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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白马

    宁王怔怔地看着拂衣面前的酒坛,许久都回不过神。

    桃花的味道呛得他胸口又闷又痛,他捂着胸口想?吐,可什么都吐不出来。春风喧嚣,在?他脑子里闹作一团。

    他踉跄一步,扶着树干站稳了身体。树干上的桃胶粘在?他掌心,黏腻成团,他低头看着手?掌,回忆起了五年前。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在?话本上看见埋酒的故事,闹着要埋酒,他便由着她。

    “五年后我十八岁,到时候我喝女儿?红,你喝桃花醉。”

    “谁喝醉,谁就是小狗。”

    “王爷,王爷!”岑楚见宁王面色越来越白,忧心忡忡道:“王爷,属下给您去请太医。”

    “不用。”宁王擦干净掌心,语气淡淡:“本王无事。”

    “见过王爷。”提着食盒经过的宫女屈膝行?礼。

    拂衣注意到动静,抬头看到树下站着的宁王,倒酒的动作一顿,她放下酒壶起身:“臣女见过宁郡王。”

    内侍们屏气凝神退至角落,郡王也?是王,几乎不会有人在?给郡王请安时,特意点明对方是郡王,而是尊称“王爷”。

    “云姑娘。”宁王浅笑着走?到两人身边,“赏花饮酒,侄儿?好?兴致。”

    “皇叔请坐。”岁庭衡邀宁王入座,“皇叔身上有伤,不宜饮酒,换茶来。”

    “几杯酒而已,有何喝不得。”宁王夺过酒盏,准备倒酒时,酒坛被拂衣一把按住。

    “宁郡王,这酒您可喝不得。”拂衣笑容如花,单手?把酒坛推远:“您身份尊贵,万万不能冒险。”

    宁郡王看着她,缓缓收回伸出去的手?:“多谢云姑娘关心本王的身体。”

    拂衣眉梢微挑:“嗯,臣女怕王爷喝死了。”

    宫中忌讳“死”字,内侍们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醉了。”岁庭衡似乎没有察觉到拂衣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让莫闻把酒坛拿走?:“下次我们再饮此酒,剩下的酒我先替你保管着。”

    “多谢殿下。”拂衣端起酒杯:“干杯。”

    岁庭衡端起酒杯,浅笑着慢慢喝下杯中酒,转头看向宁王:“皇叔今日怎么会来?”

    “听闻皇嫂在?此处赏花,我本想?来给皇嫂请安,不曾想?是你们二?人在?此处。”宁王目光落在?岁庭衡手?中的空酒杯上:“既是然皇嫂不在?,那么我下次再进宫给皇嫂请安。”

    “皇叔您来得不巧,半个时辰前康阳公主?求见,母后就先回了昭阳宫。”岁庭衡眉眼间皆是笑意:“等会我与?拂衣要去昭阳宫陪母后用午膳,皇叔若是不介意,可以与?我们同去。”

    宁王想?起他们衣袖交叠在?一起的画面,面色疏离:“不必,多谢侄儿?好?意,我下次再来。”

    他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停下来,转身看着拂衣。

    岁庭衡起身相送:“皇叔还有事?”

    “无事。”宁王收敛视线:“没想?到衡儿?与?云姑娘关系如此亲近,以前不曾听闻你们交好?。”

    “皇叔是长辈,侄儿?虽年幼不知事,也?知道不该拿交友这种事来扰皇叔清静。”岁庭衡笑容温和:“侄儿?与?拂衣相识多年,皇叔平日事忙,自然注意不到我们小辈之间的来往。”

    “相识多年?”宁王看着拂衣,笑了一声:“原来竟是我孤陋寡闻了。”

    他转身拂袖而走?,拂衣笑眯眯相送:“恭送宁郡王。”

    宁王走?得头也?没回。

    “皇叔自小受皇爷爷宠爱,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你不要放在?心上。”岁庭衡温柔地为拂衣倒了一盏热茶:“刚才?他有些?话对你不好?,我撒谎遮掩了一二?,你不会介意吧?”

    拂衣摇头:“臣女明白殿下是想?维护臣女的名?声,怕外面的人说臣女趋炎附势。”

    接过岁庭衡为她倒的茶,拂衣满眼都是好?奇:“没想?到殿下也?会撒谎,臣女感觉有些?新奇。”

    “难道在?你眼中,我是不撒谎的人?”岁庭衡指腹搭在?滚热的杯沿,茶水冒出的热气,让他眼角眉梢变得温柔多情:“有时候不想?写策论,我也?会撒谎。”

    “先生们信了没?”拂衣更?加好?奇了。

    “嗯……”岁庭衡回忆片刻,点头道:“信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小时候我不愿抄书,就跟爹爹说,书已经被野猫叼走?。”拂衣叹气:“我爹举着棍子追了我半条街,结果我挨了揍还要哭着抄书到半夜。”

    “后来我抄的字真被野猫叼走?,可是谁也?不信。”想?起这件事,拂衣仍旧觉得委屈,连该自称“臣女”这件事都忘了:“连曹三郎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

    她抬头见岁庭衡嘴角上翘着,不敢置信道:“殿下,您在?笑我?”

    “不是笑你。”岁庭衡指腹反复摩挲着杯子:“是觉得小时候你抄书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那……倒也?不是太可爱。”拂衣回忆着幼时读书的模样,被墨汁弄脏的衣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先生,还有紧皱眉头的爹爹。

    越回忆越觉得,她爹当年没揍死她,一定很爱她。

    “臣女自幼不喜欢读书,常常跑去曹三郎家学骑射武艺。”拂衣笑:“后来我爹就懒得管我,任由臣女见天往曹家跑。”

    夏雨与?秋霜疯狂给拂衣使眼色,小姐,您少说几句吧,皇子殿下是出了名?的勤奋好?学,您在?他面前说自己怎么逃课,怎么不喜欢学习,难道这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

    “原来云姑娘从小就已经这么厉害了。”

    “厉害?”拂衣诧异:“殿下,这从何说起?”

    “身为云家子女,在?别人眼中,你就应该博学多才?。你能不顾他人眼光,敢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敢于不惧人言,逃离自己讨厌的事,是世间无数人都没有勇气做到的事。”岁庭衡道:“世间有太多人活在?世俗的眼光中,年幼的你做到许多成人不敢做的事,自然厉害。”

    逃课学艺在?皇子殿下口中,都能变成这么了不起的事。拂衣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几乎所有人提到岁庭衡都是夸赞了。

    因?为就连她都觉得,跟皇子殿下相处是件心情愉悦的事。

    这么会说话,谁能顶得住?

    反正她顶不住。

    秋霜与?夏雨面面相觑,原来她们小姐从小就这么厉害,都怪她们没有及时发?现小姐的优点。

    “殿下您谬赞了。”

    别夸了,别夸了,再夸她就要当真了。

    “非是夸奖,只是实话实说。”

    拂衣:从此刻开始,她正式宣布岁庭衡是除了她爹爹与?兄长外,最?讨她喜欢的读书人。

    昭阳宫。

    皇后看着坐了半个时辰还没打算走?的康阳公主?,心里捉摸着对方是不是想?在?她这里吃顿饭。

    可她早已经留了拂衣用午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康阳公主?与?拂衣之间好?像有些?不愉快的误会。

    见康阳公主?迟迟不愿意说明来意,午膳时间又快要到了,皇后准备端茶送客。

    “娘娘,老身今日来,其实有一事相求。”康阳公主?支支吾吾道:“老身夫家有个侄孙,今年刚及弱冠,自幼是喜诗书的,前月殿试得陛下恩德,点了一甲状元。”

    “你说的可是刘子贺?”皇后对今年的状元郎很有印象,不仅年轻多才?,长得也?眉清目秀。

    “正是他!”见皇后娘娘对刘子贺有印象,康阳公主?松了口气:“那孩子自小苦读,现在?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前两日他的母亲求到我这,说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康阳公主?等皇后追问,谁知皇后不接话,她只好?厚着脸皮继续开口:“一听她提到的姑娘,老身就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皇后心里有了数,连康阳公主?都开不了口的媒,要么是对方身份特殊,要么是对方与?康阳公主?关系不好?。

    “不知刘小郎君看上的是哪家姑娘?”皇后笑问:“连姑母你都觉得为难?”

    “这位姑娘出身好?,还是京城有名?的游侠,与?刘家那是门当户对。”康阳公主?面颊有些?发?烫:“还请娘娘帮着说和一二?。”

    “游侠?”皇后闻言一愣,她听说京城的纨绔子弟就爱自称游侠。刘子贺年仅二?十就高中状元,喜欢的姑娘倒是不一般:“姑母说的这位游侠是?”

    “云尚书的掌上明珠,云拂衣姑娘。”康阳实在?不想?开这个口,又不想?回去面对妯娌哭得眼泪涟涟的模样。

    “什么?”皇后坐直身体:“刘郎君心仪的是拂衣?”

    难怪康阳姑母会求到她这里来,康阳姑母为了宝贝大胖孙,私下抱怨过好?几次云拂衣,现在?却要帮着妯娌孙子说媒,抹不开面也?正常。

    她还以为刘子贺这种醉心诗书的年轻郎君,更?喜欢有才?学的女子,没想?到跟她一样,也?喜欢有活力?的姑娘。

    “是啊,这孩子早就心仪云姑娘,早些?年碍于……”康阳公主?想?说碍于宁王对云拂衣的情分,又觉得不妥,话转了一圈改成:“碍于云姑娘当时还年幼,他又无功名?在?身,所以拖到现在?才?提此事。”

    “这事你求到本宫这里不妥当。”皇后笑了,“何不请人去探探云大人与?柳夫人的口风,再做打算?”

    康阳欲言又止,不就是探不出他们俩的口风,才?求到皇后这里?

    “母后,康阳姑祖母。”岁庭衡大步走?进殿内,“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庭衡长得越发?出众了。”康阳看到岁庭衡,面上露出热情的笑:“老身在?跟娘娘说一桩亲事呢。娘娘,庭衡的加冠礼快要到了,皇子妃可有人选?”

    “这事尚不急。”皇后把这件事揭过去:“本宫是懒得操心的性子,孩子婚事交给陛下费神去。”

    康阳识趣的不再提及,转而继续替刘子贺说好?话:“刘子贺那孩子皇后娘娘您也?知道,性格再温和不过,待云姑娘嫁到刘家,定会好?好?对她……”

    “哪位云姑娘?”岁庭衡眼神变得凌厉。

    “云、云尚书的闺女。”康阳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发?憷。

    “何时提起的婚事?”岁庭衡望着上首的皇后。

    “八字没一撇的事,刘家有这个心思,云家那边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要出去提。”皇后在?殿内看了一圈:“怎么只有你,拂衣呢?”

    “娘娘,臣女在?这里。”拂衣怀里抱着一捧桃花,“臣女回来时,发?现了一株深红桃花,就采来给您看看。”

    她把桃花交给昭阳宫的宫女,似乎才?发?现康阳公主?,向她施了一礼。

    “云姑娘不用多礼,快请坐。”

    拂衣被对方过于温和的态度惊到,平日康阳公主?看到她,总会偷偷翻白眼,今天变得这么亲切,她有些?害怕。

    她偷偷望向皇后与?岁庭衡,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点提示。

    “今年殿试状元是京城人士,拂衣见过他没有?”皇后笑问道:“本宫记得以前状元游街特别热闹,今年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科举,不知道是不是跟以前一样热闹?”

    岁庭衡抬头看向拂衣。

    拂衣沉默片刻:“娘娘,状元游街那日,臣女起得有点晚,没赶上看热闹。”她下意识看向岁庭衡:“请问殿下,今年的状元是谁?”

    她只知道被她踹进泥水沟的是探花。

    “不知道也?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岁庭衡露出笑意。

    康阳公主?:“……”

    谁说不重要,挺重要的。

    “是老身夫家的侄孙刘子贺。”康阳公主?再次主?动开口:“你们都在?京城长大,以前应该见过面?”

    “刘子贺?”拂衣想?了又想?:“刘小胖的堂哥?”

    康阳公主?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不要叫她好?大孙刘小胖,她的心肝宝贝孙子有名?字,他叫刘寿昌!

    “我想?起来了。”拂衣终于在?脑子里寻找到一点有关刘子贺的记忆:“是不是背不出来书,半夜爬起来偷偷啃书的那个?”

    康阳公主?:“胡说八道,谁跟你说子贺做过这种事?”

    “刘小胖说的啊。”拂衣道:“刘小胖说刘子贺小时候特别爱哭,看到虫子哭,背不出书哭,连吃饭没他快都要哭上一场,是个绝世大哭包。”

    康阳公主?颤抖着唇角,半天没说出话。

    完了,这场婚事没指望了。

    “误会,都是小孩子之间的误会。”康阳公主?浑浑噩噩站起来,跟皇后请辞,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瞒住好?大孙在?云拂衣面前说过坏话这件事?

    都怪刘子贺,小时候那么爱哭作甚?

    他要是勇敢一些?,她宝贝好?大孙又怎么会在?云拂衣面前说这些??

    “公主?怎么了?”拂衣小声问岁庭衡:“神智看起来有些?恍惚。”

    岁庭衡望了眼殿门口:“或许是上了年纪,你不必放在?心上。”

    拂衣:“……”

    花朝节那天,还看到她偷偷朝自己翻白眼,这才?过去多久,就老糊涂啦?

    用完午膳,仍旧是岁庭衡主?动开口送拂衣出宫。

    “以前衡儿?甚少与?同龄人来往,我担心他会性子孤僻,现在?终于放心了。”皇后心情极好?,“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

    贴身宫女:“……”

    虽然没有证据,但奴婢还是觉得您可能放心得太早了。

    “宸雀……宸玺宫修好?了?”路过宸玺宫,拂衣才?注意到围挡不知何时被撤走?,她好?奇地往里面望了望:“殿下何时搬进去?”

    “待我行?过冠礼过后。”岁庭衡停下脚步,转身往宸玺宫走?:“跟我来。”

    守门的侍卫见岁庭衡过来,向他行?礼:“参见殿下。”

    “把门打开。”岁庭衡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拂衣,“云姑娘可愿陪我进去看一看?”

    “可以吗?”拂衣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会不会不合适?”

    “没有不合适。”岁庭衡跨过高高的门槛,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宫殿:“主?人随时都可以进来。”

    你是主?人,我可不是啊。

    拂衣扒着门框,见皇子一定站在?原地等自己,让秋霜与?夏雨在?门外等她,她单独进了门。

    宸玺宫把原本的宸雀宫扩建了一半,不仅院落宽敞了很多,就连主?殿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几乎是推翻重建。

    让她意外的是,院子里被她吃过果子的柿子树与?石榴树还留着,树上系着红绳,意为礼敬树神。后院是大片竹林,墙角种植者驱蚊的药草,是个清凉安静的好?地方。

    “右边怎么有些?空旷?”拂衣注意到右后院空着一块地方:“这里修成练箭场或是武场,边上再种些?颜色艳丽的花,感觉刚刚合适。”

    “殿下箭术如何?”

    “略懂些?皮毛。”岁庭衡问:“云姑娘喜欢什么花?”

    “开得好?看的臣女都喜欢。”拂衣弯腰把一株被人踩歪的花摁回土里:“但是臣女觉得殿下应该喜欢种雅致高洁的花。”

    “为何?”岁庭衡见拂衣摁回去的小花又倒了下去,掀起衣袍准备给它重新挖坑种回去。

    “有才?学的人,都比较喜欢梅兰竹菊这些?嘛。”拂衣拔下发?间的一根鎏金玫瑰钗,递给岁庭衡,示意他用这个挖坑。

    “那是其他文人,我跟云姑娘一样。”看到这支递到面前的玫瑰钗,岁庭衡把它握在?掌心:“花就是花,是文人强行?给它们赋予了不存在?的品格。”

    坑挖好?,拂衣把花放进坑里,用土埋好?它的根,在?土上拍了拍:“这下应该不会倒了。”

    岁庭衡笑了笑,掏出手?帕把玫瑰钗擦得干干净净:“你手?上有泥土,我帮你插上吧。”

    “好?啊。”拂衣把头凑到岁庭衡面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青丝,岁庭衡轻轻叹息一声,换了块干净的手?帕,把钗尾包裹住,隔着手?帕把发?钗帮拂衣插了回去。

    “殿下手?也?弄脏了?”察觉到岁庭衡小心翼翼没有碰到自己的头发?,拂衣道:“早知道我就自己挖,这样只会弄脏一个人的手?。”

    “可能是因?为我也?想?为救它出一份力?。”岁庭衡把手?背在?身后,“以后只要看到它,我就会想?起它是我们一起救回来的。”

    “这株花叫什么名?字?”

    岁庭衡沉默片刻:“不知道。”

    拂衣怕他尴尬,立刻开口:“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殿下亲手?种下的小花。”

    “是我们一起种的花。”

    拂衣拿眼角余光偷偷瞅岁庭衡,真看不出来,皇子殿下有时候还挺幼稚。

    不过没关系,她是个擅长见风使舵的纨绔。

    “对,我们一起种的花。”

    “去内室看看。”岁庭衡率先走?在?前面,手?里还捏着那块包裹过发?钗的手?帕。

    “好?的呢。”拂衣拍了拍手?上的泥沙,小碎步跟上。

    整修后的宸玺宫房间比以前宽敞,屋里放着各色珍宝摆件,拂衣怀疑皇帝把所有好?东西都塞到了宸玺宫里。

    各个院落还没有题字取名?,空白牌匾已经挂上,全是金丝楠木制成。

    金丝楠木,唯帝王与?太子可用。

    拂衣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皇上想?提前加封太子?

    先帝那老登不得人心,皇上如果想?提前加封太子,也?许能成。

    皇上膝下仅有一子,早立太子是件好?事。规矩这种东西,只该用在?合适的地方。只是不知道,皇上该以怎样的借口跟朝臣提这件事?

    “这里是殿下的书房?”拂衣把跨进门的脚收回来。书房是重要的地方,她是外臣之女,不能随意进出这里。

    “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岁庭衡站在?屋内对门外的拂衣点了点头:“进来瞧瞧。”

    “多谢殿下。”拂衣跨进书房,发?现这间书房与?自己想?象得不太一样。

    巨大的花窗糊着透明的窗纱,离花窗很近的地方摆着软榻,躺在?这里看话本一定很舒适。

    软榻不远处是精致的摇椅与?秋千,足以坐下两三个人,旁边的落地万宝架放各色零嘴刚刚好?。

    桌案摆在?靠墙的位置,桌上的玉笔玲珑可爱,连笔头都雕刻着吉祥花纹图案。

    两边书架上放着一些?书,拂衣随意瞅了瞅,看到上面有京城最?受欢迎的话本。

    玉珠帘把书房隔成了两半,另一边就比较像读书人的书房模样,密密麻麻的书架,数不清的书籍,香炉棋盘等物依次摆放,拂衣看过两眼就不再感兴趣。

    伸手?撩起珠帘,玉珠声音清脆,拂衣忽然明白过来,这里可能是皇子为未来皇子妃精心准备的地方,所以才?会出现软榻、摇椅、秋千与?话本。

    再偷偷看了眼书架,好?多她没看过的话本,离开京城的这三年,她错过的实在?太多。

    “这里有云姑娘喜欢的书?”岁庭衡掀开珠帘走?到书架旁,干净修长的手?指拂过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话本:“这些?都是近三年京城出的一些?话本子,我不爱看这些?,你要是喜欢,就全部带回去。”

    “全部?”拂衣干咳一声:“殿下,您这……不是为未来皇子妃准备的?”

    “与?云姑娘结识前,我没有交好?的女子,更?不知道未来皇子妃是谁。”岁庭衡轻轻击掌,内侍进来把这些?话本装进盒子,等着拂衣把它们带走?:“如果你不要它们,它们就只能放在?这里蒙尘。”

    “臣女谢殿下赏赐。”眼见话本装了满满几大盒,拂衣嘴角疯狂上扬,这世上还有比岁庭衡更?好?的皇子吗?

    没有,绝对没有。

    秋霜与?夏雨见小姐两手?空空进的宸玺宫,出来时身后跟着几个捧着木盒的内侍,眼睛都瞪大了。

    皇子还没搬进宸玺宫,小姐您怎么先薅上了?

    莫闻走?到岁庭衡身边,小声道:“殿下,陆太傅有事求见。”

    “殿下,时辰不早,臣女先告退。”拂衣开口请辞。

    “莫闻,你送云姑娘出宫。”岁庭衡朝拂衣的方向走?了一步,立刻又停了下来:“前两日皇庄进贡的新鲜瓜果,给云姑娘带些?回去。”

    拂衣行?礼谢恩:“多谢殿下的赏赐。”

    皇子殿下也?比陛下大方。

    宫中内侍见到拂衣身后跟着一长串捧着盒子的人,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时候云姑娘受先帝看重,几乎每次出宫都有很多赏赐。有些?是先帝给的,有些?是想?要讨好?云姑娘的妃嫔赠的。

    “莫闻。”拂衣看到远处禁卫军带着一长队男女出宫,好?奇问:“那些?是什么人?”

    “回郡君,那些?是进宫十年以上的宫女与?太监。”莫闻答道:“皇后娘娘心善,特恩准他们出宫,若是不愿归家者,可以去长宁行?宫伺候老太妃们。”

    “娘娘大善。”

    趁着这次机会把宫中原本势力?清除干净,从此以后宫中大小事务就以皇后娘娘喜怒为准则。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后娘娘忍到现在?才?出手?,已经给足了这些?人的颜面。

    “云姑娘,云姑娘!”一个宫女冲开禁卫军的围堵,跑到拂衣面前跪下,抱着她的脚哭求:“奴婢曾经伺候过您,求您帮奴婢给姑姑说说情,奴婢不想?去长宁行?宫,求姑娘救救奴婢。”

    “你是祥坤宫的人?”拂衣对这个宫女有几分印象,是曾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

    “姑娘您还记得奴婢?”宫女朝拂衣拼命磕头:“求您看在?往日与?祥坤宫的情分上,救救奴婢吧。”

    此言一出,秋霜与?夏雨的面色变得难看。

    当着这么多内侍与?禁卫军的面,频频提及小姐与?祥坤宫的情分,究竟是想?小姐帮着求情,还是想?让皇上猜忌小姐、猜忌云家?

    拂衣低头看着这个抱着自己大腿,说着祥坤宫以前对自己有多好?的宫女,不气反笑。

    时隔三年,终于又有人把宫斗手?段用在?了她身上。

    居然还有一点点怀念。

    “既然你伺候过我,难道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小气记仇?”拂衣把脚从宫女怀里拔出来:“当年曾贵妃给先皇吹枕边风,害我们云家被发?配充州的仇,我还记着呢。”

    先帝那老登不仅好?色还沉迷丹药,在?宫里养了一群“修行?高人”,曾贵妃与?这些?“高人”勾结,把许多与?她作对的朝臣都赶出了京。

    “贵妃娘娘做的事,你为什么要恨王爷?难道王爷以前对你的好?,你全都忘了?云拂衣,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为什么不去死?!”

    “你们想?我死,”拂衣歪着头笑,“我偏要好?好?活着,活着给每个想?要我死的人添堵,碍你们的眼,坏你们的事。是不是很气,哎~气就对了。”

    “云拂衣,你不得好?……”

    莫闻上前按住宫女,利索地堵住她的嘴:“还不赶紧把人拖下去?!”他招手?让禁卫军把宫女拖走?,连连向拂衣作揖:“郡君不要动怒,云家对陛下的忠心苍天可鉴,陛下与?殿下不会听信这种小人胡言。”

    宫女被堵着嘴拖下去,她看向拂衣的眼神中,满是强烈的恨意。

    “多谢公公。”拂衣与?宫女双目对视,不闪不避,甚至还笑得更?加灿烂。

    这个笑刺激了宫女,她瞪大眼睛,恨不能扑到拂衣跟前咬死她。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身为朝臣之女得到王爷偏爱,不仅不愿意帮王爷夺得帝位,还在?王爷落魄之时落井下石,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老天爷怎么能让她活下来?

    她为什么不死在?悬崖下,被豺狼啃食尸骨,反而回来伤王爷的心?!

    “恨果然比爱还要浓烈。”拂衣感慨:“瞧瞧,两个禁卫军才?能按住她,劲儿?真大,可见她对我的心意是多么真挚。”

    夏雨与?秋霜:“……”

    您少说两句吧,好?怕对方变成鬼都不愿意放过您。

    死?

    拂衣冷笑,她好?不容易忍着一身断骨的痛苦活下来,谁也?别想?让她死。

    什么狗屁过往情分,她只知道浑身痛得恨不能了结自己时的狼狈与?煎熬。

    皇子宫内殿。

    “殿下。”莫闻走?进内殿,躬身对岁庭衡道:“云郡君已经回家。只是在?宫门口时,发?生了些?意外。”

    “发?生了什么事?”岁庭衡放下手?中的信件,抬头看着莫闻。

    莫闻把宫门口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听到宫女责骂拂衣为何要活着回来时,岁庭衡捏皱手?中的信纸:“胡言乱语!”

    他站起身:“给我备马……”

    “罢了。”

    他闭目许久,把汹涌的情绪全部压在?心底:“云郡君善良乖巧,深得母后喜爱,赐珍珠两匣、金钗八对、贡缎十匹、良驹一匹、良弓两把;赏云尚书紫袍两件、云纹靴两双;赏柳夫人玉如意一把,老参一盒;赏云家郎君文房四宝。”

    “殿下。”莫闻犹豫道:“小的担心此举会惹人非议。”

    “云尚书忠君爱国,宁王生母旧婢却在?宫门诅咒云郡君。我身为晚辈,不便指责长辈,亦不忍良臣受辱。”岁庭衡面无表情:“宁王府内侍在?宫中指责皇婶管家不严这件事,记得转告给皇婶,别纵容成奴大欺主?。”

    “是。”

    “皇叔不是想?喝酒吗?”岁庭衡把腰间的玉佩取下扔到桌子上:“给他送十坛过去,等他伤好?后慢慢喝。”

    阳光渐渐西沉,岁庭衡低头看着被扔到桌上的玉佩。

    都说君子如玉,有时候他不想?做一个君子。

    云家得了皇子殿下赏赐的消息传到众臣耳中,大家都有些?惊讶,皇子殿下从不偏爱任何朝臣,今日怎么突然赏下这么多东西?

    派人打听一番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宁王生母旧婢在?东凤门诅咒云家闺女不该活着,可怜皇帝一家子,又在?帮宁王收拾烂摊子。

    连不喜欢云拂衣的康阳公主?等人知道事情原委后,都开始相信,当年云家遇袭的幕后黑手?是宁王派系。

    “有些?男人啊。”康阳公主?摇头感慨:“嘴上说着情爱,手?上干着灭人满门的事,还反过来指责女人不够情深,难怪云家不急着给云拂衣说亲。”

    “宁王容貌俊美,宫中女子见不得外男,被他勾得失了理?智也?是可怜。”刘夫人给康阳公主?捶着腿:“还是婆婆您把侯爷教养得好?。”

    康阳公主?颇为得意:“他们刘家男人虽然毛病不少,但在?忠心方面却挑不出错,可惜云家看不上子贺,不愿意把拂衣嫁进刘家。”

    听到刘子贺想?娶云拂衣,刘夫人连腿都不捶了:“子贺心仪云拂衣?”

    “书读多了,读坏了脑子。”康阳公主?啧啧摇头:“偏偏云拂衣看不上他这个新科状元。”

    “怎么就看不上了?”刘夫人追问。

    “人家就记得寿昌说他打小爱哭,别的什么印象都没有。”自小都在?京城长大,如果对他有几分兴趣,怎么会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

    刘夫人缩了缩脖子:“这事还是别让堂嫂知道了。”

    婆媳二?人默默对视,看到彼此眼中都带着三分心虚。

    这、这事也?不能怪寿昌,本来子贺那孩子小时候就爱哭,他们家寿昌只是太过诚实罢了。

    哐当!

    宁王妃走?到正院门口,看着酒坛飞出来砸落在?地,神情平静地避开酒坛碎片:“王爷。”

    “似月。”宁王走?出屋子,伸手?去牵她的手?,她打量着面上不见半点怒意的宁王:“妾身听闻昨日有个内侍在?宫中言语不当?”

    守在?门口的一个内侍低下了头。

    “按照王府的规矩,应该把这种胆大妄为的仆人拖下去重打三十杖。”宁王妃把手?从宁王掌心抽出来,指着角落的内侍:“来人,把他拖下去。”

    “王妃饶命,王爷救我!”

    “似月……”

    “王爷。”宁王妃打断宁王的话:“妾身出身岭北卢氏,背不下治家不严的恶名?。”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上好?的竹叶青,王爷拿稳些?,下次别再摔了,免得浪费皇侄的心意。”

    处理?完内侍,宁王妃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出府。远远看到云拂衣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王妃。”拂衣从马背上下来,给宁王妃见礼。

    “好?俊的马。”宁王妃虽然不懂马,也?看得出这不是凡马。

    “昨日皇子殿下赏的。”拂衣摸着马儿?的脖子,见宁王妃对马儿?十分好?奇,笑着道:“王妃要不要摸摸它?”

    “可以吗?”宁王妃有些?心动。

    “不要怕。”拂衣握住宁王妃的手?腕,带着她轻轻摸马儿?的脑袋。

    “有些?痒。”宁王妃面颊绯红,眼角眉梢都染上快乐。

    “想?不想?骑它?”拂衣在?宁王妃耳边道:“今天有场蹴鞠比赛,臣女带王妃去看看热闹。”

    宁王妃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但她的脑袋却不自觉点了下去。

    “王妃!”贴身婢女面如土色,“不可啊,王妃……”

    这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会把你带坏的。

    云拂衣翻身上马,弯腰把宁王妃拉上马背,伸手?环住她的腰:“别怕,我们慢慢骑。”

    “我不怕。”宁王妃看着远方,原来坐在?马背上这么高。

    “那我们出发?。”拂衣轻轻拍了一下马儿?,马儿?动了起来,宁王妃浑身一僵。

    “放心,如果真会摔跤,我给您当垫子。”拂衣把宁王妃环住,“保证护您周全。”

    “我相信你。”随着马儿?前行?,宁王妃一点点放松下来。

    “王妃!”王府婢女看着云家纨绔把王妃拐走?,跺了跺脚,转身跑回王府。

    “不好?了,王妃被云小姐拐走?了!”

    第23章 有什么

    出?了城,拂衣忽然?搂紧宁王妃的腰:“王妃,蹴鞠场就在前面,我们?要加快一点了。”

    宁王妃正想说没关系,眼前景物一花,身下的马儿已?经飞快奔跑起来。她以为自?己会害怕,可?是看着四周飞逝的树木,以及被她快速抛在身后的路人,都?让她感到兴奋。

    腰间的手臂纤细却有?力,宁王妃下意?识就相信了身后的人,相信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

    原来在马背上飞驰的感觉,是这么快乐。

    马蹄声阵阵,仿佛密集的鼓点,一次次敲在了她的心头。

    前方出?现?了一条小河沟,金色的阳光照在水面,亮得晃人眼。马儿前蹄一扬高高跃起,宁王妃惊呼一声,恍惚间以为马儿飞了起来。

    “前面就是蹴鞠场了。”拂衣怕吓着宁王妃,勒紧缰绳,让马儿慢下来:“蹴鞠场占地太广,京城喜欢看球的百姓又多?,所以为了城内的治安,蹴鞠场就被建在了城外。”

    宁王妃听到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从远方传来,岭北学风鼎盛,玩蹴鞠会被视为玩物丧志,所以她从未去过蹴鞠场这种地方。

    想到自?己正在做家族不允许做的事,她的掌心沁出?薄汗,心头生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期待。

    “老大!”杨二郎远远看到拂衣怀里拥着一个人,原地蹦起来朝她挥手:“你把谁带来了?”

    拂衣把马儿停在他面前,翻身下马,转身扶着宁王妃下马。

    “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刘小胖他们?有?多?嚣张……”杨二郎看清拂衣扶着的人是谁后,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脑子里在疯狂尖叫。

    老大怎么把宁王妃带来了?!

    疯了,真是疯了!

    心里疯狂尖叫 ,杨二郎还不忘给宁王妃行礼:“见?过宁王妃。”

    “他是杨侯第二子,王妃以后唤他杨二郎就好。”察觉到宁王妃的不自?在,拂衣握住宁王妃的手腕:“里面人多?,请王妃扶好臣女的手。”

    宁王妃跟在拂衣身后,走进蹴鞠场大门,欢呼声震天?,她看到不少人望向了她们?这边。

    “云拂衣,你终于来了!”

    “云姐,咱们?这边落后了一球,你快去给她们?颜色瞧瞧。”

    “姐,你是我最厉害的姐,我可?是赌你们?会赢啊!”

    宁王妃看到这群人中有?武将之子,有?皇室宗亲,他们?很?多?人手里拿着红色小旗,远处还有?一群拿着蓝色小旗的人。

    拂衣伸手拿过一面红色小旗塞到宁王妃手中:“你们?先让让,我先带人入座。”

    岁安盈走过来,急切地推开拂衣:“放心把人交给我,保证帮你照顾好她,你先进场。”

    宁王妃在宗室宴饮上见?过好几次这位小郡主,两人的交情仅限于互相见?礼,再?无其他交集。

    “王妃,安盈是我的好友,你安心跟她一起玩。”拂衣把宁王妃的手递到岁安盈面前:“王妃第一次来蹴鞠场,你好好照顾她。”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岁安盈一把握住宁王妃的手,假意?踢了拂衣一脚:“你赶紧的!”

    等拂衣走远,岁安盈拉着宁王妃走到最前排坐下:“请王妃坐这里,这里看得最清楚。”

    宁王妃在这里看到很?多?面熟的人,他们?对自?己的出?现?似乎有?些诧异,还有?几分防备,但是听到她是云拂衣带过来的以后,面上的防备便消失了。

    很?快就有?人过来跟她讲蹴鞠场上的规矩,还有?人跟她红队这些年的光辉战绩。

    “拂衣进场了!”

    “啊啊啊啊啊啊!”

    “云拂衣!”

    看着穿着红色骑装,头发扎成?辫的云拂衣在众人欢呼声中入场,宁王妃感觉自?己似乎也被四周的人感染了,忍不住想为她欢呼。

    听到坐席这边的欢呼声,拂衣朝他们?挥了挥手,瞬间尖叫声变得更加热烈。

    “哼!”蓝方看台上的刘小胖见?到这一幕,不屑地冷哼:“云拂衣三年没上过蹴鞠场,靠她也不一定?能赢。对吧,堂哥?”

    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刘小胖扭头一看,见?自?家堂哥面颊绯红地盯着场上,连他说了什么也没听见?。

    刘小胖:“……”

    他就知道整天?看书能把人看傻,一场蹴鞠比赛都?能看得目不转睛。

    红蓝两队每方各十二人,每队男六女六,球场两边有?六个球洞,踢进对方球洞一次算一分。

    看到红队换了拂衣上场,蓝队变得紧张起来,在场谁能忘记云拂衣三年前进球的英姿?

    金锣敲响,双方都?奔跑起来,蓝方拼了命的想要拦住拂衣,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云拂衣偏偏能找到刁钻的角度带球过人,不过眨眼间的时间,她就把球踢进了蓝方的球洞。

    “啊啊啊啊啊,就知道只要她上场,我们?就能稳赢!”岁安盈拽着宁王妃的袖子,激动的高声尖叫:“拂衣,拂衣!”

    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宁王妃不知不觉也被他们感染,挥舞着手中的小红旗,为云拂衣呐喊。

    云拂衣出?现?后,红队越踢越勇,双方对抗时毫不后退,短短三炷香的时间里,红队就反败为胜,领先蓝队两个球。

    “冲啊!先把云拂衣给小爷撞翻!”刘小胖气得捶桌,恨不得冲进场里用自?己满身肥肉把云拂衣摁住。

    在他怒吼间,云拂衣又进了一球。

    看着云拂衣故作淡定朝红方坐席挥手的模样,刘小胖把桌子捶得哐哐作响:“呸,装模作样,她这会儿肯定得意得很。”

    从小云拂衣就这样,出?了风头后假装不在意?,就等着别人夸她。

    死装!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刘子贺痴痴地看着球场:“如此秀色,古今难有?。”

    “什么红?”刘小胖扭头看着刘子贺:“堂哥,我们?支持的是蓝队,别提红这个字,不吉利!”

    “你不懂。”刘子贺恍恍惚惚地摇头:“你不懂……”

    刘小胖:“……”

    他还不懂,蓝队都?输成?这样了,他还要怎么懂?

    随着红队进球越来越多?,蓝方坐席上的看客各个垂头丧气,而红方坐席上已?是锣鼓喧天?,欢笑不断。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刘小胖只觉得红方坐席吵闹。

    比赛结束,得胜方球员不仅有?奖银,还有?花环与荷包。

    拂衣头顶花环,穿过欢呼的人群,笑眯眯地走到宁王妃面前:“王妃,蹴鞠比赛是不是挺有?意?思?”

    看着云拂衣鼻尖细碎的汗珠,宁王妃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她点了点头:“很?有?趣,不虚此行。”

    “那就好。”拂衣挤开岁安盈,摘下头上的花环戴在宁王妃的头上:“鲜花赠美?人,王妃现?在心情应该好了很?多??”

    宁王妃怔忪地看着青丝有?些散发的云拂衣,她以为自?己把情绪隐藏得很?好,没想到云拂衣知道她心情不好。

    有?人向拂衣投来手帕,拂衣伸手一勾,把一块帕子拽在手中,用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谢谢姑娘们?的厚爱。”

    手帕被拂衣接住的姑娘面色通红,捂着脸躲进人群中。

    “你消停点吧,把人小姑娘勾成?什么样子了。”岁安盈把水囊递给拂衣:“喝水。”

    “甜的?”拂衣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我就知道安盈把我放在了心尖尖上。”

    “呵。”岁安盈找来一把团扇给拂衣扇风:“少来这一套,等林小五知道,又要跟我闹,说她跟你才是天?下第一最最好。”

    拂衣心虚地捧着水囊猛灌,偷瞄了几眼四周,确定?没人听到这句话才放下心。

    “今天?把蓝队踢得这么狠,刘小胖又要气得吃不下饭。”岁安盈目光扫过戴在宁王妃头上的花环,笑着道:“以前你赢了比赛,花环都?是送给我或者林小五的,如今有?了新人,便忘了我这个旧人?”

    “宁王妃第一次来看蹴鞠赛嘛。”拂衣拽住岁安盈的袖子:“下次的花环,我肯定?给你。”

    岁安盈似笑非笑地用团扇敲了敲她额头:“我先给你记着。”说完,她朝宁王妃作揖:“王妃,我跟拂衣说笑,您别当真。”

    宁王妃笑着摇头,她抚着头顶的花环,花环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我在家中姐妹里排行第三,家父取名为似月,拂衣私下里可?以唤我似月姐姐。”

    拂衣微微一愣,随后挽住卢似月的手臂,亲密的靠着她:“第一次见?姐姐,我就觉得姐姐美?如天?边月。以后人前我唤你王妃,人后我叫你姐姐?”

    卢似月看着拂衣亮晶晶的双眼,伸手把她鬓边几丝乱发理好:“好。”

    “云拂衣!”

    刘小胖挤开重重人群,带着一个蓝队球员冲到拂衣面前:“云拂衣,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唱反调?”

    “蹴鞠比赛有?输有?赢很?正常,我怎么就是故意?唱反调了?”拂衣从卢似月身边站起身,把辫子甩到身后:“你们?蓝队输得难看,是你们?没本事。”

    “你!”这个蓝队球员也是出?自?官宦之家,听到云拂衣羞辱他们?蓝队,本就心气不顺的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云姑娘球技出?众,我们?远不能及,但你也不该如此侮辱我们?。”

    “我知道你,你父亲是御史大夫。”拂衣见?到此人,对他神情一缓:“蓝队输球不怪你。”

    “什么意?思?”刘小胖疑惑地看了看拂衣,又看了看身后这个球员:“你给云拂衣放水了?”

    这个蓝队球员怒道:“胡说,我怎会与这种纨绔有?交情。”

    听到这话,岁安盈皱了皱眉,就连刘小胖的表情也算不上好。

    “别误会啊,我只是听说他家比较穷,可?能是一日三餐简朴了些,所以蹴鞠时没力气。”拂衣把得胜方的奖银拿出?来,递到此人面前:“拿回去改善一下生活,别亏待了自?己。”

    “云拂衣,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如此辱我?!”球员拍飞奖银,怒骂道:“云家百年清贵之家,怎会有?你这等纨绔子女?”

    拂衣看了眼掉落在地的银子,脸上的笑容消失:“捡起来。”

    “你说什么?”见?拂衣沉下脸,球员有?些害怕。

    “我让你捡起来。”拂衣面无表情。

    球员冷笑:“小小一锭银子,不值得本公子弯腰。”

    “你身上的锦衣价值百两,腰间的玉佩更是昂贵,难怪看不上这点奖银。”拂衣朝刘小胖踹了一脚:“你去捡。”

    “凭、凭什么我要捡?”刘小胖捂着被云拂衣踢过的膝盖,骂骂咧咧弯腰捡起奖银:“我不是怕你,只是懒得跟你计较。”

    拂衣拿过银子没搭理他,而是对球员道:“可?惜子不肖父,令尊生性节俭,连三五两银子都?不敢多?用,认为那是奢靡之举。而你却视十两银子为无物,还穿这么贵的衣物,你这样做对得起令尊吗?”

    “我父亲何时说过这种话?”球员气极反笑:“以我家中之资,这点银子算什么奢靡?”

    “真的吗,我不信。”拂衣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该不会是某些人背着父母,打肿脸装胖子吧?”

    “云拂衣,我看你是在充州待久了,看到什么都?觉得稀罕。”球员有?些不耐:“不管你今日说什么,我都?要追究你的辱人之言。”

    “你确定?穿这么昂贵的锦袍,是令尊同意?的?”拂衣把银子揣进荷包:“算了,我为刚才的话向你赔不是,你以后也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令尊挺不容易的。”

    “我说了这点银子对我家不算什么,你究竟听不听得懂?!”球员气急败坏道:“谁会在乎这三五两?不管是我还是我爹,都?不在乎!你听懂了没?”

    “哦。”拂衣拖长音调,对四周众人道:“他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看热闹的众人齐齐点头。

    “云拂衣,你到底什么意?思?”刘小胖疑惑不解地看她:“老强调三五两银子作甚?”

    “你们?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御史大夫跟陛下说,每年若多?给边疆士兵发三两银子,会养成?他们?奢靡的习性。”拂衣皱眉:“可?是现?在这位公子却说令尊根本看不上三五两碎银,难道说……令尊欺君?”

    “御史大夫若不是平日节俭成?性,又怎么会害怕三两银子养成?士兵奢靡习性?”拂衣惊诧地睁大眼,捂着嘴道:“欺君可?是大罪,令尊怎么敢啊?”

    “你、你休要污蔑,我们?张家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欺君?”球员下意?识觉得不妙,面色顿时惨白如纸。

    “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大家可?都?听见?了。”拂衣满脸无辜:“刘小胖,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刘小胖没有?吭声,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怪怪的。

    “我听见?了。”刘子贺从人群中挤出?来,红着脸对拂衣作揖道:“云姑娘没有?撒谎,张郎君确实?说了这些话。”

    刘小胖:“……”

    这种时候,堂哥你凑什么热闹?

    “我也听见?了。”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皇子殿下踩着台阶,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殿下怎么在这里?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球员已?经浑身战战跪在了地上。

    刘小胖茫然?四顾,今天?堂哥突然?来看蹴鞠比赛已?经足够奇怪,没想到皇子殿下也会出?现?在蹴鞠场这种吵吵闹闹的地方。

    蹴鞠场这里究竟有?什么啊?

    第24章 要脸

    “参见殿下。”

    岁庭衡的出?现,让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走到坐席台上?,大家才纷纷想起来行礼请安。

    天爷哎,皇子竟然?出?现在蹴鞠场上?,如果他们?把这事告诉家中长辈,长辈只会骂他们?天天看球,把眼睛看出?毛病,也?不会相信殿下会来这里。

    陛下刚登基那会,皇子途径蹴鞠场,突然?神情?就变得不好看,那时候京城就有传言说,皇子厌恶蹴鞠这个活动。好长一段时间?里,蹴鞠场格外安宁,直到大家发现皇子虽然?讨厌蹴鞠,但不会因为别人蹴鞠而迁怒后,大家才放心下来。

    “诸位不必多礼。”岁庭衡语气温和,对拂衣夸赞道:“云姑娘蹴鞠玩得很好,比赛很精彩。”

    “谢殿下夸奖。”拂衣目光扫过姓张的球员,“可惜这场比赛,臣女闹出?了笑话。”

    张郎君抖若筛糠,在皇子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完了,甚至连家族都?有可能受自己连累。

    云拂衣说任何一句话,都?能让他的心跳若擂鼓,现在他只求皇子不要太?过追究刚才的话。

    “你?本是好意,怎么会是笑话?”岁庭衡走到拂衣跟前,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张郎君一眼:“一两银可购几?百斤米粮,三两银可购千斤。御史?府挥金如土,自然?就看不上?千斤米粮。”

    “殿下,微臣没有此意,求殿下明鉴。”

    “我以为张大人真如他在父皇面前所说的那般清廉简朴,今日听完张郎君一席话,才明白何为行不副言。”

    “殿下,都?是微臣一时失言,此事与家父无关。”张郎君磕头求饶。

    “敢在陛下跟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叫欺君。”拂衣十分体贴:“张郎君不要磕了,小心磕痛了脑袋。与其你?磕,不如让张大人去?跟陛下解释。万一陛下心情?好,说不定就饶过你?们?了。”

    刘小胖看着云拂衣一副仗势欺人的模样,心情?十分复杂,她?是不打算放过张郎君了啊。

    张御史?一家刚入京时,曾受过云家恩惠。三年前云家遭贬,张御史?不仅没帮云家求情?,反而怕被云家连累,连夜上?折子弹劾云拂衣狂妄无礼,云家教女不严。

    当时云家已经离京,朝堂被先帝弄得乌烟瘴气,加之?宁王派系势力?极大,想要讨好曾贵妃的官员无数,在众多弹劾云家的奏折中,张大人的奏折只能算不痛不痒,所以几?乎没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偷偷看了眼云拂衣,这是巧合,还是云拂衣蓄意报复?

    “张郎君不要多想,是非曲直自有父皇决断。”岁庭衡下令把张郎君从?地上?扶起来:“送张郎君回去?。”

    金吾卫拉起软成一团烂泥的张郎君就走,无人敢高声言语。

    殿下也?真会说笑,这事搁谁身上?能不多想?

    坐席上?的观众在金吾卫出?现后,忙不迭离开蹴鞠场大门。

    今天这场比赛看得可真值,比赛看得人热血沸腾不说,还能看别人倒霉的热闹。

    “所以殿下到底讨不讨厌蹴鞠?我听殿下刚才话里的意思,分明看了云拂衣踢蹴鞠。”

    “谁知道呢?”

    “云拂衣踢得真好啊,我都?不敢想象,如果她?把得胜的花环送给我,我会有多快乐。”

    “胆小鬼,我就敢想。我不仅想她?把花环送给我,还想她?把得胜荷包也?送给我。”

    “难道你?们?没发现,今天云拂衣把花环送给了宁王妃?”

    “宁王妃?!”

    宁王与云拂衣的旧日情?分不少人都?有所耳闻,后来云拂衣坠崖,宁王与卢氏定亲,再相见时已反目成仇。

    本以为宁王妃会视云拂衣为眼中钉肉中刺,没曾想云拂把花环都?给宁王妃戴上?了。得亏云拂衣不是男人,不然?宁王从?头到脚都?要染成大绿色。

    这个世界有点?癫狂,他们?看不懂。

    见其他人已经离开,刘小胖赶紧给刘子贺使眼色:堂哥,我们?也?该走了。

    谁知刘子贺看也?不看他一眼,像木桩子似的立在那,似要与蹴鞠场同进退。

    “你?就是新科状元刘子贺?”岁庭衡注意到了眼神频频望向拂衣,面颊绯红的刘子贺。

    “回殿下,正是微臣。”刘子贺上?前作揖行礼。

    “嗯。”岁庭衡微微颔首:“刘大人刚入翰林院,平日多向几?位老大人学习,不要贪图一时玩乐。”

    “微臣谨遵殿下教诲。”刘子贺脸上?的血色褪去?,躬着身不敢看岁庭衡。

    刘小胖默默叹息,早给你使眼色叫你走你偏不走,这下好了,被殿下怀疑为官不够勤勉了。

    看看那些在朝中挂着闲差的人,这会儿谁还傻乎乎站这里,早鞋底抹油跑了。

    “殿下,堂兄整日不是在翰林院当值就是在家看书,从?未有懈怠的时候,家中长辈担心他闷出?病,才让微臣带他出来散散心。”想着刘子贺是他爷爷亲兄弟的孙子,刘小胖还是站出?来捞了他一把:“臣等不敢叨扰殿下,先行告退。”

    刘小胖一把拽住刘子贺,不管他愿不愿意,拖着他就走。

    “殿下,我该回家吃饭了,先行告退。”岁安盈把团扇塞到拂衣手中,提着裙摆就跑。她?爹跟皇上?是堂兄弟,可她?是纨绔,跟皇子这种别人家好孩子站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

    坐席台很快变得空荡荡,卢似月站起身,准备起身告辞。

    “皇婶。”岁庭衡目光扫过她?头顶:“我送皇婶与云姑娘回府。”

    “皇侄的好意我们?心领。”宁王匆匆走来,站在卢似月身边:“有我在,就不用麻烦你?了。”

    “王妃下次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伺候的人。”宁王握住卢似月手腕:“你?对京城还不熟悉,我担心你?发生意外。”

    “多谢王爷关心。”卢似月微微一笑,挣开宁王的手:“外面传言妾身管理后宅不严,让妾身心情?不太?好,所以出?来散散心。”

    “王妃出?自世家大族,再贤惠不过,外面的闲言碎语不要放在心上?。”宁王没有再去?握她?的手腕,他看向云拂衣,眼中有万千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句:“云姑娘。”

    “臣女见过宁郡王。”拂衣板板正正施了一礼,陌生又疏离。

    宁王看着她?,她?今日未施脂粉,一头青丝只是简单地扎成辫子,微微泛红的脸蛋好看得惊人。

    即使她?纨绔名声在外,仍旧无法让人忽略她?这张脸。

    与拂衣初识时,她?才五六岁,摔在地上?还不忘紧紧抱着怀里的藤球。他难得有耐性陪她?玩了小半时辰的球,就为了哄她?别哭。

    这座京城里,四处都?有关于她?的记忆。

    “既然?皇婶不需要我送,那我先走一步。”岁庭衡走到拂衣身边:“拂衣,跟我走吧。”

    “多谢殿下。”拂衣喜笑颜开地跟在岁庭衡身后,连背影都?透着欢快的味道。

    宁王把手背在身后,直到云拂衣与岁庭衡离开,才转身对卢似月道:“王妃下次来这种地方,记得提前告诉本王一声。”

    “多谢王爷关心,不过王爷下次进宫要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也?记得提前告诉妾身一声。”卢似月笑了笑:“免得妾心下不安。”

    “王妃与本王是夫妻,你?我二人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王妃有何顾虑?”宁王再次握住卢似月的手腕:“王妃身为卢氏女,应该再聪慧不过。”

    卢似月眼神变得黯淡,突然?有清幽的花香传到她?的鼻尖,是花环传来的香味。

    她?缓缓伸手摸了摸头顶的花环,神情?渐渐平静:“王爷爱重妾身,妾身心里明白。”

    宁王松开她?的手腕,神情?淡淡:“花环谁给你?的?”

    “自然?是蹴鞠得胜的人。”卢似月恢复了笑脸:“王爷也?想去?蹴鞠场上?为妾赢一串花环?”

    宁王神情?愈加疏离:“不过一串很快就会凋谢的花环,王妃若是喜欢,本王让人给你?打造一个金环冠。”

    卢似月抚着花环上?的花瓣,这可是云拂衣在万众瞩目之?下,赠她?无数人艳羡的花环。

    花儿容易凋零,记忆却?不会。

    “殿下您真看了臣女的比赛?”拂衣坐着马车,一边捶着腿,一边问:“您也?喜欢蹴鞠?”

    岁庭衡看着她?的膝盖:“我幼时不能随意出?府,父皇登基前,我只去?过一次蹴鞠场,所以我不会蹴鞠。”

    他语气平静,但拂衣却?听出?了失落与难过。

    她?可真该死啊,怎么能忘了当初理王府的艰难?

    “会蹴鞠也?没什么了不起,世上?有几?人能如殿下这般书画双绝?”拂衣扣着裙摆,“连我哥都?不及殿下的风华。”

    哥,我对不起你?!

    可是殿下看起来快要碎了,我要先哄哄他。

    “不,会蹴鞠很了不起,你?在蹴鞠场上?奔跑时,所有人都?在为你?欢呼。”岁庭衡眉梢染着点?点?温柔:“可惜我不懂蹴鞠的规矩,只知道你?进球的模样很耀眼。”

    多好的殿下啊,自己都?快要碎了,还不忘夸她?。

    都?是她?的错,哪壶不开提哪壶!

    拂衣开始夸岁庭衡的才华,夸他的画,夸他的书法,连他今天穿的外袍都?夸了一遍。

    “多谢云姑娘的夸赞。”岁庭衡低头看着身上?的浅色锦袍:“我还以为你?更喜欢……”

    更喜欢着艳丽华袍的男子。

    “更喜欢什么?”拂衣没有听清。

    “无事。”岁庭衡岔开话题:“昨日送到贵府的马,你?喜欢吗?”

    “那是匹神驹,臣女十分喜欢。”听岁庭衡提到马儿,拂衣嘴角不自觉上?扬,连敲膝盖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殿下怎么知道臣女想要一匹雪白的马?”

    岁庭衡移开视线,不与拂衣双目对视:“当时我只觉得白马很适合云姑娘,并不知姑娘想要得到一匹白马。”

    “ 臣女从?十四岁开始,就想要这样一匹马,可惜没有杂色的白马难寻,臣女府中马厩里的白马,没有一匹能及得上?殿下送的这匹俊美。”拂衣笑容满面:“待秋猎时,臣女一定要骑着它纵横猎场。”

    “云姑娘喜欢就好。”岁庭衡目光数次扫过拂衣的膝盖:“云姑娘的膝盖受伤了?”

    “啊?”拂衣捶腿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摇头:“没事,不过是跑得太?厉害,膝盖有些酸。”

    马车已经进了城门,拂衣不小心碰到腰间?的荷包,这个荷包是蹴鞠场给得胜方的奖励之?一,上?面用金线绣着鞠。京城里喜欢蹴鞠者,都?想得到这样一个荷包。

    她?摘下这个荷包,双手捧到岁庭衡面前:“殿下赐给臣女良驹,臣女没什么可以回报殿下,这个荷包献给您。”

    荷包用料考究,布料是上?好的锦布,金线绣成的鞠纹金光闪闪。

    “多谢云姑娘。”岁庭衡把这个代表蹴鞠胜利者的荷包握在手中,金线纹挠着他的掌心,一直痒到他的心底:“我很喜欢。”

    马车里安静下来,拂衣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只是膝盖处时不时传来的疼痛,让她?无法真正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金吾卫的声音。

    “殿下,云府到了。”

    拂衣睁开眼,看到岁庭衡已经下了马车,正单手掀起帘子,准备扶她?下车。

    “多谢殿下。”拂衣把手搭在岁庭衡的手臂上?,弯腰走出?马车。

    “云姑娘好好休息。”岁庭衡沉默片刻:“后日姑娘生辰,可有什么安排?”

    “约莫是刚跟几?个小姐妹聚在一起热闹热闹,没什么安排。”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拂衣道:“臣女不讲究这个。”

    “我明白了。”岁庭衡点?了点?头,回了马车上?。

    送走皇子殿下,拂衣探头探脑钻进大门,没走出?两步就被柳琼枝一声叫住。

    “云拂衣!”

    当父母叫孩子全名时,就代表他们?已经忍无可忍。

    “娘亲。”拂衣立马转身,朝柳琼枝讨好一笑:“您叫我?”

    “马都?被宫中内侍送回来了,你?都?还没回来,老实交代,又去?哪里鬼混了?!”柳琼枝看她?这一身打扮,大步走到她?面前,怒问:“是不是偷偷去?蹴鞠了!?”

    拂衣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刘大夫早就跟你?说过,你?的腿现在不能用力?过度,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柳琼枝又急又气,伸手想打她?两巴掌又舍不得:“真是一点?也?不省心!”

    “娘亲,您别生气,我有意晚去?了一会儿,只踢了半场。”拂衣见柳琼枝真的动了肝火,连忙解释道:“当时我如果不上?场,红队就输了。”

    红队输了,她?的朋友会难过失落,而且还没法刺激张御史?的儿子。

    拂衣拽着柳琼枝的袖子摇来摇去?:“女儿真的有分寸,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柳琼枝看着讨巧卖乖的女儿,心里有些难受,她?的女儿本是凌空飞翔的大雁,她?又怎么忍心看着她?变成束手束脚的家雀。

    如果没有当年一场接一场的刺杀,她?家拂衣就不用忍受阴雨天的疼痛,更不用连蹴鞠都?要小心翼翼。

    “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柳琼枝压下心头情?绪,伸手扯住拂衣的耳朵:“乖乖进屋去?泡药浴,明天我让刘大夫给你?扎几?针,免得后天你?跟小姐妹聚在一起时变成小瘸子。”

    “多谢娘亲,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拂衣笑嘻嘻地抱住柳琼枝蹭来蹭去?。

    “离我远点?,别蹭我一身的灰。”柳琼枝嘴上?说着嫌弃,手已经很诚实地揽住了女儿的肩。

    “谁?”她?抬起头,眼神凌厉地看向半掩的大门口。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谁后,柳琼枝有些意外:“殿下?臣妇见过殿下。”

    “殿下,你?不是回宫了?”拂衣发现门外的岁庭衡后,松开柳琼枝的胳膊,上?前把半掩的大门打开。

    “刚才见云姑娘膝盖不适,我想起马车上?有瓶驱疲缓痛的药膏,就给你?送来。”岁庭衡声音很轻,半垂的眼睑下,浓密的睫毛仿佛化不开的黑墨。

    拂衣看到他手中的药瓶,眼神瞟来瞟去?,刚才她?在娘亲面前犯怂的模样,皇子殿下应该……没看见吧?

    她?其实还是要点?脸的。

    第25章 太子

    “殿下,天?色还?早,请您先入寒舍饮杯热茶?”拂衣邀请岁庭衡进府。

    “多谢云姑娘好意,你好好休息。”岁庭衡微微摇头,把药瓶放到拂衣手?中?:“我还?要回宫求见父皇,不打扰你与柳夫人。”

    “殿下……”拂衣看着岁庭衡离去的背影,就刚才分开的那么一小会?儿时间,谁把这位温和有礼的皇子刺激得情?绪不稳了?

    马车一路直入皇宫,进入东凤门后内侍抬来步辇。岁庭衡走下马车,没有坐步辇,大步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衣袍在?风中?猎猎翻滚。

    “殿下!”莫闻诧异的愣了愣,赶紧小跑着跟上。抬步辇的大力?太监神情?不安地抬着辇跟在?后面,他们从未见过温润有礼的殿下如此动怒。

    “都不必跟来。”岁庭衡转身看了眼大力?太监与侍卫:“退下!”

    “是。”侍卫与太监们神情?惶惶,速速退到一边。

    岁庭衡步伐越来越快,红色宫墙下无数宫女太监伏身行礼,他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通往帝王宫殿的玉阶。

    “参见殿下,奴这就替您向陛下通传……”

    守在?殿外的太监话还?没说完,就见往日?从不逾矩的皇子直接越过他,快步进了内殿。

    “殿下!”御前?太监吓得跪了下来:“万万不可?啊,殿下!”

    正在?御案前?痛批奏折的皇帝见儿子强闯进殿,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衡儿你这是……”

    见侍卫与太监追了进来,怕他们伤到儿子,他赶紧挥手?让他们退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在?外面受委屈了?”皇帝把笔扔到一边,走到岁庭衡身边小心翼翼打量他,压低声音问:“谁惹了你,爹帮你报仇。”

    天?杀的,一看就知道他的崽受了天?大委屈。

    岁庭衡望着皇帝,后退一步跪下行大礼。

    “衡儿?!”皇帝吓了一大跳,“你在?外面惹祸了?”

    “父皇,儿臣想成为?太子。”岁庭朝皇帝深深拜了下去:“请父皇成全。”

    “想当?太子,好好好。”皇帝闻言不怒反喜,把岁庭衡从地上拽起来:“想做太子好啊,为?父刚登基时就想册封你做太子,你担心文臣刁难为?父,偏要遵那三年不改父制的破规矩。”

    皇帝把岁庭衡按在?椅子上,把茶盏塞他手?里:“你能想通是好事,明天?为?父就跟文臣吵一架,争取后天?让你当?上太子。”

    “多谢父皇。”岁庭衡看着皇帝:“儿子不孝,让您为?难了。”

    “有什?么可?为?难的,我就你一个崽子,你不是太子还?有谁能是太子?”皇帝拍了拍他的肩:“今天?出宫,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岁庭衡垂眸摇头。

    见他不愿意说,皇帝搓了搓手?,想追问又强忍了下来:“有不长?眼的人招惹你了?”

    现在?应该没人敢冒犯……

    “有。”

    “嗯?真有啊?!”

    “父皇。”岁庭衡道:“儿子想尽快入朝,助父皇肃清曾贵妃与宁王旧势力?。”

    “原来是岁瑞璟那个狗东西惹你生气了!”皇帝低声骂道:“老子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他怎么惹你的?”这两年岁瑞璟一直隐忍不发,在?外面装得老实人,现在?终于忍不下去了?

    岁庭衡把茶盏塞回皇帝手?里:“今天?儿臣去了蹴鞠场,宁王对儿臣的眼神很是傲慢。”

    皇帝:“……”

    我们父子多年,你怎么忍心用这种借口敷衍我?

    云家。

    拂衣泡完药浴出来,刘大夫已经拎着药箱在?外面等着她,手?里还?捻着一根长?长?的银针。

    “刘大夫。”拂衣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话本,乖乖站在?刘大夫面前?。

    “听说你今日?去蹴鞠了?”刘大夫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妇人,世代行医,在?充州受了云家的恩惠,为?了给拂衣治腿,跟着云家回了京城,在?京城开了家医馆。

    她看了眼老老实实的拂衣,笑容和善:“去榻上坐好,我替你施针。”

    拂衣没敢吭声,搂紧话本坐在?软榻上。

    “你的腿恢复得很好,偶尔跑一跑没问题。”刘大夫熟练地把针扎在?拂衣的腿上:“只要不受寒,以后疼痛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夏雨在?她腰间塞了一个软枕:“小姐,皇子送您的药膏奴婢给您放在?了架子上。”

    “什?么药?”刘大夫让夏雨把药膏取来,她打开药瓶闻了闻,神情?有些怪异。

    夏雨:“刘大夫,这药膏有问题?”

    “没有,是价值千金的好药。”刘大夫把药还给夏雨:“对你家小姐的旧伤有好处。”

    这种救急救命的皇家秘药都舍得给,皇家待忠臣不薄。

    “那便好。”听到这药对小姐有用,夏雨顿时露出笑容。

    很快拂衣的腿就密密麻麻扎满了银针,刘大夫站起身道:“我去和令慈说说话,半个时辰后再?来取针。”

    面对银针在?手?的刘大夫,拂衣格外好说话,刘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刘大夫离开房间才敢把怀里的话本翻开。

    一看不打紧,越看她越生气,把话本往旁边一扔:“夏雨,给我换一本来,从皇子送我的那些话本里拿。”

    “小姐,新?出的话本不好看?”

    “这种窝囊本子也不知谁写的,报复男人的方式就是用尽手?段让他爱上她后,自己跑去死了。哦,用自己的死来惩罚狗男人,理由是让他永失所爱,受孤寂之苦。呸呸呸,这算什?么报复!”

    拂衣受不了这种窝囊劲儿:“还?不如让他永失手?跟脚,受断头之痛来得解气。”

    “这本好,这本里女侠掉落悬崖,捡到武功秘籍后称霸了整个武林。”拂衣翻开夏雨新?拿来的本子,翻了翻简介,心满意足地看了起来。

    翻了几页后,拂衣发现这本书有翻阅的痕迹,尤其是侠女落崖后捡到秘籍神功大成离开悬崖这一段,翻阅的痕迹十分明显。

    这本书有人看过?

    可?能是哪个识字的宫女或是太监偷偷翻阅过,拂衣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兴致勃勃看了下去。

    清晨,天?色刚亮,朝臣们顶着满身困意走进大殿,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首位的岁庭衡。

    他们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没看错,确实是皇子殿下。

    皇子殿下没有在?朝中?管理事务,按理说是不该上朝的。大家想不明白他怎么在?这,又都不想当?出头鸟,于是大殿上维持着一股诡异的平衡。

    不过这份平衡很快被皇帝打破了。

    “诸位卿家啊,朕昨夜梦见先帝了。”皇帝叹息一声:“梦中?先帝与朕说了很多话,朕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跟诸卿聊一聊。”

    朝臣:“……”

    可?拉倒吧,先帝活着的时候都不爱多看你一眼,他死了还?能给你托梦?

    一位武将站了出来:“不知先帝在?梦中?有何警示?”

    “昨夜先帝在?梦中?责骂了朕半宿。”

    文臣来了精神,如果是骂陛下,那还?真有可?能是先帝托梦了。

    “先帝骂朕只顾着拘泥旧礼,忘了以祖宗家业为?重?。”皇帝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他骂朕登基两年,膝下仅有一子,为?何还?不立太子?”

    “卿家们,先帝是不是有催朕早立太子的意思?”皇帝叹息一声:“朕有心遵从先帝梦中?遗愿,可?庭衡这孩子偏要守规矩,诸位也替朕劝劝他,别让先帝在?天?之灵也不安宁。”

    朝臣:啊?咱们还?没商量到底要不要提前?立太子呢,怎么就跳过这一步,直接劝殿下答应当?太子了?

    见朝臣没反应,皇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掩面大哭:“朕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哇。”

    儿子,等爹给你哭出一个太子之位来!

    众臣见皇帝又哭了,赶紧劝的劝,求的求,闹到后面谁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皇子跪在?地上向皇上请罪,答应做太子后,才让皇上止了哭泣。

    散了朝,大家摇了摇被皇上哭得头昏脑涨的脑袋,面面相觑。

    “云大人。”一位与云望归有交情?的大臣走到他面前?:“皇上这是何意?”

    “可?能是皇上孝顺先皇,不想违逆先皇的心愿吧。”云望归朝天?拱了拱手?:“皇上以孝治天?下,臣等又怎能让陛下为?难?”

    朝臣还?没走出皇宫,册立太子的圣旨已经直接晓谕宫内外,连他们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朝臣:“……”

    看出来了,陛下孝顺先帝的心情?十分迫切。

    半个时辰后,宫中?又下发了一道圣旨。为?贺册立太子,明年将加开恩科。

    突然多了大堆工作的礼部:……

    喜从天?降的学子们:早晚都要册立太子,早一点有多大干系?虽然还?没出三年孝期,但先帝托梦了嘛,陛下只是听先帝的话,更何况陛下还?加开恩科了,他能有什?么错?

    “陛下册立太子了?”拂衣听到这个消息,半晌后笑出声来:“这可?真是件大喜事。”

    陛下已登基两年,现在?太子之位也已定,宁王夺得帝位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

    看到宁王越来越不顺,她心情?就顺畅了,这是她十八岁生辰最好的礼物。

    册立太子圣旨发出的第?二?天?。

    “殿下。”莫闻走到岁庭衡身边,见织造局的人正在?给殿身边测量尺寸,没有提云家的事。

    册封礼定在?半月后,各处都忙得不可?开交,殿下还?记得云家姑娘的生辰,可?见对云家的看重?。

    “云小姐可?喜欢我让你送去的贺礼?”岁庭衡挥退织造局的人,继续问莫闻:“还?有她的腿如何?”

    “云小姐很喜欢您赏下的东西,她还?说……殿下已经送了她最好的礼物。”莫闻不敢揣测太子的想法:“下奴见小姐行走如常,想来没什?么问题。”

    “最好的礼物……”岁庭衡看着挂在?墙上的绣鞠纹荷包,最近两天?发生的大事就是他正式被册立为?太子。

    宁王府内,宁王看着乱糟糟的棋盘,把棋子全部扫到一边。

    “册立太子又如何?”他捡起一枚棋子扔进茶杯中?:“岁庭衡是皇帝独子,他若是死了,我那个深情?顾家的好皇兄,是重?新?纳妃生子还?是任由百年后大位旁落?”

    “王爷,太子身边守卫森严……”

    “本王见不得他还?活着。”

    宁王又想起了桃花树下交叠在?一起的衣袖:“岁庭衡,必须死。”

    第26章 扎心

    “王爷。”坐在宁王对面的中年男人不赞同:“急躁可不是好习惯,即使皇帝立了太子,也不代表万无一失,古往今来英年早逝的人难道还少?吗?”

    “如?今王府里半数是皇帝的人,入府的密道被堵死。他对我步步紧逼,却得了一个宽厚的好名声。”宁王冷笑:“再这样下去,本王在王府里睡觉,都要睁一只?眼才能安心。”

    “内宅之事,何不借王妃的手处理干净?”

    “王妃?”宁王看着窗外?,神情冷漠到极点?:“一个心不向着我的女人,如?何能够指望?”

    中年谋士微微皱眉,王妃出自卢氏,怎会违背家?族的意愿?

    “王爷。”谋士想了想:“皇帝猜忌于您,我们应该让人转移皇帝的视线。您忘了,逆王还有个孩子活着。”

    “你是说?恭平侯?”宁王皱眉:“他被吓破胆,这两?年连门?都不敢出,皇帝如?何能注意到他?”

    “属下听闻恭平侯早些年欺辱过?太子殿下?”谋士似笑非笑:“人在极度恐惧中,做出一些傻事来,也不奇怪。”

    夜间的彩音坊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断。

    作为今日的寿星,拂衣被大家?围在中间,被迫听朋友们在戏台上为她演奏。

    好不容易等他们齐奏完,拂衣赶紧招手:“赶紧下来吧你们,客人都要被你们吓得跑光了。”

    坊主亲自为拂衣倒了一杯酒:“诸位郎君女公子愿意在小?人这里演奏,是奴家?的荣幸,今日是云姑娘诞辰,奴家?祝您岁岁平安,好景常在,福寿双全。”

    “多谢坊主。”拂衣就着坊主的手,叼着杯子饮下杯中的美?酒,从怀里取出一支钗插在坊主的鬓间:“今日路过?看见此钗,觉得很配坊主,不知坊主可喜欢?”

    “多谢云姑娘。”坊主抚着鬓边的钗,面上露出灿烂的笑,给拂衣行了一个万福礼:“今天是个好日子,奴家?为云姑娘弹奏一曲。”

    “好!”众人抚掌欢呼。

    “坊主偏心,为何我生辰时,你没有奏曲?”

    “到底是拂衣在坊主心中有份量。”

    坊主听着这些调侃的话,朝拂衣盈盈一笑,取下自己的琵琶,轻轻拨弦。

    欢快的曲调,璀璨的烛火,在夜里格外?动人。

    拂衣站起身,朝起哄的众人道:“大家?有什么冲我来,反正我脸皮厚,不怕你们笑话。”

    坊主被拂衣的话逗得笑出声,连弦都拨错了两?下。

    笑闹间,拂衣见到一个人用袖子挡着脸,鬼鬼祟祟地挤进人群,似乎很怕她发现?他。

    她翻身越过?桌椅,拽住他的袖子往下一拉。

    “岁徇?”她皱眉放下他的袖子:“是你啊。”

    二王与三王造反,失败以后两?人伏诛,就连妻小?都没逃过?一死。唯独岁徇当时在外?地游玩,不在京城。后来陛下登基,不仅保下了他的小?命,还恩赐给他一个低等的侯爵。

    “你想干什么,我又没有招惹你。”岁徇无措的往后退,看起来十分?胆怯。

    拂衣记忆中的岁徇十分?张扬,看人时总爱高高扬着下巴。现?在这个胆怯畏缩的岁徇,与她记忆中的他判若两?人。

    见拂衣盯着自己不说?话,岁徇苍白着脸,拱手行礼道:“若是有冒犯的地方,在下向郡君赔不是。”

    “你走吧。”拂衣无心刁难他,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岁徇叫住她,小?心翼翼道:“早些年在下不懂事,冒犯了郡君,请郡君不要放在心上。”

    拂衣回头,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府世子爷:“侯爷多虑了,那都是年少?时不懂事的打闹,我早就忘了。”

    岁徇似乎松了一口气,低着头匆匆挤出人群。有喝醉的人不小?心撞到他,他也不理会,反而缩着脖子走得更快了。

    “别看了。”岁安盈伸手勾住拂衣的脖颈:“他爹犯下谋逆大罪,他能保住性?命已是陛下开恩,哪里还敢像当年那样跟你唱反调?”

    “你这几年不在京城,可能还有些不习惯这些变化,过?段时间就好了。”岁安盈把?酒杯递给拂衣:“来,喝酒。”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宴饮结束,夜色已深,拂衣坐在马车里,喝着夏雨给她倒的醒酒茶,忍着醉意道:“宁王府有没有异动?”

    “小?姐你猜得果然没错,今日宁王别院的菜农给王府送菜,整整两?个时辰才从王府离开。”夏雨问:“他戴着斗笠,还披着蓑衣,看不清容貌与身材。”

    “可惜此人警惕心极高,奴婢不敢跟得太紧。”夏雨好奇:“小?姐您怎么看一眼就知道他不是菜农的?”

    “大清早戴斗笠,一看就不像是干活的人。”拂衣把?茶杯搁到一旁:“在这些文人心中,农人就是斗笠草鞋加蓑衣,完全不看时辰季节的。”

    蓑衣披在身上干活不爽利,除了下雨天,农人是不爱披的。斗笠也是一样,戴着这种东西干活脑袋又闷又热,大多时候是能不戴就不戴。

    哪个正经?农人,会在大晴天早上把?这两?种东西弄身上?

    别问她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她不想说?。

    外?面响起另外?一辆马车经?过?的声音,拂衣掀起车窗帘子,对面的人刚好也掀起帘子。

    “殿下?”拂衣让马车停下,掀起裙摆下车行礼。

    “云姑娘不必多礼。”岁庭衡走下马车,闻到拂衣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云姑娘饮酒了?”

    “今日是臣女的生辰,就跟朋友在一起喝了两?杯。”拂衣看着太子车驾后跟着的金吾卫:“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在宫外??”

    “陆太傅病了,我来看看他。”岁庭衡笑容温柔:“今日是云姑娘生辰,我该为姑娘庆贺一番的。”

    “殿下近日事忙,还不忘让人给臣女送来了生辰贺礼,臣女已经?惊喜万分?。”拂衣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她有救驾之功,太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堪称厚待功臣。

    “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云姑娘也不缺这些。”岁庭衡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动人:“听闻姑娘喜听乐曲,不如?我弹奏一曲,以贺姑娘十八生辰?”

    拂衣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多大啊,竟然能让一国太子屈尊为她弹奏?

    “是我冒昧了。”见拂衣不说?话,岁庭衡垂下眼睑:“三年前我曾在梨花林见到皇叔为云姑娘吹奏曲子,以为姑娘……”

    “殿下,并非是您冒犯,而是臣女受宠若惊,不敢回答。”拂衣喝了酒,在岁庭衡面前多了几分?与朋友相处的随性?:“不过?您千万别在臣女面前提及宁王。”

    “为何?”

    “因为晦气。”拂衣歪了歪头,醉眼朦胧。

    “好,我下次注意。”岁庭衡把?手伸到她面前:“那请姑娘随我上马车?”

    “多谢殿下。”想起宁王府那个身份不明的人,拂衣把?手递给岁庭衡,跟着他上了太子车驾。

    岁庭衡才当上一天太子,皇帝就迫不及待让他把?太子能用的东西全用上了,可见早有准备。

    马车很快在理王府前停下,岁庭衡带着拂衣走进其中一座院子,里面装潢虽然简陋,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十分?雅致,一看就知道主人常精心打理。

    “这是我以前住的院子。”岁庭衡从宫侍手中拿了一盏宫灯,“这两?年虽然住在宫里,但偶尔还是会来这里看看。”

    宫侍端来热茶点?心,岁庭衡把?宫灯悬挂在木架上,从屋内取出一支玉箫,眼神温柔地吹奏起来。

    月色皎洁,拂衣看着站在院中的人,一时间不知是曲美?还是人美?。

    这样谪仙般的人物,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足够动人心,更别提他还特意为自己吹奏曲子。

    拂衣单手托着腮,带着醉意的双眼有些失神。

    一曲终,岁庭衡看着坐在桌边的女子,眼神与月光缠绕,似有无限柔情。

    “此曲只?应天上有,臣女差点?忘了自己在红尘。”拂衣由衷夸道:“世间果然没有殿下不会的东西。”

    “云姑娘喜欢听?”岁庭衡在她对面坐下。

    “喜欢。”拂衣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臣女也会一点?曲子,不如?臣女弹奏给您听?”

    夏雨摁住拂衣的手:“小?姐,您喝醉了。”

    “我没醉。”拂衣摆了摆手:“烦请殿下给臣女一把?琵琶。”

    夏雨看着宫侍取来琵琶呈给拂衣,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疯狂朝秋霜使眼色,姐妹,你想想办法?啊。

    秋霜默默闭眼。

    没救了,等死吧。

    当当咚咚。

    琵琶曲响,断断续续曲调杂乱,实在很难让人听出这是首什么曲子。

    夏雨偷偷去看太子的脸色,只?看到太子眼神温和,唇角带笑,面上没有半分?嫌弃。

    他们家?大人功劳真大啊,太子的脾气真好啊。面对这样的曲子,都能笑得一脸温柔。

    “殿下,臣女弹得怎么样?”一曲弹完,拂衣有些意犹未尽。

    “很好听。”岁庭衡取来一张琴,“我与云姑娘合奏一曲?”

    “好。”拂衣眼神清亮,“再来一曲。”

    秋霜默默睁开眼,太子是个好太子,就是品味略奇怪了些。

    “王爷,伏击失败了。”一个黑衣人从房梁上飞跃而下,跪在宁王面前。

    “怎么回事?”宁王神情不变:“岁庭衡早有准备?”

    黑衣人神情怪异:“并非如?此,今夜我们等了两?个时辰,太子都没从那里经?过?,属下担心我们的人被发现?,只?能撤离。”

    “那是从陆府回宫的必经?之路,岁庭衡怎么可能不从那里经?过??”宁王眉梢微皱:“中途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回宫途中遇到了……云拂衣,不知怎么回事,两?人一道去了潜邸。”

    听到云拂衣三个字,宁王沉默片刻:“他们去理王府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大事……”

    “说?!”

    黑衣人:“两?人……两?人合奏弹曲。”

    宁王的脸漆黑如?墨。

    黑衣人把?头低了下去,都说?没做什么大事了,你偏要问,偏要问。

    现?在好了,扎心了吧。

    第27章 小偷

    琵琶虽曲不成调,琴音却婉转悠扬,两种声音交缠在一起?,却有种诡异的和谐。

    夏雨与秋霜甚至觉得,她们家小姐的琵琶弹得其实也能入耳。

    连弹了好几曲,拂衣奏乐的兴头才?慢慢降下来,她抱着琵琶,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抚琴的岁庭衡:“太子殿下。”

    琴音顿停,岁庭衡手掌盖在琴弦上,转头看?着她,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今晚臣女十分开心,多谢殿下。”拂衣醉了,但仍留有几分清醒,她把琵琶递给身后的宫侍:“时辰不早,臣女该告退了。”

    月已上中天,岁庭衡抚着琴弦,起?身道:“我送姑娘回去。”

    “多谢殿下。”拂衣没?有拒绝,她走到岁庭衡身边:“殿下身份贵重,以后出宫多带些?侍卫在身边。”

    “好。”岁庭衡提着灯,照亮前方的路。

    下台阶时,拂衣脚下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把手搭在了岁庭衡的手臂上。

    “云姑娘,小心!”

    “臣女冒犯了。”拂衣松开手,向他请罪。

    “无碍。”岁庭衡把灯递给身后的莫闻,把手臂伸过去:“夜路难行,姑娘扶着我走。”

    “多谢殿下。”拂衣行礼道谢,但没?有真的把手搭过去。

    太子把胳膊伸出来是修养与礼仪,她若真把手搭上去,那叫没?眼色加没?脑子。

    再次坐上太子车驾,拂衣道:“臣女还不曾恭贺殿下晋太子大喜。”

    岁庭衡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很快又恢复平静:“今日是姑娘生辰,寿星最大。”

    被这?话逗笑,拂衣用手撑着有些?犯困的脑袋:“今日有无数人过生辰,但我们大隆朝现在只有您一位太子。”

    “困了?”岁庭衡取来一件披风,弯腰替拂衣盖上:“靠着睡一会,到了贵府我再叫你。”

    “殿下。”拂衣看?着身上的披风:“臣女今日早上发?现宁王府有身份不明之人进入,殿下初为储君,请多加小心。”

    若宁王敢伤害太子,定会落得五马分尸的结局。可她不能因为一己私仇,明知储君有可能陷入险境而不提醒,更?何况这?是位幼时经历过苦难仍旧保留仁德之心的君子。

    “欲望能使人失去所有理智,臣女不惮于用最小的心眼揣测别人。”拂衣掩着嘴角打?了个哈欠:“殿下是君子,但君子不立危墙,请殿下一定要加强防范。”

    马车里安静下来,拂衣睡着了。

    岁庭看?着她睡得不太安宁的睡颜,吹灭车内的烛火,掀起?帘子唤夏雨与秋霜进来陪着拂衣,他骑上了马背。

    夜雾弥漫,巷子里有个醉醺醺的人跌跌撞撞走出来。

    “来者?何人?!”金吾卫拔刀戒备。

    “嘶。”岁徇揉着胀痛的脑袋,他今天不过喝了几杯酒,怎么会醉倒在巷子里。站起?来走了没?几步,看?到月色下明晃晃的大刀,吓得他脑袋清醒了一半:“金吾卫?”

    金吾卫不仅维护京城治安,还有个重要的职责就是保护帝王安全,能让这?么多带刀金吾卫随行的人,只有帝王与皇子。

    “罪臣岁徇参见太子殿下。”岁徇想也不想,就跪地磕了下去。

    “堂兄不必多礼,请起?身。”岁庭衡面无表情地垂首看?向岁徇:“这?么晚了,堂兄为何在此处,身边伺候的人去了何处?”

    “侍从……”岁徇晃了晃晕乎乎的脑子,几个时辰前他匆匆忙忙从彩音坊跑出来,好像是那个时候把侍从给弄丢了。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有些?记不清了。

    岁庭衡轻轻抬手,一个金吾卫走进巷子,很快在巷子里拾到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岁庭衡认得,是块难得的暖玉,岁徇曾在他跟前炫耀过。

    看?到玉佩,岁徇也想起?了曾经干的那些?事,后背冒起?一股冷汗。

    他今日怎么把这?块玉佩戴出来了?

    岁庭衡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示意金吾卫把玉佩还给岁徇:“送恭平侯回府。”

    岁徇不敢说话,只觉得手里这?块玉佩比针还要扎手。

    马车停在云府外,夏雨与秋霜扶着拂衣下车。见夏雨要把拂衣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岁庭衡开口道:“好好披着,醉了酒最忌受寒。”

    “多谢太子殿下。”秋霜行大礼拜谢。

    岁庭衡看?了拂衣一眼,骑着马离开。

    “殿下,天色不早,您该歇息了。”莫闻见太子回宫后,还要在书房写东西,忍不住劝道:“明日是大朝会,您还要早起?。”

    “孤心里有数,你退下。”岁庭衡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提笔继续今日没?有写完的奏折。

    【边疆苦寒,士兵不负百姓,我等亦不可负之……】

    众朝臣没?想到,太子第一次参加大朝会,就提出提高边疆士兵的饷银。几个高位朝臣听到每年只多给一两饷银后,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这?比陛下靠谱多了。

    前些?日子,陛下开口就要给将士增加五两饷银,这?是多大一笔支出?谁能同意?

    户部?尚书气?得告老?还乡,陛下宁可把云望归从充州召回来做户部?尚书,也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现在听太子殿下有理有据地说明增加饷银的理由?,以及让他们咬咬牙能够接受的数字,朝堂上竟没?有多少人激烈反对。

    太子亲口提出的一两银,陛下总不好驳回太子的颜面,闹着非要给五两吧?

    “诸位卿家意下如何?”皇帝给几位心腹大臣使眼色,似乎是想他们站出来,反对太子提出的这?个数字。

    “陈大人。”皇帝从袖子里伸出手,比了五根手指。

    陈大人默默扭头,假装没?有看?到陛下张开的龙爪:“臣赞同太子殿下的提议。”

    “赵大人?”皇帝挥了挥袖子,只差把五比到赵大人跟前了。

    “老?臣也赞同。”赵大人盯着手中的朝笏,低着头不看?皇帝。

    “张……”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你们……你们……”皇帝手紧握成拳,失望地看?着这?些?不与他对视的朝臣:“罢了,既然太子有爱护将士之心,那便?依他之意。”

    众臣悬在心头的气?彻底松懈下来,他们就怕皇帝突然一掀袖子,又哭着闹着非要加钱,到时候他们只能誓死反对了。

    他们庆幸地望向站在最前方的太子,幸好有太子殿下在啊。

    云望归抬头看?了眼御座上的皇帝,又看?了眼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低着头藏起?脸上的笑意。

    如果他没?料错,陛下原本的打?算就是增加一两饷银,而不是五两。

    国库里有多少能够支出的银子,陛下心如明镜,又怎么可能真的让户部?掏那么多银钱出来?

    此计甚妙,既提高了太子殿下在武将心中的地位,又达到了目的。

    有时候往前走十步,又退回去八步,就很容易让人忘记,即使后退八步,也已经前行了两步。

    “云卿家,你可有意见?”

    “陛下英明,太子殿下仁爱,臣等叹服。”云望归躬身作揖:“陛下与太子殿下心系边疆将士,是将士之福,将士尽心守卫边关,亦是天下万民之福。”

    众臣反应过来,跟着云望归一起?夸赞起?来。多夸两句,免得陛下当场反悔,开口就要三两五两。

    下了朝,皇帝把岁庭衡带回御书房,哈哈大笑道:“我儿?此计甚妙,他们果然同意了!”

    “前有张御史言行不一,后有你的奏折打?动人心。”皇帝把岁庭衡肩膀拍了拍:“吾儿?甚慧!”

    “是父皇信任儿?臣。”岁庭衡心里明白,此计算不得巧妙,全靠父皇能豁得出颜面,以及他从不忌惮自己。

    “我不信你信谁?”私下里,皇帝很少在妻儿?面前称朕,他坐到御案前,看?着满桌的奏折发?愁:“你要是愿意当皇帝,等三年孝期满,我把皇位也给你。到时候我带着将士出征,你在京城处理朝政。”

    这?些?奏折看?着就头大,偏偏文臣还爱咬文嚼字,短短两年时间,他头发?已经稀疏了许多。

    “父皇。”岁庭衡叹息:“请父皇不要说这?种话。”

    意识到这?话不妥,皇帝干咳一声,翻开奏折问:“听说昨夜你回来得很晚?”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岁庭衡把重要的奏折放到左边,“请父皇放心,在册封大典前,儿?臣不会再出宫。”

    “那就好,这?几日在宫中好好休息。”皇帝瞥了眼岁庭衡眼下的青痕,取笑道:“不好好睡觉会变丑,小心你未来太子妃嫌弃你的容貌。”

    岁庭衡整理奏折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父皇说笑了。”

    “偶尔熬夜也没?关系,我儿?文武双全,貌若潘安,定不会被太子妃嫌弃。”皇帝没?有发?现岁庭衡的异样:“你若是喜欢哪个姑娘,只管告诉父皇,父皇给你赐婚。”

    岁庭衡翻开一本奏折,语气?平静:“父皇,儿?臣暂时无心情爱。”

    对她,他不敢有半点强求。

    “都?十八岁的人了,还喝成这?样,现在知道头疼了?”柳琼枝给趴在自己膝盖上的拂衣揉着太阳穴:“早上刘家的人上门拜访,你与刘子贺相熟?”

    “刘子贺?”拂衣抱着柳琼枝的腰撒娇:“我跟他没?什么来往。”

    “我听刘家的意思,似乎想跟我们家结亲。”

    “刘家哪个姑娘?”拂衣来了点精神。

    “什么姑娘,是刘家想求娶你。”柳琼枝抚着拂衣的头发?:“你若是对刘子贺无意,我就直接拒了刘家的暗示。”

    “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记清楚,能有什么意。”拂衣闻着母亲身上的香味:“成亲有什么好,我要跟娘亲在一起?一辈子。”

    “我看?你是想我操心你一辈子。”柳琼枝似笑非笑轻哼一声,她神情温柔:“不想成亲就不成。”

    自从目睹女儿?中箭坠崖后,她就明白在生死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成不成亲没?关系,有没?有出息不重要,只要她好好活着,能抵世?间一切。

    “王爷,这?些?日子太子一直在宫中没?有出来,刺杀他的计划应该停下了。”茶楼包厢中,谋士靠窗坐着。册立大典在即,街道上开始悬挂起?红绸,很多店铺也打?着庆贺册立太子的旗号,吸引着外地的顾客。

    原本皇帝把册封大典定在半月内,后来又改在了太子生辰当天。朝中众臣都?在猜皇帝推迟册封大典的用意,现在看?到周边各国匆匆赶来的使臣,谋士终于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皇帝嫌册立大典还不够盛大,坚持要等周边使臣来给太子捧场。都?说先帝宠爱宁王,但这?份宠爱远远不及当今陛下对太子的重视。

    “皇帝对太子重视非常,对皇后情深似海。”谋士目光扫过街道上几个穿着异族服饰的使臣,“可是天下有几个男人不贪鲜爱美,人心总是易变的。”

    宁王眉梢微挑:“你的意思是美人计?”

    “美人谁能不爱,皇上与太子都?是男人。”谋士放下茶杯:“王爷何不试试?”

    “我明白了,你自去安排。”宁王抬了抬茶杯,谋士识趣地退下。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中计,对他们都?极为有利。谋士想到计成后带来的利益,忍不住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

    “大胆,你是何人?!”失神间,他不小心撞到一名女子,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就被人拧住了胳膊,挣扎间一个荷包从他袖子里掉出来。

    “好啊,我就说你怎么鬼鬼祟祟往人身上撞,原来是个小偷!”

    谋士往地上一看?,这?是个绣花荷包,因为荷包里银子装得太满,还有两粒碎银子摔在了荷包外面。

    “小姐,您的荷包!”夏雨捡起?地上的荷包,递到拂衣面前:“幸好奴婢及时发?现,才?没?让小人得逞。”

    谋士被秋霜押着不能动弹,他抬头看?清接过荷包的人,忍不住惊道:“云拂衣?”

    “你果然认识我。”拂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抬头望了茶楼一眼,突然高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身上有银子,所以故意跟踪我?”

    热闹街头发?生这?样的事,附近百姓全都?围拢过来。

    “这?么多银子,幸好姑娘及时发?现,不然就便?宜这?个小偷了。”

    “瞧着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小偷,还跟踪漂亮小姑娘。”

    “姑娘,我力?气?大,我帮你揍他。”

    “多谢大家的好意,多谢大家。”拂衣朝众人连连作揖道:“近几日有众多外国使臣抵达京城,我们不能闹起?来让外面人看?笑话。”

    “姑娘说得有道理。”一个壮汉收回准备踹谋士的脚:“那我们陪姑娘把此人送去官府?”

    “多谢各位侠士。”拂衣满脸感动:“若不是诸位侠士出手相助,我们三个弱女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谋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无法想象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

    小偷?

    看?热闹的百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竟然称他们为侠士哎,那他们一定不能放过这?个小偷!

    第28章 美人计

    在一生爱看热闹的京城百姓帮助下,“小偷”被一路扭送到京兆府,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京兆府尹看到人群中拂衣的身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此事又与贤侄女有关?

    “大人。”拂衣三步上前,给京兆尹行了?一个晚辈礼,便开始痛斥小偷的可恨,以及对帮助她的百姓们的感激。

    挤在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连连点头,对对对,他们就是这么善良正义。

    “大人,草民是个读书?人,不会行此等偷鸡摸狗之事。”谋士不知道云拂衣对自己了?解多少,只?想立刻脱身,然?后找机会离开京城:“此事定有误会,请大人明察。”

    “那么大一包银子?从你袖子?里?掉出来,能是误会?”

    “若不是小姑娘机敏,你早就拿着银子?逃走了?。”

    “对,我们大家伙都看见了?,银子?分明是你身上掉出来的。”

    如果只?是个小小的荷包,可能没那么多人注意到,但那是整整一大包银子?,多得荷包都装不下了?,谁不多看两眼??

    “堂上办案,请诸位乡亲肃静。”京兆尹把堂外七嘴八舌的百姓安抚好,继续追问跪在地上的谋士:“你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

    “草民并非京城人士。”谋士一副老实读书?人的模样:“因屡次科举不中,便来京城谋条生路,现如今在恭平侯别庄当一名管事。”

    谋士隐晦地看了?云拂衣一眼?,希望自己的话能打消她的疑虑。

    恭平侯落魄了?,名下的庄子?不能像以前那样,由?殿中省安排人来帮着打理,所以只?能雇佣外面的人。

    “你是恭平侯别庄管事,与你见钱眼?开偷荷包有什么关系?”夏雨追问道:“近一个多月来,你经?常扮作菜农、小贩的模样,在东街出没,难道这也是别庄管事要做的事?”

    谋士眼?神微变,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婢女发现了?。

    京兆尹为官多年?,听到夏雨的话以后,立刻意识到此事不简单,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跪在堂下的中年?男人。

    皮肤光滑,牙齿整洁,双手干净,看起来像是没受过风吹日晒之苦,并且饮食方面还很讲究。

    这样的人,不像是农庄的管事,更像是被人伺候的那个。

    “姑娘在说什么,草民听不懂。”谋士佯怒:“你们诬陷我偷盗便罢了?,还要如此冤枉我?我见姑娘衣着讲究,你家姑娘更是不凡,定是身份尊贵之人,难道你们要仗势欺人,屈打成招?”

    “你急什么,我们什么都还没说呢。”夏雨知道他想把自己塑造成弱者,往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以为她们以势压人。可惜这点手段,比他们在充州见到的那些差远了?。

    老爷在充州任职为官时,她们见过各种?奇葩耍赖手段,谋士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实在好对付得很。

    “街上这么多人,若我家小姐真是仗势欺人之辈,为何她从没欺负过别人?”夏雨反驳:“凡事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偷了?东西还倒打一耙。”

    “大人,民女愿意为这位姑娘作证。”一个提着花篮的女子?鼓足勇气,从人群中挤出来:“这位姑娘是个好人,几个月前民女被人调戏,是这位姑娘救了?民女,还送民女回家。”

    这是上元节那晚,拂衣痛殴王延河等人后救下的卖花女。

    “大人,民妇也能作证,前些日子?有官老爷把我们从梨花林赶走,还吓哭了?我家闺女,是这位姑娘帮我们主持的公道。”

    这事京兆尹有些印象,驱赶百姓的卢探花最后被陛下取消功名,赶回了?岭北原籍。

    谋士见状,心里?暗道不好,这云拂衣明明是有名的纨绔,怎么会有百姓站出来帮她说话,难道是她雇来的人?

    他习惯了?阴谋诡计,更习惯了?在背后替人出谋划策,从未想过会有人直接把他扭送到京兆府,理由?还是可笑的偷窃。

    连续好几个人站出来为拂衣作证,京兆尹看拂衣的眼?神温和极了?,他一敲惊堂木,对谋士厉声?道:“你是否犯下偷盗之罪,还不快快招来?”

    按大隆律例,偷窃者杖二十?。承认了?会挨板子?,不承认谋士怕牵扯出更多的东西。

    他额头渗出汗意,只?求宁王能早点发现此事,安排人来救他。

    想到这,谋士紧咬牙关,继续为自己辩解,希望能拖到宁王的人赶过来。

    拂衣笑眯眯地任由他拖延时间,半点都不着急。

    想要宁王来救他?

    “王爷,出事了。”

    宁王现在听到“出事”两个字,都觉得脑仁疼,他放下茶杯,神情平静:“又发生了?什么?”

    “渊先生被抓走了??”

    “什么?!”宁王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渊先生怎么会被抓走?”

    “渊先生刚走出茶楼没多远,就被抓去了?京兆府。”

    宁王深吸一口?气,看着传话的人:“抓他的理由?是什么?”

    “偷窃他人荷包。”

    宁王几乎被这荒诞的理由?气笑:“偷窃荷包?渊先生足智多谋,怎么会偷人荷包,是谁这么大胆敢冤枉他?”

    “是……是……云姑娘。”

    “云拂衣。”宁王愣怔片刻,竟不觉得意外,苦笑道:“她自小聪明,恐怕早已经?发现渊先生是本王的人。”

    拂衣做事向来出其不意,他早该料到,她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王爷,我们该怎么救渊先生出来?”

    宁王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沉默许久后:“被抓的是恭平侯府别庄管事,交给恭平侯处理吧。”

    他了?解云拂衣,她把渊先生抓进?京兆府,就是为了?引他出手。

    云家深受帝王重用,拂衣也夺得了?皇后的欢心,他赌不起。

    “万一渊先生……”

    “不必担心,他宁死也不会出卖本王。”

    窝囊了?两年?的岁徇听说自家别庄的管事,偷了?云拂衣的荷包,连面都没敢露,直接让京兆府秉公办理。

    待谋士被拖下去打了?二十?大板,拂衣来到侧房,看着毫无形象趴在地上的他,弯腰蹲了?下去:“你在等岁瑞璟来救你?”

    “姑娘说的话,草民听不懂。”谋士疼得浑身颤抖。

    “在你被我发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弃子?。”拂衣笑了?一声?:“他不会来救你,而你也别想离开京兆府的大牢。”

    谋士打了?个寒战,他知道云拂衣说的是真的,宁王也许不会来救他。

    “成大事者,必须要懂得割舍。”这是他曾经?教给宁王的道理,只?是现在被割舍的人成了?他。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草民不认识什么宁王。”

    “你承不承认没关系,只?要我觉得你认识他就好。”拂衣觉得蹲着有些不舒服,干脆盘腿坐下:“我是纨绔,做事不讲理的。”

    “郡君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多谢夸奖。”拂衣不怒反笑,她心情极好道:“你是在岁瑞璟降为郡王后出现在京城的,而且很受他的信任。岁瑞璟可不是轻信他人的性?格,所以是什么让他刚与你见面就重用你?”

    谋士闭上眼?睛不说话,也不跟拂衣对视。

    “前几日你住的宅子?附近,搬来一户外地商人,这个商人有三个女儿,但她们戴着面纱,也从不出门。”拂衣轻轻点着下巴:“我猜测这三位姑娘一定长得如花似玉,有不输于曾贵妃的美貌。”

    谋士眼?皮下的眼?珠颤了?颤,再睁开时无比阴寒:“云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你急了??”拂衣眉梢微挑,压低声?音道:“不过看到美人,就想起了?赫赫有名的美人计,所以稍候我就去拜访这三位美人。”

    “就怕姑娘去得晚了?,落得一场空。”谋士盯着拂衣:“姑娘如此行事,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本姑娘命大,不怕。”拂衣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哦,你也不用担心三位美人与我擦肩而过,我这个人霸道又不讲理,所以今日还还没亮,就安排人把他们强留在家中了?。”

    “你如此行事,就半点不在乎名声??”谋士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女子?做事这么不讲究体面,难道她不怕无人敢娶她?

    “我要名声?体面作甚?”拂衣笑得眉眼?弯弯:“多谢你的告知,那三位女子?果然?有问题。”

    说完,不等谋士开口?,转身就走。

    看着云拂衣离去的背影,谋士虽然?焦急却无可奈何。

    希望主子?注意到这个云拂衣,不要再留着她。

    “小姐,为什么不继续拷问这个人?”

    “没用的,这种?人宁死也不会招供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拂衣语气淡淡:“他活着比死了?好用。”

    “姑娘,请问彩音坊该往何处走?”

    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卫,他们身上的衣服不像是大隆人的风格。

    “公子?,这里?是京兆府附近,不会有玩乐的地方。”拂衣见年?轻男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笑了?笑:“在前面左转,再走半个时辰才?能到。”

    “多谢美丽的姑娘。”年?轻男子?行了?一个异族礼,拂衣知道这是南胥国?的礼仪。

    册立储君大典在即,各国?使臣已经?抵京,街上的异族人也多了?起来。

    “不必客气。”拂衣辞别此人,匆匆去见了?那三名从不露面的商人女儿。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人艳丽如桃花,一人清冷如新月,还有一人温婉清丽见之可亲。

    “拂衣,她们所谓的商人父亲已经?逃了?。”林小五扼腕叹息,“她们身份不明,我们是报官还是……”

    这三位风格各异的美人,让拂衣再次想起了?一个人,宁王的母亲曾贵妃。

    在她们身上,她看到了?曾贵妃的影子?。

    如果曾贵妃也是针对先帝的美人计,那么幕后主使想要的,是整个大隆朝?

    宁王,谋士,美人计,曾贵妃……

    好一个换汤不换药,拂衣抓住林小五的手:“小五,我要递腰牌进?宫。”

    她还是小姑娘,解决不了?的事情,要交给大人来做。

    美人计这种?东西,只?要当事人意志坚定,又能有什么用?

    都怪先帝那老登没出息。

    他若是个明君,大隆国?库也不至于空虚得老鼠经?过,都要扔两粒米才?走。

    岁庭衡听说拂衣进?宫求见母后,从架子?上取了?一盒茶叶,对陆太傅道:“陆先生,孤近日新得了?一盒花茶,想送去给母后尝尝,您早些回去歇息,不要累着了?。”

    “是,殿下。”陆太傅心中十?分感动,茶叶哪需要殿下亲自去送,分明是太子?殿下担心他前些日子?生了?病,想要他多休息,所以才?找理由?让他早些回去。

    岁庭衡匆匆走到昭阳宫门口?,就听到母后笑着道:“依我看,衡儿喜欢的可能是那清冷如月又有才?华的美人。”

    岁庭衡闻言面色一变,他何时说过自己喜欢这种?女子?,母后怎么能在拂衣面前凭空污他清白?

    第29章 郡主

    大步跨进内殿,岁庭衡下意识看向坐在?皇后?身边的云拂衣。

    “衡儿,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皇后?见岁庭衡突然急匆匆走进来,微愣片刻后?道:“你?也知道了?”

    岁庭衡心漏跳几下,心里疼痛难忍,刚才母后?说?什么?美人,难道是想给他挑太?子妃?

    他眼?睑颤了颤,作揖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儿臣新得了一罐花茶,想拿来给母后?您尝尝。”

    “坐着说?话。”皇后?接过花茶,让宫女给她泡上:“原来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岁庭衡抬起头,目光从皇后?移到?拂衣身上:“不?知云姑娘能否为我解惑?”

    “殿下。”拂衣起身回道:“请娘娘与殿下恕臣女任意妄为之罪。”

    岁庭衡想让她坐着回话,目光扫过满殿的宫侍,起身接过宫女呈上来的茶盏放到?皇后?面前,把手?负在?身后?问:“云姑娘何出此言?”

    拂衣把她察觉到?中?年男人不?对劲,于是安排人跟踪他后?发生的所有事都讲了出来。

    “臣女情急之下,只能擅自用此计把谋士抓起来,请娘娘与殿下恕罪。”

    “哈哈哈哈哈,你?这叫见机行事,不?仅无罪还立下大功。”皇帝笑?着走进殿,抬手?示意拂衣不?必行礼:“不?愧是云家的闺女,脑瓜子就是好使?。”

    他牵住皇后?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对岁庭衡与云拂衣道:“衡儿与拂衣也坐下说?话。”

    “谢陛下。”拂衣刚坐下,就听到?皇帝充满好奇的问她:“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让朕弃皇后?而?不?顾,转而?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这……”拂衣僵硬地抬起头,左看皇后?,右看太?子,你?一个皇帝好奇心不?要这么?强,把人带进宫让你?瞧上几眼?,岂不?是全京城都知道有人准备用美人计对付你??

    可惜皇帝是个不?在?乎脸面的,当?即就下令让龙禁卫把三位美人带来给他看看。

    等三位美人带进宫,皇帝看了一眼?就失去兴致,挥手?让人把她们带了下去:“细胳膊细腿儿的,不?及皇后?半分?,朕如何会中?这种不?入流的奸计?”

    “陛下与娘娘伉俪情深,其他女子自然进不?了陛下的眼?。”拂衣笑?了:“只是天下男子又有几人如陛下这般深情,在?那些人看来,女人只是锦上添花的点缀,陛下没有变心,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女子出现。”

    听到?拂衣夸自己与皇后?伉俪情深,还说?自己深情,皇上的笑?容更加满意:“朕是天子,跟那些凡夫俗子当?然不?一样。”

    美色常见,真心难得,那些庸俗的男人懂什么?爱情。

    “不?过这三位美人不?一定全部是为陛下您寻来的。”拂衣似笑?非笑?地看向岁庭衡。

    “嗯……”皇帝反应过来,他眼?瞅着岁庭衡:“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为父早点给你?定下来,免得下次美人计又盯上你?。”

    “父皇,儿臣现在?还不?想成?亲。”岁庭衡看着皇后?:“而?且儿臣也不?喜欢清冷如月有才华的美人。”

    皇后?被儿子看得莫名其妙,不?喜欢就不?喜欢,看她作甚?

    眼?见帝王一家三口聊起了太?子婚事,拂衣低着头降低自己存在?感,准备找个理由告退。

    “不?喜欢清冷如月的,那就是喜欢热情如火的?”皇帝问拂衣:“拂衣,你?跟京城里的年轻姑娘熟悉,哪些姑娘性格热烈?”

    拂衣:“……”

    拿这种事问她,合适吗?

    我只是个外臣之女,不?是您闺女,您这也太?不?把我当?外人了。

    再看皇后?,居然也挺期待地看着自己,拂衣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帝后?二人对自己如此信任。

    岁庭衡轻轻皱眉:“父皇,您让云姑娘谈论这些实在?不?妥。”

    还好,还好,皇家至少还有个清醒人。

    拂衣轻轻松了一口气。

    “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给云姑娘惹来非议与麻烦。”

    重点是这个吗?

    太?子,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清醒的样子。

    “你?说?得对,确实不?太?合适。”帝后?二人齐齐点头,皇帝大手?一挥,对拂衣道:“是朕想岔了,明日朕让其他人去……”

    “父皇,儿臣也不?喜欢热情如火的女子。”岁庭衡忍无可忍打断:“您不?用做这些事。”

    “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您喜欢的是天仙啊?”皇帝面上生疑:“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没有。”岁庭衡垂下眼睑,他知道拂衣此时也在?看他,他深吸一口气:“现在国库空虚,周边邻国虎视眈眈,儿臣无心情爱。”

    “国库再空虚,你?爹也有钱给你?成?亲……”

    “好了。”皇后?打断皇帝的话:“此事不?急于一时,以后?再说?。午膳时间到?了,我们先用午膳。”

    用完午膳,皇帝站起身道:“衡儿与拂衣陪朕走一走。”

    拂衣跟在?皇帝身后?,一路走到?御花园。忽然皇帝指着远处角落的一个假山,对拂衣道:“朕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没有朕的腿高,趴在假山上要朕抱你下来。”

    拂衣顺着皇帝的手?指,看向他指的假山,脑子里渐渐浮出一段记忆。

    那时候她大概五六岁,因先帝身边养的修士说?她命格好,能旺紫微星,所以先帝常召她入宫小住。

    她不?爱宫里的嬷嬷管着她,偷偷溜到?御花园玩,爬上假山后?怕高不?敢下来,又担心被嬷嬷发现,只好蹲在?上面等着好心人路过救她下来。

    她运气好,没多久就遇到一个穿着旧袍子的男人路过,她招手?让他把自己抱下来以后?,见男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就扯着他袖子问:“你是不是哭了?”

    男人不?理她,她还探着脑袋凑到?人眼?前:“你?真哭啦?”

    “我从不?哭。”男人板着脸,跟她在?台阶下坐着,还分?走她荷包里一半的糖:“哭能有什么?用?”

    “谁说?哭没有用?”她见男人额头上有伤,用手?帕帮他擦干净额头,还把剩下的半荷包糖也给了他:“你?们大人太?要面子啦,所以才会觉得哭没有用。”

    男人把糖嚼得咯嘣作响:“你?个小屁孩懂什么?面子。”

    “谁说?我不?懂。”她不?高兴了,把给出去的半包糖又抢了回来:“我在?朋友面前就很有面子,他们都叫我老大的。”

    “你?要面子,却要我不?要面子哭?”

    “你?真傻。”拂衣不?屑地叉腰:“该哭的时候才哭啊,比如我只会在?爹爹娘亲还有陛下跟前哭。”

    男人三两口吃完糖,把手?伸到?她面前:“再给我点。”

    “不?给。”拂衣捂着荷包,话音刚落,就见男人往地上一躺,作势要哭。

    她怕把嬷嬷引来,赶紧把糖塞到?他手?里:“哎呀,你?别哭,别哭,给你?就是了。”

    男人嘿嘿一笑?,吃着糖连连点头:“哭果然有点用。”

    “哼!”小小的拂衣趁着他不?注意,起身踩了他一脚,拎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跑远。

    这事过去得太?久,拂衣已经记不?起对方的容貌,到?现在?只知道有个不?要脸的大人骗走了自己半荷包的糖。

    想到?自己非要看人哭没哭的熊孩子行为,拂衣恨不?得用袖子捂住脸。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劲儿却跟牛犊子似的,朕的腿被你?踢得疼了两天。”皇帝想起这件事,都忍不?住想笑?。见拂衣想要捂脸又不?敢捂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走,我们过去看看那座假山。”

    “陛下。”拂衣声音虚弱:“臣女年幼不?懂事……”

    你?那么?大个人骗小姑娘的糖,也没懂事多少。

    “原来父皇与云姑娘这么?早就认识。”岁庭衡开口,缓解了拂衣的尴尬:“真是缘分?。”

    小时候他跟母后?都很害怕先皇召父皇进宫,因为每次父皇进宫,就会被先帝辱骂责打,几乎从无例外。

    在?他八岁后?,先帝渐渐不?爱召父皇进宫了,只要提起父皇,就说?他懦弱无能,没有半点温情。

    幼时看起来高得不?敢跳下来的假山,其实并没有多高。拂衣望着这座假山,对皇帝尴尬一笑?。

    “喏。”皇帝取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皇家御用的糖:“朕把糖还你?了。”

    拂衣:“……”

    十几年前骗的糖,现在?才还哦?

    她接过荷包,笑?嘻嘻道:“多谢陛下赏赐。”

    “云拂衣听旨。”皇帝笑?了笑?:“户部尚书云望归之女,年幼聪慧,于社稷有功,特赐郡主之位,赐朱雀朱轮车架,食邑三百户。”

    “陛下?!”跪在?地上的拂衣震惊地仰头看皇帝,陛下居然封赏了她食邑?

    食邑三百户并不?多,但有了食邑,就代表这是实爵。

    那么?抠门的陛下,居然舍得给她食邑?!

    “你?助朕解决边关饷银,帮朕削弱宁王势力,又替朕消灭针对朕与太?子的阴谋。若你?是男子,早就因这些功劳越阶升官,朕不?能因为你?是女子,便抹杀你?的功劳。”皇帝看她的眼?神十分?温和亲近,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若非云爱卿舍不?得,朕真想收你?为义女。”

    岁庭衡伸手?扶起拂衣,听到?“义女”二字,抬头看了皇帝一眼?。

    祖宗家法,义兄与义妹不?可成?亲。

    “臣女何德何能……”

    “放心吧,朕不?跟云爱卿抢女儿。”皇帝哈哈大笑?:“你?以前不?是说?,天下都是朕的子民吗?所以就算不?认你?为义女,朕也把你?当?女儿看待。”

    他伸手?捏了捏拂衣头顶上的发包:“你?跟衡儿玩去吧,朕回御书房处理政务。”

    小孩子哪里明白,一个大男人被父亲逼得心存死志,既护不?住妻儿,又被所有人欺压得走投无路时,她带着善意分?来的一捧糖有多甜。

    他靠着哭骗走她剩下的半袋糖,也靠着哭在?父皇那里留下懦弱废物?的评价,让他彻底忽视自己。

    从此他们一家三口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苟延残喘活到?他成?功登基。

    “殿下。”拂衣捂着自己被皇帝捏扁的发包,扭头看着岁庭衡。

    “父皇有时候……不?拘小节了些,不?过他从不?会在?这种事上说?笑?。”岁庭衡扶着她走下假山:“他是真的把你?当?做亲生子侄。”

    亲生子侄?

    陛下的亲子侄,不?是死得只剩岁徇了么??

    这子侄……不?当?也罢啊。

    看她的表情,岁庭衡自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不?要多想,就当?父皇只有你?一个侄女。”

    拂衣笑?了。

    “父皇与母后?的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没有那种想法。”

    “什么?话?”拂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从台阶上轻轻一跳,岁庭衡赶紧伸手?去扶她。

    “那些心仪女子的话。”隔着衣袖,岁庭衡稳稳扶着拂衣的手?腕:“我不?喜欢那些女子。”

    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

    拂衣好奇看他:“那殿下……”

    “太?子殿下?”假山外面的小道外,康阳公?主惊恐地盯着岁庭衡扶着拂衣手?腕的手?,浑身都在?哆嗦:“你?怎么?……”

    你?怎么?能跟这种纨绔女在?一起?

    岁家列祖列宗,都别睡了,快起来保佑太?子擦亮眼?啊!

    第30章 贺礼

    扶着拂衣来到青石路上后,岁庭衡从容不迫地松开她?手臂,对?康阳公主作揖:“康阳姑祖母。”

    康阳公主避开他的礼,眼神在他与与云拂衣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冲着拂衣道:“云姑娘怎么在这里?”

    “回公主,臣女?有?事进宫求见皇后娘娘。”见康阳公主对?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拂衣在心中点头?,对?嘛,这才是康阳公主看到自己时的正常表现?,上次对?她?笑得那么热情,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康阳公主奚落道:“云姑娘真是勤快,哪哪都有?你。”

    “谢公主夸奖。”拂衣笑眯眯道:“为陛下分忧,是臣女?的本?分,谈不上勤快。”

    康阳公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扭头?翻了个白眼,想到反正云家已经拒绝了刘家的求亲,她?顿时没了顾忌,板着脸道:“没规矩,你一个小小的外臣之女?,怎么不懂尊卑礼仪。本?宫问话,谁让你笑……”

    “姑祖母。”岁庭衡淡淡开口:“拂衣于?社稷有?功,父皇已经加封她?为郡主。更何况父皇视云姑娘为子侄,孤也视拂衣为自家人。一家人说话,何必遵守外面的礼节。”

    “若都按规矩行事,难道孤还要姑祖母向孤行礼?”

    太?子为半君,按照君臣礼节,除了帝后都应向他行礼。

    康阳想起方才太?子还给自己行了晚辈礼,强撑起的公主架子瞬间垮了下来,脸上瞬间浮起笑意?:“太?子殿下待我们宗室亲厚,是我们的福气?。方才老?身说话急了些,还请……”

    她?看向拂衣,脸上的笑容不见半点勉强:“还请云姑娘见谅。”

    “公主言重,臣女?不敢。”

    康阳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屈能伸。

    身为皇家公主,康阳深谙不能得罪当?权者之道。先帝在时,她?处处捧着先帝与宁王,现?在新帝在位,她?自然也不敢得罪太?子。

    平日太?子待人确实温和有?礼,但?她?不会蠢到认为温和就是好欺负。

    她?心里清楚得很,理王一家从被先帝打压嫌弃,到现?在坐稳九五尊位,靠的绝不可?能是什么温和有?礼。

    “怪老?身失了礼数,为了刘家晚辈的婚事迁怒了云姑娘。”康阳看了眼太?子,面上的笑容更加温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子贺没能打动云姑娘,是他的问题,老?身不该迁怒。”

    左一句婚事,右一句君子好逑,康阳只差没直接对?着太?子吼,不合适,你跟这个纨绔女?不合适!

    “臣女?无心情爱,从未想过跟人成亲。刘郎君仪表堂堂,定能寻到心仪的女?子与他相伴一身。”拂衣知道康阳的为人,没打算跟这个老?太?太?计较:“公主殿下不怪臣女?就好。”

    怎么能无心情爱呢?

    康阳心情复杂极了,她?是不想太?子跟这个纨绔女?在一起,但?听到她?说什么无心情爱,又觉得别扭。

    太?子文武双全,俊美优雅,身份尊贵,这样一个生香活色的大美男杵你身边,你居然说你无心情爱?

    真是年少不知……

    “咳。”康阳正色道:“这都是些小事情,朝堂上的事本?宫不懂,但?你既能立下社稷之功,那肯定是天大的功劳。”

    那么抠门的皇帝侄儿,居然舍得给云拂衣一个郡主之位,说明?她?立的功劳肯定不小。

    云拂衣为皇家立功,她?也是皇家人,四舍五入等?于?云拂衣在替她?做事。这么一想,她?看云拂衣勉强顺眼了几分。

    “臣女?只立下微末之功,都是陛下仁爱。”

    康阳长公主见拂衣给了自己台阶下,而不是趁机让自己难堪,决定以后只要云拂衣不欺负她?的好大孙,她?就不在背后蛐蛐她?了。

    “太?子殿下与云姑娘来这里赏景?”康阳看着四周的假山,这里也没什么景可?赏嘛。

    “方才父皇带孤与拂衣在园中散步,父皇有?要事处理,所以先回了御书房。”岁庭衡问康阳公主:“不知姑祖母今日为何进宫?”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进宫陪娘娘说会儿话。”听到太?子与云拂衣不是单独出来,而是陪皇帝散步以后,康阳终于?松了口气?,两人没有?私情就好。

    岁家列祖列宗偶尔还是有?点用的,至少没让一个纨绔女?做隆朝的太?子妃。

    “姑祖母请随意?,孤就不打扰你了。”岁庭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转身带着云拂衣从旁边的小道离开。

    康阳摸着袖子里的东西?,连忙赶去了昭阳宫,见到皇后就把袖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皇后娘娘,您看看这些。”

    这是一叠厚厚的画纸。

    “姑母,这是?”皇后打开画纸,里面全是妙龄女?子的画像。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婚事是件大事。”康阳得意地拍了拍这叠画纸:“这些全是京城贵女?的画像,每个姑娘我都亲眼看过,绝对?做不了假。”

    皇后哑然失笑,难怪近两个月康阳公主府经常举办宴会,原来是为了这事。她?翻开画纸仔细看去,里面详细记录着女子的年龄家世以及性情。

    都是品学兼备、多才多艺的好姑娘,皇后看完这叠画纸,就知道康阳公主是真的用心了。

    “太?子能文善武,容貌胜过潘安,太?子妃人选一定要慎重。”康阳又想起刚才在御花园看到的那一幕,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太?子殿下与云尚书家姑娘关系很好?”

    “衡儿这孩子向来贴心,知道本?宫喜欢拂衣,所以很是照顾她?。”皇后让宫女?把画像全都收了起来,笑问到:“姑母方才见到他们了?”

    原来还有?皇后的情分在。

    康阳彻底放下心来,她?就说嘛,侄孙这种才高八斗的年轻郎君,怎么会喜欢云拂衣那种张扬惹事的纨绔女?。

    她?下意?识把刘子贺给忘在了脑后。

    “老?身经过御花园时,见到太?子殿下扶着云姑娘手腕下台阶。”康阳见皇后脸上没有?异色,才继续道:“太?子殿下是个体贴的性子,也不知哪位姑娘福气?好,能与殿下琴瑟和鸣?”

    皇后笑了笑,没说自己满意?哪位姑娘:“年轻人的心思,我们做长辈的,还真不好猜。”

    谁说不是呢?

    就像她?怎么也没想到,刘子贺考上状元,想娶的人居然是云拂衣。

    岁庭衡带拂衣到了宸玺宫,他前些日子已经搬入宸玺宫,里里外外多了许多侍卫与宫侍。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人来到后院的竹林落座。竹林声声,拂衣舒适地闭了闭眼:“殿下宫中这片竹林,真是个好地方。”

    五月阳光灿烂,有?点点斑驳的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他们坐的白玉桌上。拂衣伸手接住这些光点,歪头?看着岁庭衡:“这算不算白天的星星?”

    岁庭衡微笑点头?:“算。”

    竹林安静祥和,拂衣渐渐从今日发生的各种事中回神,她?盯着剑眉星目的太?子欣赏片刻后移开视线:“殿下的宸玺宫,住着应该很舒适。”

    “你若喜欢,可?以常来。”岁庭衡掀起袍角,替拂衣倒茶:“我没有?兄弟姐妹,宗室其他同龄人与我也不亲近,这里除了父皇为我安排的老?师与东宫臣属,几乎没有?其他来客。”

    他眼眸低垂,看起来有?几分孤独与忧郁。

    “如果殿下不嫌弃臣女?的话,臣女?确实想常来叨扰殿下。”拂衣偷偷捂了一下胸口,就算她?是铁石心肠,见到此情此景也是要心软的。

    光点晕染在拂衣的身上,仿佛天上的星星迫不及待想入她?怀。

    “你若来,我定扫榻相迎。”岁庭衡看着拂衣裙角上的光点:“随时都可?以。”

    “那臣女?先谢过殿下了。”拂衣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话锋一转:“殿下,后日是您的册封大典,臣女?没有?什么可?赠与殿下的,就以此物贺殿下之喜。”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双手递到岁庭衡手边:“臣女?幼时骄纵不懂事,常得先帝赏赐,又不知人间疾苦。后来家父被贬官,很多珍贵物件被殿中省收回,不过想来殿下也不稀罕那些东西?。”

    岁庭衡接过锦囊,小心倒出里面的东西?,是把指头?大小的木剑,以及一颗用红绳拴着的圆玉珠。

    “木剑是臣女?用桃木雕刻的小物件,那颗玉珠是臣女?在充州的河滩边见到的玉石打磨而成,玉料很普通。”拂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女?不擅女?红,珍奇珠宝也没有?殿下多,只能送点小玩意?儿博殿下一乐。”

    玉珠上有?简单的云纹浮雕,雕工不是很好。

    “这都是臣女?雕的。”拂衣担心太?子误会她?把雕工差的物件送给他,解释道:“前年臣女?与家人团聚,家里人把臣女?关在家中养伤,臣女?整日待在家中实在无聊,就刻了些小玩意?儿。”

    她?没好意?思说,这已经是她?雕得最好的一粒玉珠。

    “很好看。”岁庭衡把玉珠系在了腰间,红绳勾着的玉珠在他腰间晃来晃去,拂衣的眼神飘了飘。

    太?子的腰……精瘦有?力?,还挺好看。

    “拂衣真是多才多艺,连玉雕都会。”岁庭衡把桃木剑放进怀里:“不过有?件事你说错了。”

    “什么事?”

    “你并非骄纵且不懂人间疾苦的人。”岁庭衡看着她?:“先帝在时,你在宫中多次帮助受欺的宫人,还在先帝发怒时,巧言帮朝臣求情,宫中受你恩惠的人不知有?多少?”

    “那不过是顺手为之……”拂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太?子居然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她?小时候仗着先帝纵容,确实装巧卖乖帮过好多次那些即将被拖下去砍头?的官员。

    只可?惜随着先帝丹药越吃越多,脑子越来越糊涂,加之曾贵妃对?她?有?了意?见,常常暗地里针对?她?,她?已经无力?改变先帝的决定。

    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保不住了。

    这些事她?从未跟外人提过,就连经常跟她?在一起玩耍的宁王都不知道,不知太?子是从何处查到的?

    “宫中没有?什么秘密。”岁庭衡笑了:“只要想要知道,就没有?什么查不到的事。”

    他望着拂衣身后的竹林,目光深邃,似有?万千情绪,可?是拂衣抬头?看他时,里面除了温柔的笑意?,什么都没有?。

    “那殿下要不要查一查臣女?今日抓住的那个男人?”拂衣道:“臣女?总觉得他身份不简单,而且可?能跟宁王有?所牵扯。”

    “臣女?观察过此人,他的生活习惯……”

    “好。”岁庭衡道:“我会查清他跟宁王之间的关系,若宁王有?异动,我绝不会轻饶。”

    拂衣茫然,我准备的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轻易答应了?

    见拂衣愣愣看着自己,岁庭衡仰头?喝了一口茶,茶水有?些苦涩:“除了他以外,还要查谁?”

    “还有?那三位美人的来历。”拂衣道:“养成这样的美人不是易事,她?们穿戴的衣衫与首饰,还有?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痕迹。”

    “好。”岁庭衡手指轻抚腰间的玉珠:“你放心,我会让人在最短的时间里查清他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