兰德的身上:“没事就回去吧,还有不少人等着你呢。”
阿兰德有些气结,陆浮今天怎么回事,对他这么不耐烦。
“首席,我只是想和熟人待在一起而已,毕竟,这里的主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傅上将,杀了我们不少子民。”阿兰德说着茶里茶气的话,表情倒是完全不配合。
你但凡表现的害怕点我都能配合你演下去。
陆浮完全不吃阿兰德这一套,问道:“那你怎么不带西蒙来?他不是和你更熟?而且他更强,要是傅以榕突然犯了杀虫瘾,还能给你当挡箭牌。”
哈,人类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生物吗?
阿兰德咬碎了一口牙,皮笑肉不笑的说:“是我思虑不周了。”
陆浮理解的点点头,提醒道:“下次要考虑清楚,万一是鸿门宴怎么办?”
【018:适可而止,他好像快破防了。】
【陆浮:没事,我这有四个挡箭牌。】
【018:还是你思虑周全。】
那是当然。
陆浮永远不打没有挡箭牌的仗。
阿兰德低头看着酒杯中倒映出的自己,面色难看不说,笑容也虚浮在脸上,看不出一丝真心。
一名侍者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阿兰德蓦地收了表情,维持住自己矜贵傲慢的形象。
侍者在陆浮身侧站定,弯下腰低声道:“陆先生,我家主人请齐家主和您十分钟后上楼一聚。”
好正式的称呼,听得陆浮都以为自己终于被当成人了。
选票超进化——人形选票!
【018:别多想,你只是顺带的,记得谢谢齐列。】
【陆浮:齐之裕怎么说?】
齐之裕快急死了。
他一边和空气对骂一边反复刷新终端、检查网络、叫来了四个小弟帮他检查接线情况,发现网络没问题后骂得更欢了,嘴边都冒出了燎泡。
谢寅已经二十分钟没给他发过消息了,要么就是他被陆浮发现了,要么就是谢寅出事了。
平心而论,齐之裕希望是后者。
焦虑的啃了二十分钟手指,齐之裕在小弟的鼓动下,终于下定决心,主动给陆浮发一条消息。
三十秒。
一分钟。
两分钟。
看着齐之裕反反复复呼气吸气,眉毛都快打结得能织毛衣了,依然始终按不下发送键,一名Alpha转了转眼珠,提议道:“要不,齐哥你问问时旭或者成煊?”
问个屁,时旭被他拉黑了,成煊又是个不可信的。
齐之裕抿了抿唇,将聊天框里排了五行的消息删删减减,最终发出去只剩下一句话。
【晚上8:45
QZY:要不要换个更有用的恋人?】
陆浮瞄了眼终端,瞳孔放大了一瞬。
啊?
可是我单身啊。
【018:怎么办,他A上来了!】
【陆浮:不要慌,这个时候只要召唤万能的挡箭牌齐列就行了。】
【晚上8:47
fufu:你说这话之前,得到齐老师的允许了吗?】
好了,快点知难而退吧。
齐之裕看着屏幕上的黑色字体,他无意识的舔了舔嘴边的燎泡,刺痛。
齐列的存在就像一根扎在齐之裕骨缝里的刺,平日里还能可以忽视,但每到雨天,就会钻心的疼。
“我和陆浮见面那天,”齐之裕突然开口:“五等星是不是在下雨?”
四名Alpha互相看了看,最后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齐之裕却肯定道:“不会错的,那天一定下雨了!”
他又想起了少年滴水的发、咬着烟靠过来的体温、还有那句舌头换吻的笑言。
齐之裕抬眼看向挂满了装饰品的墙壁,地下宿舍密不透风,隔音效果极佳,既隔绝了外界的探索,也阻拦了Alpha对环境的感知。
他抬手摸了摸冰凉的墙壁,眼神忽明忽暗:“外面,现在是不是在下雨?”
这一次,他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陆浮也得到了齐之裕的回复。
【晚上8:52
QZY:谢寅给过我一个很好的建议,我决定采纳。】
什么意思?
陆浮还没想明白,齐之裕的消息又来了。
【晚上8:53
我是自愿做三的:如果小叔死了,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帮你。】
齐之裕紧张的捏着手里的终端,他一口接着一口灌水,流淌的液体在身体里激聚,却压不住喉间的干渴和心头的燥意。
他知道陆浮的秘密。
谢为祯是陆浮杀的。
齐之裕已经借谢寅的手找到了那段监控录像,里面记录了从陆浮离校到他进入南区的全过程,可惜南区没有摄像头,不然他还能看到更多。
除了谢寅拷贝后交给他的备份外,那天的监控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齐之裕掌握着独一无二的把柄。
等待陆浮回复的时间里,齐之裕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了秘密相册,拇指按住了封面上穿着卫衣的人影。
【系统提示:是否删除该录像?注:一旦删除无法找回,请谨慎决定。】
“叮。”
终端最上方,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齐之裕没有去看,刻意的回避了视线。
【确认删除】
【录像已删除】
一切完成后,Alpha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揉了揉脸颊,点开了刚才弹出来的消息框。
【晚上8:55
fufu:我不接受空头支票。】
【晚上8:55
fufu:证明给我看。】
证明什么?
陆浮想要做什么?
齐之裕的脑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一个五等星平民顶着无数流言蜚语走到这一步,他想要的会是什么?
简单的钱配不上他付出的努力,那就是权了。
他突然想起陆浮在接受维度直播采访时说过的一句话:今年的议会初选要开始了。
齐之裕低下头抓了抓蓬松的红发,他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狐狸眼定定的盯着膝盖。
陆浮在关注议会初选。
陆浮想要进入议会!
如果说第二阀成家与军部关系匪浅,那么谢尔诺、齐、时三阀就是议会三巨头,高位几乎都被这三个姓垄断了。
“齐哥?你要不要喝点水?”一名Alpha担忧的蹙眉:“你看起来状态很糟糕。”
比在训练室被成煊揍得体无完肤还要糟。
齐之裕机械性的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翻涌的喜悦混合着水流在身体里扎根,连带着Alpha侵略性十足的信息素都变得湿润了。
只有他知道陆浮想要做什么。
**
罗菲蒙特庄园
陆浮指尖滑动着聊天界面,齐之裕发来的消息堪称惊悚,新改的网名也非常有特色。
齐之裕这么努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陆浮仔细想了想,把酒杯放下了。
他怕再喝两口,齐之裕就直接效仿简焕白,恭恭敬敬的把齐列送去墓园里降解了。
【018:你要是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齐列,挑拨离间,齐之裕就能重开了。】
【陆浮:错误的,齐列看到这个只会高兴。】
高兴他的侄子居然这么绝情,为了自己的私欲能够对亲叔叔下手。
这才是齐家人该有的样子。
侍者又来了,这一次,他是来给陆浮带路的。
与四个挡箭牌、一支箭告别后,陆浮跟着侍者上了二楼。
这里的动静逃不开任何人的眼睛,奥莱拉若有所思的望了过来。
和一群不爱看星网的老东西不同,他知道陆浮,甚至看过陆浮的直播,也派人调查过一二。
敏锐的奥莱拉确信陆浮和教廷、或者说,陆浮和神有关。
多亏了他的十六弟,奥莱拉对一切与神相关的东西都抱有十足的警惕。
时旭踱了过来,举起酒杯做了个样子,“恭喜,你终于可以做谢尔诺家的小皇帝了。”
奥莱拉温和的笑笑:“你知道你刚才在陆浮旁边笑得像个智人吗?”
时旭摇摇头,感叹道:“你眼里看到什么,恰恰说明你是什么样的人。”
奥莱拉怜悯的看着他,“攻击性这么低,你平时没看过自己新闻下的恶评吧?”
拍了拍Alpha的肩,奥莱拉轻笑着劝道:“多学学,别以后进了议会话都说不明白。”
少女踩着轻快的步伐远去,时旭掸了掸肩,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腰背挺得笔直,站似一棵松。
成煊慢悠悠的问:“你又在矫正腰间盘突出?”
时旭拧眉:“都说了我没有腰间盘突出,这只是预防。”
骗骗兄弟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
**
陆浮跟着侍者走上二楼,男人推开一扇房门,摆出请的手势:“劳烦您在这里等一会儿。”
陆浮微微颔首,走了进去。室内没有什么特别的程设,一个木质长桌,两个双人沙发,一盆绿植,朴素的不像话。
看不出来,傅以榕居然喜欢这种风格。
【018:你喜欢哪种?】
【陆浮:我没有审美。】
陆浮会把他拥有一切堆满房屋,像贪婪的恶龙一样盘踞在财宝中央,被金光璀璨的华丽物件淹没。
他喜欢会发光的东西。
傅以榕不在屋里,应该是先去见齐列了,陆浮不指望齐列能在傅以榕面前为他说什么好话,反正就算齐列昧着良心说了,他也能用实际行动打破。
二楼走廊最里侧的房间,傅以榕和齐列相对而坐。
齐列同他话起了家常,“我本来最看好齐之裕,几个孩子里,他是唯一一个第一次拿枪就敢对准我的。”
说到这,Alpha抿唇笑起来,语气遗憾:“可惜,他不知道枪要先上膛。”
傅以榕托着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其他侄子?”
“都死了。”齐列语气不咸不淡的说。
“嚯,”傅以榕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怎么死的?被你的控制欲逼死的吗?”
齐列不悦的抿唇,“你在故意惹我生气吗?”
“别误会,”傅以榕耸肩,“我只是将嘲讽别人当成了保护自己的方式。”
齐列轻轻呼出一口,道:“他们都死在了内部倾轧中。”
即使是两国交战最为激烈的时候,门阀依然没有停止明争暗斗,年幼的继承人们更是备受瞩目,各个都站在风口浪尖。
齐之裕纯粹靠□□够强,硬生生扛过了暗杀和投毒,他要不是顶级Alpha,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培黄土。
傅以榕完全不能理解,语气充满了困惑:“他经历了那么多怎么也不见变聪明?”
齐列也不知道。
基因突变吧。
上半身陷在沙发里,陆浮给灰鸦发了条消息过去。
【晚上9:00
fufu:你是077?】
灰鸦不知道在做什么,居然秒回。
【晚上9:00
鸦鸦嘎嘎嘎:嗯。抱歉,我也是才知道。】
【晚上9:00
鸦鸦嘎嘎嘎:我不记得我们的过去了…你会生气吗?】
不记得好啊。
就怕你和041又来找我拔河。
【晚上9:01
fufu:不会,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灰鸦没有一点藏私,将小灰狗发现手环、卡勒追击、以及自己失忆的事全盘托出。
【陆浮:他真的不是给我编了个韩剧吗?】
失忆都有,味儿太正了。
【018:问问他卡勒怎么样了,既然是傅以榕的手下,说不定以后你们俩还要做同事呢。】
说得好。
接和我竞争的同事都是这个水平。
【晚上9:10
鸦鸦嘎嘎嘎:卡勒现在还活着,我担心他回去对傅以榕乱说,暂时把他关起来了,要把他放了吗?】
卡勒才不会对傅以榕说什么。
077不记得,不代表陆浮不记得,卡勒既然是教廷的人,他和傅以榕就绝对不可能共享情报。
【晚上9:11
fufu:钱转走再放。】
切回列表,陆浮像是拉磨的驴赶场子一样给齐列发去了消息。
【晚上9:12
fufu:齐老师,傅以榕会不会不安好心啊?】
【晚上9:13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你怕他把你卖去黑市吗?】
这个倒不怕。
就像第三亲王能够在黑市上流通一样,漂亮的人类同样是备受欢迎的商品,但是,无论是黑市的买家还是卖家对陆浮都敬而远之。
那封录取通知书卖不掉的根本原因是那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晚上9:14
fufu:我怕他送我去见老乡。】
发送键刚点下去,脑中突然传来了018的提醒音,傅以榕人露面之前,信息素先透过房门钻了进来。
Beta虽然闻不到味道,对危险气息的感知却没有退化。
陆浮立刻收起终端,坐姿乖巧,笑容腼腆,活脱脱的三好少年。
男人推门而入,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年,近距离看这张脸冲击力更强烈些,“陆浮是吧?我叫傅以榕,你应该听说过。”
傅以榕手里拿着个骰盅,他随手晃了晃,清脆的撞击声响起,直到自己觉得足够了才停下。
手指扣住顶端,Alpha不急不缓的问:“你觉得会出现什么数?”
陆浮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报了个数:“六。”
【018: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066。
【陆浮:我胡说的。】
错了或者对了都不影响什么,傅以榕又不是来教他怎么出老千的。
傅以榕没开盅,翘着二郎腿往沙发扶手上一坐,“我以前是四等星赌场的打手,知道你是五等星居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会是一类人。”
“不过,我想错了,”傅以榕笑了声,“你比我野心大多了。”
“我当初选择进入只是想着吃口饱饭而已,拿命换前途,和在四等星也没什么不同。”
Alpha抖了抖翘着的二郎腿,红瞳微挑:“后生可畏啊,塞布星的孩子都能考进军校了…你有案底吗?”
陆浮在脑内过了一遍偶像剧流程,思考傅以榕下一句台词究竟是“我很欣赏你”还是“你很不错,做我干儿子吧”,却被他突然的问题砸得一懵。
啊?
有吗?
有的。
“我…”
我犯什么罪了,等会儿,让我列个清单。
然而时间不等人,傅以榕问这个显然也不是想听他辉煌的履历。
斟酌几秒后,陆浮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没有任何案底。”
Alpha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诚实是美德。”
整个塞拉法帝国,从门阀到平民,从教廷到星盗,有一个算一个,谁能配得上“诚实”二字?
陆浮:“……”
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傅上将,我真的没有任何案底。”陆浮目光真挚而坚定。
没被抓到过当然就没有案底了。
傅以榕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哼笑了声,“齐列有意将你安排到我的手下,先说下我的规矩,第一,不准反驳我的任何指令,第二,不准背着我和其他将级勾结,第三,不准队内恋情,能接受就点头。”
前面两个陆浮都能理解,第三个是什么情况?
发挥不懂就问的好习惯,陆浮举起手,真的问了出来。
傅以榕托着下巴叹了口气,道:“我手底下基本都是Alpha,当初,有个少尉在战前被队友撅了没恢复过来,差点死在前线。”
【018:……】
【陆浮:……】
好震撼人心的理由。
【陆浮:所以这位少尉和他的队友也是我未来的同事对吗?】
【018:恐A同了。】
得到陆浮的肯定回答后,傅以榕从沙发上站起来,“行了,我要准备下去致辞了,你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来我手底下,有决定了就让齐列转告我。”
Alpha侧头笑了下:“来了之后就没机会后悔了。”
傅以榕的军团每天不是在抓星盗就是在横行霸道,比S级大星盗还嚣张,在军部,甚至在整个塞拉法帝国名声都不好。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专业对口。
陆浮微微低头,紧跟着站起身:“您慢走。”
目送Alpha离开,陆浮伸了个懒腰,按住桌上的骰盅随意晃了晃,三颗骰子不断的撞击,骨碌碌的声音不绝于耳。
“哒。”
开盅。
三个六。
**
傅以榕的致辞陆浮没听,他一直待在楼上的房间,直到宴会结束。
齐列推开门,看到少年拿着三个骰子扔着玩。
他的技术进步的很快,三个骰子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标准的圆,一个接一个落回陆浮掌心,再被少年毫不留情的抛起。
“别玩了,我们该走了,”齐列薄唇微抿,“刚才我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但如果运作得当,也能算好消息。”
“什么消息?”陆浮把骰子塞进口袋,走到齐列身前,抬手将长发拨到耳后,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齐列只说:“人多口杂,离开这再说。”
陆浮不语,如来时一样安静的跟在齐列身后,做一个阴森的背后灵。
直到上了车,齐列才终于放心的开了口:“谢为祯死了。”
哦。
你才知道啊。
“啊?”陆浮配合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像是某种啮齿类。
在齐列愕然的眼神下,陆浮缓缓地放下了捂住唇的手,好像是有点太过了。
齐列清了清嗓子,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眼尾流露出一丝精光,他温和的说:“我知道你和谢为祯关系不一般,如今谢为祯死了,你失去了最大的靠山,陆浮同学,你要考虑清楚,趁现在换个东家还来得及。”
哟呵,挖墙脚?
合同已经签了,齐列也不需要他做额外的事,与其说是挖墙脚,倒不如说是警告陆浮,没了谢为祯,他在齐列面前要伏低做小。
陆浮明白了他是意思,不安的垂下眼睑,“谢家主死了,那,诺亚制药以后…”
“这你不用担心,谢家有得是能背锅的人。”
你说了背锅吧,你说了吧!
陆浮不再说话,像是认了命,全程沉默不语,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的雨,玻璃上爬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少年冷白的面容。
谢为祯死的那天,雨也这么大。
齐列将陆浮送回第一军校后就离开了,只给陆浮留了一地的汽车尾气。
陆浮礼貌的笑了笑,心里已经把齐列扔进了黑名单,缴费一百万可以考虑放出来。
**
没过几天,谢为祯抢救失败,遗憾去世的消息终于从各大知情人士的嘴里透露了出来。
谢家不得不公开了这一消息,并火速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然而,本该是谢为祯葬礼的日子,谢家尚且存活的几兄弟却都没有出席。
谢为祯的死让那些鬣狗一样的媒体们疯狂的追逐每一滴血,对于凶手身份和动机的猜测五花八门、铺天盖地,预计接下来几个月的头条都会和谢为祯挂钩。
谢家无意压下新闻,堵不如疏,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倾泻的红茶打着旋在杯中聚隆,在瓷杯的上方升腾起薄雾,朦胧了青年的五官。
同谢为祯眉眼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托着腮注视杯中的倒影,忍不住嘲讽的扯开唇。
“谢为祯人都死了,那些神像啊祭坛啊之类的还留着干什么?”
“你这么多年被流放在外当然不知道,”董事会成员之一斜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谢为祯认定了神真实存在,他已经找到不少线索了。”
谢寅:“?”
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名惨遭流放十年的兄长只抱臂冷哼,似乎对谢为祯的做法十分不满。
他们可以不出席,谢寅这个下一任家主,谢为祯的接班人不行。
Alpha无奈的提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给他的兄长送终。
余家名下的殡仪馆外被一辆辆豪车堵的水泄不通,事实上,除了这里,其他的街道上根本空无一人,首都星所有叫得上名字都上赶着来露一番脸。
谢为祯一死,全世界都吻了上来。
有人泪流满面,有人双目红肿,更有甚者是被下属刚从医院里抬出来的,病服还没脱,只在外面套了一件西装外套。
谢家人还没到,即使如此,也不妨碍他们作秀。
时旭撑着伞走下车,成煊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他们是少数几个知道谢为祯死亡真相的人,但这个真相就算说出去都不会有几个人相信。
谢家家主死在一名军校生手里,听着滑稽又可笑,可这偏偏是事实。
更可笑了。
“谢寅呢?他还没来?”成煊看了两眼,没瞧见他的身影。
“不知道,和他哥一样死在路上了吧。”时旭的话语有些刻薄。
“不说这个了,我们先进去吧,齐之裕呢?”
成煊平静的说:“他去接陆浮了。”
操。
齐之裕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脚那么灵活,去囚星踩缝纫机造福民众算了。
时旭没回话,这场葬礼来了太多外人,多陆浮一个不多,顶多就是又给维度送了个新话题罢了。
谢为祯的棺材停在正中央,后方还有一张遗照,板着张脸,没什么表情,像是一张证件照。
和尸体现在的表情一模一样。
也是一种音容犹在。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好兄弟谢为祯的葬礼,让我们祝他的的尸体发烂、发臭!
成煊垂眸看了眼终端,下压的眉头松了些,蓝眸中似有柔色划过。
“陆浮到了。”
殡仪馆外,齐之裕和简焕白又一次起了冲突。
当看到简家的车跟在齐家的车身后时,陆浮的拔河雷达“叮”的响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给成煊发去了消息,毕竟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为什么不是时旭,因为他有点像伪人,不适合参与到这场人类的斗争中。
齐之裕一手举着伞,一手牵住陆浮的手,待少年下车后,手腕微微倾斜,将伞面上积聚的雨水哗啦啦的甩了下去。
正好甩在了刚走近的简焕白脚边。
简焕白没理会被打湿的裤脚,缓步走到陆浮身侧,压低声音问:“谢为祯真死了?你下手那么狠?”
好问题。
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信吗?
“少胡说八道,”齐之裕语气讥诮:“没证据当心我告你诽谤!”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两个Alpha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缠斗,又被雨水冲刷着散去。
而对于姗姗来迟的成煊和时旭,他们只看到陆浮头顶叠着两把伞,左边站着齐之裕,右边站着简焕白,将Beta清瘦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
两个Alpha的伞倾斜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都想把对方的伞撞开,他们的背完全暴露在雨幕中,西装湿得能拧出水。
陆浮微微低下头,看向自己被一左一右抓住的两只手腕,尝试着挣了一下。
纹丝不动。
陆浮瞳孔颤抖,再次尝试了一下,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几秒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晃了一下。
哦,是齐之裕在动。
Beta听着不断敲击伞面的雨声,无声的闭上了眼,不再挣扎。
不然呢,杀了我?
而谢寅,他被堵在车里了。
你们有什么事情打一架算了,别堵别人车门口行不行?
有没有素质?
谢寅趴在车窗上,透过布满水珠的窗户看到了齐之裕的手搭在陆浮后腰上,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Alpha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小手不是很干净。
他无声的摇下车窗,雨水立刻被风吹了进来,毫不留情的打在谢寅俊俏的脸上。
齐之裕是兄弟他就不计较了,简焕白是吧,挡我车门口是吧,今天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没素质。
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鬼啦!
谢寅眯着眼避免雨水进入,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喊了起来:“哥,你死的好惨啊啊啊——!”
最后一个“啊”字甚至带上了转音,可见情深意切。
三人都是一惊,转身看了过来,谢寅得意的下了车,“好了,都别吵了,一起去看我哥的尸体吧!”
【018:好神奇,这就是基因突变吗?】
不好说。
像变异。
有了谢寅搅局,陆浮终于救出了自己的手,他迈上台阶,进馆前被里面的嚎哭声惊得一顿。
“等什么呢?”时旭跟了上来,浅笑道:“迈左脚进门,谢为祯又不能爬起来赶你走。”
陆浮垂下眼,似乎被他不合时宜的冷笑话逗乐了。
走进馆内,少年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厅内的人们,一张张悲戚的脸孔下各怀鬼胎。
也不知道今天哭一趟值多少钱。
“哥啊——嘎!”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冲了进来,像是一只猛进的野猪,“啪”的一声扒住了谢为祯的棺材边。
“哥!你怎么死了啊哥!你死了这么大的谢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了啊哥!我该怎么办,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嘿,复活吧我的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寅一边干嚎一边装模作样的用食指大力揉搓眼角。
泪水不够,红眼眶来凑。
谢家的保镖们涌了进来将分不清是哭晕了还是哭睡着了的客人们赶了出去,殡仪馆里瞬间清空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每一个都是在首都星也能称得上天之骄子的存在。
陆浮除外。
谢寅的哭声雷声大雨点小,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都因缺氧而发红。
陆浮叹为观止,谢寅看着比他哥还需要棺材。
在五等星他自诩见过不少抽象人物,在谢寅面前还是有些逊色,唯有那些满嘴神降的教廷成员能够与之一战。
谢为祯有这样的弟弟真是把运气都烧光了。
“他刚刚是不是偷笑了一声?”沈老二屈肘捅了一下身侧的Alpha,低声问。
“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Alpha难受的捂着耳朵,抵御谢寅的哭嚎声。
等谢寅终于哭完了,最后一位悼丧者终于登场。
“这是我兄长生前的好友,”谢寅一边说一边擦拭脸颊:“兄长曾说过,死后希望他能为他念上几句悼词。”
身着白袍,神色悲悯的青年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缓缓走到谢为祯的棺材前,微微颔首。
陆浮倏地笑了起来,怪不得谢寅要把那些人赶走,原来还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青年的打扮就像是明晃晃的把通缉令贴在脸上,人群中传来几道吸气声,却没人站出来阻拦他。
简焕白危险的眯眼,舌尖从鲨鱼齿上划过,看着青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他单手勾住陆浮的肩,凑到他的耳边说:“谢为祯胆子真大,居然和教廷余党关系匪浅。”
不,谢寅才是真的胆大。
谢为祯藏了一辈子的事,他嘴皮子一动就半公开了,他究竟是想让谢为祯名声扫地,还是想要谢家倒台?
这哪里是来念悼词的,这是来超度的吧。
第54章 痛也是奖励,要记得说谢谢
谢为祯生前一直在寻找神明存在的踪迹, 而整个塞拉法帝国中对神了解最多的毫无疑问就是教廷。
教廷余党藏得极深,谢为祯费了不少心思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无奈之下,他决定先暂停寻找教廷余党的计划,专心从门阀身上吸血。
季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南区生活了近十年的Alpha全身萦绕着一股颓废的气息,重的能掉下来的黑眼圈挂在脸上,他穿着谢为祯这辈子都不会碰的衣服,塌着肩站在华丽的大厅里。
谢为祯搭在膝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副全方位失败者的Alpha研发出了能够给他带来无数利益的药剂。
管家俯身倒为他茶, 季生看了一眼, 没动作。
“坐吧。”
有了谢为祯发话, 季生这才坐了下来。
谢为祯端着管家泡好的茶,袅袅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只能看到一双鸦色的瞳淬了冷意。
管家垂着脸小声的打了个哈欠。
你倒是喝啊。
谢为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季生奇怪的撇了他一眼,仰起头一口闷掉茶水, 管家眼疾手快,立刻满上。
“嗯?”
季生低眸看了眼茶杯, 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气音,似是疑惑。
管家从容的笑了笑:“您请。”
谢为祯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管家立刻低眉顺眼的退后几步, 离开了谢为祯的视线范围。
“你就是季生?”谢为祯的问题毫无意义, 但他必须得问一下, 不然流程不全。
季生“嗯”了一声, 捧着茶杯暖手。
谢为祯上半身后倾, 靠着沙发微微抬起下巴,“助理说你有事找我, 什么事?”
如果是预支工资之类毫无意义的话题,谢为祯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滚。
季生低下头,手指沿着杯壁一圈圈摩挲,音调毫无起伏,像是在念什么台本:“我听说您在寻找教廷余党的下落,我想知道,您有什么目的?”
谢为祯眼神冷了下去,沉默了几秒,他突兀的笑起来:“谁告诉你的?”
季生神色疲惫,吞下了一个欲打不打的哈欠,道:“您如果不想让人知道,就该做得再小心些。”
手里的茶杯被Alpha一把扫了下去,跌在厚重的地毯上,溅出的茶水浸湿了昂贵的异兽皮。
“听清楚我的问题,谁告诉你的?”
Alpha跨过一地的碎片,弯腰按住季生的肩,“说名字,少扯别的。”
季生挣了挣,肩上的手纹丝不动,他试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却被谢为祯轻易的按了回去。
两次反抗无效后,季生接受了自己被人摆布的命运。
Alpha懒洋洋的抬起眼皮,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恐惧,道:“谢家主,您难道猜不到吗?”
谢为祯横了他一眼,“再不说,我不保证你研发的药能救得了你。”
季生缓缓牵起唇,语气依然懒洋洋的:“别激动啊,谢家主,我是来帮你的。”
“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为祯先是一怔,接着露出狐疑的表情,本就不大的眼更是眯成了细细的一条线。
季生无论是打扮还是气质都与“教廷”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但要说季生骗他,又不像,骗子大多为了提高可信度都会装两下,哪有像他一样把“我不可信”写在脸上的。
谢为祯松开手,替季生将褶起的外套抚平,坐回了沙发,轻笑着说:“我不信你。”
“季生,你的生平资料诺亚的档案库里都有,在南区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你有过任何异常,你说你是教廷的人我就信,拿我当傻子糊弄吗?”
谢为祯翘起二郎腿,右手掌心向上摊开,举在身前:“拿出点可靠的证据来,我才能信任你。”
话锋一转,Alpha声线温和,内容却截然相反:“如果拿不出证据,我就拿你试新药。”
他的威胁在季生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卷发青年只道:“Alpha抑制剂9.0是我一手配制的,在原有的8.0基础上掺了点水。”
谢为祯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这个,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季生抬起左手,比了个手势:“Alpha抑制剂8.0里原有的微弱成瘾剂被我去除了,”话落,他又抬起右手说:“掺的水是从地下城运来的圣水。”
“啪!”
季生双手合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算算时间,现在Alpha抑制剂9.0应该已经在塞拉法帝国全线售卖了。”
谢为祯脸色有些僵硬,他知道塞布星有教堂,但那里早就被教廷遗弃了,因此,谢为祯从来没有去塞布星看过。
“圣水…不是普通的清水吗?”
当然不是。
季生没有兴趣长篇大论的为谢为祯解释圣水究竟是什么来历,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注射圣水的后果。
“他们会得到神的赐福。”
当然,它的另一个称呼是污染。
每一个注射了Alpha信息素9.0的人都会在无知无觉中被神标记,成为祂的盘中餐。
谢为祯不解,“神的赐福有什么不好?”
季生笑了,“如果您也想注射的话,我一定不会拦您。”
谢为祯如果还不明白“神的赐福”不是好东西的话,那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微微蹙眉,谢为祯又问:“他们会怎么样?”
“虚弱、昏迷、死亡。”
季生站起身,在谢为祯面前张开双臂,满是疲态的脸上浮着一丝笑:“拥抱死亡才能拥抱神,您要是诚心想见神,就不该恐惧死亡。”
谢为祯不语。
他只是想要借神实现自己的愿望,没有牺牲自己的高尚美德。
“哥!”
旋转楼梯上跑下来一名少年,他穿着一身繁琐的长袖宫廷衬衫,黑色的背带裤勒着肩,齐耳的碎短发在跑动中晃动。
“齐之裕找我玩!我可以去吗?拜托了!我真的很想去!哥…”谢寅从最后三级台阶上一跃而下。
他兴奋的围着沙发跑圈,黑亮亮的眸子里盛着乞求和激动。
察觉到季生的视线,谢寅热情的抬手挥了挥:“你好啊,你是我哥的朋友吗?我叫谢寅!”
“安静点,客人面前像什么样子?”谢为祯一个眼神过去,谢寅立刻蔫了,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低着头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幼犬。
“哥…”谢寅刻意的拖长了嗓音,倒不是为了撒娇,纯粹是想恶心谢为祯。
果不其然,谢为祯的唇向下撇了撇,“行了,你去吧。”
“谢谢哥!你真好,好人就该长命百岁!”谢寅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一边喊一边跑出了大门。
对于平均寿命在两百岁的Alpha来说,长命百岁可不是祝福,是诅咒。
谢为祯眼不见心不烦的收回了视线,季生却记住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甚至印象深刻。
以至于在得知谢为祯的死讯时,季生第一时间想到了谢寅。
他深知门阀里没有简单的角色,谢寅的开朗假面也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手段。
谢为祯不可能死于简简单单的枪伤,季生不可避免的阴谋论起来,会不会是谢寅趁着谢为祯受伤,偷偷换了他的药?或是买通了医护人员,将谢为祯硬生生拖死了?
这一切疑惑在谢寅主动找上他时得到了答案。
“我哥生前很在乎教廷,做弟弟的当然不能让他愿望落空。”谢寅笑吟吟的推来一张星卡。
“这里面有一千万,我要你参加我哥的葬礼,为他念几句悼词。”
季生打了个哈欠,没有给出什么反应,他不是重物质的人,谢寅的钱对他来说没有任何诱惑力。
“不喜欢吗?”谢寅夸张的叹了口气,“那怎么办,我只有钱了。”
“啊,我知道了!”谢寅脸色变得比星舰的航速还快,又一次换上了笑脸:“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我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个你总该感兴趣了吧。”
季生…确实有点兴趣。
但他没表露出来,等着看谢寅能不能透露出更加劲爆的内容,果然,Alpha嘴上像安了个喇叭,什么都管不住。
“还有啊,你记得穿件白袍,教廷的衣服我弄不到,只有最普通的白袍子,将就一下。”
季生抬手截断谢寅的话,“谢为祯告诉你我的来历了?”
“没有,”谢寅理直气壮的说:“我偷听的。”
“这也不能怪我呀,你们聊天都不避人,就坐在客厅里,那不就是在勾引我吗?”
谢寅熟练的倒打一耙,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季生有点想扶额。
谢为祯的弟弟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我是教廷的人,你不怕被群起攻之吗?”
“我怕什么?”谢寅圆溜溜的黑眸里含着笑:“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袍而已,谁敢给我扣帽子?”
话毕,他又愉快的捧着脸说:“我还可以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任谁看都是一件普通的白袍,什么人会联想到教廷?到时候就该他们慌了。”
季生沉默了。
行吧。
“哦,对了,后面的我没听到,你能告诉我,我哥寻找神的目的是什么吗?”
你哥真的会从棺材里爬起来的。
季生闭了闭眼,道:“这是谢家主的秘密。”
谢为祯的野心太大,季生可不想一出门就被谢尔诺阀给绑了。
“哈——真可惜,”谢寅无趣的撇了撇嘴,“死人的秘密,知道了晦气。”
几天后,季生收到了谢寅的消息,让他现在赶往德古拉殡仪馆,履行当初的承诺。
你来真的啊?
德古拉殡仪馆内
“是我眼花了吗?那件袍子,是不是有点像…像那个、就是那个?”沈老二迟疑的问。
“算我求你,把嘴闭上吧。”温老八捂住他的嘴,满脸的无奈。
“都说祸从口出,”另一名Alpha摇摇头:“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季生在情绪各异的视线中走向谢为祯,余光突然瞄到了在一众Alpha中极其显眼的Beta少年,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陆浮?!
他怎么也来了?
懒散的青年被迫精神了起来。
虽然早就听说过部分犯罪分子经常会在时候回来参观自己的犯罪现场,但是你怎么连葬礼都不放过,谢为祯哪里惹到你了吗?
总不会是来补刀的吧?
宾客们不知道季生内心多么波澜壮阔,只看到这位疑似教廷成员的Alpha青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美人鱼,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起舞一般迟缓,神色从冷淡逐渐转向悲戚。
走走停停,走,停,走,停——怎么还不走?
瞧见这一幕,谢寅的哭声掉了十多个分贝,下一秒又重新升了回去。
等季生终于走到谢为祯的棺材边时,谢寅已经累了。
他扶着棺材边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了季生。
季生没有接到谢寅的眼神,双手交握置于胸前,仰着脸注视着高悬的时钟,干巴巴的念了几句话,背部肌肉已经绷到了极限。
有一道危险的视线在盯着他,是谁?
陆浮吗?
不,陆浮是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绝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露出恶意,这道视线的主人另有其人。
一张张面孔从季生的脑海中晃过,留在殡仪馆里的人不超过二十个,而这二十人里有理由对他升起杀意的只有一个人。
神明信徒,简焕白。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季生的时候,角落里在上演另一出大戏。
“学长,你的牙能不能收一收?”陆浮抬起手挡在自己的脖子和简焕白的唇之间,挑起的眼尾氤氲着墨色。
“快戳到我了。”
简焕白无辜的眨眨眼,“这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我的脸上难道写着“好骗”两个大字吗?
“学长,你只要把嘴闭上就行了,”陆浮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让你去拔牙。”
“那可怎么办,”简焕白有意逗他,脸贴得更近了些,笑吟吟的说:“我的牙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陆浮:我没读过书,不太懂,这就是呼吸作用吗?】
【018:没事,这是诈骗,你很懂。】
陆浮鼓了鼓一边的腮帮子,看着简焕白的眼神逐渐不对劲起来:“所以,学长你睡觉的时候也一直张着嘴吗?”
“不会打呼噜吗?”少年面露忧色。
简焕白噎了一下,低声说:“不会的。”
陆浮追问道:“那流口水呢?也不会吗?”
“不会。”简焕白语气十分坚定。
陆浮半信半疑的看着他,“Alpha已经进化到睡眠状态都能控制全身肌肉了吗?”
简焕白气笑了,他直起身,双手插兜看向窗外,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了Alpha英俊的脸。
一眼破防男。
西八。
陆浮如愿以偿的让简焕白闭上了嘴,开开心心的继续看谢为祯的热闹,季生虽然打扮有些出格,但至少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念《神经》。
众人都在做哑巴,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指出其中的问题来。
成煊的视线一直放在陆浮身上,有心人都看得出来简焕白对陆浮有多么容忍,当初陆浮给了他一刀,他不但没算账,还厚着脸皮凑上来。
下次陆浮要是再被他惹生气了,简焕白说不定能主动给他递刀子。
“别看了,只喜欢Omega的成煊同学,”齐之裕阴阳怪气的说:“看Omega去。”
成煊只把他当空气。
要帮忙出主意的时候叫他们好兄弟,不用帮忙的时候把他们当情敌,齐之裕这一套双面人不比齐列做得差。
“哑巴了吗不说话?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治治?”
成煊撇了他一眼:“除了你,没有Alpha会在医务室待上超过三小时。”
无视齐之裕骤变的脸色,成煊向右侧跨了一步,身体力行的表明对齐之裕的抗拒。
齐之裕冷哼一声,诺加算什么,时旭算什么,简焕白算什么,成煊算什么,小叔算、算了…可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反正都不算!
只有他,才是知道陆浮真正想要什么的人!
**
塞布星
灰鸦踩着卡勒的小腿,将他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都搜刮了一遍,理所当然的逼着Alpha解锁了终端。
卡勒的联系人很多,他虽然没有功绩,但好歹也在军部待了这么久,人缘意外的还不错,不少人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消息。
“哪个是傅以榕?”
卡勒愣了一下,道:“哇咔咔大魔王。”
好别致的名字。
灰鸦想着从军部手里敲一笔赎金,点开了备注为“哇咔咔大魔王”的聊天框,对方只在今天凌晨发来了一条消息。
【哇咔咔大魔王:棺材已经寄到塞布星了,货-到-付款,记得签收。】
卡勒忐忑的仰着脸,“怎么样?上将愿意赎我回去吗?”
不好说。
他好像比较希望你的骨灰回去。
灰鸦将终端递到卡勒眼前,“你自己看吧。”
卡勒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过去,几秒后爆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天杀的傅以榕老子杀了你!”
下一秒他又立刻可怜兮兮的掐着嗓子哭嚎起来:“007,你不能杀我呀,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灰鸦嫌弃的推开抱着他大腿的男人,卡勒不依不饶的再次扑了上来:“我有钱,你放我走,我去首都星星行里取,杀了我不划算的!”
他一个用力过猛,把灰鸦的斗篷扯了下来,清俊的Alpha一瞬间瞪大了眸子,从他的肩到后腰处空荡荡的,只剩下几缕肉丝攀附在骨缝里。
卡勒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给他重新披了上去:“意外,意外,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灰鸦阴沉着脸将斗篷重新披上,这几天要看守卡勒,他没时间去教堂,没长回来的地方就先空着了。
“闭嘴。”
灰鸦警告的瞪了他一眼,给陆浮拨去了通讯。
“嗡——”
陆浮按住口袋里的终端,最后看了眼季生,转身走了出去,沿着走廊转个弯,是一片开阔的院子,少年倚着墙拿出终端,点了下接通键。
“陆浮,傅以榕放弃卡勒了。”
啊?
陆浮一时间没理解灰鸦的意思,直到灰鸦将聊天记录截图发过来后,他才笑了声。
“那就撕票吧。”陆浮轻描淡写的说。
竖着耳朵的卡勒立刻急了,他仰着脖子尽可能让终端收进自己的声音,高声喊道:“哎呀,这不是066吗?记得我吗?我是卡勒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记得。”
陆浮笑盈盈的说:“这么多年了,怎么才从少尉升到中尉啊?是不想做上将吗?”
“哈哈,我淡泊名利,不在乎什么上将头衔,”卡勒憨笑了声:“神的子民,怎么会在乎世俗呢?”
【018:他是不是在点你?】
那倒不是,命还在灰鸦手里,卡勒没那个胆子。
他应该是真的以为陆浮是神明的忠实信徒,毕竟066当初可是神眷者中颇受关注的教皇候选人之一。
陆浮淡声道:“把他装进棺材里,给傅以榕寄回去。”
终端里似乎传来了少年的低笑,“忘记说了,卡勒中尉,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什么?
卡勒眼珠转了转,突然福至心灵,听这意思,陆浮是打算加入教廷了?
我操,教廷现在已经有一个主教和一个代理教皇,陆浮要是再加把火,还不把整个首都星烧了!
灰鸦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我和傅上将一见如故,第二见半价,我猜,军部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灰鸦意外之余又觉得合理,陆浮考进了第一军校,以后本来也是要进军部的,去谁手下都有可能。
贫瘠的词汇量只允许他说: “那挺好。”
卡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
挂断通讯,陆浮低着头刷星网,声音端得是漫不经心:“再不出来我就告你视奸了。”
“啪嗒。”
一脚踩出水花,齐之裕从墙后走了出来,雨水打在他的肩上,发丝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耳边的红色珠串也在不断的滴落水珠。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你,”齐之裕有些紧张的用食指抠着掌心,“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想被打扰。”
陆浮放下终端,“你可以直接进入正题了。”
齐之裕站在雨幕里,忍不住提起了陆浮沾血的唇,“那天,你是不是亲了诺加?”
“有血是因为你把他的舌头割了吗?”
你在瞎猜什么啊!
陆浮面不改色,定定的看着齐之裕,这给了Alpha些许勇气,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齐之裕上前两步,眼神坚定的说:“每四年一届议会初选,上三阀各有一个举荐名额,陆浮,我会说服小叔举荐你。”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议会席位这么多年已经被门阀垄断了,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姓,近百年来都没出现过生面孔。
【陆浮:急急急,军部or议会?】
【018:做人不要太贪心,教廷吧。】
一人一人工智能同时沉默了几秒,“啪”的一下,很快啊,打通了任督二脉。
【陆浮:军部、议会or教廷?】
【018:都包的!】
齐之裕跨上了台阶,终于摆脱了雨水,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刃面薄如蝉翼,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陆浮下意识警惕起来。
齐之裕低着头,声音艰涩:“我记得,你的匕首在开学考核的时候坏了,用这个吧。”
“用这个、”
Alpha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下颚绷紧,缓缓屈膝,俊美的脸上停着几颗雨珠。
“咚!”
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闷响。
“用这个,割掉我的舌头吧。”
齐之裕在陆浮面前跪下,张开双腿,将匕首横着咬在嘴里,双手背在后腰处,像是一只引颈就戮的羔羊,向神明献上他脆弱的喉骨。
在谢为祯的葬礼上,他怀着隐秘的、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心思,将Beta少年刻进骨血。
陆浮似笑非笑的俯视着齐之裕,Alpha一定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脊背僵直,跪姿挺拔,像是一只骄傲的猎犬。
一缕灼目的红发被雨水压垮,缠在他的颈上,似是一道渗血的伤疤。
陆浮忽的笑了出来,他弯腰捧住齐之裕的脸,Alpha藏在湿发下的耳根瞬间染上了红色,炙热的情意几乎将水珠蒸发。
冷白的毒蛇凑到他的耳边吐出蛇信子,用柔软的身躯一圈一圈勒死中意的猎物。
他问:“这是你的愿望,还是你的条件?”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扎进了胸腔,再多的考量都被这一刀戳成了糜烂的碎肉,连带着齐之裕的心脏一起被丢进下水道。
愿望。
愿望!
不需要吻,割掉舌头何尝不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偏爱?
陆浮看懂了齐之裕的眼神,他低低的笑出了声,殷红的唇弯出镰刀般的弧度。
他握住刀柄,从齐之裕口中抽出匕首,Alpha的唇角开裂,渗出血丝,却仍在笑。
陆浮也笑。
俯首,唇与唇相贴。
齐之裕狭长的狐狸眼睁得溜圆,信息素在湿润的空气中炸开,争先恐后的填补这颗被陆浮挖空的心脏。
“唔——!”齐之裕吃痛拧眉。
痛楚将惊喜的情绪碾压,齐之裕的舌根传来剧痛,颈侧暴起青筋,自喉口发出痛苦的喘息。
“唔嗯…唔!”
Alpha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泪水混着雨水流下,他痛得上半身痉挛,却依然保持着标准的跪姿。
血汩汩的从唇边溢了出来,在鼻腔里逆流,痛楚重重的敲击脑神经,Alpha几乎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个残酷而血腥的吻中。
陆浮活生生咬断了他的舌头。
第55章 我就说AI取代不了人类
天空像是被撕了一个大洞, 暴烈的雨滂沱倾泻,齐之裕的耳边涌动着震震嗡鸣, 雨珠与天顶相撞,砸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啪哒。”
血滴落的声音很轻,融进了雨声中。
唇上的触感远去,齐之裕睁着布满血丝的眸子,仰视残酷的少年。
视线中一片朦胧,只能看到黑白分明的色块,齐之裕用力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 地面上多了一截断开的舌。
“嗬、呃呃!”齐之裕双手捂住嘴, 痛楚过后是隐隐的麻意,血从指缝中渗了出来, 滴在一片狼藉的西裤上。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失去语言功能的感觉依然让他感到剧烈的不安。
齐之裕上一次落入这么狼狈的境地,不能言语, 任人宰割,是在009号星舰上。
他和陆浮的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结局。
陆浮用手背抹去唇上的血污, 漂亮的脸重归白净,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我很开心。”
少年这么说着,双手微微下滑, 压在了齐之裕的肩上, 声音像是流动的蜂蜜般:“让我这么开心的, 你是第一个。”
齐之裕直愣愣的看着他, 缱绻的笑意盛在少年潋滟的桃花眼中, 劈头盖脸的冲着齐之裕浇了下去。
是什么填满了他被陆浮挖空的心脏?是沸腾的喜悦和无处宣泄的满足。
Alpha头一次感到了无助。
我在你面前,根本毫无胜算。
齐之裕想, 他一定知道自己这样很美,也一定知道爱他的人有多么痛苦。
于是Alpha抬起手,固执的将指腹的血点在了陆浮的眼下,像血泪,又像自瞳孔流出的毒液。
这才是你。
齐之裕咬着唇无声的笑起来,陆浮,是喝血的怪物。
**
殡仪馆内,气氛十分微妙。
谢寅整了这么一出,在场的Alpha们笑容都挂不住了,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倒是比一开始更有葬礼的氛围。
他们强行收回视线,聊着其他话题转移注意力。
“他们出去四十多分钟,齐之裕不会把陆浮绑架了吧?”开口的是温老八。
沈老二立刻摇摇头:“陆浮把齐之裕杀了埋尸的可能性更大。”
“埋什么,这里这么多棺材,随便挑一个呗。”
时旭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季生,和其他人不同,他在南区见过季生,彼时的他打扮得像个失业青年,任时旭怎么想也没想到季生居然和教廷有关系。
但他当时戴了陆浮给的口罩,季生恐怕没认出他。
陆浮…时旭瞳孔骤缩,陆浮当初特地给他递口罩,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吗?
他究竟什么时候就在谋划刺杀谢为祯了?
不,不,时旭抬手机械性的摸了摸耳链,翠色的眼神经质的瞪着季生的背,思维像是恣意生长的藤蔓,将Alpha的身躯一寸寸捆紧,吊高。
时旭像是悬在崖下的木偶,进退两难。
他究竟是什么人?
陆浮以S级评分考进第一军校,压过一众Alpha成为一年级首席,再到杀死谢为祯,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个月之内。
时旭猛地抓住成煊的手,Alpha被他吓了一跳,刚想甩开,又被时旭古怪的表情转移了注意力。
他眯起蓝眸,用另一只手在时旭的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谢为祯看不惯你左脚进门,找你来了?”
时旭扭过脸,声音压低,“你和陆浮找到祭台的那次,他的表现是不是有些古怪?”
“你指什么?”成煊发觉了时旭的异常,反问道。
“他很熟悉那段路,他知道哪里能够藏人,他看到祭台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时旭的脑中浮现出一幅幅图像。
那时他躺在治疗舱里,面目全非,成煊却和陆浮独处,甚至是生死相依。
人怎么能这么好命呢?
时旭紧了紧牙关,怀疑的表情凝固在了那张被媒体大肆称赞的脸上。
他们三个人里,成煊出身最好,实力最强,也是得罪陆浮最轻的。
他不声不响的就和陆浮拥有了无数难忘的回忆,却还在用“喜欢Omega”麻痹他人和自己。
在说谎吗?
在窃喜吗?
嫉妒的火蛇在暗潮下涌动,一口一口的咬开束缚时旭、也拯救时旭的树藤。
将Alpha吊在崖下的藤蔓剧烈的晃动,碎石自上方坠落,砸进看不见的深渊裂缝中。
成煊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怀疑陆浮是教廷余党?”
“怎么会?”时旭牵起唇笑了笑:“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而已。”
时旭说着有意无意的斜了眼简焕白,“要说和教廷关系最深的,非他莫属。”
简焕白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时旭的视线,冷笑着对他比了个中指:“滚。”
时旭不紧不慢的拨了拨额发,微笑着回道:“学长,脾气爆就喝点中药。”
见简焕白脸色不变,他又添了一把火:“也能顺便调理调理睡觉打呼噜的问题。”
简焕白铁灰色的瞳孔中透出冷漠,他并没有被时旭激怒,而是看向成煊道:“你不管管易感期的学生吗,副首席?”
第一军校从来没有副首席的说法,简焕白的嘲讽对成煊来说不痛不痒。
他抽出自己的手,看着呼吸似乎有些重的时旭问:“你进入易感期了?”
时旭下意识摇摇头,迟疑了一秒,又说:“我也不知道。”
藤蔓向下滑了一寸,理智在断开的边缘岌岌可危,即使已经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时旭依然微笑着说:“可能到了吧,我没有感觉到信息素失控。”
成煊是谁,他要是信时旭的鬼话,早就滚去和齐之裕一桌了。
“简学长,麻烦你看着他,我叫人送抑制剂过来。”
话落,不等简焕白给出反应,成煊已经径直走了出去。
什么啊,简焕白不爽的眯眼,成煊看起来像个正经人,本质上也不过是个独裁主义者。
怪不得陆浮要挟持他。
“他是不是很讨厌?”时旭仰起脸,脊背渗出了冷汗,被西装布料吸尽,看不出半点端倪。
“我们三个虽然都是从小认识,但是他们俩从出生就是对头,当初我选择和齐之裕玩到了一起去,而不是成煊。”
时旭不紧不慢的说:“齐之裕是个脾气差的蠢货,成煊是个装得像人的衣冠禽兽,选哪个都令人作呕。”
简焕白耸肩,“你和他们半斤八两。”
时旭嗤笑了声,“挺好,你也是一样的货色。”
四个烂人,怎么偏偏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时旭突然有点想哭,他知道这是易感期导致的情绪起伏,但嫉妒和怨怼无孔不入,像是粘稠的墨汁染黑了他的心脏。
胸口一阵阵的发闷,将Alpha卑劣的情绪堵在血管里。
时旭一直以为自己只享受被追捧的快感,名声与赞美就是他的温床,可陆浮硬生生撕裂了他的茧,把丑陋的虫身拖了出来。
要破茧成蝶的前提是融化这具虫躯,而不是躺在茧里做着没有尽头的美梦。
“你的信息素熏到我了,”简焕白的声音将时旭的理智召回,他捏着鼻子说:“这么浓的味道,你多久没发泄过了?”
简焕白对于信息素的掌控力十分可怕,他轻易的闻出了时旭信息素中跳动的欲求不满的气息,狐疑的问:“你不会每次易感期都用抑制剂强行压下去吧?”
时旭压住还想向外窜的信息素,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对啊,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简焕白都要藏不住笑了。
Alpha第一次易感期普遍发生在十六岁左右,如果时旭连续三年多每一次易感期都在使用抑制剂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三年来都没发泄过。
顶级Alpha的欲望旺盛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
“挂个号吧,”简焕白幸灾乐祸的说:“现在说不定还有救。”
时旭眨了眨眼,隐约明白了简焕白的意思,他的脸色瞬间白了。
成煊正好回来了,他递给时旭一个巴掌大的黑色锦盒:“去外面注射,你的信息素太熏人了。”
熏死你正好。
时旭接过盒子,给了简焕白一个眼神,示意他保密,又对成煊道了谢,这才走出了去。
信息素在雨水的冲杀下淡去,时旭沿着捏着盒子看了两眼,毫不犹豫的扔进了灌木丛里。
哪怕没有简焕白的提醒,他也不会用成煊给的东西。
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时旭的思绪清醒了些,他心知成煊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有没有使用抑制剂,干脆不回大厅了。
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时旭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时,那双翠瞳猛地暗了下去。
这里是余家的地盘,又被谢寅清了场,除了来悼念谢为祯的人之外,不会有任何活物存在。
这血只能是陆浮或齐之裕的。
又走了几步,铁锈味清晰起来,时旭也辨别出了其中熟悉的信息素,他在此处驻足片刻,无声的笑了笑。
又**偷跑是吧?
刻意放轻脚步,时旭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转角,略微伸出脸,墙后的画面也映入眼帘。
他只能看到陆浮微微俯下的身,噙着笑的脸,跪而在下方的齐之裕正好处于视觉死角。
五指扣紧了墙壁,时旭呼吸困难,因易感期而一团乱麻的神经迸溅出火花。
是我啊。
跪在那的本该是我。
时旭直勾勾的盯着陆浮,指节用力到发白。
陆浮抬手,摸上了他的脸。
陆浮俯首,吻上了他的唇。
陆浮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嗬!”
时旭瞬间从幻想中回过神,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被雨声完美的掩盖。
他面色惊愕的看着陆浮,少年发现了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时旭又一次嫉妒了。
藤蔓彻底断开,摇摇欲坠的Alpha陡然失去了支撑,走上了与崖边碎石相同的命运。
**
时旭回来了。
成煊古怪的看着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时旭随口敷衍道:“我觉得比起使用药物,还是自己自力更生更好,不要总是依赖药物。”
成煊没想到他会直接把这种事说出来,这还有具尸体呢,多冒昧啊。
想起简焕白提到时旭可能不行的事,他抿了抿唇,赞同道:“药用多了确实不好。”
简焕白都听笑了,你们俩说的是同一种药吗?
葬礼结束后,谢寅送别了所有人,除了早早不见的陆浮和齐之裕。
他给齐之裕发了条消息后便不管了,带着季生上了车。
隔离板缓缓升起,司机的后脑勺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后,谢寅激动的拉着季生的袖子喊道:“你看到没有,他们的表情也太好笑了!”
“喂喂喂,神真的存在吗?那个圣水不会是你胡说的吧?要是真的这么可怕,那整个塞拉法帝国的成年Alpha岂不是全都被污染了?”
季生头疼的闭上了眼,将自己的懒发挥到了极致,没几秒就睡了过去。
谢寅没得到回答,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如果季生没有撒谎,那么所有Alpha都将成为教廷的人质,而卖出抑制剂的谢阀则是教廷的帮凶。
他们绑架了整个帝国!
“教廷,要卷土重来了吗?”他低头喃喃自语。
“嗯。”
声音很轻,但谢寅听到了。
他抬眼看去,季生依然一副睡死过去的模样,谢寅突然眼神一凛,一把抓住了季生的手腕,将袖子向上撸起。
深蓝色的纹路显现。
季生的手臂上布满了交错的条纹,最长的一条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头,以谢寅多年精神小伙的经验,他确定这绝对不是纹身。
“这是什么?”
季生不耐烦的睁开一条缝,“这是神赐。”
Alpha抽回自己的手,抓了抓卷毛,语气平静:“你以后也会有的。”
谢寅“哇哦”的怪叫了一声:“真酷!”
**
爱需要用畸形的味蕾去品尝,才能把血当成蜜糖咽下去。
如来时一样,陆浮离开时同样坐了齐之裕的车,Alpha身上布满了雨水与血污,他用宽大的毛毯将自己裹住,挤到了陆浮身侧。
舌头重新生长的感觉并不好受,挥之不去的酸痒像附骨之蛆,在剩余的一截软肉里撕咬。
陆浮在看终端,随手揉了揉齐之裕的发,便不再理会。
Alpha只能不断的咽口水,忍耐着不合时宜的生长痛,依偎在陆浮的肩旁,暗自嗅闻少年的发丝。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傅以榕同意了,你明天就可以去军部报道。】
【此号为工作号,请勿发送垃圾信息:第一军校这边会保留你的首席身份,你是被破格提拔的“优等生”,第一军校以你为荣。】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陆浮没有回复,第一军校这样的安排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历届并不是没有因为格外出众而提前进入军部的学生。
只不过,他们至少也是二年级。
回校后,陆浮安安稳稳的上完了下午的课,并且得到了授课考试——齐列的多次夸赞。
由于上次维度直播放出的试卷评语,齐列对陆浮颇为赞赏的说法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舆论导向几乎都是在夸齐列有教无类。
包括陆浮第一次接受采访时从齐之裕的车上下来也变成了齐之裕受齐列的指示送他回来。
齐列如今的举动更是为这一传言添柴加火。
西蒙看出了点什么,偏头对阿兰德问:“殿下,您去赴宴那晚,齐之裕是不是没去?”
阿兰德兴致缺缺的“嗯”了声,“陆浮跟着齐列一道的。”
他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自从在陆浮那里看到《神经》后,夜里便时常做噩梦,往往都是到了后半夜猛地惊醒。
叫他回忆究竟梦到了什么,他又完全想不起来,几次下来阿兰德的状态明显不如最初。
他总是会无意识的抚摸脖颈,下意识的在玻璃前驻足,观察自己的虫纹是不是又在不知情的时候露了出来。
他想找陆浮问问原因,但陆浮太忙了,他几乎见不到陆浮落单的模样,即使是在傅以榕的宴会上,陆浮依然处于团团包围之中。
该死的人类,就不能让陆浮独处一会儿吗?
果然。
西蒙咋了咋舌,这才几天,陆浮就一脚踢开齐之裕,把齐列当成下一个踏脚石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阿兰德合上书,面无表情的望向台上的齐列:“你不会也相信齐列会是什么关心平民学生,亲自栽培好苗子的人吧?”
谁信谁傻x。
“当然不。”
西蒙不轻不重的笑了声,“殿下,你去宴会那晚,齐之裕发了不小的疯呢,整个Alpha宿舍楼都被惊动了。”
“你怎么知道?”
西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又指了指嘴:“问到的。”
他爱好深夜出去觅食,正好看见经常跟在齐之裕后面的四个Alpha满脸愁容,便上去搭了话。
从他得到的信息里,齐之裕对齐列所谓的“栽培”行为完全不赞同。
阿兰德揉了揉眉心,勉强打起了精神,说道:“齐列既然带陆浮去了傅以榕的私人宴会,绝对不会无功而返。”
“等着看吧,马上就要有大新闻了。”
第二天,陆浮如愿以偿登上了傅以榕的军舰。
**
继陆浮能否成为首席后,又一讨论贴在论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求助,crush今天亲了我,他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参加我一个世交长辈的葬礼,遇到了crush,中间交流涉及隐私,总之,crush亲了我一口,还咬断了我的舌头,但他其实有恋人,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有没有懂的人帮我分析一下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上位?】
【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处处是地雷,给我干沉默了。】
【人家葬礼,你俩在那又唱又跳的,合适吗?】
【调解情感多年,第一次体会到无力感,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直说吧,你要带什么货,鸭舌还是棺材?】
【疑似做小三失败出现的临终幻觉,要不然去挂个号吧。】
【我就说AI不能取代人类!】
【不是,帖主的ip怎么是第一军校啊…你们这群钱权两手抓的二代里居然也有恋爱脑,还上赶着当三?】
【我艹,第一军校?!那帖主说的葬礼不会是那个谁吧?】
【啊?在谢为祯的葬礼上…不是,啊?】
【同昨天参加谢为祯葬礼的,我好像知道帖主是谁了…】
【我说一个字母,Q。】
【上面的闭嘴,你想背后中枪自杀吗?】
齐之裕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掉马了,开学考核的直播也是,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快就能认出他?
咬咬牙,他回复了其中一条:别说那么多,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人顶着一个红色叮当猫的头像,名字叫做“七十五岁冷艳小三”,齐之裕瞅准了他也当小三,应该比较有经验。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兄弟,这个crush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要不换一个吧。】
齐之裕当即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只喜欢他,把握不住也是我自找的。”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那行,你舌头长出来了吗?长出来了就直接去问他:“你是不是也喜欢我?”,结束。】
齐之裕不太信任的问:“万一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机械人滑了过来,“有拜访者,有拜访者,请尽快处理。”
傅以榕按下发送键,拿起军帽往发顶一盖,“来了来了,别催了。”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继续舔啊。】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坚持。】
【七十五岁冷艳小三:没看到哥哥我舔到七十五岁了还是三吗?】
会客室
陆浮和齐列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端,齐列目不斜视,正视前方,嘴里却不安静。
“昨天,在谢为祯的葬礼上,你和齐之裕做了什么?”
陆浮玩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说:“亲了一口而已,别担心,你侄子还是处男。”
齐列微微挑眉,语气温和的说:“那么重的血腥味,年轻人要注意身体。”
“流点血总比挖了心好,”陆浮不在意的说:“这不是你要的吗?让齐之裕彻底沦为维护家族利益的机器,不为私情所动摇。”
“你不如找个人工智能,给他植入底层指令,这不是比齐之裕聪明多了?”
齐列坐姿笔直,绑好的红发垂在胸前,一条银链勾着颈压在米色的高领毛衣上,下方缀着枫叶形状的挂饰。
暗红的枫叶,齐家人一脉相承的发色。
他轻轻侧过脸,用眼睛将陆浮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我们齐家只认血脉。”
老古板。
“说起来,齐之裕回来后和我提了一件事,”齐列狭长的狐狸眼里透出精光:“你想进议会?”
“你侄子以为我想,”少年耸肩:“报名又不要钱,试试呗。”
说着,陆浮抬起一只眼,斜睨着他,突然话锋一转:“你不是要查谢家的药剂吗,怎么还没动手?”
齐列眼眸动了动,眸光微冷:“你知道什么?”
“没多少,”陆浮的薄唇弯起不近人情的弧度,分明在笑,却让人觉得疏离:“也就比你多一些。”
“比如,”陆浮抬起一只手,当着齐列的面懒洋洋的掰起了手指:“齐之裕晕倒的原因、是谁配置的药、里面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谢为祯死亡的真相、诺亚制药想用这个抑制剂做什么……”
“哎呀,”陆浮晃了晃手,眼神变得明亮而欢快,驱散了周身的郁气,笑着说:“我好像全都知道。”
“你呢?齐老师?”
陆浮上半身前倾,瞳似熠熠生辉的星辰,瑰丽的紫色看得人头晕目眩。
“你想知道什么?”
第56章 活下来,我就吻你
对于齐列因材施教的传言, 傅以榕最有发言权,他当初在第一军校上学的时候, 和齐列是前后辈的关系。
齐列明面上温和儒雅,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缺钱又没什么道德的傅以榕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他的跟班。
赚钱嘛,不寒碜。
拿着齐列给的高额报酬,傅以榕替他干了不少脏事,齐列很大方,除了最不值钱的钱外, 他随手给出的机会也足以帮助傅以榕一步登天。
包括傅以榕后来能够受到军部的招揽也有齐列的推动。
在傅以榕, 或者说, 在所有人的猜测中,齐列必然会如历届齐家家主一样, 在军部担任要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齐列居然选择了回到第一军校做一名普通的教师。
“你脑子进水了吗?”傅以榕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贬义, 他是发自内心感到奇怪。
齐列是什么人,与其相信他能甘心舍弃滔天的利益, 做一名高尚的人民教师,傅以榕宁可相信他被虫族绑架了。
天台上,两名Alpha之间空了一米多的距离, 一人双手撑着栏杆, 闭着眼享受微风拂面, 另一人双手抱臂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
“注意你的用词。”齐列狭长的狐狸眼微眯, 语气冷淡。
傅以榕手臂一弯, 上半身几乎趴在了栏杆上,懒洋洋的说:“那我委婉一点问, 水强闯了你的脑子吗?”
“放弃军部这么大的蛋糕跑来教书,齐列,我不记得你是这么善良的人,”傅以榕扭过脑袋,笑道:“校长救过你的命吗?”
“哦,不对,”傅以榕摇摇头又问:“你叛国被校长看见了?”
“现在闭嘴的话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又擅自处死俘虏的事。”
齐列琥珀色的瞳在灯光下摇曳着流光,他扬起唇,摘下手里的终端扔了过去。
“啪。”
傅以榕没接,放任终端砸在了他的脚边。
“大家都不是学生了,你还来这一套,”傅以榕踢开地上的终端,翻了个白眼:“你又抓到我什么把柄,我才不看。”
“你最好还是看看。”
齐列仰起脸,凝视着天台对面的另一栋建筑,白金色的金属外壳在夜色下蒙上了一层阴影,那里是第一军校的会议室,也是藏着所有秘密的地方。
他重新看向傅以榕,轻笑了声:“里面的情报可不只有你一个人。”
傅以榕面色微凝,他弯下腰捡起了价格昂贵的终端,屏幕亮起,一张照片占据了视野,下方是一行白色的小字:卡勒·克里曼斯,教廷高层成员。
“卡勒…他才来我手底下没两天吧,我现在有点担心你究竟在军部安插了多少眼线了。”傅以榕笑吟吟的关了终端,红瞳微沉。
齐列不咸不淡的说:“放心,我不会做的太明目张胆的。”
这还不够明目张胆吗?很好奇你对明目张胆的定义是什么。
傅以榕撑着栏杆直起身,“你既然已经查到了他的身份,接下来呢?”
Alpha凌厉的凤眼长而挑,即使面上挂着笑,依然让人觉得背后发寒:“杀了他,还是利用他找到教廷余党的根据地?”
齐列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定了定,眼神耐人寻味:“你对教廷似乎敌意很大啊,有什么我没查到过往吗?”
“那倒没有,”傅以榕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银发在夜风中飘动,“我只是平等的讨厌所有人而已。”
“教廷要是给我钱,我就破例不讨厌他。”
齐列语气嘲弄的说:“教廷要是给你钱,整个塞拉法帝国都会替他们感到遗憾,居然把宝贵的财富浪费在你身上。”
傅以榕从来都是拿了钱就跑的典型,要不是他把齐列当成了长期饭票,齐列又是个心胸狭窄不好得罪的人,傅以榕也不会替他干活。
傅以榕表情无辜的摊手:“我好心帮助教廷提高警惕心,他们难道不该付我学费吗?”
“万一有朝一日教廷改头换面再次做大做强,那我也算是教廷的贵人了。”
齐列无言以对。
真不要脸。
傅以榕双手插兜,像是有些冷:“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回第一军校当老师,别拿什么助力教育事业的场面话来糊弄我,我不信。”
齐列懒得理会他,傅以榕却不依不饶,一连说出了七八个天马行空的猜测,其中甚至包含了齐列暗恋校长,妄想来一场年龄跨度极大的办公室恋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傅以榕表情夸张的捂住脸:“不会吧,真让我猜中了?”
Alpha一分钟换了八个表情,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我很少站在校长那边…”
“他走路都费力,你还是不要折磨老人了。”
齐列静静的看着他演,表情没有半点波澜。
等傅以榕终于安静下来后,齐列轻声问:“你去过不少次会议室,难道从来不好奇暗室里究竟有什么吗?”
“父亲告诉我,第一军校是军部的育婴袋,可军部内部势力分割严重,既然如此,第一军校究竟由哪一派掌控,其中又藏了什么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不啊。”
傅以榕摇头:“我对任何秘密都不感兴趣。”
齐列气笑了,傅以榕的性格能在军部活下去全靠自身皮糙肉厚,不然早就在战场上被友军“误伤”了。
“总之,我现在已经有一些线索,”齐列道:“第一军校和教廷关系匪浅。”
“又是教廷,他们是蟑螂吗无处不在。”
傅以榕揉了揉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散漫的说:“你不如直接把教廷连根拔起算了,他们才是万恶之源。”
齐列没给出回答,他垂着眼,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最终齐列还是放弃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教廷与不少门阀依然牵扯深厚,要是真把教廷逼到绝境,齐家难保不会被群起而攻之。
之后的几年,齐列和傅以榕各忙各的,偶尔见面也聊不上几句话,直到齐列发现了一座远离活动区域、人迹罕至的陌生建筑。
他看到了祭台。
**
星舰会客室,机械人上完茶和点心后就滚着轮子离开了,当陆浮问出那番话时,房间里只有他和齐列两人。
齐列缓慢的捏住小指的戒指轻轻扭动,垂下的狐狸眼像是被野兽咬了一半的月牙。
他莞尔一笑,本就俊美的脸更加惹眼:“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018:笑什么笑,不正经。】
【陆浮:他看不起人工智能伤到你了吗?】
018没回话,看来是真的伤到了。
陆浮细细的打量齐列,根据官方资料,齐列三十出头,一辈子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不顺心的事。
这不是巧了吗,陆浮最擅长给别人找不痛快。
“做交易要先开价,齐老师,你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
齐列眸色冷了冷,笑容不变:“议员席位?”
陆浮低下头,有些腼腆的眨了眨眼, “都行。”
齐列扯了扯唇,说陆浮的野心大,一个小小的议员席位就能让他满足,说陆浮的野心小,议会和军部他两个都要。
到底是五等星出来的,不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贪多嚼不烂。
Alpha轻易的答应了他的要求:“一个月之后,你就能去议会大厦报到了。”
【018:!】
【陆浮:!】
【陆浮:这才是真肥羊。】
齐列位高权重,无论在军部还是议会都能随手插进去一支篮球队的人,别人撞碎南墙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嗤之以鼻。
只需要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得到想要的情报,对齐列来说省时又省力,这是双赢。
陆浮眼神都柔和了起来,“齐老师,我回去给你做张PPT解释来龙去脉。”
齐列:“……”
倒也不必。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条小缝,傅以榕先伸了个脑袋进来,确认房间里只有齐列和陆浮,他才终于闪身进入。
往沙发上一坐,傅以榕面色惊讶:“我还以为你不包售后呢,怎么一起来了?”
“少贫嘴,我还有事要处理。”齐列直接将陆浮的档案扔到桌面上,一点儿不客气。
傅以榕翘着二郎腿翻看陆浮的资料,军帽斜斜的扣在头上,语气吊儿郎当的说:“哟,抓过星盗,很有经验嘛。”
陆浮只是笑,眼神有意无意瞟了下齐列,柔声说:“都是齐老师教得好。”
齐列战术喝水。
傅以榕给了他一个揶揄的眼神,继续看下去:“嗯…在约勃星驯服了一只体型逼近异兽王的巨蛇、抓住了A级星盗团,还得到了鱼怪和骨鸟的晶核、发现了教廷余党的驻地…”
傅以榕不念了,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你这个履历,来我这儿屈才了。”
傅以榕不得不怀疑陆浮是不是别有目的。
陆浮抿唇:“您不愿意要我吗?”
少年神情落寞,眼圈一秒发红,快到傅以榕都没反应过来,那双桃花眼中就已经满盈着水雾了。
傅以榕:“……啊?”
齐列也不禁侧目,狐狸眼眨了眨,目露疑惑。
我不敢高声语,恐惊演技人。
“不儿,”傅以榕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弯下腰脖子扭过来自下而上的看着陆浮的脸:“真哭啦?”
假的。
陆浮抬手掩面,再放下时眸子已如最初时清亮:“傅上将,我之所以考上第一军校,冒着生命危险去驯服巨蛇、追捕星盗,为得就是能够成为您的左膀右臂,您…”
少年顿了顿,对上傅以榕的眸子:“您要是不愿意接受我,我就只能退学了。”
“没有您作为目标和动力,我还不如回五等星,何必在这里受尽冷眼和委屈。”
【018:你再说一遍你受了什么?】
傅以榕笑起来,“所以,你就是冲我来的呗?”
“是。”陆浮眼神坚定的说。
这就对了嘛,傅以榕心想,他魅力这么大,现在的年轻人把他当做目标也是合理的。
“行,你面试过关了,”傅以榕拍了拍手,笑道:“下周三过来,我给你安排个职位。”
陆浮立即露出的惊喜的表情,扯住齐列的袖子,仰着脸说:“齐老师,你也很为我高兴吧。”
高兴啊,能不高兴吗?
齐列有些想笑,笑傅以榕自恋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合他心意的骗子。
等一个月之后,他知道陆浮兼职议员的事,就该明白陆浮的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了。
**
南区
时旭第二次来这里,他带了数量庞大的保镖,顺着陆浮当初带他走过的路,找到了季生的居所。
鸣东路9号公寓,金发Alpha笑吟吟的压住季生的肩,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季生的脸色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眼下的黑眼圈重得人心惊。
“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放你走。”时旭说着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把枪,抵住了Alpha的太阳穴。
“不要撒谎,我不想见血。”时旭说着露出浅浅的笑容。
季生额头泌出了冷汗,喉结滚动了一下,“您问吧。”
得到时旭的指示,保镖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了季生面前。
照片中,红发Alpha侧过脸替Beta少年拨开垂下的发丝,金瞳溢出浓郁的笑意。
诺加。
“你认识他吗?”
季生立刻点头,“认识。”
时旭没有一丝停顿,接着问:“他和陆浮是什么关系?”
季生如实说:“他们是发小,之前诺加受伤,陆浮深夜赶来看望他。”
时旭周身的信息素躁动了一瞬,他吐出一口气,“咔哒”一声打开了保险,轻笑着问道:“他们是恋人吗?”
季生愣住了,这他怎么知道?
他迟疑了一秒,在时旭危险的眼神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时旭这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下一个问题,你对陆浮了解多少?”
另一边,陆浮刚下星舰就收到了018的求救,季生被时旭劫持了。
季生是陆浮目前除了卡勒外能够得到教廷信息的唯一来源,他想了想,告别了齐列,拿出了诺加送的摩托车。
终于用上这个了。
当他赶到现场时,一排的黑西装男人将公寓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恭恭敬敬的将陆浮请了进去,顺便拖走了吓得腿软的季生。
时旭没想到陆浮来得这么快,第一反应是季生通风报信了,但是季生当时已经被搜了身,不可能有机会联系陆浮……保镖里有内鬼?
这可能吗?
时旭垂下眼,嘲弄的弯唇,有什么不可能,陆浮想做的一切不都做到了吗?
“首席,我们好久没有独处了。”再次抬起脸,时旭言笑晏晏,信息素却像是炸开的烟花般铺天盖地的浸染了整个房间。
陆浮不适的眯眼,他发觉了时旭的不对劲,却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
【018:检测到该Alpha信息素紊乱,他多半进入易感期了。】
易感期?
陆浮眼前一黑,易感期的Alpha没一个正常的,诺加以往每次易感期都会自觉的把自己关进地下室。
【陆浮:怎么办,他不会咬我吧?】
【018:别担心,我在录像了,等他咬完我们敲他一笔。】
【陆浮:我的命不是命吗?】
【018:你就说敲不敲吧?】
那当然要敲。
时旭越走越近,他轻轻张开双臂,隔着空气将陆浮拥入怀中,“我听说齐老师举荐你提前进入军部,首席,这一次,你又想杀谁?”
“傅以榕吗?”
啊?我杀傅以榕?
陆浮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时旭的双臂缓缓收紧,下巴搁在陆浮的肩上,翠眸发暗。
“我好难受啊,首席,”时旭拉着陆浮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薄薄的布料挡不住过热体温,Alpha声音很轻,像是在哭诉:“齐之裕能给你的,我也能,为什么偏偏选他?”
陆浮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最烦你们这群Alpha了。
“最开始抛出橄榄枝的是我吧?”时旭张开唇,舌尖抵了抵发痒的犬牙,视线在陆浮的后颈游移。
不选我,是有什么心事吗?
陆浮温柔的摸了摸时旭的后脑,突然用力抓着Alpha的头发将他的脸拉了起来。
头顶有些发疼,后脑被一股力量向下压,将时旭的脊背都拽的下弯。
“很疼吗?”施暴者完全没有一点自觉,手里抓着时旭的金发,将他的头压得更低。
指腹亲昵的摩挲时旭的发尾,陆浮笑盈盈的贴近那张写着惊愕的俊脸,玩味道:“这是偷看的惩罚。”
时旭绷紧下颔,腮帮子似乎咬紧般鼓动了两下,深深的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面容。
陆浮的脸已经不足以用熟悉来形容,他连梦中都是那双紫灰色的眼和上挑的薄唇。
梦里的陆浮依然没有停止逗弄人的爱好,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入无底的漩涡,又在时旭即将苏醒之际突然将他拉上来。
看不清面容的少年眨着桃花眼靠在岸边大笑,似乎被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取悦到了。
蛛丝在心脏结网,血液被拒之门外,呼吸似乎成了一道酷刑,刀割般折磨喉腔,扎破肺泡,透明的积液涌了出来,积液在胸腔里越聚越多。
时旭在梦境结束之前拽住了Beta少年的腕骨,迎着那双陡然睁大的眸子,抱住他的腰身一起滚回了深海之中,越陷越深。
你还笑的出来吗?
可恨的、狡猾的、令人费解的家伙。
脑后的痛感逐渐退去,陆浮松开了他的发尾,唇动了动:“在想什么,大少爷?”
甩开指尖扯下来的几根金发,陆浮瞧着时旭充斥着隐忍与克制的神情,笑得愈发灿烂。
收回飞远的思绪,时旭用视线沿着面前人的肌理一寸寸描摹,像是要把这个捉摸不透的少年彻底烙进眼底。
许久之后,时旭直起身,淡色的唇扯起不浅不深的弧度:“我只是想要竞争下一个机会而已。”
“给我加加分吧,首席,”时旭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笑容轻佻:“我快痛死了。”
干嘛,你们想凑个残疾小分队出道吗?
【018:心脏痛,应该是要出殡。】
陆浮还没开口,时旭突然蹲下身,俊脸贴上了他的小腹,翠眸上翻,仰视着陆浮,“我会做的很好的。”
“首席,”时旭拨了拨耳边的金发,用随意的口吻说:“议会那边,我家也有份。”
【018:要不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陆浮:你这就倒戈了?骨气在哪里?尊严在哪里?道德在哪里?床在哪里?】
【018:好长的前摇。】
得到了回答时旭神经质的眯起眼,自胸腔发出低低的喘息,间或夹杂着细碎的笑声。
【陆浮:他又犯什么病了?】
【018:犯了爱你的热病。】
你中病毒了吗?
窗帘被牢牢拉紧,透不进一丝光,陆浮惑人的脸也同样被暗色吞噬了。
时旭竭力睁开双眼,借着Alpha过人的五感去描摹陆浮的面部线条。
他试探性的动了动自己的脖子,用颈侧蹭了蹭陆浮的掌心,一边蹭一边发出难登大雅之堂的喘息。
或许是因为刚从外面回来,陆浮落在他脖颈处的手温度偏低,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堪称致命弱点的部位被当做了讨好Beta的工具。
“呃、我的脖子很称手吧?”
陆浮的手指慢慢收紧,仅仅留下了一丝缝隙,时旭笑着张开嘴,乖顺的吐出一截舌尖,暗色中陆浮同样看不清他的脸。
但陆浮很有经验,他大概能猜到时旭现在是怎样的狼狈,呼吸不畅、脸部充血、生理性的眼泪横流。
湿润的水渍触及了陆浮的指尖,不是眼泪,是唾液。
时旭的双膝越压越低,最终触及地板。
“啊哈——唔、首席…你喜欢这样吗?”
时旭说话的声音和破风箱也没什么两样,即使肉-体上的不适愈加剧烈,面上仍然笑意不减。
Alpha幽深的眼底升腾起无穷的欲望。
他渴望着面前给予他无尽痛苦与快感的人,欲望之火似乎将昏暗的室内点燃,亮起忽明忽暗的火光。
盯着陆浮的人太多了,必须要彻彻底底的把他咬在齿关,锁进心底才行。
时旭曾在脑内想过无数留住陆浮的方法,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废掉他的行动力,将他囚禁起来。
Alpha的表情毫不掩饰,明明白白的把肮脏的心思写在脸上。
陆浮面色冷淡,心里已经在给时旭狂打赛博狂犬病疫苗了。
【陆浮:他的脸部肌肉好灵活。】
【018:没事,你的手指更灵活。】
嗯?你不正经。
陆浮松开手,轻轻抚摸时旭的脸,他兴奋的面皮发红,自耳尖到脖颈都泛起了血色。
陆浮的语气并不温柔,仅仅只是平淡的问了一句:“很难受吗?”
短短四个字就将时旭打得溃不成军,脑内阴暗的想法和坍塌的沙堡一样,向四面八方散去。
时旭怔了几秒,激动的压住陆浮的手背,将自己的脸和陆浮的掌心紧紧的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不难受,Alpha没那么容易死。”
陆浮的手和他的脸一样美,时旭非但没有成功降温,反而脸色更红了。
“那太好了。”
陆浮笑着捏住他的脸,语气暧昧:“你可千万不能死。”
时旭快疯了。
他的心脏几乎要剖开皮肉,跳进陆浮的怀里,又或者挤开眼珠,钻进陆浮微凉的掌心,让陆浮用手指描摹它的形状,感受他丰沛的情感。
在他彻底疯掉的前一秒,温柔的触感落在了脸侧,接着是唇角、舌尖。
完了。
时旭想,这下他才是真的要疯了。
时旭一向灵活的脑子堵塞成一团,除了陆浮还是陆浮,手臂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把自己和陆浮的骨血都融进一处。
陆浮微微蹙眉,有点难受。
捏着时旭脸的手轻轻用力,时旭骤然松了手,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般,锁住四肢的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点委屈的哼唧。
这点委屈很快就被打散了。
陆浮的手指拨开了他的唇,自口腔中散发的热气吹在陆浮微凉的指尖上,凝成一层浅浅的水雾。
时旭的呼吸越来越重,身体却出奇的僵硬,彻底化作了一尊任陆浮摆弄的石像。
Alpha的瞳孔不自然的抖动着,看到陆浮的指腹压在了他的的犬牙上。
细细的牙尖将陆浮指腹的软肉压进去一小块凹陷,不疼,只觉得触感很奇妙。
陆浮像给狗狗检查牙齿一样,指甲轻轻敲了敲他的犬牙,时旭“唔嗯”的一声,腰身一颤。
他呆滞的低头,视线下移,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怎么会…?
陆浮也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看着时旭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想了想,安慰道:“比简焕白强。”
谢谢,安慰的很好,下次别安慰了。
时旭低喘了一声,犬牙咬破了舌尖,尝到了久违的腥气。
他仰起头,翠色的眸子浮起一层湿气,眼底却是看不见尽头的墨绿漩涡。
他哑着嗓子恳求道:“首席,你亲亲我吧。”
居高临下的少年黑发垂在冷白的颈,唇角不着痕迹的弯起,再次抬起手,腕骨的珠串随着他的动作向下滑了一寸。
冷淡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眼前不是自荐枕席的Alpha,而是一具死尸。
“哈啊…”时旭忍不住咧唇笑起来,多么熟悉的一幕,让他的脸皮隐隐作痛。
恳求无用,那就换一种方式。
舌尖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渗血,却被时旭再一次恶狠狠的咬开,他对着陆浮吐出舌头,将引诱和挑衅融为一体。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试着伸长手臂去揽陆浮的肩,却被少年掐着脖子重新压了下去。
长桌在后腰磕得生疼,微凉的五指再次无情的扼住了他喉咙,赖以生存的氧气在外头着急的盘旋着,无处可入。
“唔、陆浮…呃!”
和第一次不同,这次陆浮丝毫没有收敛力道。
陆浮的眼尾泛起的红浅淡的像是幻觉一般,睫毛有些湿,即使时旭已经痛苦到面目狰狞,他依然浅笑着。
“努力活下来,证明给我看,我就给你一个吻。”
少年汗湿的黑发粘在脸侧,眼尾的红一层层加深,似是抹了一道上挑的胭脂,整个人像是朵颓艳的花。
时旭透过眼前的水汽看到了陆浮微微张开的唇,脑中的神经“啪”得一声断开。
腰肢猛地用力向前一弯,金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短短一个呼吸的瞬间,时旭挣开了陆浮的手,五指扣住了陆浮的肩。
Alpha恶狠狠的吻住了少年浅色的唇,在那吐不出好话的舌尖上留下深深的牙印。
刺痛与快感交织,一并跟着汗液蒸发。
陆浮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接着是一股凉意。
月亮出来了。
季生默默数着时间,距离陆浮进去已经过去七个小时,期间时旭的信息素几次炸开,门外的保镖们都被压迫的呼吸困难,不得不越退越远。
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了?
陆浮不会把时旭杀了吧?
室内
陆浮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是幻觉。
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中央,腰被Alpha锢住,肩侧压着时旭的脸,浓郁的信息素几乎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浮闭了闭眼,陷入了回忆,时旭吻上来之后,又很快跪了下去,将脸埋到了他的腰,侧过脸温柔的亲了亲他的手腕内侧。
头一寸寸下移。
Alpha难受的发出低声的闷哼,他忍着干呕张大唇,收敛着犬牙避免伤到陆浮。
漂亮的少年仰起头,黑发垂在颈侧,眼尾流露出愉悦。
“你有更喜欢我一点吗?”时旭的嗓子已经在一次次折腾中到达了极限。
但他还是问了。
理所当然的,时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垂下脸,胀痛的咽喉和满脸生理性的泪水都在这一刻凝固,只有愈发扭曲的表情如此清晰。
陆浮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于是他又说:“你再努力一点,我说不定会改变想法。”
“议会初选还有两个月,你还有大把的机会在我面前开屏。”
时旭低声笑了一下,可他的嗓子不配合,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气音。
他握住少年的手,在陆浮的食指轻轻咬了一下,“我会全力证明给你看的。”
【018:七个小时,你们干嘛了?】
【陆浮:我说真的,我没干。】
【081:……?】
【陆浮:我睡了五个小时。】
察觉到陆浮醒了,时旭也跟着睁开眼,虽然他们的衣物一件不少的穿在身上,但陆浮已经快被腌入味了。
好绝望。
陆浮已经是第三次被时旭用信息素糊了一身了。
【018:赌一个齐之裕要发疯了。】
狗咬狗去吧,陆浮无所谓的想,反正Alpha难杀。
第57章 交际花?我吗?
把自己哄好后, 陆浮又盯着天花板翻了几秒呆。
果然,还是不能无所谓。
啊啊啊啊啊!
陆浮坐起来, 又躺回去,又坐起来,又躺回去,最后卷着被子一个人滚到了床边,闷着脑袋发出无声的爆鸣。
【018:别激动,又没干。】
陆浮依然把自己罩在被子里,打开终端开始给自己认识的所有人发消息。
其实也没有几个人。
【fufu:给你三秒, 想个办法让我高兴起来。】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我学狗叫吗?】
【fufu:滚。】
诺加的头像下方是灰鸦, 陆浮犹豫了一秒, 原封不动的把消息复制粘贴了过去。
【fufu:给你三秒,想个办法让我高兴起来。】
【鸦鸦嘎嘎嘎:转账】
【鸦鸦嘎嘎嘎:心情好点了吗?】
该说不说, 确实好多了。
【fufu:小狗比心.jpg】
收完红包, 陆浮回到联系人界面,比起其他人, 齐列的头像是一张岁月静好的风景照,一看就差了辈分。
他的主页也十分干净, 除了几张喝茶的照片外什么信息也没透露。
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陆浮的脑中。
【陆浮:你觉得,齐列买保健品吗?】
【018:你想干嘛?】
想悄悄给齐列卖保健品惊艳所有人。
临时创了个小号,陆浮的头像选择了祭台上方悬挂的金色利剑, 却在网名上犯了难。
什么名字能让齐列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这个名字一定要让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最好是齐列绝对拒绝不了的东西。
【陆浮:你有什么想法吗?】
【018:大傻逼。】
【陆浮:188钻石男高怎么样?】
【018:大傻逼。】
【陆浮:决定了, 就叫我是个好人, 听起来比较容易让人放下警惕。】
【018:完全不能。】
【018:你不是认真的吧?齐列不可能同意你的好友申请。】
那可不一定。
在好友申请的留言框中, 陆浮缓缓打下了一行字。
被子外,时旭坐在床上, 看着距离自己半米远的团子,忍不住戳了戳。
没反应,他又戳了一下,团子动了动,里面传出了少年闷闷的喊声:“你好烦啊,睡不着就找点事情做。”
时旭失笑,拉着陆浮的被子把少年扒拉了出来,“首席,快到宵禁时间了,再不回校,你就要被举报失职了。”
【陆浮:我就说这个首席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018:再忍忍,下周三你就可以去傅以榕的星舰上作威作福了。】
怎么说话的,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作威作福,那叫恪尽职守。
两人走出公寓时,季生已经把自己的逃亡路线都想好了,陆浮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要是真的对时旭下了手,时家清算起来,他也逃不掉。
看到Alpha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时,季生猛地松了口气。
“帮我给谢寅带句话,他哥哥生前提过的药,时家很感兴趣。”时旭温柔的拍了拍季生的肩,嗓音却像是撕开的磨砂纸,似是被烟火燎过,让人心里捏了把汗。
季生瞳孔颤了颤,没说话,只上下动了动脑袋,视线在陆浮身上停了一瞬,又收了回去。
陆浮好奇的问:“什么药?”
时旭柔声道:“Alpha抑制剂,听说打算出10.0了,我们家也想分一杯羹。”
从1.0掺水掺到10.0,诺亚制药割韭菜有一手。
陆浮眼珠向一侧偏了偏,余光扫过季生的手腕,不甚明显的蓝色须端一直伸到他的腕根。
“你知道神…吗?”
“什么?”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低,还是神这个字太过禁忌,时旭下意识问了一句。
然而陆浮却没再说话。
只有季生知道陆浮想问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将袖子向下拉了拉,遮住“神赐”的痕迹。
待一行人彻底离开后,季生靠着门板软倒在地,一条消息无声的出现在垃圾信箱里。
【陌生号码:想办法带陆浮来教廷。】
ip地址:马苏尔港
自从知道陆浮也是神眷者后,季生就立刻向他的上级汇报了这件事,这么多天,教廷终于传来了消息。
季生垂眸苦笑一声,他要怎么把陆浮带过去,套他麻袋吗?
**
阿兰德终于抓到陆浮落单的机会了。
陆浮带着一身时旭的信息素回校后马不停蹄的去了首席办公室,给负责巡逻的学生安排好班次后,阿兰德主动找上了门。
“马上就要宵禁了,阿兰德殿下,您想扣分吗?”陆浮一个眼神过去,一年级生们立刻安静且迅速的退了出去。
韦珂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瞟了眼首席昳丽的侧脸,缓缓带上门。
室内归于宁静,阿兰德没有回答陆浮的问题,抬手解开了外套,随着裸露的部位扩大,陆浮的眼神渐渐认真了起来。
阿兰德的喉咙下方有一道浅蓝色的细线,尾端堪堪触及锁骨,约莫一指长。
他点了点锁骨,冷笑着问:“首席,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陆浮转了转笔,不解的眨眼:“阿兰德殿下,虽然第一军校不禁止纹身,但是你这个看着也太单调了。”
阿兰德呼出一口气,走到桌前,双手撑住桌面,上半身前倾,几乎将自己的脖子伸到陆浮面前:“看清楚,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陆浮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最近是不是感觉身体乏力,嘴里发苦,精神不济,还多梦?”
阿兰德眼前一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陆浮目光诚恳的说:“嗯,最近首都星在升温了,可能到你□□的季节了吧。”
雌虫一怔,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别再戏弄我了,陆浮,你难道要我去举报你私藏《神经》吗?”
他已经几天几夜都睡不好了,陆浮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说冷笑话!
他忍不住露出虫牙,又在陆浮惊讶的视线中捂住了唇。
锐利的獠牙收了回去,阿兰德披上外套,平复心绪坐了下来,问诊似的:“首席,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矛盾不是吗?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替我解决烦恼,我们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陆浮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阿兰德从他们有共同的秘密说到可以透露西蒙的秘密,将周围的人和虫说了一圈,独独没有提到自己的秘密。
“殿下,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陆浮轻轻的笑起来,手里捏着笔在文件上敲了敲:“礼尚往来,你该给我你的把柄才对,不然要是你去举报了,我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阿兰德沉默了下去,就像陆浮不信任他一样,他也不信任陆浮。
有什么看似重要实则无伤大雅的东西可以糊弄陆浮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陆浮的耐心也走到了尽头,他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既然您不想公平交易,那就请回吧。”
阿兰德却没动,流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陆浮,这种被大型野兽盯住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陆浮非但不害怕,反而笑吟吟的任他看。
“珍惜吧,阿兰德殿下,”陆浮弯了弯唇,语气惋惜:“您能看到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要去军部啦!
阿兰德神色陡然变得错愕,他不明白陆浮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向最糟糕的方向想了过去。
陆浮要死了?
也对,那本《神经》危害那么大,连他看了两眼都受到了这么深重的影响,更别说陆浮了。
“你想知道什么?”阿兰德终于松了口,有些秘密告诉死人倒也无伤大雅。
陆浮鼓了鼓一边的腮帮子,托着脸问:“作为虫皇雌长孙的您,一定知道外虫不知道的秘密吧?”
阿兰德脸色微变:“虫皇陛下不是我能谈论的。”
“只是一个问题而已,”陆浮笑了笑:“您回答是或者否就可以了。”
陆浮抓住了阿兰德放在桌面上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字,吐息暧昧:“有吗?”
阿兰德的星际通用语学得不错,他在心底将这个问题默念了一遍,低声道:“没有。”
虫皇从来没有在外虫面前暴露过除脸和手以外的任何皮肤。
**
教廷
斯莱德·谢尔诺已经在漆黑的空间中躺了一周了,除了低温和无穷无尽的黑暗外,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不会感到饥饿,无法体会疲惫,时间似乎也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神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看着他,很多时候斯莱德即使呼唤神也得不到回应。
每天都有神职人员在他的床边念诵祷词,向他汇报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今天,他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似乎有人焦急的喊道:“主教大人,代理教皇又找到了一名神眷者!”
神眷者是最适合成为教皇的人,这一点是所有神职人员的共识,代理教皇并不是神眷者,因此当041出现时,他十分敌视041。
好消息是,神暂时还没有选中041,坏消息是,041居然被第一阀的谢尔诺家族收为了养子,还派了专人保护他。
041几乎寸步不离祭台,每日除了祷告就是在卧室里翻阅各类书籍,即使代理教皇想找个时机除掉他也做不到。
“主教大人,求您醒过来吧,新的神眷者将会夺走您的地位,您的神恩!”
去他爹的神恩。
041面无表情的看着虚空,任由外界的人如何呼唤也不打算醒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叫声渐弱。
那人似乎已经放弃了,只能无力的对其他人说:“希望主教大人能在季生把人带来之前醒过来吧。”
季生?
斯莱德捕捉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所有和陆浮有交集的人他都借助谢尔诺家族的势力查过了,没想到季生居然藏的这么深。
他带来的神眷者…反正不可能是066。
041比任何人都更清楚066有多么懒得搭理神。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和傅以榕约定的周三。
陆浮的好友邀请果然成功打动了齐列,不枉他特地在留言框里写:我知道陆浮的秘密。
不过齐列很沉得住气,即使通过了好友申请,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多半在暗地里查他的账号信息。
【018:我的防火墙全拿来替你挡齐列了。】
【陆浮:恭喜,你终于不是废物了。】
在陆浮的猜测中,傅以榕多半会安排他去塞布星抓捕星盗,毕竟他是塞布星本地人,这不是专业对口是什么?
真好,上班和回家一样。
登上星舰,机械人给他递来了一份工作指南,仅有薄薄的一张纸。
陆浮疑惑的扫了眼,傅以榕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混进教廷当内奸。
陆浮:“……?”
有的时候真的会怀疑自己学的是盗版星际通用语。
【018:坏了,这下真的专业对口了。】
【陆浮:坏了,这下真回家了。】
陆浮有些为难的抿唇,“我的脸早就已经家喻户晓了,教廷都知道我的军校生,恐怕胜任不了这个职位。”
“没事,我们会配合你演一场戏,”傅以榕双手交叉支着下巴,笑道:“从今天起,去囚星吧。”
陆浮歪了歪头,“啊?”
第二天一早,首都星又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热!陆浮竟是教廷余孽,已被傅上将捉拿送监!】
【黑鳞监狱迎来新人,竟然是他!】
【一朝陨落,浅析陆浮一路走来的成攻与失败!】
黑鳞星是和塞布星完全不同的星球,如果说塞布星仅仅是常年阴雨看不到太阳,那黑鳞星就是什么也没有。
一半沙漠、一半海洋,平分了整个星球,天空永远被厚重的雾霾覆盖,月亮和星海也成了遥不可及的存在。
一搜巨型军舰出现在了黑鳞星上空,一伙儿士兵围着一名穿着囚服的少年走了出去。
少年扎着黑色的低马尾,发尾搭在肩上,双眼被一条黑色的眼罩遮住,手腕上挂着银色的镣铐,单薄的身形在这群Alpha士兵面前显得弱不禁风。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却如临大敌,把陆浮带到了一座黑色堡垒,经过一层层信息检测后,终于进入了黑鳞监狱。
黑鳞监狱的构造很特别,像是一座伫立在黄沙上的高塔,总共有十八层,整个监狱被一大片能量罩,隔绝了外面的黄沙和飓风。
罪行越严重,居住的牢房越高。
不过在这里,即使是住在最底层的犯人也是不折不扣的重刑犯。
陆浮被带到了第九层。
黑鳞监狱十三层的牢房里,一条黑蛇攀附在窗口的栏杆上,半截身子往外探出去,脑袋撞在了一层透明的罩子上, 啪的一下摔到地上,晃悠了两下爬到男人脚边。
对面监狱里的Alpha激动的问:“看清楚了吗?真是首都星来的?”
男人俯身捡起自己的精神体,把晕乎乎的小蛇放回了胸前的口袋,嗤笑了一声:“你在指望蛇的视力吗?”
“我的小蛇捕捉到了星焰花的味道,那个新来的恐怕来头不小。”
星焰花,只有首都星的大人物们才接触得到的昂贵品种,这种花对环境要求极高,培育困难,花期短暂,数量稀少,黑市里一朵就能卖到天价,买下整个黑鳞星都绰绰有余。
“星焰花!狗屎的大少爷!今晚放风的时候我要陪大少爷好好玩玩!”对面监狱的Alpha在墙角狠狠踹了一脚,咬牙切齿的说。
黑鳞监狱中的罪犯大多对这些出生在人类终点的天之骄子们抱有恶意。
普通人的恶意是使个绊子造个谣,重刑犯们的恶意就不好说了。
“当心被收拾了。”
男人用拇指抚摸着小蛇,它不但从那人身上捕捉到了星焰花的味道,还有顶级Alpha的信息素。
黑鳞监狱里Alpha、Beta、omega数量相近,每天早上九点,牢房自动打开,放风三小时后前往食堂进食,一点前必须回到牢房,晚上九点还有一次外出放风的机会,同样是三小时,十二点前往食堂进食,凌晨一点前回到牢房。
监测到任何违规人员,全体犯人一并受罚。
黑鳞监狱没有活体狱警,只有机器人受主脑操控,担任狱警职责。
男人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约莫是下午六点,黑鳞星的黑夜比白天长得多,外头已经是一片昏暗,监狱内倒是灯火通明。
刚才那么大的阵仗所有人都听见了,第九层的罪犯们更是亲眼看到了被押送的大少爷,一时之间所有Alpha都蠢蠢欲动。
第九层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层数并不是判断危险性的绝对准则,罪行严重的人未必战斗力强,同样的,被关在第九层的陆浮也未必打不过更高层的罪犯。
九点很快到了,牢房大门自动向一边滑动,男人拍了拍胸前口袋里的小蛇,黑蛇慢悠悠爬出来,沿着墙角一路向外爬。
黑鳞监狱的名字由来就是这漆黑的冷硬金属墙,据说能够挡住军部特制的电光炮,就算是顶级Alpha被关进来也不可能凭借蛮力逃出生天。
黑蛇和墙壁紧紧贴着,远看浑然一体。
同一层的罪犯都跟着这条黑蛇走了出去,目标直指第九层。
第九层
陆浮的桎梏已经被解开了,他坐在床上,四处打量着傅以榕特地安排的牢房。
墙壁、天花板、地板清一色的黑,看不到任何多余的颜色,陆浮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囚服,黑白条纹的衬衫,亮橙色的外套和长裤,胸口别着铭牌,上面清晰刻着两行小字。
【666666号
陆浮】
等一下,这个号码会不会太嚣张了?
【018:很适合你。】
【018:提醒一下,你身上时旭的信息素还没散,可以装一把了。】
装什么装,陆浮伸了个懒腰,都进监狱了,当然要先抱大腿啊。
总之,选个人设立一下吧。
黑鳞监狱里的犯人成分傅以榕已经提前告诉过他了,其中三分之一都是教廷余党,而前任教皇更是被关在第十九层的最深处。
剩下三分之二的犯人中,一半是A级至S级星盗,一半是前几年打仗时抓来的虫族俘虏。
五毒俱全。
搁这养蛊呢?
傅以榕说等陆浮和教廷余党打成一片后会安排机会让他们成功越狱,如此一来,陆浮就能顺利混入教廷。
除了傅以榕和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即使是齐列也被傅以榕瞒住了。
对于这个计划,陆浮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为什么选我?”
Beta少年神色疑惑,桃花眼清澈见底,似乎由衷地感到不理解。
傅以榕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微沉:“我信任你。”
一个从五等星辛辛苦苦爬到这一步的人,绝对会抓住一切能够继续上浮的机会,傅以榕完全不担心陆浮会反水。
陆浮不信。
他的目光震颤了一下,紧紧握住傅以榕的手,眼尾晕开一抹红,“上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哪怕教廷还剩最后一丝余火,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吹灭。”
好恶心的台词。
陆浮眼眶湿润,声音哽咽:“请您,尽管交给我吧。”
【018:如果傅以榕知道你是神眷者,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那咋办?我来都来了。
陆浮走出牢房,一眼扫过去,十几个人头从门后伸了出来,似乎在评估他的危险级。
别看了,这里我最弱。
“顶级Alpha…不对,”一名囚犯闻着空气中的信息素,眉毛拧在一起,“这个味道…是Beta?”
在黑鳞监狱待了这么久,犯人们各个都是人精,很快得出了陆浮是一名Beta的结论。
能进黑鳞监狱的Beta能有什么善茬?
他们对视了几眼,暧昧的笑了起来,这可是顶级Alpha的姘头,这下监狱里有得热闹了。
正好,陆浮需要一名导游。
他对着一名相对来说体型没有那么魁梧的Alpha勾了勾手指,语气轻快的说:“你,过来。”
Alpha一愣,没想到这个Beta态度这么不客气,但他也好奇陆浮想做什么,顺从的走了过去。
Alpha靠近后,陆浮也看到了他的铭牌。
【640**1号
范群。】
中间两个数字已经模糊了,边缘似有锈迹。
容貌昳丽的少年卷起一只袖子,露出白得病态的手臂,姿态懒散的斜倚在墙上,言笑晏晏:“能带我去餐厅吗?我饿了。”
少年生得不清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叫人心里发痒。
等范群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前面领路了。
【018:这是什么新人设?】
【陆浮:交际花。】
很快,新人在餐厅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黑鳞监狱,等着看戏的犯人们先后脚的功夫,就把餐厅堵了个水泄不通。
混杂的信息素在顶级Alpha信息素压迫下伏低做小,之前放话要让首都星来的大少爷长长见识的Alpha也闭嘴了。
餐厅
白炽灯投下惨白的光。
最中心的位置本该属于十三层的游冬,却被新来的囚犯占据了。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桌面上,囚服领口有些宽大,露出大面积的锁骨和肩颈线条。
四周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少年一一看了回去,对视不过几秒,这些囚犯反倒先避开了眼。
陆浮单手撑在腰后,眼皮掀起,穿过层层包围的人群落在了黑发男人的身上,紫灰色的瞳轻轻弯起,模样轻佻。
游冬,教廷余党中的主心骨,似乎和其他Alpha关系也不错,实力强又善于拉拢人心。
陆浮的笑容蓦地阴冷了几分,鸦色的睫毛上下翻了翻,狭长的眼尾勾出一条上挑的弧度。
这就是他的目标了。
第58章 倒反天罡!
季生人都傻了, 他还没琢磨出来该怎么把陆浮带去教廷,陆浮就直接整了个爆炸性新闻。
短短一个多月就把首都星搅得腥风血雨的Beta少年在今天凌晨被傅以榕的人押送去往黑鳞星, 据说连傅以榕都在此次追捕中负伤。
真是疯了。
季生咬着牙在星网上搜索相关新闻,撇去花里胡哨的标题和掺了水的长篇大论,最终提取出来的有效信息只有两条。
1.陆浮的身份是傅以榕亲自确认的,据他所说,他一眼就看出了陆浮不对劲。
2.陆浮虽然是教廷余党,但他尚且年少,如果在监狱里表现优异, 日后傅以榕还会考虑将他重新收编。
这两条放在一起, 除了傅以榕真的很欣赏陆浮外, 季生得不出更多信息。
他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给教廷的接头人发去了消息。
【寄了:陆浮进监狱了, 下一步怎么办?】
【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想办法救他出来。】
季生又开始头痛了, 黑鳞监狱是塞拉法帝国所有监狱中防守最为严密的,著名五A级景区, 一个活人狱警都没有,一旦靠近就会被机械人狂轰乱炸。
五A, 指来五个Alpha死五个Alpha。
叹了口气,季生把同样的消息发给了诺加,出乎意料的, 诺加居然没有秒回。
他不是一检索到关键词“陆浮”就会触发的网络机器人吗?
此时此刻, 塞布星也不太平。
齐列不再小打小闹, 派来的星舰直接投放了数百枚能源弹, 将港口夷为平地, 包括其他星盗的星舰也毁于一旦。
没了港口和星舰,他们无法离开塞布星, 成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只能暂时退进航空洞商量对策。
灰鸦和诺加一站一坐,其他星盗首领们围了一圈,各个面沉如水,他们不说话,都在急着敲终端发短信求救。
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使等其他关系不错的星盗过来救援也要至少两天的时间。
两天,足够外头那艘来路不明的星舰把塞布星变成无人星。
“究竟是谁把他们惹来的?”一名Alpha咬牙切齿的问。
没人回答。
且不说他们都不知道外面那艘星舰究竟是哪个家族或者哪个星盗团,就算他们知道,这时候也不能承认。
谁承认就要被推出去解决问题。
诺加倒是不着急,塞布星有暴利的地下城,还有一座教堂,谢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遇难。
要是外面那艘星舰是首都星来的,到时候派人把教堂搜罗一番,发现教堂是谢家建的,那麻烦就大了。
“能和他们对话吗?”灰鸦问。
“弄清楚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总比在这里浪费时间有用。”
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星盗们并不赞同。
“就外面那个火力,谁能说得上话?”
灰鸦左右死不了,无所谓的站起身,“那我去试试,说不定他们愿意交流。”
见他如此大胆,其他星盗们都愣住了,向来以灰鸦马首是鞍的A级星盗团首领刀疤脸一拍膝盖站了起来:“灰鸦老大,我和你一起!”
灰鸦对他有点印象,随意的应了一声。
以刀疤脸为开头,又陆陆续续站起来几名星盗,他们不知道灰鸦有不死之身,深吸一口气,跟在了Alpha的斗篷后。
诺加嗤笑:“找死去了。”
小灰狗盘着身体趴在洞穴深处,无聊的咬着自己的尾巴玩。
“砰砰砰——!”
一架架小型飞行器在半空中悬停,穿着军装的士兵们从长梯上跳下来,几乎是地毯式扫射,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火光喧天,子弹在墙壁上擦出叨叨白痕,破旧的窗户在流弹的击打下碎开,玻璃飞溅。
现在这个局势,露头就秒。
刀疤脸躲在建筑物后方,呲牙咧嘴的用外套绑住不断渗血的伤口。
“你他爹的!外来的狗东西有几把枪了不起了是吧!老子在塞布星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就没怕过谁!”
这叫几把?
灰鸦忍不住侧目,刀疤脸的算数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怎么办,他们看到人也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一名星盗半跪在地,鬼鬼祟祟的偷窥齐家派来的人。
灰鸦面无表情的将星盗推开,“你们在这等着就行。”
话落,Alpha主动走出了掩体,身后传来几声抽气和惊呼,刀疤脸一声“灰鸦老大”喊的气沉丹田、山河动荡,连防空洞里的人们都听见了。
“灰鸦死了?这么快?”
“…果然,我就知道强出头没好结果。”
灰鸦也被这声悲戚的呼唤吓了一跳,分神间没躲开逼近的子弹,血花在胸口炸开,接着是双臂、大腿、腰腹。
深色的斗篷很快变得破破烂烂,灰鸦站在原地,血洇湿了布料,一滴滴在脚下积聚成血泊。
即使被子弹打成了蜂窝,他也依然没有倒下,空气中溢散着子弹穿过皮肉时翻涌的烤肉味与血腥气。
“怎么可能…”一名士兵不可置信的低喃,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就这半步,让他得到了舰长的一枪爆头。
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冷漠的看着倒下的尸体,“齐家人,永远不会后退。”
“咔哒”重新上膛,舰长对着灰鸦的眉心扣下了扳机。
Alpha不躲不闪,眼睁睁看着子弹穿过空气,凿进了他的眉心。
“唔!”
过大的冲击力让灰鸦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舰长刚露出喜意,灰鸦又撑着地站了起来。
用斗篷在沾了灰尘的手上擦了擦,他用冷淡的、毫无起伏的声线说:“好像有点痒。”
什么?
在舰长呆滞的目光中Alpha屈指抠出了自己眉心的子弹,他几乎感知不到痛觉,因此下手时也毫不含糊。
“叮!”
裹着血和焦肉的子弹砸在水泥地上,滚了两下。
刀疤张着嘴定定的站在他的身后,双腿有些发软,士兵们也停止了攻击。
他们面色或警惕或惊恐的看着灰鸦,此时此刻,面对非人的怪物,只有枪能给他们一点安全感。
“全体掩护!”
舰长退后几步,将自己藏在保护圈中,没人敢指责他的双标,只能用血肉筑成人墙,背对着舰长将他围在中央。
他二话不说给星舰上留守的副舰长拨去了通讯,“增加火力援助,立刻!”
副舰长在上空中已经看到了一切,立刻调出了能量炮,对准下手的Alpha,蓝光中窜着闪电,在炮口越聚越大。
舰长在士兵的掩护下快速登上了小型飞行器,灰鸦静默的看着他们忙碌,没有阻拦。
反正,他们谁也逃不掉。
神啊,您在看吗?
您赐予我这具身体时,究竟是想要奖赏我,还是折磨我?
刀疤脸看着那口炮弹,咬咬牙冲了出去,一把抓住灰鸦的斗篷喊道:“灰鸦老大!咱们快躲起来,您就是再强也挨不住能源炮啊!”
啊不,其实挨得住的。
刀疤脸一个用力,直接把灰鸦的斗篷下摆给撕了一块,他尴尬的闭了嘴,憨憨的笑了声。
“你先躲吧,我没事。”
灰鸦摆摆手,掏出自己完好无损的终端给陆浮发了条短信:“我保护了你的小狗,诺加不行。”
点下发送键,灰鸦满怀期待的等了几秒,没等到陆浮的回复。
他犹豫了一下,拨开额发,对着自己已经快愈合的眉心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配文:能不能夸我一下。
这一次,他得到回应了。
【fufu:呼呼,不痛不痛。】
刀疤脸疑惑的看着灰鸦微微抖动的肩,问道:“灰鸦老大,您怎么了?”
灰鸦扯了扯斗篷帽子,藏住上翘的嘴角,语气平静:“我想到了高兴的事。”
在诺加一无所知的时候,一场孩子抚养权争夺战已经悄悄打响。
刀疤脸不知道灰鸦究竟想到了什么,他也不敢问,因为头顶的能源炮已经蓄能完成了。
最后看了眼执迷不悟的灰鸦,刀疤脸闭了闭眼,转身向着掩体跑去,就在他跳进掩体后的一刹那,身后传来一声轰鸣。
“轰隆隆——!”
地面的碎石像是海浪般掀起,蓝光灼人眼球,大地震颤,发出了低低的悲鸣。
防空洞中的星盗们都懵了,判断出这是能源炮的动静后,他们更不解了,整这么大?这是多恨他们啊?
“塞拉法帝国什么时候这么嫉恶如仇了?我叔叔明明说他在X-11号囚星里享福呢!”
“会不会是傅以榕?可是傅以榕的星舰不可能这么朴素啊?”
傅以榕的星舰是众所周知的华丽,就像是一座行走的宝箱,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身份,恨不得把傅以榕三个大字刻在船身上。
每个星盗见了他的星舰都忍不住垂涎三尺,在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诱惑中成为傅以榕手底下的亡魂。
诺加一直没说话,他之前处理过齐列派来首都星的人,立刻猜到了这一次究竟是谁的手笔。
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齐列之前已经消停了,突然再次动手,只能说明一件事——首都星又发生变动了。
漫不经心的勾着自己的眼罩,诺加拿出了没有信号的终端,在空白的页面上滑动了几下,诺加嘲讽的弯了弯唇。
想要给陆浮发消息必须先离开防空洞。
然而,防空洞外是虎视眈眈的饿狼。
这也是齐列的算计吗?
地面上,足以致人失明的火光淡去,硝烟在地表弥漫,舰长指挥着小型飞行器向下,靠近地面。
“舰长,没有发现任何活体生物。”驾驶员汇报道。
舰长总算松了口气,得意的笑起来:“脸接能源炮,就算是傅以榕都活不了。”
话音刚落,驾驶员猛地伸长了脖子,几乎趴到显示屏上,面色如土。
“怎么了?”舰长心中浮起不香的预感。
驾驶员声音发哑:“地坑里,好像有东西在动。”
舰长眉心一跳,推开驾驶员,将被能源炮轰出来的坑洞放大,果不其然,坑底有一摊骨头架子,血、肉、经络,越来越多的组织凭空冒了出来,只是几个呼吸,白骨就成了人。
灰鸦抬起头,对着上方的小型飞行器扯了扯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他动了动唇,舰长立刻睁大了眼,“快,翻译一下他说了什么?”
驾驶员为难的抿了抿唇,他说:“星舰借我。”
什么?
**
首都星,齐宅
齐列喜静,仆人们各个和幽灵没两样,进出无声,今天这份死一般的寂静却被一声尖叫打破了。
齐之裕疯了一样在书房里上蹿下跳,一边用声带控诉傅以榕,一边以拳打360脚踩鲁大师的速度清理桌面。
“小叔,陆浮绝对不是教廷余党!一定是傅以榕抓不到人,看陆浮没背景好欺负,就拿他充数!”
“那家伙也是平民爬上来的,他肯定是看不惯陆浮,故意给他泼脏水!”齐之裕用包含恶意的口吻猜测道。
齐列被他吵得头疼,傅以榕这一出也是他没想到的,陆浮进去了,他们的交易自然也就此中断,然而齐列高兴了没几分钟,齐之裕就冲进了他的书房,用一种死了对象的口吻在这里哭天喊地。
你上坟呢?
“小叔,你说句话啊小叔!”齐之裕一个飞扑,双手撑住长桌,脑袋直挺挺的伸到齐列眼前。
“我知道你最公正不阿、清正廉明、大公无私、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矛盾就故意漠视陆浮沦为军部倾轧中的牺牲品的对不对!”
难为齐之裕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齐列都觉得不可思议。
恋爱脑还能有助于智力开发?
“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齐列推开他的脸,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扔过去。
“你要是对傅以榕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可以亲自和他说。”
齐之裕立马蔫了下来,他找傅以榕那还不是送菜吗?
整个军部,除了傅以榕,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小叔,你帮帮我吧,”齐之裕苦着脸抓住齐列的袖子,“黑鳞监狱那种地方都是些大奸大恶之人,陆浮怎么能和他们关一起。”
齐列挑眉,不紧不慢的问:“你敢当众袭击简焕白,许诺宝贵的议会席位,动用齐家的私人医生治疗一个外人,怎么这点小事还要来找我?”
齐之裕垂下脑袋,露出一副羞愧的表情,压着嗓子说:“小叔,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一定冷静思考再行事。”
齐之裕的保证齐列听了十几年了,没一个做到的。
齐列看着侄子这幅收起了戾气的模样,不解的眯眼,陆浮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齐之裕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那么多阿谀奉承的人没见他多看一眼,突然冒出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平民,反而上赶着讨打。
说白了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齐列扯开他的手,屈指敲了敲桌子,声线放低了些:“你应该知道教廷的事不能轻易掺合,如果陆浮只是杀人放火,我都能替他摆平,但教廷余党这个帽子扣下来,谁敢开口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他不是…”齐之裕正想反驳,齐列冷着脸将茶杯砸了出去。
茶水和碎玻璃四溅,齐之裕也收了声,抬起脸和自家小叔对视,短短半分钟不到,Alpha理直气壮的神情一点点褪去。
桀骜不驯的大少爷最终还是屈服了,他心虚的移开视线,声音有些不自在。
“傅以榕没有证据…”
“是吗?”齐列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问:“你怎么解释他为什么对迷宫道路了如指掌?”
说不定就是好运呢?
齐之裕正要说话,齐列抬起手,掌心朝下压了压,示意他闭嘴。
Alpha站起身,暗红色长发绑成一束搭在胸前,他绕过办公桌,走到齐之裕面前。
齐列低下头,琥珀色的狐狸眼森冷的注视自己的侄子,这是命最硬的孩子,也是他最看好的孩子。
齐之裕并不是蠢笨,只是心思不放在家族上,他太过感情用事,而门阀最忌讳这一点。
齐列神色不善,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有些讽刺的说:“你知不知道,陆浮为什么能和傅以榕搭上关系?”
知道。
齐之裕怎么会不知道。
是齐列亲自把陆浮带到傅以榕面前的。
齐之裕第一时间想要质问齐列,但他硬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强迫自己点了点头。
齐列嘲弄的垂下眼,揉了揉齐之裕的头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替他铺路吗?”
齐之裕不语,他深深的看着自幼养育他长大的小叔,心中百感交集。
就像齐列了解他一眼,他也很了解齐列,齐之裕心知,齐列要告诉他的内容一定不怀好意。
但齐之裕想知道,他想知道关于陆浮的一切。
所以他回答:“不知道。”
齐列轻笑一声,拉着齐之裕的手,走到了书架边,从一本厚实的词典中抽出了一份合同,“你自己看吧。”
遗憾的事,齐之裕并不是齐列那样有耐心的人,也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写个合同要把一件事层层包裹。
他拿着合同横栏竖看,只从密密麻麻的符号里看出来两个字:不懂。
齐之裕呆呆的仰起脸,声音更心虚了,“小叔,你能给我简单总结一下吗?”
救命。
齐列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Alpha从齐之裕手里拿回文件,慢斯条理的撕成两半,“看不懂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陆浮用你的感情交换了一个小小的军部职位。”
“现在他被傅以榕识破身份,就是想走捷径的报应,明白了吗?”
齐之裕点点头,又问:“多大的职位啊?尉级?校级?工资高吗?待遇好不好?傅以榕不会克扣工资吧?”
来个人杀了齐之裕吧,齐列冷漠的想。
齐之裕没有发现齐列的表情有多么难看,担忧的问:“合同撕了,陆浮的职位怎么办?”
“啪!”
齐列将合同用力的摔在桌面上,飞起的纸张晃晃悠悠的落满了桌面。
Alpha看着怔住的侄子,恨铁不成钢的问:“齐之裕,你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陆浮根本看不上你的感情,他只把你当做跳板,你做再多在他眼里都不如一个军衔来得有用。”
呼出一口气,齐列平复了几秒心情,笑吟吟的按住齐之裕的肩:“你该怨他,恨他,报复他才对。”
齐之裕抿唇,狐狸眼垂了垂,倔强道:“我乐意。”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齐列:“小叔,你不知道,有的人想做跳板还做不了呢,那个盛家的盛岭,你认识吧,还有韦珂,一个个都没胆子靠近陆浮!”
“小叔,你不是总说我比不过成煊吗?这一次,踏板,我做的比成煊好!”
一个音调拔高的“好”字充分说明了齐之裕有多么得意。
齐列听到前面半段先是恼怒,再是震惊,最后陷入了沉思。
他捏了捏眉心,迟疑的问:“你是说,成煊也…?”
齐之裕点点头,语气鄙夷:“他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啧,我一眼就看出他有问题。”
齐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原本以为陆浮只是玩弄齐之裕的感情,毕竟齐之裕好骗得很,没想到陆浮段位这么高,连成煊都没逃得了。
不过,陆浮本来就是只玩玩齐之裕,要是成煊再插进一脚,齐之裕就更没胜算了。
齐列思索了一会儿,道:“陆浮的事,我去找傅以榕打听打听,你这些天安分点,别去招惹成煊和时旭。”
顿了顿,齐列透露了一句:“成家要变天了。”
当初战争时期,成家主被虫族亲王伤了根本,即使有医疗团队贴身调理,身体依然每况愈下,近几年来几乎不怎么露面,一切事物都交由成煊处理。
前几日,齐列得到消息,成家主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好刺激!
执事打扮的管家背抵着墙,像一只没有存在感的幽灵,他悄悄掐了一把掌心,将波动的信息素牢牢锁进身体里。
今天这个班没白上!
**
黑鳞监狱
陆浮的嚣张态度让大多数对他产生好奇的犯人们选择了观望,黑鳞监狱的名声就连三岁小孩都听过,他这么有恃无恐,一定有什么秘密底牌。
少年摘下自己的铭牌,扔到机械厨师的手里,笑吟吟的说:“一份香草布丁。”
“嘀!余额不足!余额不足!”
垃圾傅以榕,居然不给他充饭卡。
【018:他不是给你留了终端吗?没人的时候自己充就行了。】
没人的时候?
陆浮扯了扯唇,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人群密集场所。
【018:别担心,每天早上打卡能够得到10星币,挖矿、捕鱼之类的工作也能额外赚取星币。】
环视四周,陆浮指了指人群后方的一个光头花臂男,他人长得凶,瞧着不好惹,但是层级不高,第四层。
他扬了扬下巴,昳丽的面容透出几分矜骄,似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你,铭牌给我。”
光头男“哈”的发出一声气音,能进黑鳞监狱的犯人,除了教廷余党外,基本上出身都不怎么样,不然早就无罪释放了。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陆浮,少年生得不像贫苦出身,先前其他犯人的讨论声他也凑进去听了几耳朵,都是什么“首都星”、“星焰花”、“大少爷”之类的。
能和顶级Alpha关系亲密的Beta…男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不会真是哪个门阀子弟吧?
他正犹豫着,已经有人抢先了一步。
“用我的吧。”游冬突然走了出来,乌黑深邃的瞳弯起,他主动摘下了铭牌递了过去,柔和的笑容十分具有亲和力。
游冬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润:“比起香草布丁,我更推荐黄油曲奇,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太甜的食物,就当我多嘴了。”
【018:反了吧,怎么是他主动来接近你?】
【陆浮:没反,我这个人设buff叠满了,他不来接近我才奇怪。】
陆浮看着他,没接,甚至目露讥诮:“你以为这样拙劣的讨好手段能博得我的注意吗?”
少年似乎还不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众星捧月的大少爷,傲慢的拍开游冬的手:“像你这样的平民,我在首都星见多了。”
他侧身撇了眼愣住的光头男:“铭牌,还要我再叫你一次吗?”
【018:草,倒反天罡。】
【018:你不是交际花吗?】
【陆浮:只给同等级贵族好脸色,但看不起平民的虚荣傲慢交际花…嗯,人设还在丰富中。】
【018:6。】
光头男看了眼笑容微僵的游冬,又看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陆浮,灰溜溜的跑了过来。
陆浮这才给了他一个好脸色,上翘的桃花眼眨了眨,细密的睫下垂,声音不再咄咄逼人。
他捏着铭牌晃了晃,冷调的手背白得晃眼,笑道:“我会好好用的。”
光头男面颊忽的烫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应了声,下一秒,少年就重新露出了自己的骄纵本性。
他将光头男的铭牌扔进机械人手里,“黄油曲奇,有多久要多少。”
光头男下意识想要阻拦,陆浮一个眼神过来,他的话就被堵回了嗓子眼。
游冬叹了口气,温声劝道:“你一个人买这么多,吃不完的话太浪费了。”
陆浮双手环臂,给了游冬一个白眼:“你好烦啊,又不是你的铭牌,管那么多。”
他又看向光头男,问道:“你说呢?”
光头男抓了抓空无一物的脑袋,最终还是站在了在黑鳞监狱中颇有威望的游冬这边:“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
【陆浮:不好,怎么是这么科学的劝法,我都没法装坏脾气了。】
【018:你还记得傅以榕是让你来和教廷打好关系的吗?】
【陆浮:连饭卡都不给我充,我为什么要听傅以榕的?】
陆浮抿了抿唇,拿回饭卡重新扔给了光头男,抬手推开游冬,闹脾气似的径直走出了餐厅。
【018:现在是傲慢虚荣但听劝的交际花?】
陆浮没有陪018说冷笑话,让它帮忙检测前方活体生命存在,兜兜转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现在,他终于有时间看终端了。
灰鸦的消息随手回,齐之裕的信息轰炸先无视,陆浮点开了傅以榕的聊天框。
【fufu:我会一直憋气到你给我充饭卡。】
【哇咔咔大魔王:我是你的监护人吗?】
【fufu:憋气.jpg】
【哇咔咔大魔王:我会一直憋气到你自己充饭卡。】
【哇咔咔大魔王:憋气.jpg】
陆浮鼓了鼓腮帮子,给傅以榕安上了“学人精”的帽子。
【fufu:我和游冬接触过了,欲知后事如何,先给我充饭卡。】
【哇咔咔大魔王:……】
【哇咔咔大魔王:充了一百万,你在里面吃一辈子吧。】
【018:他人真好。】
晚上十二点半,距离规定进入牢房的时间只剩下半小时,那个新来的大少爷却像是消失了一样,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麻烦了,他要是不在凌晨一点之前回牢房,我们所有人都要受罚。”Alpha说着踢了一脚地上的黄沙,掀起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游冬微微拧眉,放出了自己的小黑蛇,它早就记住了陆浮的味道,晃了晃身子,示意游冬跟它来。
让其他人都先回牢房后,游冬独自走了出去。
接连转了十个弯还没见到陆浮,游冬都有些想笑了,大少爷怎么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的?
又走了几十米,小蛇停住了。
游冬随之驻足,在他的正前方两米远是座断墙,大少爷坐在墙头上。
一片亮白的月光泻在陆浮的侧脸上,冷白的双臂撑在腿侧,肘部蹭了灰,还有淡淡的血丝,想来光是爬上墙对他来说就费了好一番力气。
少年睫毛濡湿,秀逸的眸子里似乎也流动中月色,一圈红晕从苍白的眼尾渐渐渗了出来。
看到游冬,他不悦似的撇开了脸,于是游冬瞧见了少年裸露的、颀长的颈,沁出微亮的清辉。
游冬定定的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蜷缩成拳。
只要稍稍用力,他就能折断少年的脖子。
男人语调温和,对于少年的赌气不放在心上:“下来吧,该回牢房了。”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少年,他的眼眶更红了,几乎是愤怒的扭头看着他:“我不要回那里!”
这样的反应让游冬更满意了。
他缓缓弯起唇,心知陆浮昳丽的外表不过是保护色,他的内里柔软而脆弱,薄的像张纸。
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被家族抛弃,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沦落为这里的阶下囚。
看穿了少年的色厉内荏,游冬满意极了。
说不定,游冬想,他说不定是某个人的替罪羊,这个人与的他关系甚至很是亲近,所以陆浮才会如此的委屈与不甘。
这样的人最好攻克,只要知晓他内心的空隙,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他的信任。
神啊,我找了最合适献祭给您的羔羊。
**
将舰长绑了扔进船舱,灰鸦重新回了一趟防空洞,见他浑身赤-裸的走进来,星盗们互相看看,惊讶之余又觉得难以直视。
灰鸦的手下立刻跑过来,递上一条外衣和斗篷,待灰鸦穿好后,星盗们纷纷问起了外界的情况。
“已经解决了,”灰鸦说着举起了从星舰上拿来的能源枪,唇角弧度浅淡:“我需要新团员,谁愿意加入?”
结果毫无疑问,从灰鸦夺走了星舰的支配权开始,就握住了整个塞布星全体星盗的命。
登上星舰,他们终于可以刷刷星网了,这一刷,就被满屏幕陆浮的名字打了两拳。
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陆浮成为首席的那天。
“黑鳞监狱?我艹,陆浮进监狱了!”
“怎么不是X-11啊?什么狗屁黑鳞监狱,我们塞布星的孩子就该去X-11!”
【已开启自动导航,目的地:黑鳞星,预计耗时:七天。】
【出发。】
第59章 人生如戏,演演怎么了
“下来吧。”
游冬对着月亮伸出了手。
男人的声音中不带乞求, 更多的是宁静似水流般的柔意,像是一声未尽的叹息。
陆浮坐在墙头, 抿着唇垂眸看他,一言不发,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演什么苦情剧,偏偏游冬太过配合,苦情剧又成了偶像剧。
如果这个时候下一场雨就更好了,可惜,黑鳞星到处是黄沙。
得不到回应, 游冬并不失望, 他向前一步, 见陆浮没反应,又迈了一步, 距离缩短的同时, 时刻在观察少年的表情。
“如果你不回去的话,我只能动用强硬手段了。”游冬无奈的说。
少年的唇似鲜红的伤口, 当他说话时,游冬似乎瞧见了流淌的血丝。
陆浮轻蔑的勾唇:“你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装模作样, 我不会在这里待多久的。”
游冬又想笑了,大少爷还在做着被家人接走的美梦呢。
从来没有人进了黑鳞监狱,还能出去。
“那, 在你离开这里之前, 先让我讨好你吧。”游冬的嗓音中带着些许轻哄的意味。
“只是几天而已, 遵守规定, 不要惹来不必要的惩罚。”
游冬说着瞄了眼陆浮手肘蹭破的皮, “医务室有伤药,我可以给你带路。”
【018:他真的好努力。】
少年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了, 对陌生环境的恐惧、被家人抛弃的绝望、与无数穷凶极恶之徒共处一室,情绪在伤口的疼痛下催化。
他终于选择相信游冬送来的绳子,却不知这是夺命的绞刑索。
陆浮眨着湿润的眸,轻轻抬起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过来扶我。”
傲娇已经退市场了。
傲慢更吃香。
谁让Alpha就是这么爱犯贱呢。
游冬轻轻弯唇,走到墙下,一手握住陆浮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的拖住少年的腰,体温相接的同时,顶级Alph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差点忘了,他还有个顶级Alpha姘头。
游冬不动声色的收了力,少年没了支撑,一个不稳摔进了他的怀里,不是想象中柔软的身躯,有什么坚硬的物体狠狠的撞上了他的肋骨。
“嘶——”游冬倒吸了一口凉气,温柔的假面险些在突如其来的痛楚中碎开。
什么东西这么硬?
“你怎么了?”陆浮不动声色的裹紧了外套,将枪柄塞了回去。
游冬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先带你去医务室吧。”
再晚一点伤口就愈合了。
少年却没有感谢他的好心,反而有些抗拒的撇开了脸,“我不想去医务室。”
游冬挑眉,有故事?
“伤口不处理可能会留疤,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不去了。”话是这么说,游冬却吃定了少年一定会去。
一个是身为顶级Alpha的恋人,一个是沦为阶下囚的Beta,顶级Alpha身边想必追求者不断,他怎么会愿意留疤。
不过,游冬垂眸,就陆浮那凑破点皮的伤口,能留疤都是天赋异禀。
果然,少年有些犹豫的咬住了下唇,漂亮的桃花眼再一次泛起湿意,像是想起了什么,本就不健康的面皮更白了。
恋人是个负心汉?还是说根本就不是恋人关系?游冬忍不住胡乱猜测起来,手却不知为何温柔的按住了少年的肩。
Alpha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少年身上的寒意,也将一抹月辉偷进了袖中。
“想好了吗?”游冬问。
陆浮仰起脸,黑睫急促的扇动了两下,“你、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瑰丽的紫灰色在眸中漾开了,他像是在逞强,逼着自己去提防任何示好的人:“钱?权?还是离开黑鳞监狱,你想要什么?”
在害怕吗?
害怕自己失去了价值后连最后的善意也会离他而去吗?
游冬恍然,原来陆浮对自己的处境不是一无所知,他只是在自我欺骗而已,只要怀着自己没有被家族抛弃的想法就能维持住摇摇欲坠的心。
真可怜。
可怜的羊羔,神会拯救你的。
游冬温柔的抚摸收紧了握住陆浮双肩的手,给予他力量般低头说:“我不想要什么。”
这样的回答无疑激怒了少年,陆浮咬着唇拍开了游冬的手,情绪有些激动的说:“骗子!”
自从看穿了陆浮之后,游冬就觉得自己的耐心无穷无尽,毕竟,面前只是一个因为失去一切而惶恐的孩子而已。
于是他用纵容的口吻说:“好,我是骗子,那你愿意和骗子去医务室吗?”
陆浮沉默了,他定定的看着男人温柔而坚定的眼神,转身走在了前面:“带路。”
游冬快步跟了上去,拿出帕子递上:“擦擦脸。”
陆浮闹别扭似的推开他的手,游冬锲而不舍的又伸了过来,最后陆浮还是接过了帕子,在脸上乱擦一气。
游冬笑着叹了口气,拉住少年的手腕说:“你别走那么快,我年纪大了跟不上。”
陆浮轻哼了一声,没说话,脚却停住了。
趁此机会,游冬捏着帕子轻轻按压在少年湿漉漉的眼尾处。
“你的眼睛颜色真特别。”
陆浮怔了怔,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像是凝结的珍珠,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游冬叹了口气,将陆浮搂进了怀里。
水意在胸口晕开,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陆浮光洁的后颈、优美的脊骨,在过大的囚服中轻微的颤抖。
游冬抚摸着他的脊背,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会保护你。”
许久,怀里传出少年含糊的声音:“真的吗?”
“真的,”游冬似乎也被月光冲晕了头脑,做出了他后悔一辈子的承诺:“要是能离开黑鳞监狱,我就送你回首都星。”
【018:这到底是什么人设?】
【陆浮:善于卖惨、用完就扔的骗子交际花。】
【018: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陆浮:这辈子没这么累过。】
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后,陆浮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笑吟吟的弯着眸子和游冬并肩走在一起。
要去医务室必须先绕过牢房,守在门口等消息的囚犯们远远的看到他们亲密的姿态,忍不住倒吸了几口气。
“这、不是,这才多久,游冬就被他拿下了吗?”
“少放屁,”另一名囚犯吐掉嘴里的草根,拍了拍手说:“明明是大少爷被游冬拿下了。”
“可是,大少爷不是有对象吗?”囚犯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要是他那个顶级Alpha恋人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另一人嗤笑着说:“进了黑鳞监狱,这辈子都没可能出去,顶级Alpha难道愿意等他?”
“还是说,”那名Alpha转了转眼珠:“那个大少爷有什么办法出去?”
此话一出,犯人们都安静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他,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只觉得这个Alpha在胡说八道,但是陆浮——
门阀两个字有多重,他们都心知肚明。
“说不定呢,我记得黑鳞监狱是成家建的,他那个姘头会不会是成家人?”
“有可能,我进来的时候成煊才十岁,现在八年过去了,成煊也差不多到恋爱的年纪了。”
“成家其他人也不是没可能,旁支里有几个年纪相仿的。”
他们在这里讨论的热火朝天,陆浮已经和游冬走进了医务室。
药物也是要花钱的,游冬十分自觉的摘下了自己的铭牌,换了一支治疗药剂。
陆浮迟疑的看了眼陌生牌子的药物,“没有诺亚的吗?”
游冬笑了笑:“黑鳞监狱的资源供给都是成家负责,他们可不会给我们好东西。”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浮的眸子,见他没有对成家给出反应,将第二阀从候选名单的划了出去。
和陆浮关系紧密的究竟是第几阀?
“药的钱,我会还给你的。”少年似乎有些不自在,出身名门的他一辈子没体会过缺钱的滋味,因此说话的声音也极轻。
游冬笑了笑,没作答。
他要的可不是钱。
伤口愈合后,时间也差不多了,游冬在凌晨一点前将陆浮送进了第九层的牢房。
“明天见。”他笑道。
陆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时间,同层犯人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
第二天一早,陆浮被犯人们嘈杂的的声音吵醒了,他还记得自己的新人设,没有随机挑一个试试枪。
犯人们如此激动的原因也很简单:百八十年补不了一次物资的黑鳞监狱进新货了!
诺亚制药的昂贵药物、来自首都星最大甜品商赞助的蛋糕、改制的新囚服、甚至还有市面上已经绝版的0掺水抑制剂1.0版。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陆浮:“……”
傅以榕给的一百万好像不够用一辈子。
**
Alpha宿舍
简焕白烦躁的刷着终端,维度直播采访傅以榕的视频他已经盘包浆了,从他发现陆浮不对劲到陆浮被抓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听起来好像很荒诞,但如果是傅以榕又不奇怪。
傅以榕一直都是个古怪的人。
但是陆浮居然就这么被抓了,这可能吗?
和依靠新闻了解陆浮的民众们不同,简焕白是实实在在和陆浮接触过的,那一眼他至今都记得,能够让他都感到危险的存在可不多。
神收回了对他的眷顾吗?
简焕白沉吟了许久,给时旭发去了消息。
【大白鲨:维度的采访是不是删减了?我看到傅以榕音画不同步。】
片刻后,时旭发来了回信。
【时旭:滚。】
简焕白挑眉,脾气这么差,也不怕他截图发到星网上。
时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他好不容易得到了陆浮一点青睐,议会那边也已经疏通好了关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到时候,傅以榕却毁了一切。
该死的贱民!
时旭咬着手指在屋子里转圈,信息素包裹住他的四肢,像是锋利的钢线割开裸露的皮肤,肮脏不堪的内里浸泡在血泊中。
他突然停住脚步,捡起了摔在地上的终端,拨通了那个让他感到恐惧的号码。
年轻的女声传了出来:“少爷,您稍等,家主正在开会。”
时旭应了一声,手指在掌心反复抠弄,他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直到终端里再次传出声音。
“什么事?”冷淡的女声不带一丝情绪。
时旭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母亲,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我要直接进入议会。”
时霓云一边翻动文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议会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吗?”
时旭笑了起来,眼中翻涌着冷意:“是我的处刑台。”
杀了傅以榕,杀了齐之裕,杀了所有挡在他和陆浮之间的人,如此,才能得到童话般的结局。
时霓云察觉出时旭语气中的戾气,不紧不慢的问:“发生什么了?”
时旭轻声说:“不是什么大事。”
“我只是,迫不及待想要拥有权利了。”
时霓云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在合同右下角签下了名字,“终于放弃我要当大明星的梦想了?”
时旭抿了抿唇,有些羞恼:“母亲,别再提那个了。”
时霓云沉默了片刻,道:“今年的议会初选不太平,你既然想要权利,就先铲除你的对手。”
“我会让卡洛琳把资料发给你。”
语毕,时霓云结束了通讯。
不沾血的手握不住名为权利的刃。
这一点,时旭学过了,还没实践过。
简焕白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大白鲨:有人打算去黑鳞监狱探监,你去不去?】
【时旭:我没空。】
靠着墙,Alpha挺直的身体缓缓滑下,他坐在地板上,将脸埋进双膝,终端不堪重负般“咔擦”一声在掌心碎开了。
在议会占据一席之地,陆浮的眼里才会有他。
简焕白看着终端,忍不住嗤笑出声。
成煊忙着处理家事,齐之裕被齐列按着翻不出水花,时旭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反正没憋好水,现在唯一的自由人居然只有他。
陆浮一定想不到,他前脚刚走,后脚首都星就乱成了一锅粥,民众们这辈子能吃到的瓜都来了。
伸了个懒腰,简焕白挑挑选选买下了一艘深紫色的星舰,既然你们去不了,那我就好心代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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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家
金色的纹路爬满了红色壁纸,仆人们无声的退了出去,中央的大床边缘被纱幔遮挡,看不清人影。
成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冷漠的看着父亲昏迷的脸,虫毒早已经深入肺腑,就算现在找来了皇室,也未必能救得回来。
初选在即,议会长却濒临死亡,今年的选举事故比过往五十年加起来都多。
真麻烦。
一只干枯的手伸了出来,抓住了床边Alpha的手腕,力道不小,瞬间勒出了暗红色的印子。
五指细长而扭曲,骨头像是要从皮肉里伸出来似的。
成家主偏过脸,眸中神色起伏不定,他拖着声线说:“陪我说说话吧,成煊。”
成煊问:“您想说什么?”
成家主没有松手,就着这个姿势说:“虫族不会一直这么安分,一定要小心他们,我当年就是被一只装死的虫骗了过去,才被袭击,留下了一辈子的病根。”
“你日后如果看上哪家的Omega,一定要做事稳妥些,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坏种,这些年装过开朗阳光,也装过温润如玉,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装起了高冷寡言…”成家主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你这样,Omega不会喜欢的。”
“就算你被陆浮胜过了,伤了自尊,也不用板着脸,”成家主对自家儿子有些许了解:“你去杀了他、毒死他,这些都随你。”
“我知道,你是被世俗的条条框框限制住了。”
成家主叹了口气,回忆起成煊儿时,尚未明白道德与法律的时候,用餐刀刺死了出言不逊的齐家子。
齐列的侄子有很多,被成煊刺死一个也不算事,齐列要够了利益便没再提。
后来,成煊学习了知识,明白了要克制自己的本性,但在成家主眼里,这种克制根本就是无用功。
它早晚会冲破牢笼,将成煊拖进更深的地狱。
他的儿子是个从骨子里烂掉的货色,即使披着理智冷淡的外皮,那股腐臭味依然会从毛孔里透出来。
成煊垂下眸子,轻声道:“父亲,您操心的太早了,我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打算,至于陆浮…他并不会威胁到我,没有杀了他的必要。”
“技不如人而已,我也没那么在乎首席的位置。”
成家主点点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说:“最重要的是,我死了以后,你必须维持住成家的荣耀,齐列虎视眈眈,时霓云心思深重,谢寅又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你不能被他们抓住把柄。”
成煊扯出自己的手:“您多虑了。”
“我没有把柄。”
成家主又垂着手絮絮叨叨了许久,突然说:“去请客虫进来吧。”
“我也该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是,父亲。”成煊站起身,退出了房间。
成家主独自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盯着繁复的床帘,在他年轻的时候,教廷还处于巅峰,权势滔天,他每日都要背着人,偷偷跑去教廷,同年少的教皇喝喝茶、聊聊天。
教皇冕下曾同他说过,神不值得信任。
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教皇冕下憔悴了许多,他拉着成家主的手说:“永远不要忤逆神。”
成家主记住了,教廷覆灭时,他没有去分一杯羹,谎称抱病躲开了对于教廷神职人员集体处刑的日子。
他才五十多岁,本该是Alpha的壮年期,却苍老的不成模样,成家主抚摸着自己麻杆似的手臂,惨然一笑。
他谨慎了一辈子,偏偏在战场上松懈了,教皇冕下说的没错,忤逆神者下地狱。
神的惩罚不会因为自欺欺人而消失。
**
西蒙和阿兰德面对面坐在会客室,聊起了当初伤了成家主的虫族——第二亲王阁下弗洛希。
弗洛希亲王是艾斯尔家族的支持对象,西蒙儿时便将他的事迹了解的一清二楚。
弗洛希的雌父出自艾斯尔一族,继承了赤蝎血统的他尾勾比洽谈亲王更具有攻击性,毒液甚至能够腐蚀星舰的外壳。
早在他年少时就将所有兄弟都挑战了一遍,获得了“最强亲王”的称号,只可惜,在黑礁星战争中,弗洛希亲王败在了成家主手下,自此便深居宫中。
“我听说,弗洛希亲王的尾勾被成家主割了下来作为战利品…”阿兰德面色难看:“这是真的吗?”
西蒙耸肩:“不知道,这种丑闻根本不让传,我也没听长辈提起过。”
尾勾对于虫族来说相当于第二生-殖-器,如果这是真的,也难怪弗洛希亲王阁下不愿意出门。
即使再生了一条新的,也会留下心理阴影。
阿兰德抿唇,“人类…真可怕。”
虫族是将繁衍放在第一位的族群,被称为宇宙最大反派的他们热衷于喰食同族,但是人类却让虫族都感到了棘手。
西蒙赞同的点头,居然用后颈那样致命的地方调情,虫族可不会在吃了配偶的时候说我爱你。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成煊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阿兰德殿下,西蒙同学,麻烦你们了。”
成家能把他们俩请来也费了不少力。
阿兰德矜骄的站起身,与成煊擦肩而过,西蒙跟在后面,对着成煊笑了笑:“首席的事,你不担心吗?”
成煊瞳孔动了动,“担心什么?”
“黑鳞监狱至今为止还没人能出来吧,那里没有什么娱乐,陆浮要是一辈子待在里面,不死也要疯。”
成煊的笑容通常只在几个发小面前露过,现在,他对西蒙也笑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Alpha湛蓝的眸像是一潭死气沉沉的湖,和面上的笑容十分割裂。
西蒙看出了他神色中的警告意味,说出了自己在意了很久的事。
“教廷余党…啧,”西蒙意味深长的问:“我记得三十年前,你们把能抓到的教廷成员都烧死了,为什么后来发现的教廷余党却送进了监狱?”
成煊目不斜视,“我不清楚这些。”
西蒙哼笑了声,清不清楚不重要,这其中的原因才重要。
发生了什么,让门阀的手段不得不变得温和?
成煊不语,推开房门领着阿兰德和西蒙走了进去,成家主苍老的模样让两虫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几乎是形销骨立,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
西蒙和第二亲王同为赤蝎,他蹲在床边说:“成家主,麻烦您把手给我。”
成家主顺从的伸出了左手。
西蒙亮出虫爪,在成家主的手腕上划了一道伤口,黑水混着血丝流了出来,将地毯淋成了脏污的一团。
“您…”西蒙微微蹙起了眉:“您确定当时伤了您的是弗洛希亲王吗?”
阿兰德也看出了端倪,“赤蝎一族的毒素不会造成这种情况,成家主,当时偷袭您的恐怕不止一只虫。”
成家主本来都已经等死了,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这些年来时常梦回黑礁星战场,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事。
成煊看着父亲无法愈合的伤口,问道:“既然不是赤蝎,那这种情况是哪个族系的毒导致的?”
“应该是蛛种,当年参与过黑礁星战场的蛛种中的有毒种不多,”西蒙问:“成家主,您记得当时有蛛种在附近吗?”
成家主犹豫了几秒,“蛛种,确实有一个,不过他当时已经被我折断了翅翼,丧失了行动力。”
Alpha简单的描述了一下那只虫的外貌,当他说到眼尾上方的金色圆点时,西蒙和阿兰德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了答案。
“是第三亲王。”
可怜的第三亲王,威廉。
第60章 神在看着呢
将陆浮送回牢房后, 游冬也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第十三层。
一身顶级Alpha信息素的味道让他得到了同层囚犯们的侧目,一名Alpha大着胆子问:“游冬, 你不会把那个大少爷搞到手了吧?”
男人瞥了他一眼,冷漠的黑瞳没有任何情绪,“你很好奇?”
Alpha背后一寒,连忙摇了摇头,小黑蛇从游冬的袖子里爬了出来,气势汹汹的对着Alpha哈了口气。
游冬提着它的尾巴将它塞了回去,几名教廷成员围了过来, 人墙般挡住了外人的视线。
耷拉着眼的中年男人发觉了游冬衣襟处的湿痕, 他不动声色的别开眼问:“游冬, 你探出他的罪名了吗?”
游冬轻轻摇了摇头,“还没有, 但他已经对我放下了戒心, 明天应该就能打听出来。”
他示意男人坐下,又道:“我今天在医务室试探过了, 他的Alpha应该不是成家人。”
男人掀起眼皮笑了笑:“你既然这么说,应该已经有所猜测了。”
“谢家的可能性大一点, ”游冬抚了抚手腕,脑海中浮现出了少年腕骨上的细珠串:“但他似乎很信任诺亚制药。”
只有不了解诺亚制药的人才敢用他们的产品。
“陆浮…”中年男人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摇了摇头:“我进来的时候, 首都星还没有姓陆的门阀, 或许是后来者居上, 也可能他用了假名。”
假名吗?
游冬敛眉不语, 他不相信一个连自己的脆弱面都藏不住的少年能记得用假名。
更可况, 铭牌都是机械狱警制作的,怎么会有假。
“明天我会再多套些话出来的, 您不用担心。”
游冬袖子下的手指轻轻的摩挲,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还不适应身份的转变,等在黑鳞监狱待上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又没有娱乐,还要工作赚取星币,用不了多久,陆浮的心理防线就会坍塌。”
此时的游冬还不知道明天黑鳞监狱就会迎来前所未有的大改造。
男人点点头,提醒道:“明天放风的时候先去把你这身信息素散散,虽然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他的精神域能感知到,别被当成替身了。”
游冬轻声应下。
这是一个并不太平的夜晚,陆浮还在睡梦中,首都星已经变了天。
Alpha们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自穹顶落下的灯光映出一张张带笑的面容,手边的酒杯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宴会,液体却没有丝毫减少。
时旭穿梭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纯白的西装勾勒出Alpha挺拔的身姿,耳边的银链不知为何摘下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耳洞。
至少有一半的宾客都在口头上对时旭参与议会初选表达了支持,时旭很满意这一点,至于他们松口的原因是畏惧时霓云,还是真的看好他,时旭并不在乎。
只要他能够夺得选票,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二楼阳台,银发Alpha靠在栏杆边,双手弯曲撑在身后,领带松松的挂在肩上,笑着说:“时家的小子排场这么大,连你都请来了。”
他笑,齐列却不笑。
齐之裕的性格不适合去议会,军部是最好的选择,但长期驻扎在外,必然会导致齐之裕对于首都星的掌控力变弱。
齐列本打算用这三年的军校生活好好磨磨齐之裕的性子,日后进了议会也不至于被人分食。
没想到时旭居然这么着急,急的像是百八十年没吃过饱饭的峨眉山猴子,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笼络了一批票。
时旭既然下场了,齐列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蛋糕就这么大,晚入场就没得吃。
“你怎么不说话,光板着张脸?”傅以榕转了一圈,从靠在栏杆上变成趴在栏杆上,笑吟吟的问:“是齐之裕又犯蠢了还是成家主起死回生了?”
齐列双手抱臂,提醒道:“成家主还没死呢。”
“有什么不一样?”傅以榕有些好笑的敲了敲栏杆,发出闷响:“成煊年少,旁支里也没有成器的,等老家主眼一闭,腿一蹬,成家就是一块肥肉,任人宰割。”
齐列听出了点什么,不悦的看着傅以榕:“你点我?”
“我哪敢啊,冤枉啊齐大老爷!”傅以榕夸张的叫起来:“你要是哪天死了,齐之裕可不会沦落到和成煊一样的处境。”
声音忽的低了下去,傅以榕红瞳微眯,笑道:“你死了,齐之裕只能跟着一起死。”
“我倒是可以稍微帮衬一下,不过,”傅以榕坏笑起来:“我的收费可不低。”
“滚。”
齐列表情发冷,他心知傅以榕说的没错,成煊的现在就是齐之裕的未来。
他又想起了陆浮,那个全身笼罩着谜团的孩子,他狡猾可憎,满嘴谎言,但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苗子,如果陆浮能全心全意的帮助齐之裕——
“干嘛,你破防了?”傅以榕站直了身体,用脚尖勾来一张空椅子,翘着二郎腿一坐。
“这种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傅以榕支着脑袋说:“要不你收养一个聪明点的孩子吧,给他改名姓齐就行。”
齐列下意识摇了摇头,几秒后,又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最终还是还是血统论在他的心底占了上风。
“不说这个了,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齐列捏了捏尾戒,用命令的口吻说:“陆浮的事,你和我说清楚。”
傅以榕抖动的二郎腿停了一下,下一秒再次匀速晃动了起来:“什么事啊,我能说的都在维度采访的时候说完了。”
“再想想,”齐列不吃他这套把戏,“你为什么认定他是教廷成员,具体有什么证据,他承认了吗?以及,你们交过手吗?”
傅以榕唇角弯了弯,上半身向后一靠倒在椅背上:“我有什么理由告诉你这些?”
“齐列,齐老师,齐家主,这是军部机密,不能外泄。”
齐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你在撒谎。”
喂!不要擅自得出结论啊!
傅以榕捂住脸揉了揉,从十指的缝隙中看着齐列:“反正,陆浮勾结教廷是事实,你问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齐列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想要透过那双手看穿傅以榕的内心。
“关多久?”
“一辈子吧,”傅以榕耸肩:“就算把他放出来,身负勾结教廷的罪名,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当初的辉煌。”
“更何况,那是黑鳞监狱,不是普通监狱,”傅以榕伸了个懒腰,脸微微偏过去,看着阳台外的花园,“你觉得他在那里还能全须全尾吗?”
不能。齐列心道。
齐之裕该死心了。
**
“叮!”
酒杯相撞。
成煊混迹在人群中,他远远的看着灯光下的时旭,唇角一点点弯出适宜的弧度。
他们三个人里,只有齐之裕一个人还在原地踏步。
时旭突然偏过头,对着成煊举杯笑了起来,成煊看到了却没回应,就这么冷着他,时旭不在乎的收回视线。
今天这场宴会的目的当然不只是宣布时旭参加议会初选,也是为了替他铲除碍眼的绊脚石。
时旭邀请了很多人,里面包括了对他威胁最大的对手。
奥莱拉走了过来,和时旭靠立在一起,时不时相视而笑,气氛和睦。
“特地办个宴会杀人,你这么闲怎么不进监狱里踩缝纫机?”少女眉眼弯弯,柔声说。
“好岗位当然要留给有准备的人,”时旭抿了口酒,笑道:“我给他们准备的死亡还不够盛大吗?”
“你给他们准备的棺材还是这座庄园,”奥莱拉抬眼看向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杏眼色弯起。
“真奢侈。”
相较而言,奥莱拉的兄弟姐妹们大多死无全尸,少数有尸体留存的也基本面目全非。
“啊啊啊啊——”
突然响起的尖利惨叫划开了虚伪的平和氛围,惊动了沉浸在纸醉金迷中的宾客。
作为在刺杀中长大的门阀,在场所有人第一时间一边抱头下蹲寻找掩体,一边惊惶的寻找声源。
发出叫声的男人“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自额头涌出大股大股的血,顷刻间汇成血泊。
他倒下之后,人们才看清了从入口走进来的行凶者——寸头,黑西装,带墨镜,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上下,左手五指排列着青色的数字纹身,双手各握着一把枪。
“好久不见啊,各位。”寸头男人咧唇,枪口在人群中缓缓移动,每个被指中的人都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肖松?”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一说,其他人也从这个名字里回忆起了什么。
七年前年前拦截星际轨道抢劫过往船只的A+星盗团首领,首都星不少商人都在他手里吃过亏。
后来更是驾驶星盗船袭击门阀,在混战中杀了两个裴家人,肖松被关进监狱时有不少人建议直接将他处死。
“没想到我会回来吧?”肖松对着叫出他名字的男人挑了挑眉,对方脸色不大好看。
肖松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时旭想要利用他借刀杀人,他又不蠢,怎么可能真的如了时旭的意。
被囚禁了这么久,肖松想要的可不只是一时的自由。
他是来复仇的!
人群中的时旭缓缓眯起狭长的翠眸,肖松做得比他预料的好。
“都给老子站好了!”肖松一声厉喝,阻止了奥莱拉整理裙摆的行为。
他在监狱里待的太久,对于奥莱拉等年轻一辈并不了解多少,时旭给他的信息也只限于目标。
奥莱拉并没有为他的态度感到生气,只是轻柔的笑了笑,这一笑反而更加激怒了Alpha。
“你笑什么!”他走近两步,手指扣上扳机,对准少女的额头,高声吼道:“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人群中立刻骚动起来,第一阀就剩这么一个继承人,她要是死了,偌大的家业就全落到养子手上了。
傅以榕站在二楼,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感叹了声:“好大的狗胆。”
他没有压低刻意声音,这句话清楚的传进了肖松的耳朵,Alpha怒不可遏的举起枪,却在看到傅以榕的脸时愣住了。
傅以榕?!
不知道星盗此时惊愕的心情,傅以榕指了指自己的脸:“来,打这里。”
话落,他又嬉皮笑脸的转身对齐列说:“还是老一辈的星盗比较有意思,近几年遇到的年轻星盗不是跑得太快就是当场投降。”
肖松看了眼人群中的时旭,心中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恼怒,有傅以榕在,他想挟持这些门阀就没那么容易了。
咬咬牙,肖松大着胆子扣下了扳机,子弹在空气中擦出一道火光,不偏不倚的射向了Alpha的眉心。
“啧。”傅以榕单手撑住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一个眨眼就出现在了肖松面前。
“轰!”Alpha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接着起身而上“嘎啦”一声扭断了星盗握着枪的手。
傅以榕轻蔑的拍了拍他疼得扭曲的脸,道:“我和人聊天,你在这又唱又跳的有没有点眼力见?”
“呃、去死吧啊啊啊!”肖松还没抬起手里的枪,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拳,这一下险些打得他五脏六腑位移。
傅以榕压着眉笑了下,拽着肖松的衣领将Alpha拖了出去。
大厅中恢复了宁静,倒在地上的尸体也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仆人们抬了出去,最后一丝血污被擦拭干净时,人们再次攀谈了起来。
成煊看完了整场闹剧,嗤笑一声,放下酒杯独自走了出去。
谁还看不出来这是时旭的手笔?
奥莱拉遗憾的摇头:“真可惜,我还以为他能多杀几个。”
时旭收回视线,满不在乎的说:“反正都要死,现在死和以后死有什么区别?”
冷血的Alpha转过身,对着二楼的齐列举起酒杯致意,齐列连个眼神都欠奉。
时旭能把监狱里的家伙弄出来,一定借了军部的力,就是不知道是谁暗地里和时家有勾结。
用傅以榕的话说就是:好大的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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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鳞星的早晨是昏暗的,黄沙遮蔽了天空,目之所及都多了一层暗色的滤镜。
手握一百万星币,陆浮享用了一份丰盛的早餐,接着在劳动内容中犯了难。
无论挖矿还是捕鱼都有点破坏他的人设,退一万步讲,他都有一百万星币了,这个工作就非做不可吗?
“陆浮。”游冬看到站在日常劳动墙前的少年,立刻走了过来。
他单手搭在陆浮的肩上,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态问:“你打算去劳动吗?”
少年迟疑的看了眼肩上的手,和昨晚的脆弱不同,情绪平静下来的他并不适应和平民过多接触。
游冬眼神一暗,主动放下了手。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陆浮向右侧跨了一步,与游冬拉开距离,语气轻蔑:“随便看看而已,这些活计连我家的仆人都不做。”
游冬似乎没有察觉到少年话语中的挖苦,赞同的点点头:“你确实不适合做这些,矿洞里经常会发生塌陷,甚至会中毒;黑鳞星的河里除了鱼,还有很多蛇类,太危险了。”
“对了,”游冬笑起来:“你喜欢蛇吗?”
【018:赌一个他要拿他的蛇逗你玩。】
【陆浮:看我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蛇?还算喜欢吧。”陆浮道。
“嘶——”听到陆浮的话,藏在游冬袖子里的小黑蛇立刻探出来了脑袋,伸长了上半身想要靠近陆浮。
陆浮眼中闪过一丝喜意,手指在小黑蛇的头上点了点。
“怎么样?”游冬问。
陆浮收回手,挑剔的说:“没有我以前养的那只蛇形异兽王尾巴尖大。”
异兽王?
谁家养这个当宠物啊。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游冬并不气馁,笑道:“小也有小的好处,每次捕鱼的时候给它留一条就够消化一周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提议道:“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捕鱼?小黑很会抓鱼,让它给你露一手。”
小黑蛇配合的张了张嘴,露出细小的獠牙。
【018:这和我家的猫会后空翻有什么不同?】
【陆浮:他的蛇真的会捕鱼。】
黑鳞监狱建在海边,很多Alpha犯人仗着自己身体素质惊人,试图从海面上游出监狱范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不是他们体力不够、水性不好,而是因为这片海域下方藏着恐怖的异兽。
一旦进入深水区,就会被异兽群起而攻之,Alpha的力量在海水中得不到充分的发挥,最终只会沦为异兽的食物。
这一点,蹲监狱多年的游冬知道,陆浮不知道。
他们走到海边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犯人,他们下手没分寸,徒手捕上来的鱼基本上没个全尸。
一道道探究的视线投了过来,他们都在期待着手无寸铁的陆浮要怎么从海里捞出一条鱼。
少年不喜这些充满恶意的视线,潋滟的眸子翻了翻,回望过去:“眼睛嫌多余不如挖下来给我当鱼饵。”
他说话不客气,激怒了几个脾气暴躁的犯人,游冬眸光闪了闪,没上前替他解围。
主动送上门的最廉价,他要等陆浮吃了亏受了痛再出手才能更快的得到他的信任。
【018:你要是动手就崩人设了,怎么办,挨打吗?】
【陆浮:你有点太入戏了。】
穿着囚服的Alpha袖子高高卷起,露出肌肉发达的双臂,一道发白的疤痕攀爬其上,一看就是狠角色。
他皮笑肉不笑的走近:“小少爷,说话太嚣张是要受教训的。”
“你威胁我?”陆浮秀美的眉毛挑起,“你知道得罪了我有什么后果吗?”
【陆浮:感谢齐之裕,我的台词库。】
【018:齐之裕知道只会暗爽。】
“什么后果,哈,小少爷,这里是黑鳞监狱,我就是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任何事。”
“看到那片海了吗?”Alpha指着海面说:“你的尸体一旦沉进去,不用十分钟就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黑鳞监狱的监控同步传到了傅以榕的终端上,他打了个哈欠,面露疑惑:“陆浮到底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挑衅那些人?”
傅以榕的手下、教廷的内奸、刚回到傅以榕身边的卡勒:“……”
救命!为什么陆浮进监狱了啊!
还有那是游冬吧,你小子怎么和陆浮站那么近,不要命啦!
Alpha的话似乎吓到了少年,陆浮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游冬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觉得差不多该到自己出场了。
恰在此时,陆浮开口了。
“那活人呢?”
少年语调平和的问:“尸体十分钟,活人要多久?”
海风吹起了Beta额前的黑发,瑰丽的瞳色撞进了Alpha的眼,他张了张嘴,大脑似乎被翻涌的紫色浪潮吞没了。
少年退后两步,身上的顶级Alpha信息素也跟着远去,光臂男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撞击,听得人头皮发麻。
“答案呢?”陆浮又问。
Alpha僵硬的站在原地,听到这话,突然一个健步跳进了海里。
Alpha体型庞大,“轰”的溅起巨大的水花,两只倒霉的鱼飞上了岸,砸在礁石上。
幸灾乐祸的围观者们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Alpha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谜团在水面上空盘旋,跟着海风带来冷意。
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水里的Alpha完全不挣扎,像一具尸体般就这么越沉越深,游鱼们围了过来,水面上咕噜噜的破开一圈泡泡。
血水上浮。
不用再看,男人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游冬猛地拽住陆浮的手腕,语气急切的问:“你是因为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古怪,太古怪了,游冬不知道自己的心口为什么会升腾起微妙的恐惧感。
刚才的冲突中他是离得最近的人,游冬确定陆浮没有适应任何手段。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陆浮收了笑容,定定的看着游冬,他的脸生得秾丽,一旦失去了表情就显得有些森冷,阴郁的气息在周身萦绕,让游冬感到陌生。
游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补救道:“擅自问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没边界感,你不想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能问的。”少年眼下的皮肤透出一股血色,声音也失去了情绪。
“我、做了让所有人都失望的事。”
这么严重?
游冬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忽略了陆浮先前的反常。
少年的声音轻的像是在耳边低语,他从游冬手里抽出自己发红的腕,轻笑了声:“我向神明许愿了。”
“神实现了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