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羿之所以装醉到现在,就是想看看这群凡人要做什么。
他本来是可以直接离开的。
如果不是因为小信徒在这里,他根本不会留下来吃晚饭。
可他没想到的是,今天这种龌龊至极的事,居然是小信徒的手笔!
她是指挥者。
这两家人,全被她指挥着。
他曾在天上的时候,就知道她很有领导能力。
花祝年带着一群老姐妹儿,和抢占水渠的邻村人吵架,从来没有吵输过。
那群老姐妹儿,以她为主要输出对象。
其他都是辅骂。
对着邻村的那些人,开展了全方位,无死角地讨伐。
可他没想过,她的领导能力,居然会用来做这种事。
被人绑在床上的衡羿,睁开了眼睛,眼含泪光地看着花祝年道:“花大娘,你要对我做什么?”
花祝年倒是没遇见过这种,突然醒来的情况。
她抬手一巴掌抽了过去。
本以为自己能将这后生抽晕,可是发现他的眼中一片清明。
没有丝毫昏过去的迹象。
虽然心里有些慌,可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花祝年面目阴沉地说道:“后生,今天这事儿,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你要是主动点,还能少受些罪。”
衡羿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委屈。
如果,如果她知道他的身份的话,肯定不会如此待他的。
他可是,她拜祭了三十年的神明。
她怎么能这么亵渎他?
亵渎神明,是要遭天谴的!
况且,她还有男人,贺平安那么爱吃醋,到底是怎么同意她做这种事的?
衡羿好心地对花祝年劝解道:“花大娘,我心里一直敬重你,把你当娘亲来对待。你对我做这种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花祝年连理都不理他,直接转过身,吼了一嗓子:“干嘛呢?快点过来啊!人都给你摁住了。”
鲁绒绒也是第一次做强迫男人的事。
她平日里,只在话本子里见过,可要是让她做,她还是有些胆怯的。
况且,周围这么多人……
花祝年一看就知道她害羞,对周围两个大男人说道:“人绑好了,你们就出去吧。这屋里只留我们娘三个。今晚,保证把生米做成熟饭!”
贺平安和鲁大梁都老老实实地出去了。
衡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小信徒要上他,而是鲁绒绒……
他对花祝年问道:“花大娘,你是不是,被人胁迫的?”
花祝年嘿嘿一笑:“不是!我就是想给绒绒找个丈夫。哪知道你小子软硬不吃,只能来强的了。后生,我可跟你说,绒绒是清白之身,今天要是在你这儿破了,你就得娶她!”
衡羿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信徒。
如果是她要强行上自己,那他可能忍一忍就算了。
可是,她怎么能让别人来强他呢?
花祝年招呼着鲁绒绒过来,然后一把扒下了衡羿的裤子。
“绒绒,上!”
鲁绒绒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鲁大梁的婆娘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你看你这完蛋孩子!现在这个世道,你不赶紧抢个男人,提前占下,今后遇到的,那可都是要强迫你的。与其嫁个不喜欢的,被别人强迫,不如强个喜欢的!”
这话,是花祝年说的。但鲁大梁的婆娘,觉得很是在理。
不然也不能同意自家姑娘做这种事。
衡羿心惊胆颤地劝说鲁绒绒:“鲁小姐,你别跟着她们瞎胡闹。她们,都是些粗人。”
鲁绒绒本来是不想这样做的。
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这样好听,突然就想了。
再加上,她本来就很喜欢他。人都已经给她绑上了,这种事不做白不做。
鲁绒绒拎着裙摆,目光坚毅道:“你不能怪我。今日,你流落山野之间,与我也算是有缘分。”
她正欲跨坐上来时,突然天空中一声响雷,将鲁大梁家的房顶给掀翻了。
不仅如此,还将衡羿身下的床,劈成了几半。
那些束缚住他的绳索,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他不顾屋内人的阻拦,往外跑了出去。
院子里,有贺平安和鲁大梁在把守着。他们刚听见一阵响雷,就开始回过头看,结果就看见这后生跑了出来。
贺平安下意识地出声:“不是,这么快吗?”
鲁大梁伸手拦住衡羿:“你是不是不行啊?要不你回去再试试?”
衡羿一把将鲁大梁推倒在地,往后山的树林里疯跑而去。
花祝年从里面追了出来,指挥他们道:“你们倒是快追啊!”
鲁大梁和贺平安有些傻眼。
贺平安忍不住问道:“没成啊?”
鲁大梁今天付出不少,也觉得纳闷:“没成,你们怎么把人放了?”
“雷劈的!没放!赶紧追去。你姑娘在屋里正哭呢。这后生要是今晚抓不到,明天你姑娘还怎么见人?”
鲁大梁一听这话,立即跟着贺平安一起,拿着火把往后山搜去。
可是找了大半宿,都没找见人。
因为,衡羿已经回到了天上。
他这下去一遭,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虽然知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可是这也太刁了。
他轮转百千万世,都从来没有被女子强过。
偏巧,其中还有他的小信徒参与。
衡羿现在对整个人间,包括他的小信徒,非常失望。
他躲回到天上,伤心得嗷嗷哭。
一想到,花祝年按住他的神情,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其实,不应该对她抱有什么期望的。
这三十年,他知道她受了很多苦,从只拿得动笔的少女,变成了生猛有力的妇人。
在乱世,这是一种很有利的进化。
小信徒既然可以忍受贺平安的欺辱,那就表示她已经默认了这种事的发生。
而在必要的时刻,为了一定的利益考量,自然也会允许别人对他做这种事。
衡羿一边伤心,一边还不忘给小信徒找着理由。
他理解她所做的一切事。
包括,让女子强迫他。因为无关情爱,不过是为了生计。
他不应该在下面露财的。
不然,也不会被鲁大梁盯上。再加上,乱世常有流兵抢掠女子,鲁家也是没有办法,才对他做出了这种事。
衡羿是很温和的神明,就算有人冒犯了他,也不用被人如何去哄,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在天上痛哭了一场,将自己哄好后,衡羿又下凡了。
他这一来一去,周围的神仙都知道,也全在关注着他的动静。
对于他的遭遇,其他的神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倒也没什么人去责怪那些凡人。
他们本就六根不净,生活在地狱之中,为了资源不断地厮杀抢夺。
有时候做出些地狱习气的事,也是难免的。
衡羿在天上哭这么一场,回到凡间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深夜了。
他刚推开院子里的篱笆,就听到了贺平安粗鲁的声音。
“你倒是出声啊!不出声,老子怎么知道,你舒不舒服。”
“神经病!你能不能快点?我腰疼。”
衡羿受到了比之前还要大的打击。
他没想过,自己不过是才离开三天,他们,他们竟然在下面,做这种事。
又想哭了。
可是,他不能哭。
总是哭的话,庄稼会淹没的。
他要做一个心性不动的神,不能沉溺于人间的儿女私情。
花祝年本来就是贺平安的妻子。
他们两个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与他无关。
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些。
之前,在天上看他们做了三十年,内心都没有怎么在乎过。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在乎呢?
他的小信徒,没多少天可活了,他不过是来给她收尸的。
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管,一概不理。
衡羿转身气冲冲地离开。
这回,他是真的在山上睡了一夜。
夜晚的山林,格外的阴冷。
他躺在落叶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破碎。
可是,又不知道是什么。
只觉得心很痛。
他甚至也谴责自己,到底在痛个什么劲?
人家是两口子,他算什么呢?
就是按照凡间的关系来论,他也不过是前夫!
跟她是没有缘分的。
花祝年跟贺平安做完,又出来擦身体。
打水的时候,发觉篱笆好像开了。
她披着衣服走到门口,往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人影。
大概是她多想了。
那个后生,经历了那样的事,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不过,花祝年对于那个后生,是没有任何愧疚之心的。
她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既帮绒绒找了夫君,又给后生找了个好妻子。
就是他没福气,居然拒绝了。
不回来也好啊,那间书房,又是将军的了。
不过,这几天,她还是有些受罪的。
之前给后生喝的药酒,家里还剩了一些,贺平安喝了之后,每天晚上使不完的劲儿。
弄得她特别累。
她已经是个老太太了,因此在跟贺平安做这种事的时候,已经比年轻的时候麻木很多了。
不会再有那种羞愤到死的感觉了。
这世界上的人,怎么样活,都是活着。
跟贺平安做,就像是摔了一跤,虽然摔得浑身酸痛,可是路还是要继续走的。
她并不会因为摔跤,就如何一蹶不振。
她的将军还在等着她供奉。
花祝年这些年,练就了一番好忍术。
每当遇到很难熬的事情时,就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哪怕是刚跟贺平安做完,她只要一想到,前些天给将军买了上好的香烛,就觉得开心。
她可以在人世间吃不好,睡不好,但是将军用的一切,都要是最好的。
花祝年或许是个暴躁市侩,甚至是为了自保作恶多端的人,但她对将军的信仰,是很纯洁的。
不允许任何人践踏侮辱。
花祝年擦干身体后,又去到了书房。
悄悄地将小像拿出来,给将军上供了几只香。
她跪在地上,虔诚地说道:“我前几天,杀了几个人,是些流兵。也不知道,他们投生了没。心里倒也没有过意不去,我只是想问问你,如果你能见着他们,能不能帮忙捎句话呢?”
狭小的书房内,没有任何回音。
只有清冷的月光,照在了那尊小象上。
衬得少年的面容,愈发地清俊。
花祝年也不管对方理不理自己,自顾自地说道:“你要是见了他们,就跟他们说,投胎后,做个好人吧。别再欺负老百姓了。”
香缕缕地飘荡出窗外。
仿佛真的有人在远方倾听她的心事一样。
“还有啊,也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巷子里,有个女人被暗害了。对方是因为财,她本来都准备从良了,可还是被杀了。你要是跟下面有点关系的话,能不能跟那管事儿的,好好说说,下辈子,能不能给她投个好人家呢?”
“我承受不住这样多的事,所以就总想有人能帮我分担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不过,你们这些灵体,晚上应该是不睡觉的。”
确实是不睡觉,想睡也睡不着。
躺在山上的衡羿,现在满脑子都是小信徒的声音。
她孤独而无助地面对着这个世间,可是,他却帮不了她。
就在衡羿准备闭上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小信徒的喊叫声。
贺平安一脚踹了过去:“你这个婆娘是怎么回事?刚他妈下了老子的床,转头又跟前夫哥唠起来了?你跟老子睡的时候,心里不会想的是这个死人吧!他妈的,臭不要脸的下贱货,老子娶你是倒了八辈子霉!”
花祝年连忙用红布包住那尊小像,生怕玷污了将军的眼睛和耳朵。
“你别乱说话!我只是这几天太忙,一直都没有跟将军说话,所以——”
“所以什么?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聊?刚他妈从老子床上下来,你就过来找他?老子上半场,前夫哥下半场,是不是?”
花祝年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粗鲁?”
“这会儿嫌弃老子粗鲁了,老子给你钱花的时候,你怎么没嫌弃?”
贺平安说着,就开始从柜子里,往外捯饬花祝年买的香烛。
“一个死了三十年的人,吃得比他妈老子平时吃得都好!你就这么稀罕他?”
花祝年从地上捡着香烛:“这不是用你的钱买的,是我诓骗那后生的钱。你别在这里无理取闹了,好好睡你的觉去。”
贺平安一巴掌打了过去:“睡你妈的觉!谁他妈还睡得着?老子刚痛快两天,你就非要这么折磨我是不是?看我痛苦,你开心是吗?”
花祝年将所剩无几的香烛护在怀里:“我没有故意跟你过不去。我平日里,的确忙得没时间跟将军聊天。刚刚,我以为你睡着了,才过来找他的。”
其实她的话是没什么歧义的。
但偏偏贺平安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你还在狡辩!这不就是,趁着老子睡着了,你自己出来偷腥吗?”
他揪住花祝年的头发道:“到底是我能满足你,还是前夫哥能满足你?说话!”
花祝年抱着香烛痛哭:“我对他没有那种心思,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来找他之前,甚至是把自己洗干净了的。这说出去,谁他妈能信啊?”
花祝年无助地说道:“我刚刚,只是在跟将军聊,希望他能惩恶扬善,对坏人的魂灵加以教导约束,对好人的魂灵有所扶持。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只有这些话。我那么尊重他,怎么可能对他做你说的那种事?”
花祝年对着贺平安解释了一大堆,贺平安都没听进去。
唯独听进去了“尊重他”那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