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刘江吓了一跳, 寻思这人走路不带动静的。
于海比了个嘘的手势,给他展示了通话记录。
小哥红光满面,开心的说:“噢, 你就是于先生啊!”
一句话成功吸引了剑拔弩张的两人注意力。
于海:……
平头青年只觉得一阵凛然杀意扑面而来, 警觉性的往客人身后躲了躲。
乔叶尧像头愤怒的小狮子, 来一个魏朝宗就够烦人的了,从哪又冒出来一个丑东西:“你他妈谁啊!”
平头青年欲哭无泪, 他一激动就磕巴的毛病犯了:“我……我……”我就是个路过的无辜代驾啊,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哪句话说错招惹对方了。
平头青年忽然觉得眼前白光闪过,暗道我命休矣:这是什么高科技武器, 咋还会发射光波呢。
眯眼定睛一看, 原来是汽车大灯。
一辆……不,至少五辆车向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围成一团的年轻人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纷纷回头。
数辆豪车疾驰而来,在经过此处时,猛然刹车降速, 以他们为中心将整条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车门哗的同时拉开, 黑衣壮汉们跳下车面无表情的围住了他们,动作规整化一浩浩荡荡气势十足。
为首的黑衣人一只手拽着围堵男生的领子, 扔垃圾似的将人扔到一边, 然后走到魏朝宗面前,垂头恭敬的叫了声:“魏少。”
魏朝宗不发一言。
于海抽抽嘴角:太他么能装逼了。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四人缩起了脑袋,也不围堵魏朝宗了,悄无声息的挪动脚往后躲。
魏朝宗淡淡道:“我让你们动了吗?”
四人顿时成了被掐住脖子的鸡,只有引颈受戮的份。
“就你会叫人?”乔叶尧倒是不惧, 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有本事你等我叫人过来!”
于海暗想, 豪门阔少的斗殴方式果然不同凡响,打架都要找代理人。
“好。”魏朝宗嗤笑,“我等着。”
彷佛为了应和他话似的,鼎丰呼啦啦出来十几号人,手里拿着桌椅板凳等各式“装备”。
走在最前面的是给他们送甜点的经理,他迈着螃蟹步警惕的横着走到乔叶尧身边:“乔少,叶总说她马上赶过来。”
被扔到地上的男生连滚带爬,凑近乔叶尧哆哆嗦嗦的低声说:“乔……乔少,他们有枪。”
他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他仰着头瞥见大汉腰间插着一把手枪——被西装下摆遮掩的杀人凶器。
乔叶尧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吼道:“魏朝宗,你个疯子!”
于海听不见乔叶尧和那个男生的交流内容,但乔叶尧的话他认同。
方才一对五,魏朝宗处于弱势,但胜负尚有悬念。现在十几号杂牌兵对上十几个练家子,那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于海作壁上观,表示和他无关。
“啊……我的手……手机”
一声哀嚎响起,平头小哥仰天长啸,左手被人擒拿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压下,右手颤巍巍的指着飞出去的手机:他的手和手机啊!
“他想报警。”黑衣大汉言简意赅的向魏朝宗汇报。
于海看平头小哥手都快被掰骨折了,平静的目光投向魏朝宗。
魏朝宗黑眸颤动了下,冷声吩咐:“放开他。”
黑衣人没有迟疑,听从命令松开手,平头小哥一个没站稳踉跄两步差点跌倒。
于海捡起地上的手机,物归原主。
手机摔落在地上,屏幕的中央摔得粉碎,数道裂缝迅速延展覆盖了大半个屏幕。
平头小哥捏着碎屏的手机,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于海:“你是因为手疼哭,还是手机哭。”
平头小哥小心转了转手腕,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手还好。”
“就是我可怜的手机……打不开了……”他咋那么惨,接个单没赚到钱先把自己手机搭进去了,更惨的是他还没胆子找肇事者索赔。
于海笑道:“行了,多大点事,赔你一支新的。”
平头小哥感动的满眼泪花子:大哥人帅心美!
多大点事……
听着熟悉的话语,一瞬间,往日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魏朝宗有些出神。
狼狈流落K国的他,被于海救下,渐渐的他对这个救下他的男人产生了非分之想,他试图证明自己是有用的。洗衣服洗出大洞,刷碗摔碎了碗,做饭烧烂了锅,尝菜把自己吃进了医院……
19岁的魏朝宗挫败之际,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然而于海却从来没有责怪他,只是笑着宽慰他,多大点事,难道你不会做饭,我们就饿死了?你想学那就慢慢来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现在的于海依然没变,只是他的耐心和温柔不再给他了。
嫉妒的负面情绪侵蚀他的心脏,魏朝宗死死掐着手心直到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疼痛警醒他不能上前,不能做任何多余的事。
于海会厌恶你。
魏朝宗,他对自己说,不要让于海厌恶你,不要让他再次远离你。
乔叶尧心头泛起酸意,眼前的画面刺眼,他立时想起方才于海面对他时露出的笑,两下对比,他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分明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于海!”乔叶尧不甘心,他哪点比不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相貌平平的土老帽,“我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你真的不跟我?”
说这话的乔叶尧面容严肃,脸上的稚气消散,显露出压迫感。
魏朝宗没有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于海,似乎也非常想知道他的答案。
平头小哥觉得这四道目光的杀伤力比车灯大多了。
车灯顶多让他眼睛不适,这给他整的心惊肉跳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是真佩服身边这大哥,人家作为目光焦点,跟没事人一样,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平头小哥自动往安全区域躲了躲——于海身后,悄悄的向靠谱的好心人打听:“大哥,他什么意思啊?这场面整的咋那么像八点狗血档?”
“看到他俩没?”于海指了指魏朝宗和乔叶尧,以手遮唇,淡淡道:“他们想睡我。”
“啊?”小哥惊呆了,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这气氛怪怪的,原来是两男争一女,不对,两男争一男。哥,你这魅力太大了。”
“一般一般。”
“不好意思,乔少。”于海看向侧后方的人,“我选择跟他。”
平头小哥大惊失色:“哥,我直男!”
于海斜睨一眼:“你还记得过来干什么的吗?”
他迷迷糊糊的反问:“干吗?”
“代驾。”
“哦,对对。”
于海对场中两人说:“乔少、魏少,我还有事,就不陪两位玩了。”
他的事就是回家睡觉。
于海看着把他们围成一圈铁塔似的黑衣大汉,懒懒的说,“麻烦让一让吧。”
黑衣大汉下意识看向魏朝宗,在对方的示意下,让开一条通道。
车停在了两百米外的环形立体停车库。
刘江跟在于海身后,一直支棱着耳朵听那处的动静:“他们好像散开了。”
于海瞥了一眼,问平头小哥:“你的手怎么样?”
平头小哥抬起手转了转,手腕有一点淤青浮肿,但刺痛感轻微,不影响活动,笑嘻嘻的回应:“没毛病。”
于海:“去医院检查检查,免得落下后遗症。”
刘江下意识看了于海一眼,于海搬运重物时因为同伴脱手,造成手腕骨折,后来又不慎挫伤,虽然不影响生活,但使用时间过长就会酸痛。
“手机费、医药费和代驾单的费用,你算好了。”于海取出随身携带的名片,“明天去这个地方拿钱。”
平头小哥接过来,更开心了,也不叫大哥了,改叫老板。
“谢谢老板。”殷勤程度翻倍增长,“我去开车,马上送您回家。”
“你这小伙反应有点迟钝啊。”刘江解释,“他的意思是,不用你送了,钱照常付给你。”
“啊,那不行。”平头小哥头摇的像拨浪鼓。
刘江:“不仅迟钝,还很倔。”
平头小哥:“拿钱办事,我还没做事,怎么能要你们的钱?而且我已经接单了,我得送你们回去。”
刘江高看他一眼,夸了句:“虽然又迟钝又倔,倒有自己的一套原则。这样吧,我们取消这单,重新下单。代驾的钱不给你了,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手的问题,费用我们报销。”
平头小哥着急道:“我都在这了,为什么取消,重新下单你们还要等,用我完全不用等的。”
刘江摊摊手,表示自己无可奈何了。
鼎丰到他们两人的住处半个多小时车程,于海顾忌代驾的手腕本来不打算让他送,但对方再三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
于海拿出车钥匙。
平头小哥上前一步,喜滋滋的去取。
卧在宽厚掌心的钥匙却先一步被拿走了。
“我送你。”
魏朝宗将钥匙握在手心。
刘江和平头小哥吓了一跳。
平头小哥拍着自己胸脯,心有余悸的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刘江:………
你没资格说这个话吧。现在流行走路用飘的吗?
魏朝宗又向于海重复了一句:“我来送,行吗?”
“那个……”平头小哥想挣扎说几句话,却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前一秒对着“好人哥”和风细雨的男人,转头的功夫向他射来无数粹毒的尖刀。
仿若被吐信子的毒蛇缠上,让他瞬间全身汗毛倒竖,嗓子眼仿佛被硬物堵塞发不出一点声音。
于海没意见,他和魏朝宗现在是朋友关系,朋友出于好心愿做代驾送你回去,他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走吧。”
魏朝宗冷锐的脸春风化雨,双眸顿时有了神采。
平头小哥:……
迟钝如他都感觉到区别对待。
魏朝宗将车开出停车位。
有司机的时候,于海为了方便处理工作,一般坐在后面。
于海习惯性的摸上后车门,刘江疯狂给他使眼色,努努嘴示意他坐前面。
于海往驾驶座一看,就见魏朝宗随意的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方向,察觉到于海的视线,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避开。
左右这会也没有工作的事,于海便顺了两人的心思,坐进副驾驶。
刘江坐在汽车后座,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当年在K国,他们三个,有时候带着小六,也是这样开着车出去吃饭、钓鱼、购买日用品。
于海坐在副驾驶,而魏朝宗就是他们的司机兼翻译。
原本他们没有司机,翻译也是找的本地人。
由于他和于海语言上没天赋,再加上他们平时的活动范围大部分时间集中在职工宿舍,都是同胞,学习本地语言的机会不多。K国呆了一年多,他偶尔能听懂几个词,于海属于听懂大半但说不明白。
所以每次出行他们都会雇佣本地人做翻译。
魏朝宗这小子真的很聪明,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了基本的交流能力。据他说,本地被殖民过,所以大部分词汇来自于当年殖民此地的国家,而他恰好掌握那个国家的语言。
魏朝宗说,他想给于海做翻译,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被翻译蒙骗了,他还会开车,可以当司机。
于海笑着打趣,全能型人才啊小魏,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得开多少工资合适。
于海说的没错,那时的魏朝宗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修炼成一个会做饭洗衣、叠被铺床的优秀“保姆”。谁能想到一个月前的魏朝宗连刷盘子都不会。
当年的小魏认真的回答,不要工资,就当抵我的食宿费用。
魏朝宗的不要钱是针对性的,人家的回复对象是于海。
如果是于海,不仅不要钱,还倒贴给于海买东西。
倒贴的钱哪来的?
从他们这里赚的。
人小魏说了,按本地翻译的日结工资结算,童叟无欺。
至于司机的工作,仅限定于海在场的场合,其他人想要雇他当司机,得到的永远是无情的拒绝——“没空”。
于海要坐车那就是截然相反的待遇,无论魏朝宗忙什么,总会第一时间搁置手中的工作,自荐为于海当司机。
魏朝宗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但身体很诚实,永远先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待于海落座,敬业的程度堪比泊车小弟。
刘江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牙酸,真不怪他看不出魏朝宗的家庭出身,怀疑也有过,很快会被对方的“狗腿”行为抹除的无影无踪。
魏朝宗食指摩挲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偷觑坐在副驾驶的人。
他想说点什么,像五年前一样,和对方自在随意的聊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的氛围弥漫在狭小的密闭空间。后座的刘江感受到气氛的凝滞,呼吸都不由得放缓了些,然后转头一看,副驾那位正在调整座椅。
调了一个舒服的角度,于海全身放松的斜靠在真皮椅背上,阖上了眼。
刘江:……
机械的转头去看魏大少的反应。
魏朝宗面色如常的调高了些空调温度。
刘江明显的感觉到车速变缓了,行驶的更加平稳。
一瞬间,刘江觉得自己劝于海在魏朝宗面前谨慎行事,纯属多管闲事。
汽车驶入南郊的一片别墅区。
“南园三街1603号。”于海淡淡的说出刘江家的门牌号。
刘江直到下车忐忑的心情尚未平复,苦着脸挥手道别表情惬意的于海。
他望着车尾灯消失在拐角,突然想到一件事,魏朝宗把他们送来了,他没有交通工具怎么回去?难道他是有预谋的?
套路真深啊魏少,比五年前为了吸引于海注意故意割破手指的小魏长进多了。
汽车以龟速前进,魏朝宗把着方向盘看向于海。
“别在我这儿装象,我住哪儿你不知道?”
魏朝宗抿唇,转了下方向盘拐进南风一街,平稳的停在1406号。
路过1405,于海不经意看了一眼,室内一片漆黑,心不在焉的想,这家主人的作息真是变幻莫测。
魏朝宗讷讷道:“那天你说我们是朋友,还作数吗?”
明明是魏朝宗问他能不能做朋友,他回了个可以考虑,不过于海不跟他计较:“怎么了?”
魏朝宗食指扣着方向盘的真皮外圈,低着头幽幽的说:“我没有车,回不去。”
于海笑了,魏朝宗跟他表演睁眼胡说八道呢。
他动动手指就能叫来一堆训练有素的保镖,想去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人家魏少说了想和他做朋友,朋友的话,借宿多正常。
于海没有立刻接话,他正打字回复刘江的信息。
【有危险喊我,立刻进京勤王保驾】
危险来自于魏朝宗?
于海回复:【安心睡吧,睡不着就出去跑两圈。】
魏朝宗在无声的等待中,心渐渐沉了下去。
然后就听到磁性的声音响起,宛如软绵的云朵托住下沉的心。
“我正想说呢。这地偏僻,太晚了也不好打车。你要是不介意,就在我家住一晚。”于海顺势给他编了更多的理由。
魏朝宗腾地就把头抬起来了,双眼发亮的看着他,嘴上别扭的说:“我能介意什么,我是事多的人吗。”
嗨,这一点于海真反驳不了他。
毕竟在K国硬到硌骨头的板床,铺着他那洗到泛白破洞的床单,人家魏少照样睡的习惯,一睡还是三四个月。
于海指挥着魏朝宗将车开到车库。
这个点他妈和乐乐已经睡俩小时了。
于海放轻脚步推开门带着人往三楼走,余光瞥见魏朝宗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视线飘忽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玩意。
偷感十足。
于海被逗乐了。
直到进入卧室,魏朝宗才松了口气。
“洗漱用品都是全新的。睡衣衣柜里有套新的,至于衣服……”
“我穿你的。”魏朝宗欲盖弥彰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和你的尺码差不多,我不介意穿你的衣服。”
于海笑道:“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让接你的人顺便带一套。”
“哦。”魏朝宗闷闷的应了一声。
“行了,早点洗洗睡吧。”
于海说完回屋休息了。
魏朝宗悄悄开了个门缝,瞧见于海就住在隔壁卧室,连忙掩上门,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
他做了几次深呼吸,依然克制不住蹿动的兴奋,冲了个凉水澡试图浇熄滚烫的热意。
然而事与愿违,想到那个人与他仅隔着一堵墙,他心底的隐秘欲望就会不受克制的喷薄而出。
魏朝宗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一遍遍的想着过去,又一遍遍的想着和于海的重逢。
于海对他说的每句话,于海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
五年。
于海,我终于靠近你了。
早上六点,于海起床洗漱,然后轻手轻脚的出门跑步。
考虑到魏朝宗在他家借宿,于海提前结束了锻炼,六点半就回了家,听到厨房有动静,想着他妈今天做饭提前了几分钟。上楼看见魏朝宗的房门禁闭,大概还没醒。
于海打算先简单冲个澡,一会下楼给他妈说一下情况。
刚冲完换上衣服,就听见一声尖叫。
“啊!!”
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绷紧脊背,用最快的速度下楼冲到声源地。
看清楚状况后,于海抽了抽嘴角,超出想象的奇葩场景让他一时难以评价。
只见他妈左手拿了只拖鞋,右手举着个痒痒挠,一脸防备和惊恐的对着厨房的人。
她脚边,白毛萨摩耶汪汪狂吠,呲牙威胁,进一步退两步,怂的一批。
而厨房内,砂锅里面白汤咕咕沸腾,流理台放着一盘大小均匀的鱼片和虾仁,魏朝宗穿着睡衣跟个傻子似的呆愣在那里,端着一碗淘好的粳米,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碗的重量。
于海快步上前,把魏朝宗手里的碗接过来放到桌子上,顺手关掉燃气。
“妈,这是我朋友。”
江雪梅眼中的惊恐逐渐褪去,疑惑问:“朋友?”
于海:“昨晚公司聚餐,我喝了点酒,他把我送回来的,太晚了就让他在这儿住了一晚。”
江雪梅听到解释,连忙扔掉手中的痒痒挠和拖鞋:“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魏朝宗眼底一片慌乱:“没有阿姨,是我…我莽撞了。”
“乐乐,别叫了。”江雪梅捧着萨摩耶毛绒绒的大脑袋,“他是哥哥的朋友。”
于海扫了眼流理台:“你这是?”
魏朝宗声音弱弱的:“我想做鱼片粥。”给你。
于海多看了他一眼:啧,魏大少也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于海的朋友来家做客的江雪梅见过不少,倒是第一次见主动下厨房的。
“第一天来哪有让客人做饭的。”江雪梅洗了洗手,“你俩出去聊天,我来。”
袖子被身边的人扯了扯,于海神态自若道:“食材都准备好了,你就让他做完吧。你先陪乐乐玩会,它吓得小魂还没回来呢。”
江雪梅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一圈:“那行,你陪……”
同样小魂飘飞的的魏朝宗忽然找回神智似的自我介绍:“魏朝宗,阿姨叫我小魏、阿朝都可以。”
江雪梅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于海,柔和的笑了笑:“阿海,你陪小魏聊聊天。”
江雪梅哄着萨摩耶到院子里玩了。
于海回身去瞅,就见方才彬彬有礼介绍自己的魏朝宗,垂头丧气的低着脑袋嘟囔:“完了!”
于海和他妈妈住在一起,这是魏朝宗早已了解到的信息,包括于海平常的作息时间表,他也一清二楚。
六点,当于海醒来的时候,他也坐了起来,纠结做什么选择。
出门假装偶遇,然后和于海一起跑步?
下楼给于海准备早饭?
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魏朝宗想起五年前于海夸奖他厨艺不错的样子,心里做出了抉择。
接着就面临了新的问题,做什么呢?
他一门心思的想做什么早饭,或许是过于兴奋和激动,全然将于海妈妈还在这里的事实抛之脑后。
当于海妈妈惊恐的看着他时,魏朝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对方尖叫的刹那,更是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魏朝宗被自己蠢得想给自己一枪。
于海乐了:“怎么就完了?什么完了?”
魏朝宗抬眼看他,一脸的心如死灰。
于海:“行了你。一大早突发奇想的做饭吓我妈一跳,我还没挑你刺。”
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魏朝宗脸色难看的快入土了。
于海推了他一把:“饭还做不做了?”
魏朝宗咬牙:“做。”坏印象的基础上加上个半途而废,岂不更糟糕。
默默祈祷,做出的成品能挽回点印象分。
魏朝宗哆嗦着手把淘洗完的粳米下锅,又哆嗦着手将鱼片和虾仁混在一起加入调味料腌制。
于海:……
“那是糖”
魏朝宗宕机了。
于海:“我出去看看我妈,有事叫我。”
“去吧,我能有什么事。”魏朝宗说的特别云淡风轻,如果忽略他僵硬的身体和火烧般的耳朵。
于海也不揭穿他,笑着出门了。
凝神听着脚步声渐远,魏朝宗绷紧的心弦才松了下来,暗暗唾弃自己:魏朝宗,你可真没出息。
院子里,江雪梅正拿着跳跳球逗乐乐玩。
球抛出去,在地上弹跳着,萨摩耶懒懒的窝在他妈脚边不动弹。
江雪梅诧异道:“你怎么出来了?”
“有人看着他紧张。”于海也不是凭空捏造,以前魏朝宗就有这个毛病,做饭的时候不许他帮忙、也不让他旁观,都是把自己关在小厨房里一个人完成。只要他在旁边观摩,对方立刻跟生锈了似的肢体僵硬。
萨摩耶看到熟悉的身影,打了鸡血般跳起来叼住球,冲着于海跑过来,靠近的时候来了个急刹车,摇着尾巴期待的仰头看他,想要他陪玩。
于海弯腰接过跳跳球,然后抛了出去,萨摩耶立刻欢快的蹦跳着去追逐。
江雪梅佯装吃醋:“乐乐见了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是白喂给它那么多好东西了。”
于海轻飘飘的回道:“乐乐如果真的突然变成人,两只手都不够你拿武器的。”
狗变人那确实够吓人的,比家里突然出现个陌生人还要惊悚。
江雪梅想到刚才的场景,左手拖鞋右手痒痒挠,被自个逗乐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一个朋友,这孩子模样真不错。”
“K国认识的。”
“那好多年了。怎么没见你们联系过?”
“他最近刚回青奚。”
“你俩……”
于海一眼看破他妈的小心思:“我俩普通朋友,你就别拉红线了。”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普通朋友。”
他妈最近这是想开拓侦探业务啊。
“您慧眼如炬,我跟他以前闹得很不愉快,或许他那是看仇人的眼神。”于海把狗子叼过来的球放到他妈手里,“我得去看看他给我下药没。”
江雪梅:……真是编瞎话都不知道编个像样的。
“臭小子,就知道糊弄你妈。”
于海没有直接去找魏朝宗,而是捡起角落书架上读了一半的《拼砌师》看起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海进了厨房。
鱼片已经下入砂锅,旁边放着一盘炒好的青蔬,还有一盘煎饺。
魏朝宗将洗刷干净的炒锅归置到原来的位置,这时鱼片粥煮的差不多,他随手关掉火,动作有条不紊。
于海:“魏少这是经常下厨啊。”
魏朝宗看见他的到来瞳孔颤了颤,不过这次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我好多年没做饭了。”
他曾经对做出好吃的东西抱有他自己都不理解的热情,后来和于海分开,不止是做饭的兴趣丧失,魏朝宗对吃饭都产生了抵触,他不得不承认,那些热情的涌现只是因为它和于海有关联。
于海心道,还真看不出来,闻着味魏朝宗这厨艺不减当年啊,看来魏少就算不当大少爷,出去开个饭馆也饿不死。
魏朝宗将粥盛出来,然后指了指楼上:“我先上去了。”
于海:“你不一起?”
魏朝宗违心的说:“我不饿。”
他穿着一身睡衣出现在长辈面子已经够失礼了,实在不想再继续丢人现眼。
于海:“不饿你下来做什么饭?”
“想做。”魏朝宗不敢说出全部的心声,他了解于海,有些话一旦他说了,越过某个界限,于海虽不挑明,却会不着痕迹的疏远他。
十九岁的魏朝宗面对喜欢的人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他知道于海对他有几分喜欢,即使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情感。
但二十四岁的魏朝宗已然没了那份底气。
“不饿这个理由在我妈那不好使。”于海都能想出他妈的回答,一日三餐早饭很重要,不饿也要吃点。
“换个别的。”
魏朝宗愁眉紧锁,仿佛在思考什么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
“别纠结了……我家大理石都快让你抠烂了。吃顿饭而已。”于海率先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把粥端出来。”
于海放下盘子,叫他妈来吃饭,坐下片刻工夫,就见魏朝宗机械的端着碗走过来。
于海看得好笑,为了维护魏少所剩不多的面子,没多说话。
倒是他妈客气的夸了几句,魏朝宗难掩喜悦,脸上露出了与之气质不相符的温顺:“您喜欢就好。”
魏朝宗的厨艺的确不错,份量也合适。三人吃完饭,魏朝宗特别积极主动的收拾碗筷。
江雪梅再三阻止,没道理客人做饭还让客人刷碗。
“你们都坐着。”于海发话,“我来。”
江雪梅没意见:“那好,你去吧,我和小魏说会话。”
然后魏朝宗眼睁睁的看着于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转眼对上江雪梅打量的视线,下意识挺直腰背,他听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呼吸都有些错乱起来。
“我听阿海说你们认识很多年了。”
魏朝宗正襟危坐:“是。”
“你家是哪里的?”
魏朝宗答的认真具体:“小时候在青奚住了十多年,十四岁后去了华城,最近刚回青奚。”
“阿海也是在青奚长大的,你们能在异国他乡相遇也是缘分。”
魏朝宗眸光微动,缘分两个字莫名驱散了些许紧张。
于海大概更像他的父亲,他和江雪梅长相上的相似点不多,但他们似乎都拥有一种看不见的奇异能力,只要他们想,总能轻而易举的抚平人内心的躁动。
“我看你年纪不大,比阿海小不少吧。”
“没有。我24了,我们差不多。”
“四岁年龄差。”江雪梅点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
江雪梅的话在魏朝宗脑海刷屏,他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眼底含着隐秘的期待,看向江雪梅。
江雪梅依然是温柔不变的笑容:“小魏现在住在哪儿?”
“隔……”魏朝宗及时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隔壁,“御水湾。”
思绪混乱之际,那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名字。
“开发区的御水湾?”
“是。”
江雪梅惊讶道:“巧了,我们以前也住那个小区。”
于海公司的原址就在开发区,当年买御水湾的房子也是因为离公司比较近,后来公司迁址朔平区,他们把御水湾的房子卖了,家也跟着搬到了这边。
魏朝宗心思百转千回:万一对方问到具体的门牌号他该如何回答。
如果实话实说,对方就会发现,巧合两个字多么牵强,因为他的住处就在对面楼栋同一层。
好在江雪梅并没有深究下去。
而这时,于海也收拾完过来了。
江雪梅笑着说:“刚才和小魏聊天,才知道他居然住在御水湾,真巧啊。”
于海看向魏朝宗:“确实挺巧的。”
魏朝宗心中一慌。
于海似乎只是随口附和,转而问:“接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魏朝宗心道:随时。他们就在隔壁等候他的命令。
“五分钟内。”
“好。”于海理了理袖口,“我等你一起。”
扑通,扑通。
一起。
魏朝宗默念,心里仿佛滴了蜜,生出些许甜意来。
不到三分钟,魏朝宗安排的人到了此处。
魏朝宗上楼换衣服,而于海接到了一个不算意外的来电。
“于海。”那边叫了他的名字,随即陷入沉默。
于海用商务的礼貌口吻说:“孙大少,有何指示。”
孙震元声音干涩:“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抱歉。”
于海蹲下身逗弄围着他跑圈的萨摩耶:“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我能见你一面吗?”
于海的记忆中,张狂的孙震元从未用过这样低声下气的语气。
他的内心并无波澜,发出了一声轻笑:“好啊,没问题,不过我最近有事要忙,有空闲会第一时间告知孙少的。”
“我等你。”
“再见。”
“再见,于海。”
魏朝宗从楼上走下来,恰好看到于海微笑着挂断了电话。
从小楼到院门的距离不过十几步路。
“乐乐……”魏朝宗记得以前于海向家里打电话时,总能听到一只狗汪汪叫,很通人性,它的名字就叫乐乐,当时的魏朝宗听乐乐的叫声,只觉它活泼,却没想到它身体有缺陷,“它的右前肢好像有点问题。”
“出生就有的毛病。”乐乐是他在去K国之前从路边捡的,刚捡回来的时候带它去做过检查,医生说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治不好。萨摩耶快跑的时候不显,当它平以常速度迈动四肢时,就能看出它是有点跛脚的。
两人已经走到院门口,来接魏朝宗的车停在门前。
魏朝宗沉默了会,然后像提起天气话题般随意,问道:“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谁啊?”
“老朋友。”
“哪个老朋友?”
于海站定笑道:“虽然我们是朋友关系,但我也没必要向您事事交代吧,魏少。”
魏朝宗不吭声。
于海替他打开后座车门:“再见。”
魏朝宗闷不吭声的坐进车里。
送走魏朝宗,于海开车接刘江一道去上班。
刘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有话快说。”
刘江:“有屁快放是吧。那我问了,咳,魏朝宗昨晚上……”
“在我家睡的。”
“有胆!”刘江夸赞自家兄弟,这都敢放人进门,“没闹事吧。”
虽说他看出来魏朝宗对于海余情未了,但昨晚魏朝宗搞的阵仗,给他留下不小的阴影,刘江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那些个黑衣大汉随便一个都能打他仨。
于海:“朋友借宿一晚而已。”
刘江倒抽一口凉气:“你俩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没几天。”
“进展这么迅速!难道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魏少竟然是个完全不记仇的?”
没道理啊!骂他一句能给人揍得两眼乌青,划伤于海胳膊的抢劫犯差点命丧于他刀下。
也不是不可能。
谁让对象是于海。
根据过往经验,魏朝宗在对待于海和其他人的事情上总是双标地令人咋舌。
刘江亲眼见到过。
魏朝宗疯了一样要捅已经被他砸昏迷的抢劫犯,于海为了让他清醒,甩了这小子一巴掌。
也不知人到底清醒没清醒,被甩巴掌的魏朝宗停下攻击的动作,反身抱住于海,问他痛不痛,还低声下气的说,我错了,你别生气。
也被刺伤的刘江捂着肩膀,惊魂方定,就被魏朝宗的变脸速度惊的目瞪口呆。
“还有昨晚上姓乔的小屁孩。”刘江不等于海回答,又扒拉出另一则八卦,“是顶上的那个乔家?”
“没错。”
“你怎么招惹他了?”
“大马路上遇到过一次,说了两句话。”
刘江感概:“都怪我兄弟长得太帅。”
服务区买瓶水回来兜里都能多两根烟。
又不免忧心忡忡:“我看这位乔家小少爷不是个好打发的啊。”
再来个孙震元那样的疯狗…虽然这次是小疯狗,但架不住对方家大业大。
于海无所谓的笑道:“所以才要多交朋友嘛。”
刘江:………
好像明白点什么,脑瓜子嗡嗡的。
第26章 第 26 章
公司。
小助理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今天没有收到玫瑰花。”小助理疑惑中夹杂着不满。
于海笑道:“以后也不会收到了。”
爱慕者知难而退了?
这才短短两周, 太缺乏诚意了。
毫无恒心的人活该追不到我们BOSS。
小助理忿忿的想。
于海看得好笑,不用被狗爬字污染眼球不应该高兴吗?
既然知道送东西的人是乔叶尧,那些卡片的利用价值和废纸没什么不同, 也就不必占用他的收藏空间。
至于乔叶尧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昨夜魏朝宗在场, 两人冲突再起, 以魏朝宗的作风,想必乔叶尧近期的日子不好过。
一周过去, 乔叶尧这小子果然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魏朝宗得瑟的小心思遮也遮不住, 暗戳戳邀功:【骚扰你的不长眼的东西,已经被关笼子里了。】
乔叶尧被他爸禁足。
于海想, 挺好的, 满足了他不想上学的愿望。
不过魏朝宗哪来的脸炫耀,比起乔叶尧, 他更想把魏朝宗关笼子里。
乔叶尧当街拦人,魏朝宗这个狗东西竟然闻着味潜伏到他家门口。
跟他玩谍战呢?
还在他面前演夜黑风高、天黑路远、回家不便。
结果家太远、回不去的魏大少爷就住在他隔壁。
若不是有天他出差计划有变,于海还被蒙在鼓里。
那天, 行程临时将第二天凌晨回程提到了前一天的八点, 他回家时恰好看到之前来接魏朝宗的司机进了别墅大门。
手机提示着魏朝宗最新发过来的消息。
【工作结束了?】
【嗯】
【明天回?】
【嗯】
【明天晚上有安排吗?】
【没】
魏朝宗:【……你就不能多打个字】
于海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别墅:【你在哪,在干什么?】
【家里。刚开完会, 周氏的人事需要调整……】
魏朝宗似乎倾诉欲很强, 啰里吧嗦讲了一堆。
于海直接略过,问【你在周家?】
对面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十秒,才显示了回复:【对】
然后欲盖弥彰的补充:【周维叫我,回聊】
于海没有当场揭穿魏朝宗。
既然魏朝宗爱玩潜伏,他就陪着玩几天。
毕竟是身份“尊贵”的魏大少爷, 不是当年随他呼来喝去的傻小子,总要给魏大少一点“特权”。
出差很顺利, 通过会谈,对方爽快的结算了最后一笔项目尾款。
第二天,于海难得清闲,于是给孙震元发了消息,定下见面的事。
孙震元罕见的将会面地点定在了正经地方——一间格调高雅的茶室。
并且提前在包间等候。
孙震元面目憔悴,原本坚毅的脸庞变得消瘦沧桑,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你来了。”孙震元起身拉开椅子请他入座。
灰木茶台一侧悬空而下老式铁壶飘出缕缕青烟,两把太师椅隔桌相对。
于海也不客气,顺势坐下。
服务生为他们各倒了一杯茶,在孙震元的摆手示意下,退出去关上门。
私密性极好的茶室幽静无声。
“于海……”孙震元打破沉默,试探的喊了声他的名字,“你,你最近还好吗?”
“我?”于海饮了一口清茶,缓缓道,“多谢孙董高抬贵手,勉强得以喘息。孙大少看起来过得不怎么样。”
孙震元露出苦笑。
于海开门见山:“孙大少叫我过来,恐怕不是为了和我寒暄。有什么话直说吧。”
孙震元艰涩的开口:“我听孙孝廷说了那天的事……”
于海等待他的下文。
“你真的对我没有过感情吗?哪怕只有一点。”
于海:朋友之谊当然有,至于其他的,他摸着良心说,那是一点没有。
“有或没有重要吗?”
“重要。”孙震元凝视着他,“对我很重要。”
“可是对我不重要。”
孙震元目光暗下来:“你还在因为宁望怪我!我承认当时被怒火冲昏了头,派人把他抓了过去,想让你认清他是个什么货色。但我没有对他动手,那都是宁望为了挑拨你我关系,故意演给你看的!”
“所以你抓他过去,是在做戏向我证明宁望的卑劣?”
孙震元声音干涩:“是。”
“那你和他有什么区别。”于海打断他的辩解,“不必再解释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无论他说谎还是你说谎,既定发生的事实已经不可更改。譬如,百川受到的打击……是你还是你爸下的手,重要吗?”
孙震元一时语塞,目光中带了一丝请求,低声道:“我不会对你下手的,你信我。”
于海没有回应,语气淡淡的问道:“孙董为什么愿意高抬贵手,他和你说了吗?”
孙震元目光晦涩:“周家、褚家,魏朝宗。”
“对,魏朝宗,我攀附上了魏朝宗。”于海勾了勾唇角,“众目睽睽,在那么多商界名流的异样目光下,我攀附上了周家继承人。”
孙震元心中一痛,他了解于海的骄傲,了解于海的底线,如果于海是个攀炎附势的小人,他不会拒绝自己的示好。
而于海宁愿和自己决裂,也绝不低头。
这样的于海,却在自虐般说着践踏自尊的话。
孙震元沉痛的说:“不是你的错,你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对,我快被逼疯了。”于海轻飘飘的笑了声,双眸中化不开的浓墨却彷佛乌云罩顶压得人难以喘息,“我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百川,像条可怜虫被孙氏肆意揉捏。为了让它活下去,我所遭受的一切你不会知道。孙大少,你尝试过孤立无援的无助吗?你知道我求了多少人,才能见到你爸一面?”
“于海……”孙震元脸上闪过痛苦,他想要让于海不再说下去。
“我对你说,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于海起身走到孙震元面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当那些事从未发生。但是,当我看见你,那些伤害再一次钻到我脑子里折磨我。孙震元,我把你当朋友,我曾经把你当做可以相交一辈子的挚友。”
铺天盖地的懊悔淹没了孙震元,痛苦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撕扯他的心脏,孙震元胸腔疼痛和酸涩交加,眼眶赤红,内心积压的情绪崩溃决堤几欲将他冲垮。
孙震元不顾一切的紧紧搂住眼前的人,嘶哑的喉咙沁出腥甜的血气:“我错了,我错了,于海,对不起对不起。”
于海没有说话,任由他抱着。
时间一分一秒转过,紧紧搂住他的人似乎终于恢复了镇定,沉重错乱的呼吸渐渐平缓,鼓噪的心跳找回了节奏。
“我是个记仇的人。”于海声音平淡,“孙伯辉对百川的所作所为,我做不到一笔勾销。包括你,孙震元。我知道你试图反抗他、阻止他,但你终究没做到不是吗?我没办法不怪你。”
搂着他的手臂骤然缩紧。
“你应该恨我、应该怨我,是我太没用了。”
于海默然片刻,自嘲一笑:“不,没用的是我,我最该恨的是我自己。”
孙震元松开手,握住他的双臂:“不怪你!是孙伯辉,是孙伯辉造成了这一切。”
于海摇头,拂开他的手:“弱小就是原罪。”
孙震元怔在原地。
于海走到窗前,窗外溪流潺潺鸟语花香,这样的环境本该是宁心静气的好地方。
“孙震元。”
依窗而立的人勉强勾了勾嘴角,似乎丧失了力气,敛了眉目、唇角的弧度消散。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他微笑时豁达从容,垂下眼敛去笑容,却给人感觉有几分忧郁。
孙震元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人。
他认识的于海,洒脱恣意,有勇气、有智谋、有魄力,那样的于海令他心动,而面前的于海,却让他心痛。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不信魏朝宗、也不信你。”于海面色淡然,“我有自知之明,无论我怎么努力,百川碰上晟玺都是以卵击石。我怨恨你爸,但我得罪不起他。孙大少,如果你还念着曾经的朋友情分,我们以后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好,以后……”再见如陌路几个字如刀片割过咽喉,孙震元终究没能说出口,他闭上眼平复情绪,再次看向于海时目光透露着坚定,嗓音嘶哑的说,“我答应你,但不会是永远。我失去了你的信任,是我应得的惩罚。于海,你不必信我,我会用事实向你证明,同样的事绝不会再次发生。不需太久,我们会再见面的。”
于海没有继续待下去。
“小心孙孝廷。”
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于海在孙震元的目送下走出茶室。
茶室通往大门,需要经过一道蜿蜒的鹅卵石小径,茶室内隔着一层玻璃的自然美景,真实的映入眼帘。
清新的草木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不愉悦的谈话随风消弭于无声。
然而他们都不会忘记,对孙震元是刻骨铭心,对于海……
于海眯眼享受着自然美景的馈赠,唇角勾起一抹怡然的微笑:孙震元,不要让我失望。
按照既定的行程,于海视察了东区的几个项目,千方百计大闹施工地阻碍工期的人凭空消失,层出不迭的审查程序不再出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于海回到公司,又收到刘江报来的喜讯,资质顺利通过批复。
于是,收到李崇明莫名的表情包信息时,心情大好的于海颇有闲心的回了个表情包。
李崇明:【猫咪打盹】
于海:……
翻找表情包,淡定的找出一张相似表情发了出去【摸摸小猫脑袋】
对方正在输入中……
状态持续一分钟,于海正要放下手机。
李崇明心脏狂跳,颤抖着手指打字:【………我说不小心点错了,你信吗】
于海:【挺可爱的】
李崇明心跳的更快了,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晕红,打出的字却很正经:【多谢于总给我留了份颜面】
李崇明:【{笑},我还担心你会不会把我直接拉黑了】
于海:【?】
李崇明:【我怕你觉得我是个变态,我们俩都是男人,而且只见过一面】
于海:大概是变态见多了,看到李崇明的信息他的内心都没什么波澜。别说给同性发小猫表情包的男人,把自己装扮成狗子的男人他都见过。论遇见变态,他是专业的。
【男人也可以喜欢可爱的东西,我一向尊重他人的个人爱好】
李崇明:【……我应该说谢谢吗{哭笑不得}】
于海:【李少一定要谢我,我只好勉为其难接受了】
李崇明:【{大笑}于海,你真的很有意思】
【今天我来康拓这边了,想约于总吃个便饭,不知道于总有没有空赏光】
于海:【李少请客,忙也要抽出时间的。】
李崇明回了个开心笑的卡通小老虎,高兴的情绪透过聊天对话框直白的传递过来。
李崇明虽然和韩涛是发小,但两人的城府天差地别,李崇明的言行完全是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胆子不大、性情烂漫。
这样的人,相处不必耗费心思,分开也不会撕破脸闹得难堪。
好聚好散,倒轻松。
于海给老妈发信息,告知晚上不回家吃饭的事。
然后点开未读消息。
魏朝宗:
【你午饭想吃什么】9:40
【食材图片】9:42
于海正在和孙震元面谈,为了避免饱满的情绪松懈,连手机也没看。
【在忙吗】10:30
【那你先忙吧】10:45
【你在哪?我让人送过去{大餐照片}】11:20
【已喂狗!{包子舔盘照片}】
于海正和东区各处施工场地的负责人视察项目,打开了信息扫了一眼,见全是些没有营养的废话,便没有回复,他那时忙于工作没空和魏朝宗闲聊。
魏朝宗很有骨气的不再发信息。
下午,半天时间闪烁十几次的头像再次亮起。
【晚上有空一块吃饭吗?】16:30
于海慢悠悠敲了几个字:【已有约。】
对方没有回复,也没有输入中的提醒,于海将手机丢在一旁,继续处理公事。
上个月青奚市成功申办全A运动会,计划进行体育场馆的建设与改造,ZF采购网站今天发布了招标公告。上次于海和M.Z集团商议的也是此事,他们打算合作拿下参建的资格。于海认真的审查着项目计划书,全身心沉浸在工作中。
而那边的魏朝宗一口气堵在心口,气到爆炸。
怒火驱使之下,魏朝宗开车杀到百川。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开了辆车库里面最低调的全黑迈巴赫。
距离百川不到三十米处,魏朝宗靠路边停了下来,目光沉沉的盯着办公楼顶层。
第27章 第 27 章
五点, 公司员工下班,陆续从办公楼走出。
全黑的颜色低调的车型放在魏朝宗的车库里的确不值一提,但识货的人路过此处, 都不由得驻足打量片刻, 自然也好奇车主是谁。
透过挡风玻璃, 只见一名男子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 从手机翻来覆去被“折腾”的频率来看,这个男人的心情相当不美丽。
五点二十, 又一辆豪车停在门口——白色保时捷。
下班稍晚的出门遇到一辆豪车, 走上十来步又遇到一辆豪车,都在兴奋的猜测, 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过来,有重要合作要开启。
距离公司比较近的是保时捷,车主是位温雅的年轻男人。
他驱车停靠之后就打开了车窗, 面对路过人疑惑的打量, 温和的笑了笑。
“你在等人吗?”有位路过的人见他态度和善,上前询问。
“你是百川的员工?”
“对。”
“我在等你们于总。”男人笑得平易近人, 一点没有架子。
小助理恰好出门, 耳尖的听到了和他们总裁相关,下意识就看了过去。
等于总?
难道他就是那位送玫瑰花和甜品的爱慕者?如果甜品是出自这位之手,好像很合理的样子。不过这斯文的长相和气质……怎么写出狗爬字的。
字如其人的说法不可信啊。
这周一直没有收到玫瑰花,小助理还以为对方已经放弃了。
难道真相是于总已经被追到手了?!
小助理腿都迈不动了,试问百川的哪位能抗拒自家魅力趋近正无穷的大BOSS的八卦。
反正她不行。
小助理假装等人, 站在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前偷偷打量。
观察了三十秒后,因为长期跟在BOSS身边, 对美貌产生免疫的小助理忍不住掏出手机玩耍。
“下班不走人,在这做什么?”
小助理抬头,只觉得刷网红男照片被伤害到的眼睛瞬间净化,脱口而出:“等你。”
于海扬眉:“有事?”
小助理尴尬的脚趾扣地:“老板,我胡说八道,您别放在心上,那啥,公司网速快,我蹭会网。于总慢走,于总再见。”
于海也不跟她计较,笑着离开了。
小助理咻的移动到隐蔽的“观影”位置,虽然帅气的BOSS背对着她,但能看到保时捷主人的每一个表情。
只见对方打开车门下了车,笑容春暖花开般绽放。
“你来了。”
尽管方才的男人表现的和善可亲,但和此刻的笑容一对比,立刻彰显出什么叫亲疏有别。
修养好和真诚是两码事。
方才是和煦,这会儿是灿烂,洋溢的热情晃得人眼晕。
于海眼尾扫过不远处停靠的迈巴赫,目光转向从车内下来的李崇明:“久等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况且我们本来就约的五点半,是我来早了。”李崇明笑得温柔,“上车吧。”
小助理看的眼睛冒星星。
迈巴赫坐着的那位气的双眸喷火。
魏朝宗攥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上前的冲动。
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野狗竟然敢肖想于海。
魏朝宗太明白那个眼神代表什么了,从于海出门,那条野狗目光中的贪婪已经昭然若揭。
魏朝宗想过去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凭你也配?!
但他不能!
魏朝宗明白,一旦他放弃了克制,内心的欲望猛兽便会破笼而出,为所欲为。
他会杀掉那只野狗,杀掉觊觎他珍宝的所有人,他会将于海困住,囚禁在华丽的牢笼里。
他不能!
他不能让于海受到伤害,不能接受于海厌恶的目光。
好不容易于海和他的关系才得到缓和。
朋友。
魏朝宗,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不配嫉妒,即使你已经嫉妒到发疯。想想于海,如果你还想在他身边,想想他冷漠的面孔,想想他离去的背影。
他熟练的不断默念警告自己,如那次在夜店的长廊上一般,枯坐默念。
李崇明开车驰向预订的餐厅——一家高档法式花园餐厅。
路过康拓的园区,李崇明感慨的说:“我离家的时候,这块地到处都是施工围栏,三年过去,已经是高楼林立了,第一次过来我险些找不到康拓的位置。”
于海目光看向窗外,附和:“国内每天都在变化。”
李崇明余光一瞥,在副驾后视镜中对上于海的视线,他以为于海看的是窗外的康拓的园区,原来于海看着的是后视镜。
于海刚才在透过后视镜看什么?
“于总说要带我转一转周围,熟悉熟悉环境,不知道于总这个大忙人哪天有空?”李崇明的声音轻快,以开玩笑的口吻询问,丝毫没有强求的意味。
于海答的坦然:“最近有新项目要开展,怕是要爽约了。”
“没关系。”李崇明体贴的说,“工作要紧。”
工作要紧。
于海深以为然。
“先生,这边请。”服务生在旁引路。
这家法式餐厅位于88层,是这栋摩天大厦的最顶层,四周皆采用玻璃幕墙,可以享受到全方位的环形景观。
李崇明并没有定包间,而是选了临窗的位置,环境优雅幽静,柔美的异国小调回荡,坐在窗边,有置身云端之感,颇有情调。
每桌之间相距较远,且有绿植格挡,既为客人的隐私提供了保证,又能享受开阔的空间视野。
两人落座不久,八道菜品依照次序陆续端上来。
于海曾经陪客户来过一次这里,不过他对味道并不敏感,所以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美食记忆,只记得味道不错。
这次再过来,也没有失望。
两人边欣赏夜景,边品尝美食,聊了一些各国的风土人情。
李崇明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去过的地方很多。
“我最喜欢的就是旅游,去往世界各地,品尝不同的美食,结交不同的人,然后通过画笔把风景留在画布上。”
李崇明眼中闪烁光芒,他勉强算是位旅行画家,不过他从来不拿自己的画做交易。
李崇明细皮嫩肉,比实际年龄显小许多。仅以外表判断,他应该是了去发达国家享受生活顺带发展画画的个人兴趣。
但通过聊天,李崇明对一些贫瘠落后的小国也有了解,于海曾经打工过的地方和李崇明游历的地方,有了重合。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真正深入体验当地的生活,我只是个匆匆过客。”李崇明赧然,“我不是个能吃苦的人,对当地的了解只是皮毛。”
李崇明这个人,和于海之前认识的一些豪门公子哥不太一样,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润柔和,不张扬不娇纵,说话没有弯弯绕绕,坦率真诚。
据说李家原是武学世家,李崇明的父辈这一代出了两位牛人,一位生物天才,一位商业天才,两人联合创建了康拓集团,不到十年时间就跻身全国同行业前列。
李家虽念了生意经,但家风清正,李崇明和他哥兄友弟恭,从未有其他豪门兄弟阋墙争权夺利的传言。大概李崇明相对纯粹的性情就是源自于他和谐的家庭环境。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不知情的外人谁也不能断定所谓的清正是真实还是被掩埋的更深。
于海不打算了解更多,更不会浪费时间去揣测。
两人的用餐接近尾声,没想到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小弟?”
李崇明眼皮一跳,站起来惊讶的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于海起身,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这位康拓集团的继承人之一——李崇辉。
李崇辉比李崇明大两岁,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李崇明五官清秀举止文雅,李崇辉相貌粗犷举止随意,两人的相似点扒着放大镜也难找。
李崇辉闻言环顾四周,故作诧异:“这不是吃饭的地方吗?我到这干嘛?当然是吃饭啊。”
李崇明非常想说,你吃饭可以,能不能换一家。
“这位是?”李崇辉盯着于海上下打量。
李崇明:“我朋友,于海。”
“噢,朋友。”三个字让李崇辉念出抑扬顿挫的节奏,转头问,“是你下午……”
李崇明咬牙切齿的打断:“不是。”
当然是,可李崇明不能承认。
下午他在办公室和于海结束对话,不舍得就这样结束这场聊天带给他的特别感觉,于是默默复盘了一遍又一遍的聊天内容,或许是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李崇辉的到来,两人互发的表情包以及紧随其后的两句对话就这样被李崇辉尽收眼底。
李崇辉足足笑话了他十分钟:“你们男的谈恋爱这么腻歪吗?”
李崇明觉得他们的对话挺正常的:“我们是普通朋友,你那只眼睛看出我们在谈恋爱?”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李崇辉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你喜欢人家。”
李崇明底气不足的反驳:“少胡说八道。”
“承认吧弟老弟。”李崇辉嘿嘿笑道,“你跟家里出柜一走就是三年,现在爸妈终于向你投降了。赶紧领个男媳妇回家,我等不及看他们表情了。”
李崇明随手抄起文件夹将李崇辉轰出门,此刻的他想轰走李崇辉的心情更加强烈。
但大厅广众,尤其还是在于海面前,李崇明又不能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
李崇明恨不得堵上他哥的嘴,不然李崇辉这张毫无遮拦的大嘴巴指不定说出什么暴论。
“你说不是那就不是。”李崇辉目含深意的继续打量于海:“这位朋友长得不是一般的帅啊!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
于海笑道:“我在百川工作,或许李总偶然见过我。”
“百川?”李崇辉惊讶的问李崇明,“就咱们家公司附近那个百川?”
李崇明点头:“于海是百川的总裁。”
李崇辉满目赞赏:“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遇见就是缘分,我跟你们拼个桌。”李崇辉自顾自的下了决定,招呼服务员,“加张座。”
李崇明无奈道:“哥,我们已经吃过了。”
“我又不嫌弃你们。”李崇辉无所谓的说,“服务员,照流程再给我上一遍。”
李崇明咬牙低声道:“你就不能另开一桌吗?”
李崇辉一副受打击的样子:“小明,你嫌弃你哥?”
小明……
于海忍住笑意。
李崇明温和的脸孔肉眼可见的黑了,只是那黑中还带点羞耻的红。
李崇辉:“崇明的朋友,你不介意吧?”
于海微笑:“您随意。”
李崇辉咧嘴一笑:“嘿,我就喜欢你这句话,工作、生活已经够拘束了,吃个饭我还不能随心所欲啊。”
“哥,你到底来干嘛的?”李崇明忍不住追问,以他对李崇辉的了解,对方天生的华国胃,对这些洋玩意向来不感冒,尤其这种安静的用餐场所,他哥更不喜欢,觉得没人气不热闹,怎么可能单独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吃饭。
李崇辉边吃边说:“来相亲的。”
李崇明惊讶的瞪大双眼,手掌已经按在桌子上,下一刻就要起身,深呼一口气压下激动,低声责问:“你相亲还和我们坐一起?”
“拼个桌怎么了?”
“我未来嫂子看到能对你有好印象?”
“没有才好呢,我就是要让她成不了你嫂子。”
说完李崇辉也不理他,转而问于海:“你和小明怎么认识的?多大了?家住哪?准备什么时候见父母?”
李崇明脸色那叫一个五彩斑斓,终于忍不住腾地站起来:“于海,我们走。”
请客的人发话了,于海只能选择跟上,礼貌的做了道别:“李总,您慢用,我先走了。”
“欸,别走啊。”
在李崇辉的挽留声音中,李崇明越走越快。
“我哥说的那些话,他不是有意的,你别放在心上。”李崇明小心解释。
“李总直率爽朗,没什么不好。不过,你们兄弟性情倒是完全不一样。”
李崇明笑了:“见过的人都说我们不像亲兄弟。我爷爷是开武馆的,我哥小时候在爷爷身边长大,每天跟着学习舞刀耍棍,鲜少和外界人交流,他的脾气随了爷爷。”
于海挑眉:“李总这是长大弃武从商了?”
李崇明故作为难的摇头:“没办法,可能他家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于海闻言笑了笑。
以康拓集团的市值和潜力,说是有皇位继承,也不算夸张。
随着话音落地,两人走到停车区。
李崇明:“回家还是公司,我送你。”
于海:“不用了,有人过来接我。”
李崇明有些疑惑,不过他没有多说多问,心中又生出遗憾,本计划可以和于海相处到九点的约会,因为他哥的捣乱,八点多就结束了。
面上却不显,李崇明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道别:“谢谢你陪我吃饭。”
于海笑道:“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毕竟请客的是你。”
李崇明眉眼一弯,露出的笑容温暖而又真挚。
间隔一个走道的后排角落停车位,黑色迈巴赫沉默的蛰伏在黑暗的阴影里。
一双比漆黑的夜更加深邃沉郁的眼睛默默的凝视着这一切。
于海和那只野狗亲密说笑的画面刺痛了眼球,但他仅指尖颤动了一下,身体仿若一尊雕塑,或是被抽干血的行尸走肉。
他的身体明明已经失去生机,他的手脚丧失了行动的权力,但是眼前的画面却化为无数尖刀不停的围剿他的神经。
头痛欲裂。
或许是逼近绝境,启动了保护机制。
一瞬间,他失去了视力、听力,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看不见也听不见。
于海下到车库,走到李崇明停车的位置时,就看到了眼熟的迈巴赫。
和他下班时在公司楼下见到的是同一辆,车内落下挡板,于海粗略看了一眼,未看清具体是谁。
再次见到同样的车出现在视野中,于海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来人可能是魏朝宗、孙震元、又或许是乔叶尧。
因此,当李崇明离开,于海走近这辆自以为隐藏很好的迈巴赫。
不意外的看到魏朝宗坐在驾驶座上。
于海指节叩了叩主驾车窗,里面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毫无反应。
被逮到了装死?
于海向前挪动一步,敲动挡风玻璃,挥了挥手掌。
里面的人仍然没有动作,仅眼珠子动了动,然后垂下眼。
跟他在这玩掩耳盗铃呢?
看来常规手段是不能让魏大少清醒面对现实了,于海后退一步,一脚踹到车门上。
没事,他赔的起。
这次,车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微抬,猩红眼球凝聚浓烈的杀意,配合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在看一个将死的人。
于海干脆利落的又给了一脚。
魏朝宗回魂似的颤抖了下,慌乱的推开车门,张开手抱住他。
于海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搞得后退了半步。
“魏少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小情人。”也不是你爹妈。
“我没有小情人。”魏朝宗否认,然后又着重强调了一遍,“从来没有过。”
没有就没有,和他关系也不大,抱他那么紧干什么?
狗东西劲真大。
于海对比了下孙震元和魏朝宗的力度,别看孙震元人高马大,真要打起来,两个人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准。
“没有就找一个,我这儿不提供拥抱服务。”
魏朝宗闷闷的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拥抱很正常。”
“这么说,我下次见朋友,是不是要先来个拥抱,再来个贴面礼。”
明显,于海中的朋友指的不是他魏朝宗。
“不行。”魏朝宗咬着牙说。
于海不知道魏朝宗发什么癫,也不惯他毛病:“松手。”
魏朝宗不情不愿的松开。
于海理了理袖口:“魏少到这儿做什么?”
跟踪你和野狗的约会。
魏朝宗张了张嘴又闭上,实话肯定不能说。
于海:“吃饭?”
魏朝宗点头。
于海:“吃过了,还是准备去吃?”
魏朝宗消极怠工的大脑渐渐恢复运转:“吃过了。你回家吗,我送你。”
于海微笑:“魏少和我不顺路吧。”
“顺……”魏朝宗灵光一闪,坚定的回答:“顺路,我去找褚骋戎。”
“能有什么事还要魏少专门跑一趟?”
于海的语调一贯的平缓,魏朝宗默默念了一遍,觉得对方的话里隐藏着醋意。
于海又问:“褚家宴会还是私人聚会?”
他的判断果然没错,于海肯定是吃醋了。
魏朝宗因自己无意的发现兴奋不已,他相当克制的翘了翘唇角。
于海完全不明白对方高兴个什么劲?
“都不是。”魏朝宗更进一步的试探,他渴望看到于海更多的情绪外露,因为他而流露出的不一样的情绪,“我去看褚骋戎。”
“大晚上?”
“嗯。”魏朝宗盯着于海,不放过他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于海笑了一声,眼角微微弯起勾勒出一道醉人的弧线。
魏朝宗目光恍惚,烈酒不能麻痹他的神经,镇定剂不能消除桎梏他的疼痛枷锁,于海的笑容却轻而易举的令他沉醉在美梦里。
然而下一刻,魏朝宗便被对方从美梦里踹了出来。
“褚少确实不错,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都出类拔萃,今年评选的十大青年企业家,褚少那是绝对的一枝独秀,封面拍的也帅气,压得我们黯淡无光。魏少好眼光,我看全青奚能配得上您魏少的,也只有褚少了。”
魏朝宗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将刚才的话吞回去,他脑子抽了提什么褚骋戎。那本杂志魏朝宗收藏过——仅有一纸内页,因为完全忽略褚骋戎的存在,所以他完全不记得封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但,褚骋戎跟帅这个字沾边?
论长相、论能力,论家世,褚骋戎哪点能和他比?
于海从来没有这样夸过他!
“褚骋戎长得跟鲶鱼似的,戴着眼睛勉强能看!杂志封面都是高P,跟真人完全两码事。”虽然话头是他挑起的,但想到褚骋戎和他配对,魏朝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字一句的说,“我和褚骋戎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那种关系。”
为了防患于未然,魏朝宗补充:“褚骋戎早就定了联姻对象,他喜欢的是女人,你夸夸他就算了。”
虽然于海的夸赞令他胃里泛酸。
“和他相交没有必要。”魏朝宗语重心长,“褚骋戎还没有掌握褚家,他就是个高配的孙震元,何况比他优秀的人多的是。”
比如我,魏朝宗默默道。
于海听他长篇大论对褚骋戎一阵挑剔,怀疑他脑壳坏掉了。
褚骋戎和孙震元放在一起比较?孙震元听到都要自惭形秽。
魏朝宗来青奚之前,褚骋戎之所以在一干豪门子弟中鹤立鸡群靠的可不仅是他的家世,更多的是他自身的能力和手握的权力,即使他尚未登上家主的位置,但他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褚家掌权人,至少掌握了半个褚家。
于海没有跟他在这些无聊的事上争辩,从善如流的说:“是我误会了,那魏少深夜探访是为了?”
魏朝宗大脑飞速运转,急中生“智”,语气带着点沉重:“褚骋戎走楼梯踏空,手臂摔骨折了。”
于海:……
第28章 第 28 章
于海:好险, 魏朝宗的脑子没有完全崩坏,魏朝宗若是说褚骋戎爬山摔下来,他还真不知道报以何种反应。
其实, 现在于海也有点没词:“那得是滚下来的吧, 褚少还……挺不小心的。”
“褚骋戎就是个粗心的人。”魏朝宗趁机说坏话, “历任女友的生日,褚骋戎都不记得, 只是送送礼物就打发了, 和姓乔的小子半斤八两。”
提到“姓乔的小子”,魏朝宗特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于海:……
魏朝宗话题的转折真是鬼神莫测。
“但凡需要付出心思的, 洗衣做饭、叠被铺床……”
于海见他越说越离谱, 打断道:“是不是还有爬树掏鸟蛋。”
魏朝宗愣住。
掏鸟蛋……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
K国某段时间内乱,全城警戒两周, 他们不能外出购物,储备的鸡蛋吃完了。
刘江感慨:“前几天还说吃鸡蛋吃腻味了,打脸来的太快, 没得吃又想了。于海, 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于海随口说:“是有点。”
当天魏朝宗走了二里地,沿途大树上的鸟窝无一幸免, 全部遭了魏少的毒手。解禁后, 魏朝宗还很有忧患意识的养起了小鸡。
于海觉得魏少不做商业巨擘,开个农家乐也不错。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于海走到副驾旁,笑道:“既然魏少顺路,我就不客气了。”
魏朝宗回过神, 很快陷入对方的微笑里,他不想去思考其他任何事情, 此时此刻,他只想顺从对方让绽露的独属于他一人的微笑更长久些。
魏朝宗驱车驶向南郊,不到半小时便接近目的地。
在车子即将驶入别墅区时,于海开口:“上次孙家的事,褚少帮我不少,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望一下褚少。”
“哧……”黑色迈巴赫紧急刹停。
于海看着面色大变的魏朝宗:“当然,褚少身份和我云泥之别,他不欢迎我就算了。”
魏朝宗震惊于海突如其来的主意。
去看褚骋戎?
他连褚骋戎在哪都不知道!
更何况褚骋戎四肢健全,于海看到了,他的信誉值和印象分将会大打折扣。
但比起他现在面临的难以解决的窘境,魏朝宗更无法忍受于海贬低自己。
“他一孤家寡人,你能想着去看他,他应该感恩戴德。”
于海:……感恩戴德倒也不必。
魏朝宗以商量的口吻说:“不过,我没带礼品。空手过去看望不太好,不然你去买点东西?”
于海:这会儿脑子转的倒挺快。
“小区有座商超,去那买吧。”于海指挥着魏朝宗开到超市门口,“一起?”
魏朝宗表情淡定:“我在车上等你,去吧,随便买点就行。”
不用为褚骋戎费心思,他默默道。
等于海的身影消失在超市入口,魏朝宗拿出手机找到褚骋戎的号拨了出去。
“你在哪?”
褚骋戎尚未开口,先被甩了个问题,他拿开手机确认了一下,确实是魏朝宗。
“会所。”
褚骋戎纳闷,魏朝宗居然关心他在哪?平时可是主动找人都找不到的。
魏朝宗暗骂,褚骋戎这种天天泡在声色场所的人,有哪一点值得于海夸赞。
“你身边有什么人?”
褚骋戎虽然疑惑,仍照实回答:“生意场上的一些朋友。”
“清场。”魏朝宗淡淡道,“损失我会补给你。”
褚骋戎愣了。
比起不知前因的“清场”要求,魏大少主动提出的补偿承诺更令他吃惊。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让魏朝宗这么重视?
褚骋戎一头雾水。
魏朝宗以于海的购物习惯评估了购物的时间,再加上去会所的车程:“十分钟内我到会所。你立刻伪装左臂骨折,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褚骋戎更是摸不着头脑,这都哪跟哪,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怎么他就要骨折了?
“朝宗,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要问,马上照我说的去做。”
魏朝宗挂断电话,没过多久于海提着补品走过来,他面不改色的下车从于海手里接过东西放进后备箱。
不紧不慢,行动间自然松弛,不像方才面无波澜但隐秘的小动作不断。
看来他买礼品的四五分钟魏朝宗已经把戏安排好,成竹在胸就等着他过去看了。
魏朝宗开车出了别墅区,沿着宽阔的公路行驶了一公里拐入一条通往山体的双行道,不多久一扇高大的铁艺大门出现在面前。
“褚少的家就在这儿?”于海看向后视镜,这个位置……俯瞰他所在别墅区。
魏朝宗:“他开的私人会所。”
十分钟前,会所处。
褚骋戎被挂断电话。
在场的几位都是褚骋戎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们认识的褚骋戎是个颇有城府的人,素有笑面虎之称。
然而心思深沉的褚家大少脸上却闪过茫然之色,尽管他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儒雅笑容,但那一瞬的惊讶和迷惑,没有逃过在座人精的眼睛。
他们不由得揣测令褚大少失态的缘由,好奇的同时不乏产生看戏的心态。毕竟,他们虽然是禇大少船上的人,相辅相成荣损与共,但利益是有限的,牵涉到成果的瓜分,褚骋戎无一例外稳压他们一头。
“诸位,不好意思,我这边临时有要紧事处理,今天就到这吧,下次再好好招待各位。”
在场人心思转动,听到褚骋戎发话,相互对视一眼,放下酒杯,识趣的起身道别。
这次褚骋戎连表面功夫都来不及做,见几人进了电梯,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收敛,叫来会所的管事:“这里有护板吗?”
管事不解:“护板?”
“骨折用的。”
管事满头问号:“没有,谁受伤了少爷?”
“我!”褚骋戎艰难的蹦出一个字。
管事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发生的意外?
他来来回回打量褚骋戎的胳膊、腿、脚,那模样比他自己受伤都着急:“我打电话让崔医生过来,少爷你现在能动吗?最好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
“闭嘴,不要多问。”褚骋戎这一刻理解了刚才魏朝宗的不耐烦,“我问你答,有护板吗?”
“没有。”
“去把医药箱拿来,纱布、绷带、药水,凡是跟治外伤有关的统统取来,再叫个懂包扎的过来,一并送到我休息室。”
“好,我马上去办。”
褚骋戎端着一口未喝的香槟乘电梯直上顶层,管事办事效率很高,他坐在沙发上刚喝了两口香槟压惊,管事带着一个人过来了。
“褚先生,我是负责一楼卫生的保洁。”个头不高的女生盘着头,用一根木制发簪固定,娇小柔和的脸上眼睛圆而明亮。
褚骋戎不管她是谁,但能不能找个靠谱的?
转头问管家:“这就是你给我找来包扎的人?”
女生不卑不亢的说:“听管事说事态紧急,如果先生不想耽误时间,让我尽快为您处理伤处吧。”
对方的自信让褚骋戎无言以对。
女生示意褚骋戎卷起袖子,褚骋戎一时没反应过来,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动未动。
女生似乎不耐他的拖拉,直接托起他的右手帮人把袖子撸上去。
褚骋戎一愣,悠悠的说:“左手。”
女生从善如流的换了另一只,看着健康有力的小臂,脸上一丝惊讶都没有,干脆利落的开始给他包扎。
看她垂头认真的神色,褚骋戎恍惚觉得自己真断了胳膊。
“你好像一点不吃惊?”
装病是件值得惊诧的世界奇观吗?何况这些有钱人惜命的很,管家在他们这些雇佣中找一个业余医生处理伤情本来就不合理,她猜到这是一场装病或是恶作剧。因为报酬丰厚,她不假思索的毛遂自荐。
“拿钱办事,我不需要关注任务以外的事。”
褚骋戎对这个娇小的女生有点另眼相看。
女生的包扎速度并不快,手法也和纯熟搭不上边,散漫而粗糙,但她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是门外汉,一圈又一圈的缠上,最后成果出来倒挺像那回事。
“学过?”
“骨折过,有经验。”女生语气平淡。
她将绷带打了结:“低头。”
褚骋戎面色不好看:“你要挂我脖子上?”
女生:不然呢?
“为了保证逼真。”
褚骋戎不情愿的挂上了绷带圈,他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滑稽可笑。
所以……魏大少整这一出到底有什么目的?针对他的一场整蛊?
让他粉墨登场,又不告诉他真实目的,耍着他玩?
但魏朝宗素来性情冷淡,应该压根不屑于玩这种把戏。
“少爷,魏少来了!”
褚骋戎连忙将香槟藏在茶几支墩一侧,装作虚弱的靠在沙发靠背上,心想:正主来了,真相终于要揭晓了。
“少爷。”管事提醒的喊了一句。
“朝宗,你来了啊。”褚骋戎露出虚弱的微笑,下一秒笑容僵硬在脸上,但褚骋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继续笑着说,“于总,你也过来了,朝宗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他领悟了他粉墨登场的意义,那就是配合魏少演一出逼真的戏,目的为何?
于海都出现了,原因还能是什么,做给于海看的啊!
自认修养极佳,几乎从不爆粗口的褚骋戎都忍不住暗骂了声卧槽。
魏朝宗几次对于海的特殊对待,褚骋戎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魏少肯定在这人身上动了几分真心的。
只是这几分真心的含金量是不是太高了?
褚骋戎觉得魏朝宗有做昏君的潜质,让他清场、又让他假装骨折,这TM不是当代版烽火戏诸侯吗?
还是不一样的。
戏诸侯的国王跟着自己爱妃傻乐呵。
人家魏少看见他还挺不高兴的,语气凉凉的说:“于海记着你带他去见孙伯辉的事,听说你受伤,过来看看。”
说的是来探病关心朋友,不知道的以为是探监奚落仇敌的。
第29章 第 29 章
“于总有心了。”褚骋戎心念电转, “其实我就是个传话的,上次的事是朝宗一手安排,于总别念错人喽。”
话音落地, 魏朝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
“无论如何, 褚少帮了我是不争的事实, 我记在心里。”
褚骋戎嘴角抽动,心想:可别记了, 旁边那位的眼睛已经开始发射飞刀了。
于海将褚骋戎古怪的脸色尽收眼底, 也不知道哪位人才给褚大少做的包扎,绷带硬是做出了石膏板的效果, 上前关心的问:“褚少手臂的伤好些了吗?”
一看于海靠近, 担心对方看出破绽,褚骋戎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细微的响声让褚骋戎身体一僵——他藏起来的半杯香槟被碰倒了, 幸好地板铺了地毯,声音比较轻。
“好多了。”褚骋戎不动声色,笑着说, “我们出去聊。”
于海斜睨了眼地毯, 像是什么也没看见,顺着褚骋戎请的手势出了门。
身后, 褚骋戎瞄见泼洒出的香槟染湿了地毯, 惋惜的摇摇头。
褚骋戎为了避免于海继续关注他的“骨折”手臂,先发制人抛出新的话题:“于总看我这地方怎么样?”
管事摆上茶水。
“富丽堂皇、神仙地方。”在褚骋戎暗含得意的微笑中,于海喝了口茶继续道,“茶香清雅、酒香醉人,仙境也就这样了。”
褚骋戎笑得含蓄, 心中得意非常。
魏朝宗皱皱眉头:“我说怎么满屋子酒味,你骨折了还偷喝?”
直截了当的戳穿, 还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他“骨折”是因为谁啊?褚骋戎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被发现了哈哈,就偷喝了这一回,戒酒戒酒。”
相当自觉的给自己扣上了“偷”的帽子,他可真“敬业”啊。
“说起来认识于总有一段时间了,还没和于总正式交流过,什么时候有空朝宗你们一块过来玩玩。”褚骋戎一顿,继续道,“我把乔二他们几个也叫过来,你们认识认识,免得他们冲撞了自己人。”
褚骋戎这番话一是为了转移话题,另外也有点试探的意思,试探这位让魏朝宗特殊关照的人在魏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魏朝宗对圈子里的玩乐向来不感兴趣,反而带着些厌倦,阶级划分成的小团体聚在一起,打着放松的幌子,无底线的放纵发泄欲望,声色犬马、酒池肉林,令人恶心。
不过,和于海一起……这几个字眼对魏朝宗的诱惑有点超出控制,轻而易举压过了他对所谓圈子的厌倦,只要安排妥当,让那些人守着规矩,也没什么。
他可以带于海玩赛车,想到于海坐在副驾,和他一同冲向胜利的终点,蠢蠢欲动的心不可抑制的雀跃起来。
况且褚骋戎说的有道理,不长眼的、别有用心的人太多,是该让他们知道分寸——于海是他的人,敢动歪心思的,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嫌命长。
魏朝宗并未掩饰自己的意动,褚骋戎看在眼里,单纯的带人来玩和正式介绍给圈子里的人完全两个概念,前者带的人是附庸,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和用以消遣的其他玩意儿没有本质区别,而正式介绍意味着对方摸到了圈子的边,如果他够聪明,拿到的资源足以让他跨入下一个阶层。
褚骋戎将魏朝宗对于海的重视值提高了一个等级,然而魏朝宗的下句话就刷新了他的认知。
魏朝宗问于海,语气带着些许期待:“你想来吗?”
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魏大少竟然询问起了他人的想法,听话里的意思,见不见他们,他们的意见可有可无,魏少的想法无足轻重,取决的完全是于海。
视线游移在两人之间的褚骋戎,将目光定格在于海身上。
相似的目光于海已经感受过了不止一次了,尽管褚骋戎的打量很隐晦。
方才的褚骋戎大概在衡量他在魏朝宗心中的地位,这会儿的褚骋戎则是想看透他到底是哪号人,居然得了魏少的青眼。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于海深知这些和他关系不大,它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不过是因为魏朝宗和他背后的周家、魏家。
“褚少是业内公认的青年领军人物,褚少的朋友肯定也是优秀的人,能有机会认识他们,是我的荣幸。”
褚骋戎瞄了眼魏朝宗,谦虚道:“我是靠祖上余荫,比不上于总白手起家。”
“开荒不易,守成更难。”于海笑道,“沃土上种出杂草的比比皆是,褚少却能带领褚氏更进一步,领军人物当之无愧。”
“不敢当不敢当。”口中说着不敢当,褚骋戎上翘的嘴角却是压都压不住,两句话说得他身心舒畅,这会看于海都觉得顺眼了。
对他拍马屁的人数不胜数,要么奉承他的家世和出身,自以为聪明的吹捧他不依附家族只靠自己的双手打江山,实乃青年创业者之楷模。
拍马屁也要讲个基本法,过犹不及,褚骋戎毫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但这不代表他为了彰显自己否定家族。
事实上,一直以来褚骋戎都自豪于祖辈父辈创下的基业,而他要做的是让这块众人艳羡的金土地结出山一般高的金果实。
褚骋戎心中生出亲近之意,话也说的真诚许多:“什么时候有空,你随时可以来玩,我这地方虽不大,玩乐设施还算齐全,有缺的你只管提,不要怕麻烦。”
于海未说客套话:“来的路上,我见会所东边有一处池塘,不知道能不能钓鱼。”
褚骋戎一愣,随即眼睛发亮:“你喜欢钓鱼?”
“闲来无事的小爱好。”于海说完怔了怔,“褚少也喜欢钓鱼?”
于海当然知道褚骋戎喜欢钓鱼,去漪园垂钓被告知褚少包场,去野外垂钓遇到保镖被拦下,褚骋戎的座驾之一还上过娱乐新闻,价值几百万的豪车后屁股挂了一条巨型黄金大鲤鱼。
虽然车牌打了码,媒体也不约而同识趣的保密了车主身份。
但有心打听的,想了解车主的身份并不难。
褚骋戎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过面上丝毫不显。
于海提及钓鱼是为了讨好他?一个魏朝宗不够,难道还要攀附他?
果真如此,这人之前再三避着魏朝宗就是在表演欲拒还迎,表面虚名薄利,实则贪得无厌,迟早翻船。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褚骋戎顺势说:“打发时间罢了。胳膊好了我打算去野钓,你有什么推荐的好地方。”
看他多么敬业,这时候还不忘“伤情”。
“万寿河不错,那片的草区大鱼挺多,不过水流急容易挂底。”
褚骋戎听到大鱼两个字,情绪又提上不少:“万寿河我去过,可惜钓上来的都是些小杂鱼,大概是位置选的不好。”
绝对不是他技术差。
于海:“我手机里有些照片,你要看吗?”
褚骋戎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云淡风轻的说:“能看当然好,向你取取经。”
于海取出手机,点进“行天下”软件,翻出垂钓的行踪记录,不仅有万寿河还有其他地方,轨迹上面插满小旗子,每个小旗子都有索引的相关照片,全是同去的刘江拍了发给他的,照片还备注着垂钓点的优缺点。
随着声情并茂的“图文解说”,褚骋戎逐渐上头,唇角弧度越来越大,身体不自觉向于海的方向倾斜。
很快单方面解说变成双人讨论。
从钓点聊到鱼竿,从鱼种聊到鱼饵……
聊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黄金鲤,我记得在报纸上看到某位豪车车主钓到黄金鲤,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它的大小,十六斤。难道是你?”
褚骋戎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眼睛中的光穿透一层镜片都闪得人眼晕。
一旁的管家看得一愣一愣的,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从喜怒不形于色变得热情洋溢……
往常也有知道褚骋戎喜好专门逢迎讨好的,要么做的是无用功,要么适得其反。
这来的是哪位神仙啊……
不过,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管家打个哆嗦。
奇怪,会所一直维持着恒温模式,哪来的冷气?
转眼看到面如寒霜的魏大少…
完全忽视魏大少存在的两人正兴致勃勃的聊夜钓,商量着天气好两人相约去钓鱼。
少爷长点心吧,魏少的脸快比锅底黑了,你们再聊下去魏少就不是放冷气而是下刀子了。
“褚骋戎,你镜框上有个东西。”
褚骋戎无意识的举着左手把眼镜给摘下来了,奇怪的说:“没有啊。”
于海:前一秒还在吐槽魏朝宗无中生有,下一秒看到褚骋戎的动作瞬间无语。
魏朝宗面皮抽了抽,暗骂褚骋戎的脑子秀逗。
“跑了。”魏朝宗声音淡淡的说。
会所里打扫的不干净吗?居然有小飞虫。
褚骋戎边想边顺手将眼镜戴了回去——用的左手。
魏朝宗已经被他蠢得没眼看了,机械的转动脖子看向于海,松了口气。
于海垂眼看手机,权当没看见褚骋戎灵活的运用他那只“骨折”的手,看在未来人脉的面子上,场面不能弄得太尴尬。
魏朝宗:“于海,我们走吧。”
到此,褚骋戎可以功成身退了,呆的越久破绽越多,迟早被于海看穿。
褚骋戎聊得正上头,还真不想于海走,但他怀疑如果说了实话,他的假骨折会变成真骨折。
“看也看过了。”魏朝宗目光不善的看着褚骋戎,“注意保护你的左手,别再骨折了。”
褚骋戎听的心头凉飕飕,怎么好话从魏少嘴里说来也跟下刀子似的。
左手?
褚骋戎看了眼左手,终于明白自己干的蠢事。
褚骋戎纵横商场多年向来游刃有余,再加上他的深厚背景,没人能给他难堪,也没人敢给他难堪。换而言之,上次出现尴尬情绪的时间久远到他已经记不清了,此时此刻他恨不能遁地消失。
于海放下茶杯,笑着做了道别:“褚少,你还受着伤,不用送了。”
破例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褚骋戎再次放弃了家族重金培养出的礼仪和修养,站在电梯口挥手告别。
快走吧,你们不走他都想走了。
于海和魏朝宗两人一起下了电梯,乘车出了褚家的会所。
“你看到了吧。”魏朝宗说,“褚骋戎摘了眼镜。”
于海第一反应是褚骋戎举着“骨折”的手摘眼镜的场景,想着魏朝宗这是要坦白“欺瞒的罪行”啊。
然后……
于海就听见魏朝宗说。
“和好看不沾边。”
于海:……
魏朝宗的脑回路果然异于常人。
第30章 第 30 章
“骨折”的小插曲于海未放在心上, “骨折”的褚少大概这段时间都要保持低调了。
而魏朝宗口中低配版的褚骋戎——孙震元,却成了话题中心人物。
自从孙震元重新进入公司,盛玺的风波就未停过, 连于海也听到了不少风声。
不过他没什么心思去关注盛玺的情况。最近公司的重心集中于和M.Z的合作之上, 于海对这次投标也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然而就在招标会议即将召开的前一周, 一场意外发生了。
M.Z主动提出,放弃这次合作。
“于总, 我得知了一些竞标对手的信息, 坦白讲我们两家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不如不要浪费时间, 终止合作及时止损是更好的选择。真是抱歉, 希望你能体谅我们的难处。”
于海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终止合作不仅意味着半个多月的辛苦付之东流, 还打断了于海对公司的未来规划和员工们的期待。
本次投标虽然是合作的方式,但投标主体单位是实力雄厚的M.Z集团。
如果M.Z放弃和他们的合作,除非出现奇迹, 单凭百川尚且单薄的声望拿下项目的概率微乎其微。
有关竞标对手, 于海做过功课,一周前, 他和M.Z老总还在分析这些对手, 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优势非常大。
由于项目投资浩大,依照惯例,ZF一般会扩大参建单位的名额,首先选择一家华字打头的老牌企业,其次照顾本地企业的发展, 再选用几家本土的公司。
M.Z是青奚本地的业界龙头之一,他们和M.Z合作以联合体身份投标, 业绩丰富且设计详实,拿下这次项目部分标段的成功率有八成以上。
正是因为如此,于海才更加失望。
愈是愤怒,愈是冷静,于海以极其平静的口吻说:“M.Z选择终止合作,我相信肯定有你们的为难之处。不过,我手底下上百号人都看着我,我得给他们一个交待。方总能否说明白点,让我心里有个底。”
“小于。”方槐叹息一声,“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清楚,你要知道,有时候1+1的效果并不等于2。听说你和魏少认识,他手指缝漏出几颗芝麻,也足够百川吃饱了。我劝你,不要执着这个项目了,言尽于此。”
于海暗骂一声。
对方的含糊其辞让于海意识到M.Z的突然“叛变”绝对另有原因。
不过,一味追究原因也无济于事,事到如今,找寻解决问题的办法才要紧。
沉思良久,于海心中有了计量,既然M.Z不讲信义,他也不必讲情面。
那次方槐攒的酒局,让于海结识了几位朋友,其中便有他们此次的竞争对手。
向他投来橄榄枝的不止M.Z一家。
朋友变成敌人,敌人也能变成朋友。
再不济……他新交的朋友也该派上用场了。
于海有了主意,心情愈加平静,此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的震动。
消息正是来自那位“新朋友”。
【明天上午有个拍卖会,你来吗】
【方槐也过来,你不是和他有个合作项目吗】
【拍品有几个还不错,说不定有你看入眼的】——魏朝宗
食指有节奏的轻点桌面,于海思忖片刻,暗道,魏朝宗十有八九已经得知M.Z临时毁约的缘由,大概也有了应对的计划。
对于这种雪中送炭式的邀约,于海没有拒绝的理由。
回复道【地址发过来】
第二日上午,于海按照约定时间,九点一刻抵达拍卖会场。
早有服务人员候场接待:“于先生,请跟我来。”
于海跟着人走到关阖的双扇门前。
“请进。”服务生做了个手势,看那意思是让他一个人进去。
于海也参加过拍卖会。
当然知道这里除了有专用于拍卖叫价的会场大厅,也有供以休息、交流的休息室。
不过,今天的休息室似乎有点不一样,两侧还有专人看守。
于海推门进去。
休息室仅有两个人。
东面墙悬挂电子显示屏,滚动介绍着今天的拍品相关资料。
“于海,你来了。”魏朝宗第一时间看到了他,起身走过来自然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而于海也任由魏朝宗握住了,因为此刻他的视线和注意力都在另一个人身上。
看到对方的瞬间,于海不免有些激动,久违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五十岁左右,两鬓斑白,四方脸型面容刚毅。
这人他认识,应该说单方面的认识才对。
参与体育场馆竞标的华字头企业有一家,眼前这位正是这家大企业的二号领导——徐宗庆!
魏朝宗握住于海的手腕,几乎立刻感知到于海心跳频率的加速,不由得脸色一黑。
徐宗庆站起了身,于海已经走到近前,下意识想抬手和徐宗庆握手,发现自己手腕还在别人的掌控中。
于海转了下手腕,魏朝宗黑着脸松开了手指。
“于总。”新闻图中的徐宗庆多是不苟言笑,而眼前的徐宗庆却笑得和蔼可亲,“方才听朝宗说起你,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不过……魏朝宗都说了些什么?和人聊他的长相吗?
听徐宗庆的话音,他和魏朝宗很熟的样子。
魏朝宗不是个会主动结交他人的性格,按理说,魏朝宗和徐宗庆可能有交集,但不会有交情。
偏偏徐宗庆表现的熟识,而魏朝宗没有否认的意思。
难道两人有什么亲戚关系?
于海边梳理思绪,边和徐宗庆握了握手:“徐总谬赞了,久仰徐总大名。”
徐宗庆掌心朝上做了个请的动作,于海心想,魏朝宗和他的关系确实不一般,连带他也受到特殊待遇。
三人各自落座,电子显示屏上的拍品预告消失,黑屏了两秒切换至新的场景画面——拍卖会场大厅。
画面清晰度很好,大厅内的布景和人像、人声都收录的清清楚楚。
因而,于海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第一排的M.Z老总——方槐。
一改昨天的哀声叹惋,方槐正喜眉笑眼的和身旁两人谈话。
那两人于海都认识,左侧是盛玺二公子孙孝廷,右侧是凯建老总。
事到如今,于海哪有不明白的。
M.Z哪里是临时变卦,它应该早就和凯建暗通款曲,暗中牵线搭桥的正是盛玺的孙伯辉。
如果于海今天不来拍卖场,那么即使后来知道M.Z和凯建合作,愤怒之余,也只能自认倒霉,毕竟M.Z和凯建两家强强联合拿下项目十拿九稳,比与百川合作的赢面翻了一倍。
做生意要有信誉,也要看利益,二者择其一,M.Z选了后者,于海顶多骂一句不讲信用的无耻小人,慎重对待以后的合作,却不会真的记恨对方。
但若是有预谋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孙伯辉是拿他当傻子玩,让他无知无觉的上当受骗。
这颗棋孙伯辉应当在周家宴会之前就布下了,那次谈话之后,孙伯辉确实不再对他进行明面上的打压,但并没有收回暗中的棋子。
于海没有任何证据去指责孙伯辉的陷害,即使今天坐在那里的不是孙孝廷,而是孙伯辉本人,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M.Z、凯建可是和他没有私怨,甚至百川受到孙伯辉打压时,他还曾找过凯建老总,人家十分热心肠的答应下来帮他在孙伯辉面前说好话,只不过当时的孙伯辉一意孤行,不听劝罢了。
M.Z与凯建合作是审时度势,遵从于利益的选择。作为一个生意人,指责其他商人利益至上,只会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好听点叫年轻气盛,说白了就是幼稚。
觉得被戏耍了?
谁让你太弱小了呢。
如果没有徐宗庆的出现,于海暗骂三家蝇营狗苟沆瀣一气之后,会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不停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和自己较劲内耗,只会在负面情绪中泥足深陷,而既定的事实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个道理于海18岁就深刻的理解了。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时的输赢并不重要。
既不是押上所有的赌局,身后有退路,于海认下这场输局。
但徐宗庆来了,这件事就有了破局之法,有赢下的机会出现,于海更不会放任溜走。
徐宗庆看着电子屏幕,笑道:“听魏少说,于总也准备竞标体育场的项目。”
于海瞥了魏朝宗一眼,见对方正低头玩手指,笑道:“的确在做努力。”
“后生可畏。”徐宗庆笑道,“于总对这个项目有哪些看法。”
于海心中一动:考核来了。
这段时间于海一直专注研究这个项目,从设计到施工,各个环节都细致考虑过。尤其设计方面,他和方槐商议之后,专门请来Q大的教授坐镇,组建了专业团队。
于海简要表述了设计理念、全过程控制标准、预算投入等等。
徐宗庆点头表示赞许:“我们计划寻找一家本地企业合作,贵地领导也有这个想法。我看于总就不错。”
“跟您交个底,我原来是和M.Z合作竞标这个项目,直到昨天我收到通知,我和M.Z的合作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被迫中止。”于海不卑不亢的说,“百川的实力确实比上不足,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积累多年的口碑,如果能有和贵公司合作的机会,我们求之不得,自然也会全力以赴的协助贵公司完成项目。”
徐宗庆一直暗暗观察这个年轻人,对方看见M.Z和凯建联合没有吃惊和愤怒,听到他的邀请,也并未喜形于色,从头至尾都保持着宠辱不惊从容不迫的态度,着实气度不凡。
“好,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
房间内没有服务人员,于海准备给徐宗庆的茶杯斟水,却被魏朝宗轻轻按住肩膀。
魏朝宗起身取了茶壶,依次给徐宗庆和于海倒上茶。
徐宗庆刚夸了于海宠辱不惊,此时自己倒有几分受宠若惊,反观于海没事人一样。最开始,魏少为了某个人找他帮忙时,徐宗庆意识到这人在魏少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但真正见了面,才对所谓的“非同寻常”有了实感。
电子屏幕中,第一件拍品被推上了展览台。
魏朝宗把玩着手中的耳机道:“看看今天的拍品,有没有看上的。”
拍卖场有魏朝宗安排的专人进行叫价,他想要哪件,可以直接通过耳机传达命令。
徐宗庆打趣:“看上了,魏少还免费送我们不成?”
魏朝宗难得露笑意:“除了于海想要的,其他的你全要了,我也给你包圆。”
徐宗庆哈哈大笑。
魏朝宗拍下了一副水墨山水画、一件天蓝釉笔洗送给了徐宗庆。
徐宗庆还有事在身,未等到拍卖会结束,先告辞了。
“徐总是你亲戚?”于海问出心中的疑问。
“他以前是我爷爷的部下。”魏朝宗不想让于海的注意力还放在其他人身上,起身走到于海的座位旁,一手撑着靠背,侧坐在扶手上,指着电子屏幕上展示的青釉瓷宫廷碗,“这个怎么样?”
魏朝宗刚帮了大忙,于海心情好,也乐意顺着他说几句:“挺好的,你眼光不错。”
魏朝宗翘起嘴角,相当慷慨的说:“我送你吧。”
于海:……
他早就该知道,以魏朝宗的脑回路,就不能试图跟对方同频。
于海好声好气的说:“我能问一下魏少,你送我碗是为什么吗?”
他哪里表现出喜欢这只碗了?
“以前我打碎过碗,说了要赔你的。”
打碎碗?五年前魏朝宗第一次刷盘子洗碗那会儿打碎的碗吗?
于海挺搞不懂魏朝宗的,一提五年前就着急的人是他,反复提及五年前的还是他。
“你给我一个古董碗,我拿它吃饭还是养鱼?”
魏朝宗认真的给出建议:“吃饭太脏了,还是养鱼吧。”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既然决定跟魏朝宗做朋友,于海不想两人之间埋伏什么惊天暴雷,哪天突然爆炸,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朝宗正思考买哪些品种的鱼适合这只碗:“什么?”
“你不恨我?”
魏朝宗唇角的笑意淡去:“为什么这么问?”
“不能回答?”
“能。”魏朝宗凝视他的双眼,“不恨。”
“不恨……为什么我一提到五年前,你就避而不谈。”
魏朝宗默默的想:因为……我明白,你提起五年前,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我逃避的不是五年前,而是你推开我的手。
“因为,你总说一些不愉快的事,明明我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譬如……”于海看着被高价拍下的青釉瓷宫廷碗,“你打碎了碗?洗烂了衣服?”
魏朝宗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点点头。
无论打碎碗还是洗烂衣服,都能得到于海的安慰,这样的回忆还不够美好吗。
于海确定他和魏朝宗的脑波完全不同频。
不过,于海对这只古董碗乃至整场拍卖会的不感兴趣,魏朝宗倒是看在眼里,于是带人提前撤离拍卖会场,找地方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