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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两个人呼吸的白汽喷在彼此嘴边, 李朝闻忍不住了。

    他微微侧过头,吻上去。

    小李用手撑住身下的石头,跟他凑得更近一点, 他觉得于磐也是石头做的, 不是用来雕塑的光滑大理石, 而是海岸悬崖,这种常年风吹雨打的粗粝岩石。

    他面部凡有棱角处都极锐利, 唯独唇边是丰润的曲线。

    嘴唇厚厚的,亲得好舒服。

    于磐没有闭眼睛,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有一种柔软但威力无穷的能量包围了他,他感到强烈的不安,像冻僵的人乍一下烤了火, 最初只有灼热的痛感。

    这痛里泛着他难以分辨的酸和甜,于磐受不住, 双手扶住李朝闻的头,亲吻戛然而止。

    此刻极光已经溢满了天穹, 仿若天光大亮, 把眼前的山水都染成了绿色。

    咫尺之遥彼此凝视, 于磐拧着眉,眉心的痣在抖动。

    李朝闻是一颗彗星,不打招呼地闯进他死水一样平静的生活, 于磐不知道, 自己到底是否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小李默然回望他,其实他一点都不缺爱, 感情但凡有一丝犹疑,他便宁肯不要了。

    不过如果是于磐, 他愿意多等等。

    李朝闻低眉敛目,想退一步,再缓一缓。

    于磐捕捉到他失落的神情,心蓦然被攥紧,痛感变得更尖锐。

    那就勇敢点。

    他扣住他的脑袋,义无反顾地啃回来,这个吻凶得不像于磐,又急又重,他揽住李朝闻的腰,亲得他支持不住,软绵绵仰倒在石台上。

    宇宙在旋转,天和地颠倒过来,好像在乘舟渡海,一夜间看遍了所有星河。

    燃烧吧,就当这是地球最后一个夜晚。

    吻毕,于磐把李朝闻搂在怀里,珍重到好像怕他是美人鱼,天亮就要化成泡沫。

    “哥哥,你说的以后,是多少年?”李朝闻眼中闪烁着极光的颜色。

    于磐俯身看他,声音喑哑:“五百万年够不够?”

    李朝闻听了,喜不自胜地开始咯咯笑,笑得双眼眯成两条细缝,他捧起他的脸,雨点一样的轻吻落在于磐的鼻尖、额头、睫毛,以及所有他梦中无数次亲吻过的地方。

    夜空下,他看着他的眼睛,说:“其实我暗恋你很久了。”

    “有多久喔?”

    “按我们的余温纪年法,二十万年。”

    于磐被他的甜笑击中了心脏,只好给他更热烈的拥抱和亲吻,小李发出餍足的哼声,像吃饱的小白猫扬起四只脚,在等着被人摸摸肚皮。

    于磐坏笑着,弯着手指捋捋他的鼻梁:“那我也有注意你喔,我说念大学的时候。”

    “嗯?什么叫注意?”小李瞪大眼睛,像猫竖起耳朵。

    “注意就是注意啊。”于磐说。

    他会关注李朝闻的一举一动,每次复盘动作,他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他记得他吃小蛋糕时鼓起的腮帮,记得他拍视频时专心致志的神情,有时候于磐满脑子,都是他笑的样子。

    只是当时,没有往爱情那方面去想。

    “那个时候我超乖喔,循规蹈矩的,觉得男生就应该谈恋爱啊,找个聪明漂亮的妻子。”

    “但我没办法,”于磐顿了一下,又把小李拉过来,对着嘴唇轻啄两下做示范,他说:“哎,没办法像亲你这样子。”

    “后来她受不了,跟别人在一起了,我居然一点都不难过的喔,我才明白,我并不喜欢雨荷。”

    其实于磐还说轻了,杨姐跟他坦白移情别恋的那天,他的心情是如释重负。

    于磐在谈很严肃的性取向认同话题,可李朝闻没办法抑制住发自内心的喜悦,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他多年的“情敌”根本就是虚空索敌。

    李朝闻抱住于磐胳膊,得意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

    手机响了,是阿嬷。

    零点过了,现在是12月18日,她来祝他生日快乐。

    “阿嬷,谢谢阿嬷。”

    于磐表情可以说凝重,因为他知道,以阿嬷的记性,不可能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更不可能踩准时差,掐着冰岛的零点打来电话。

    “二十六啦。”他的微笑极不自然。

    李朝闻误以为于磐是在紧张,怕奶奶又起疑心,便自觉地挪远了点,他此刻还甜蜜得笑容难掩,跟吴子楷分享捷报:

    “亲了。

    什么嘛,根本不是直男。”

    那边于磐换了一种语气,说:“哦,谢谢天麟,哥格这里有极光诶。”

    这就是于磐说过的,大伯的亲儿子?小李想。

    可是他们看起来兄友弟恭啊,于磐还挺会哄孩子的,一会问问积木搭得怎么样,一会又说到弟弟国文课的成绩。

    “好诶,你把电话给阿爸喔。”

    话筒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换了个人听电话。

    于磐瞬间变了脸:“你到底想怎样?”他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都是一家人,闹那么难看要怎样?”于冠良高高在上,事到如今,他依然以为于磐是当初任他宰割的那个小男孩:“你回来,公司给你发薪水,不比你这样流浪的好?”

    于磐沉默。

    现在你有心无力,儿子却接不上班的时候想起我,那你趁人之危,抢走我阿爸股权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

    他想狠狠挖苦他,但这些话,在被花瓶砸头的那一天,都已经说尽了。

    于磐把视频转成语音模式,冷硬地说:“不必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电话被猛摁了好几下挂断,他还气得手不住地发抖。

    李朝闻听不清对面说了什么,也不敢打扰他,便安静地在旁边的雪地上,画了一个蛋糕。

    等于磐缓过神来,回头看他时,李朝闻指着那个简陋的蛋糕画,神采奕奕道:“哥哥,生日快乐。”

    于磐一下笑逐颜开,他倒想看看小李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李朝闻把手伸到于磐裤兜那,费劲地把打火机掏出来。

    “干嘛?”

    “点蜡烛啊!”小李把打火机举到“蜡烛”旁边——他把蜡烛画成了六根小棍,因为二十六根画不下。

    “又有极光又有生日蜡烛,灵验效果翻倍!”李朝闻把火花点燃,期待地看着于磐。

    于磐笑着,忽然鼻头一酸:“好多年没许愿过了啦。”

    阿爸走后,他的愿望只有让阿妈平安,跟让阿贝满意,如果有生日许愿环节,他便双手合十,默数五秒,把时间捱过去。

    “其实我也没什么愿望啦,就是,跟你——”

    跟你好好在一起。

    李朝闻忙不迭地去捂于磐的嘴:“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于磐拽走小李的手,轻轻牵住,然后重新吻上去。

    极光不满足于绿色的光河,又在中间淌出了几道紫红色,天空流光溢彩,似乎在为他们放一场烟花。

    星空蓝海,一双人。

    大西洋波涛翻涌,温柔地抚摸着沙滩,卷走醉人的浪花声。伴着微风习习,海水包裹住岩石,又缓缓褪去,绵绵长夜,不止不休。

    清晨,李朝闻半梦半醒间,听见于磐一声:“干啊!”,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人在手忙脚乱地穿裤子。

    可是太困了,小李发出拐着弯的“嗯~”的声音,他根本没过脑子,就掀开被翻个身,接着蒙上枕头,想继续睡。

    “起来啦,七点二十啦,他们在等我们呐。”于磐秋衣套了一半,伸手把他的枕头掀起来。

    今天是旅行团行程的最后一天,他们要去Rangarping大瀑布和Vik镇,然后开车四小时,回到雷克雅未克。

    而且Niko一家要坐今晚的飞机离开冰岛,所以行程还挺赶的。

    原定的出发时间是七点,可是导游同志忘了定闹钟。

    直到Ashley给他打了电话,于磐才想起来这个团还没截团,他人还在Djúpivogur,而不是雷市的家里。

    “于磐你!”李朝闻嘟着嘴把枕头砸到于磐身上,睡眼惺忪地发起床气。

    “起啦,小宝,今天得开回雷市啊。”于磐试图摇醒他。

    小李揉了揉眼睛:“我靠。”一但明白过来就立马清醒了,赶紧滚起来洗漱。

    他俩出门是七点半,酒店大堂的沙发都被他们团的人坐满了,于磐求爷爷告奶奶地道歉,好在这几天大家熟络了,不然他怕是要接一堆投诉。

    李朝闻从一出来,就感觉棕人女孩Donna的眼神不太对,他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只好回以友善的微笑。

    Donna说:“Johnny, your pants turned around. {Johnny你裤子穿反了。} ”

    好嘛,这裤子太宽松,他一着急把拉链穿到后面去了。

    小李笑嘻嘻地说确实啊,就是太急了,心里尴尬得想把自己砌进地砖里。

    三个美国女孩很默契地笑,不知道是不是八卦了他和于磐,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们来自世界上最开放的国家里,最开放的地区之一,加利福尼亚州。

    那里两个变.性.人结婚都不是什么新闻,至于普通的同性恋,她们肯定不会觉得奇怪,李朝闻自我催眠。

    于磐开上车带大家出发,开出去五十公里,想起来问李朝闻:“你没落下东西吧?”

    “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