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驶向远方
“同学你。”
司机激动地抬起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两位学生一左一右架起胳膊，拖到后座强制休息。
吕敏在左边拖着司机，还顺口安慰了一句：“没事没事，她真不怕雨。”
“……”
陈晓嫒听到这句话真是有点无语。
她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挺腰坐稳，把一只脚轻轻地放在刹车上。
呼——深呼吸……
呼——吸～
雨幕丝丝缕缕地敲打在车窗上，眼前黑压压一片。
陈晓嫒小心翼翼地看向远处：能见度太低了，难怪刚刚司机师傅开这么慢，车子一跳一跳的。
“晓嫒同学。”
舍友郑璐从后排静悄悄地走过来，站在她身边轻轻地问：“需不需要我帮忙修一下玻璃？我还挺擅长修补的，就是要耗费一些时间。”
【“需不需要我请野神凭依？那样就能架设临时结界抵御异常，就是要耗费一些精神力。”】
“不用不用，这些雨对我没啥影响～”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影响，陈晓嫒看着窗外苦恼地叹了口气：“外面太黑了…我有点看不清，万一开到沟里怎么办啊。”
……
沙沙，沙沙沙。
车内的气氛很冷凝，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邢书遥抬起眼，他能看见笼罩在彼此间的灰黑色。这即是大家的情绪使然，也是某种不详的预告。
外界异常的入侵导致了车窗破碎，激发了大家的恐惧，这种恐惧也在不断增幅外界来袭的异常。
现在陈晓嫒出手了，她的强大暂时削减了大家的恐惧，但人类的负面情绪远远不止一种。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的。
邢书遥仰起头，看向灰黑色空间中那夺目的纯白色。
拜托你了，陈同学。
……
“晓嫒同学。”郑璐的手轻轻触及到她的后背：“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开车的那道背影上。
任谁需要控制这么一辆庞大的异常，心情都不会好吧，何况车窗外的异常紧追不舍，处处都充满了死亡的威胁。
“当然不——”
铛啷！
陈晓嫒的声音被堵回喉咙口，整个身体随着车子啷啷前倾。
她能听到底盘滋啦啦的响动，还有后排同学们稀里哗啦的碰撞声！
不好，真带沟里去了？！
晓嫒连打方向盘，满耳朵都是车轮沙沙的空转声。
这种声音……附近有沙坑？
她摸不着头脑，干脆抬手想要按按弹开车门的按钮，我亲自下去看看总行吧？
然而这辆车的操作盘有点诡异，晓嫒在表盘上摸了半天，硬是没找到下车按钮。
郑璐轻声问：“你在找什么？”
“我想下车看看……”
“不行！”
不光是郑璐，连后排的同学都喊了一声。
吕敏三步两步走过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千万别下车！你又不会修理，别惹上外面的事。”
【“千万别下车，外面的异常太多了，一开门就往车上涌！”】
陈晓嫒把嘴一撇，继续握住方向盘。“……行，你说得对，那我现在怎么办？”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给出建议。
“你还有力气吧？还有力气就继续开。”
“对对对，我们看好你！”
“是啊，用全力去操纵汽车，然后就能开出来了。”
陈晓嫒听着冷汗直冒：好嘛，你们这些用拳头就能修电视的天才对我也太有信心了！
不过不试也不行，她试探着缓缓踩动油门，倾听车轮发出的沙沙声。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运气，车子好像真的往前挪动了一点点。
有戏！
陈晓嫒使劲压住油门，手指扣紧方向盘。
砰、卡沙沙、咔沙。
虽然声音很可怕，好像随时都会熄火。但车厢依然在前进，吭哧一声冲出了不可见的陷坑！
“呼啊——”
陈晓嫒一甩头发，还没放松身体就听见莎啦啦、莎啦啦的雨声。
暴雨和小颗粒敲打着车窗，水滴噼里啪啦地敲在脸上，打湿了她的衣襟。
随着车子驶入雨幕，陈晓嫒的衬衫渐渐湿透。
同学们担忧地盯着她坚毅的侧脸，吕敏试着触碰方向盘：“要不我来……”
“不用。”
陈晓嫒眯起眼睛，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用力擦拭，脸上的雨水不断消失又不断覆盖。
所有人都能看见充满诡异的能量在一次次试探，想要突破少女周身的屏障。
然而不管多少触须、半透明的泥泞堆叠在一起，只要接触到陈晓嫒的皮肤，就会立刻化作纯粹的水滴，清澈透明。
……
沙沙，沙沙。
车轮发出不堪重负的绝叫。
诡异能量聚起的暴雨在空气中肆虐，它们一次又一次怒吼着冲向高速运动的巴士。
异常们知道那是满载食物的容器，只要打碎结界就能渗透进去大吃大喝。
然而特殊的屏障在容器内展开，让巴士周围淡蓝色的光弧都变得黯淡：这种黯淡的光芒反而比蓝色弧光更加可怕，异常触之即溃。
不行，不能让可口的猎物逃脱…！拥有模糊人格的异常们集聚到一起。
轰隆隆，轰隆！
异常集群拟态出近乎电流的光束，全力抽向巴士的能源核心！
……
咚！
“糟了！”陈晓嫒脚下一空，下意识地大喊一声。
轰隆隆，嗡……车子好像哪里坏掉了。
事实立刻印证了这一点。车灯闪闪烁烁，一盏一盏砰砰跳掉，只剩驾驶室头顶的那一点光源。
轰隆，轰隆。
车窗外大雨滂沱，雨水稀里哗啦地扑在脸上。更要命的是车子熄火了，陈晓嫒勉强踩住刹车拉动手刹，在吱呀——一长串噪声后堪堪停稳。
她停车后踩了两下油门，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恶！”
陈晓嫒松开方向盘，泄愤似地从挎包里掏出胶带纸，滋啦滋啦贴在车窗的缝隙上。
胶带纸的质量异常好，虽然外面的雨又大又粘，但等胶带贴到第二层时，那细细密密的雨丝终于不再渗透，至少不会再让驾驶座淋到雨了。
晓嫒处理完车窗缝隙，这才平复一下心情转到后面：“各位不好意思……车子好像坏掉了，有人会修——诶？”
黑暗中的气氛低沉地可怕，她被同学们脸上的凝重感吓了一跳。
后排的同学打起了手电筒，电筒的光束照在他们脸上犹如恐怖片里的厉鬼。
大家簇拥在一起，手上戒备地拿着木棍、短刀，还能听到枪械咔咔上膛的声音。
各位同学，你们这是准备打劫自己人吗？
陈晓嫒咽了口口水，故意指着窗外活跃气氛：“别担心，我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应该不会碰到电影里那种拦路抢劫……吧？”
她说着说着，语气就不确定了。
陈晓嫒看向窗外稀里哗啦的大雨，隐隐约约好像真看到几条影子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徘徊。
蓝星也有类似的传说：
假如司机在荒山野岭突然碰到陷坑或者拦路的树木，最好一踩油门直接开走。因为道路两侧可能藏了拦路抢劫的坏人，等车一停他们就会拿锤子过来砸窗子。
沙沙，嘎啦嘎啦嘎啦。
窗户适时发出颗粒碰撞的声音，吓得她肩膀一激灵。
“外面、外面应该不会有……坏人吧。”陈晓嫒凝望着幽暗的车窗，声音微微颤抖。
……
灯暗了。
邢书遥微微一怔，从后排扶着轮椅往前滑了两步。
他眯起眼睛左右巡视，到处都是灰黑色的情绪……糟了。
灰黑色的能量正在向外溢散，外面一定聚集了很多很多异常。
它们暂时攻不进来，又很忌惮陈晓嫒的超能力，所以想靠抽取大家的恐惧削弱内部，壮大自身——
他猛地看向正前方的陈晓嫒，现在唯有她头顶上还亮着一盏灯。
那是【权限】的象征，如果连陈晓嫒也陷入巨大的负面情绪，这辆车的权限很可能发生偏移甚至转交给外面的异常。
不，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必须快点想个办法让车辆动起来……！
邢书遥强撑着扶手半站起来，朝四周的同伴们抬高声音说：“各位，再不对抗就来不及了。我们必须派人出去清理缠绕车子的异常，争取到更多控制权！”
……
陈晓嫒焦头烂额地擦着汗，忽然听到邢书遥在后面大喊。
“各位，发动机应该还没有坏。我们派人下去推车吧？说不定能行！”
有道理。
陈晓嫒不懂修车，不过同学们肯定有懂修车的。
现在外面凄风苦雨，就算有什么劫匪一时半会也很难冒雨赶过来。不如早点把车子修好，大家赶紧离开，免得被坏人发现。
她看着邢书遥从同学之间挑选出几位身材高大的男女，慢慢露出微笑：同学们个个带着枪，碰到坏人还不知道谁对付谁呢。
“陈同学。”
“呃？”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晓嫒赶紧站起来。她摸着方向盘不解地看着邢书遥，不知道为啥会叫到自己。
“能麻烦你也一起下去吗？”
【“能拜托你陪他们一起吗。”】
邢书遥面露难色，依然坚定地说道：“我们真的需要你也尽一份力。”
【“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力量。”】
邢同学……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晓嫒先是有点茫然，担心自己又有哪里做得不好。
毕竟不管车子是怎么坏的，它都是在自己手里坏掉的，同学们会不会在怪我？
然而，她很快就在同学们真挚的眼神里找到了恳求与认可。
大家……邢同学的意思，我明白了。
晓嫒的眼神也渐渐坚定。
原来如此，不管“陈晓嫒”在档案上到底是病人还是普通人，同学们都希望我能以普通人的方式融入集体。
也许有人会因为车子在我手上坏掉而怪罪“一直做不好事情的陈晓嫒”，所以邢书遥才会主动戴上恶人的面具，为我提供表现的舞台。
陈晓嫒握紧拳头，认真地点点头：“好，我会努力的。”
为了获得大家的认可，为了真正成为合格的大学生，我一定要比同学们期望的更加努力！
她学着其他同学的样子披好外套，一齐走进下车的队伍里。
司机师傅挣扎着站起来，他努力坐回驾驶座，用力按下侧后方的开门按钮。
咔哒，车门自动弹开。
司机大叔朝他们抬起拇指：“一定要……加油啊！”
陈晓嫒回过头，感动地挥了挥手：“我会加油的！”
……
在陈晓嫒下车后，车厢内的气氛陡然一松。
仿佛黑暗里的危险在她逼近后默默退却甚至消融殆尽。
邢书遥刚要松口气，就听到郑璐幽幽地说：“他们还在害怕。”
害怕？
他顺着她的视线环视一周，车厢里依然充斥着沉重的压力。大家不仅仅在害怕，还激起了各种各样的忧虑。
现在最强、最克制异常的几位精锐都下车了，他们肯定很担心自己会被异常乘隙而入。
越是害怕就越容易被异常吞噬，可人类根本控制不了想象力的延展。
咔啦，咔啦咔啦。
沙沙沙，沙沙。
外面传来车轮在沙土里滚动的声音。附近没有沙土……肯定是陈晓嫒在推车！
邢书遥赶紧仰起头，和同学们一样透过窗户往外看——
原本他们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然而在特殊能力的作用下，一缕明亮的光芒一直缭绕在陈晓嫒附近。
所有人都能看见使劲推车的陈晓嫒，看清她手臂上鼓起的细小青筋。
她用双手抵着车尾，一道道黑雾在她手腕附近逃窜、溶蚀、分解，呼啸着从车厢上逃开。
在翻涌的黑暗里，她就是穿透深渊的极光。
“陈同学！”
邢书遥撑着身体翻到车窗上，用手扒住窗框，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因为只要看到她的身影，那些异常所能创造出的恐惧感便会一扫而空。
“怎么啦？”
陈晓嫒听到了谁在叫喊，从车厢后仰起头。
她看见好多同学毛茸茸的脑袋瓜——他们扒着窗户往下看，是在担心车子坏透了没法到站，也在担心推车的同学摔到哪里吧。
“我们。”
邢书遥动了动嘴唇，深吸一口气喊道：“有什么办法能帮忙吗？”
【“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你吗？”】
哈哈，其实大家一起下来推车就好了……不过没关系，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想做和不想做的事情。
以前是大家帮我救人和大扫除，现在轮到我来回报大家了。
陈晓嫒无奈地笑了笑，她偏小的体型站在几位强壮同学之中还挺显眼。即便如此她也用力推着车厢，试图让发动机运转起来。
“没事——你们在车上休息休息，唱唱歌？”
在蓝星春秋游的时候，同学们总会在巴士里唱歌的。
唱歌？
大家面面相觑：我们到底有多久没有唱过歌了？说到底平时也不怎么唱歌。
歌唱的记忆和文明的记忆如影随形，一直存在着。
他们出生于不同的家乡，曾经拥有不同的家庭，自然也学习过不同的歌曲。
但是唱歌的理由……妈妈、爸爸、兄弟姐妹、前辈同伴……随着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减少，他们就再也没有唱歌的理由了。
一个人在黑暗中唱歌的话，会很害怕也很痛苦。
但是——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眼神逐渐明亮。
哪怕黑暗依然笼罩，在陈晓嫒所支撑起的光源下，所有人都唤醒了内心深处的希望。
我们现在并非独自一人，还有同伴在我身旁。
“唱歌吧。”吕敏朝邢书遥点点头，而最靠近窗户的郑璐已经轻声吟唱。
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唱着不同地域、不同心续的歌谣。
“白绒绒的蒲公英，叶子微苦泡水甜……”
“我扛着沾血的刀，对着黑暗乐淘淘。妈妈呀，你快点牵着——”
“芳草落，玉蝶飞，刃锋如火梦也遥——”
……
滋啦——
陈晓嫒的手一顿，发出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同学们你们在唱什么？
她本来以为桃李大学这种优等生集合地，天南海北的同学们肯定也有集体大合唱的意愿，唱一些诸如“我的未来不是梦”“相信未来”的歌。
这些脍炙人口的歌曲只要有人起个头，剩下的人就会自然跟上，很好唱的。没想到大家各唱各的，而且画风着实有点……诡异。
少部分同学唱的还像是远足时教你如何分辨野菜，怎么制作陷阱打猎，大多数同学唱的*就有点恐怖游戏主题曲的意思了。
还有几位干脆唱起了战争。
战争歌曲不是不能唱，勉强符合军训主题。可是你们怎么唱得这么悲伤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军大溃败呢！
陈晓嫒继续推车，一边推一边听。
听着听着，心中那抹好笑的情绪就淡去了。
因为她能听出声音中那份专注与执着。不论同学们为何要在这里唱起悲伤、悲壮、悲惨的歌，他们的心都是认真的。
同学们来自世界上不同的角落，而我来自于不同的世界，大家都是“游子”，游子当然可以唱起家乡的歌。
真好啊，这份充沛的感情。
我也想加入其中。
陈晓嫒用力绷紧手臂，将车厢推向前方。
“啊……”她清了清嗓子，用细小却清晰的声音清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温柔的歌声混杂在或悲苦或激昂的歌声里，恍如一滴清水在湖面上落下一道道涟漪。
轰隆，轰隆隆。
雷霆与雨幕发出痛苦的嘶吼。
车厢动了，发动机隆隆震动，重新开始运转！
轰——
同学们不知何时停下了歌唱，正在帮忙推车的人也精神一震，纷纷欢呼着松开手追了上去。
巴士在黑暗中一跃而出，冲向了辽阔的主干道。金属路标在飓风中猎猎作响，那是一代代人为同伴，为下一代铸就的求生之路！
“……吹来了凉爽的风、诶，诶诶诶！”
陈晓嫒闭着眼唱完最后一句话，然后摇摇摆摆地朝着开走的车子冲了过去。
她伸出手大声呐喊：“等一下，等等我，诶诶诶你们别丢下我——”
少女晃动的长发驱散了黑雾，她的背影在黑暗中跃动，踩出一地辉光。
第52章 游乐园
接下来的旅途和缓平稳，再也没有异常胆敢纠缠这辆巴士。尤其是车尾和车门形成了两块真空区，连雾气都消失不见。
嗡嗡——
数小时后，巴士成功停在目标地点。
周围烟雾缭绕，能见度大约5米，眼神好的超能力者能看清塔楼形异常区域的大致轮廓。
那是一处由前辈人工打造的藏宝地，按理说危险性远比同等级异常区域小。就怕消息泄露，有人提前过来截胡。
车上的同学们检查好通讯器与随身奇物的状态，开始背诵教会提供的剧本。
虽然进入异常区域后，记忆会受到极大的压制。
但只要不断地加深记忆，在短时间内复读一百遍、一千遍，那么在最初的几个轮回，人类扮演的角色就会拥有更强的直觉与灵感，大大提升生存率。
车门打开，助教第一个走了下来。
他拿着探索杆捣了两下：这里土质松软，帕斯特值维持在200左右，相对安全。
助教用杆子在地上粗略地划出一条弧线，然后转身呼唤：“同学们，可以下来了！注意脚下安全。”
……
终于到站了～
陈晓嫒在助教的呼声中收拾收拾背包起身。
她包里零碎的东西比较多，背起来不是很重。
身边的同学就不一样了，比如林琅正在组装一把重型弩。弓，不知道等等要用来做什么。难道训练场有打气球的项目？
“你先下车吧。”
林琅头也不抬地说：“我这里还要帮忙组装设备，你先领着同学们一起走。”
“好～”
陈晓嫒听成了和同学们一起走，她轻松地跳下车子，朝不远处看过去——好棒的游乐园！
本以为会在一个封闭式空间里军训，四面全是塑料栅栏，每天和同学们一起上上下下爬木板。
没想到桃李大学另辟蹊径直接租用了一个小型迪某尼乐园？！
不光有之前提到的剧本杀馆，她还看到旋转木马、云霄飞车、鬼屋、4d电影院……距离最近的是商品街，沿街排满了小吃铺！
晓嫒咽了口口水，啪嗒嗒冲到冰淇淋摊旁边掏出硬币：“老板，麻烦给我来一个香草冰淇淋，要双球的！另一个球加巧克力。”
想了想又加了句：“再来三个一样的冰淇淋！”一个宿舍四个人，缺了谁都不好。
老板从柜台后面探出头，他戴着硕大的遮阳帽，冲着尊贵的客人点点头。
他身体比较胖大，胳膊却很灵活。陈晓嫒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手怎么动，几个冰淇淋就噼里啪啦叠好球球，一溜边放到了玻璃架子上。
“呃……”
陈晓嫒沉吟片刻，两只手在四个冰淇淋边划来划去。
老板立刻注意到她的窘境。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嗖嗖拽出几个塑料杯，把冰淇淋一个个扣进去，做成类似圣代的模样。
最后用两只塑料袋分装，豪爽地递过来。
他瓮声瓮气地叮嘱道：“一共4枚通用币，放在桌子上就行，不用碰我的手。”
“好～谢谢老板。”
陈晓嫒笑着接过冰淇淋。
老板似乎有点怕人，也可能是不想让女学生误会，戴着手套手指还要离得很远，就肯捏着塑料袋边缘。
她掏钱时犹豫了一下：4枚应该不是指1块钱硬币吧？这里可是游乐园，一般来说都会有很高的溢价。
陈晓嫒从钱包里掏出4枚5块钱面值的硬币，看着老板的眼睛慢慢放到桌子上。
老板点了点头，看来没给错。
她拎起塑料袋往前逛，路过奶茶摊时犹豫了一下。
做成喷泉形状的机器好有爱！巧克力天使头雕会往外喷糖浆，看上去就好好吃……不行，必须忍住。
糖浆的卡路里太高了，而且手上也拿不了那么多东西。
再往前走有几台高大的扭蛋机。
扭蛋机里不光有各式各样的布偶、小手办、随机扭蛋，还有高价值盒子。盒子外面涂着大大的问号，好像只要抽到对应的数字，就能获得【超级无敌心愿大奖】！
她本来有点心动，结果一看超级无敌大奖的抽选概率居然是千分之1——不了不了，不管里面放了什么，这么坑的概率都不划算。
而且一抽的价格是【100】，假设1通用币=1游戏币，出货期望要堆到10万元。
到底要多有钱的人才会抽这个呀？难怪扭蛋机箱上全是红色铁锈，一看就没多少人玩。
陈晓嫒继续往前走，再走几步就能走进园区内了。
她的视线扫向旁边的鬼屋：这栋建筑物真是显眼得出奇！
一般游乐场的鬼屋是一个封闭式小房间，最多上下两层，从外面还看得出是方形建筑，就是套了一些塑料泡沫之类的特制外壳。
可这间鬼屋从整体来看就是很完整的欧式别墅，而且门框上的铁锈和瓷砖上的残损痕迹做得非常逼真。
站在门口往里看可以看见几具侍者打扮的尸体。看得出是塑料人偶却偏偏在“伤口”截断面用树脂涂料塑造出新鲜的流动感。
要不要进去看看？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陈晓嫒忍不住往鬼屋大门走了两步。
“陈同学！”
呜！谁在喊我？陈晓嫒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转过身来。
“晓嫒！”“晓嫒同学！”
郑璐和林琅狂奔过来。
吓人的不是她们，而是身后一长串排好队的同学！
“咕嘟。”
陈晓嫒双腿有点发软：我刚刚的行为算是擅自离队了吧？
之前还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同学们居然排成一队，就那么安静地跟在身后，她一路上都没有发现！
“陈同学。”
邢书遥推着轮椅滑出人群，有些气喘地定了定神，温声说：“谢谢你带路，不过鬼屋还是别去了吧？我们要去剧本杀那边完成任务。”
他本来还很头疼如何安全地进入目标地点，没想到陈同学的超能力这么好用。
大家看着站在巨型异常建筑前的陈晓嫒。
周围全是黑暗，危险的异常在阴影中翻涌，唯有少女脚下微光点点，沿途踩出一缕细密的光带。
“我知道了，谢谢～”陈晓嫒有点汗颜地走回队伍。
她暗自捏了把汗：太糟糕了。因为学校找了个游乐场当军训场地，我差点忘了还在军训了！
搞不好会有教官在旁边暗中观察，我刚刚随地乱走的事情要是被他们记录下来，肯定要扣分的。
还好同学们够义气，一直跟在我身后帮忙遮掩。
她悄悄把冰淇淋取出来交给林琅和郑璐，结果在队伍里扫视两圈，硬是没有找到学姐。
“你在找零吗？”郑璐指了指远处的一棵树，小声说：“学姐蹲在树上。”
啊？
陈晓嫒哭笑不得地踮起脚看过去，树上真的站着一道高挑的身影。
学姐……哪怕学校规定前辈不能和新生一起军训，你也不用蹲在树上啊。
她举手和助教申请了一下离队，迈开双腿刷刷往外跑。
“学姐～学姐！”快到树下时，陈晓嫒稍微慢了下来，举着冰淇淋挥了挥。
刷拉，学姐轻巧地从高处树枝荡下来，一只手接住冰淇淋塞到嘴里。
学姐的嘴看似小巧，啊呜一口就吞掉了一颗球，再一口整个上半截都没有了。
零三口两口吃完冰淇淋，右腿一个大回旋，整个身体重新荡回树梢。
陈晓嫒看得叹为观止，等学姐重新回到优雅的坐姿时才轻轻问：“学、零～不用坐在树上吧。我们在里面军训，你可以找个旅馆什么的休息休息？”
“我会一直在这里。”
“可是。”
零平静的眼神粘住了晓嫒的舌头。
学姐坐在高高的树梢上，眼睛眺望着远方：“如果你们在里面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你要记得跑出来喊我。”
陈晓嫒后退两步，仰着头问：“没那么夸张的，里面工作人员很多。而且学姐不是不能进去干扰军训吗？”
零低下头，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是为了你，也许可以。”
【“如果有你的帮助，也许可以。”】
“！”
学姐的意思是……可以为了我违反校规？
陈晓嫒的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感动，但深处依然滋生出了点点违和感。
从见到零开始，她给我的印象就是有些强势，十分维护学校规定的学生会学姐。
可是只要碰到关于我的事情，学姐都会说出有些暧昧的、似乎可以挑战规则，放弃原则的话语。
为什么会这样？
比起“我很优秀”“我很吸引人”，明显是“学姐别有目的”更有可能呢。
比如……为了母亲的钱或者偿还人情。
晓嫒刚想追问，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隐约的骚动。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同学们已经排好队准备出发了，只好朝学姐歉意地笑了笑，重新跑向新生们的队伍。
学姐是自由的，当然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多想无益，让我先完成军训，然后再找机会认真谈谈吧。
陈晓嫒轻吸一口气，混进队伍中缓缓向前走。
她本来站在偏后的位置，不过走着走着就自然而然地被同学们簇拥到了队伍前方。
新生们严格意义上还没有分班，所以一整个年级都得同时参加军训。
陈晓嫒注意到队伍附近的人都挺眼熟，可能他们这些被分配到同一辆车上的人，以后也会被分到同一个班级？
游乐园园区比较大，有至少三、四波学生在更远的地方徘徊。
助教在跟了一段路后提前离队，说会在车上等大家平安归来。
现在有人帮邢书遥推着轮椅落在最后，由他提醒大家不要偏离队伍，早点前往剧本杀场馆。
陈晓嫒压低声音问旁边的林琅：“我们先去玩剧本杀？那其他人准备去哪里呀？”
林琅小声回答：“为了游戏体验，一次最多进去十几个人，其他人得留在外面负责协助。”
【“信物只有一个，最多保留十几个人的记忆和能力，所以其他人要在外面守护和协助。”】
场馆空间有限所以一次性只能接待十几位玩家，这个很好理解。
可是陈晓嫒不知道什么样的情况才需要“在外面协助”。
难道军训中还附带提问环节，限制场外提问？还是说会和叠罗汉一样，有测试配合程度的小游戏？完全无法想象这次军训到底有什么内容。
陈晓嫒警觉地看向两边。
有了学姐的前车之鉴，她有意识地检查起行道树和花坛来，生怕里面藏着摄像头或者打分的老师。
就在她盯着灌木后面模糊的黑影，怀疑里面真的藏了人时，邢书遥扶着轮椅滑了过来。
“陈同学，我们要开始了。”
他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这次任务我想麻烦你一起参加。其实能够参与游戏的人数很有限，我必须挑选擅长解密的人选。”
【“这次任务也必须借助你的力量。因为异常区域中的异常远多于参与作战的人类，所以我想让你使用归零压制异常的能力。”】
青年一字一顿地问：“陈同学，我知道你可能不太习惯和大家一起行动。可是哪怕是强迫，我也真的很希望让你融入这个集体，所以……”
【“陈同学，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理解我说的话。可是哪怕是蒙骗，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我也只能这么做，所以……”】
“可以吗？”
【“对不起。”】
邢书遥坐在椅子上伸出手，双眼闪烁着些微光点。
而少女站在缭绕的雾气之外，踩着一地辉光向他走来。
“这次游戏的结果对大家很重要吧？”
陈晓嫒言笑晏晏，愉快的音符在大家耳边弹跳。“我会努力的！”
第53章 对戏
“我会努力的！”
陈晓嫒捂着自己的心脏，用微笑掩饰巨大的压力：这种情况我怎么能说不行嘛。
邢同学说话的时候，其他同学也在专注的听。所以他的话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这个集体的意思。
我想过的“普通大学生活”，是那种能和同学们相处融洽，在和平的氛围中学到很多东西，交到几个朋友的“普通生活”。
陈晓嫒在担忧中迈开步伐，跟着大家一起向前走，心里还想到了开学时发放的《学生介绍册》。
因为那本小册子，所有人都知道了我的成绩和体质并不优异，连特长也很少。
现在大家愿意给我一个表现自我，成功融入的契机，我当然不能放过。
哒哒、哒哒、啪嗒。
前面的脚步声慢了下来，目的地到了。
陈晓嫒仰头看向那座比鬼屋别墅还要豪华的大型剧本杀庄园，心跳咚咚加速。
想法很完美，可是——我真的擅长剧本杀解密吗？
我对解密的了解仅止于侦探小说，在蓝星上也跑过几次网团，可是这和线下剧本杀根本是两回事。
她面色苍白地捂住脸：死了死了要死了，这种机会不是好抓的呀！万一我在游戏过程中表现太差拖了全班后腿……后果完全不堪设想。
“那个，邢同学。”
陈晓嫒鼓起勇气，准备坦白：假如名额真的那么宝贵，还是留给更有把握的同学吧。
老师在出发前强调过好几次“宝藏非常重要”，她恐怕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同学，你稍等。”
“？”
邢书遥忽然压低声音，转动轮椅往后挪了挪。因为他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陈晓嫒也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往后退。
剧本杀场馆是一座巨型庄园，因为有园林和复合结构所以看不出具体有多大，但陈晓嫒粗略估计，至少有养母在长河市居住的庄园那么大。
他们顺着庄园的围墙往后绕，从正大门绕到一扇侧门处才停下。
“就是这儿，麻烦你往那边站一站。”
邢书遥凝神细看，只要陈晓嫒靠近，旁边的灰黑色物质就会快速消退。
正门口的黑气浓到惊人，陈同学靠过去只能维持大概半径3米的安全范围。侧门的危险性明显更低，陈同学可以维持半径5米的安全范围。
他不知道这个空白的安全范围具体有什么效果，但值得一试。
邢书遥从同学当中点出三个人。
“杨乐乐、赵正义、钱小美，你们先出来一下，站到门口——对，在左侧立柱那边。”
这三个人的能力很适合用来试探规则。
赵正义负责吸引怪物的火力，杨乐乐的超能力可以缚住异常，钱小美的位移则非常灵活且优先级高，可以在极端情况下硬保一手。
三人立刻按照邢书遥的指示走到指定位置，距离异常区域还有两三步远。
“林琅、郑璐、林小雨，你们三位离陈晓嫒更近一点。”
林琅和郑璐是陈同学的舍友，应该更擅长打配合。林小雨是唯一的预言者，绝对不容有失。
邢书遥特意提醒：“陈同学，林小雨就拜托你了。”
“好！”陈晓嫒连忙拉住盲眼女孩的手，随后忽然有点疑问：不对啊，你都说了名额宝贵，让我加入也就算了。林小雨她眼睛看不见，你们指望她来解密？
邢书遥的轮椅压在了中线上，他坐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仔细观察黑色物质的流向：大部分黑色都集中在异常区域内，里面的辐射能过于强大，他无法从外面直接观测。
“好了，各位开始吧。”
邢书遥将轮椅往后摇了两下，接着让郑秀丽把信物徽章交给赵正义。
赵正义掂了掂扑克大小的金属牌，慢慢握在手里。他按照学校的指示在心中默念【我要取回宝藏，我要取回宝藏，让我保留我的超能力，让我保留我的记忆……】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脑子没有变清醒，掌心也没有发烫。
赵正义有些疑惑，不过奇物生效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起效时就是没啥反应。
他拿着镶嵌太阳符号的金属铜牌朝正前方走去，异常地域的诡异之力在他眼前缓缓涌动，勾勒出【门】的形状。
一道充满旧时代风格的红木大门缓缓浮现，上面贴着略显斑驳的对联。
白色对联在赵正义接近时迅速染红，连斑驳的破损也在不断消失，转变为光滑而崭新的样子。
等赵正义走到红木大门前，用右手拎起古铜色门环时，对联彻底消失，倒是台阶左侧多了一座无头的石狮子。
咚咚，咚咚咚。
赵正义扣响了大门。
吱悠——红木大门咧开一条缝隙，从里面漏出一只猩红的眼睛。
“谁？”眼珠在黑暗中翻滚。
“是我。”我是正义啊，贝叔你不记得了吗。
赵正义脑子里准备好的话忽然一空。
学校——教会——他们都让我怎么说来着？
只要、只要手中捧着信物，我自然会明白……赵正义瞳孔发散，捧着铁片掀动嘴唇：“啊、我、阿巴、啊……”
“……”
门后顿时多了一颗眼珠，两颗眼球上下漂移，明明没有眼皮，却勾勒出【怀疑】的动作。
“你…是生面孔。”
一个声音从门口走近，走得更近，一直延伸到赵正义的耳朵里。
“我、我。”
大门缓缓推开，一只枯瘦的胳膊从里面探了出来，按到了赵正义的肩膀上。
两颗眼球一左一右绕在他脸上。“我不认识你，生面孔，你是谁？”
“我叫……”赵正义心脏刺痛，痛觉唤醒了一部分意识。
他心道不好得赶紧脱身，准备抬起胳膊抡对方一下狠的顺便提醒提醒同伴。
然而石头般冷硬的手指已经掐进了血肉，怪物在他耳边嗡嗡低吼：“你——不是——少爷。骗子！想来骗钱、骗取老爷遗物的骗子！我要杀了你——”
不不不，我不想死！
恐惧与不解在心中翻涌，赵正义的超能力在此刻停滞。
他想解释更想逃跑：人呢，大家呢，我的同伴在哪里？！搞错了、有什么东西搞错了，救我，谁来救救我！！
踏踏，啪嗒。
一双鞋子轻轻停在了他身后，她说。
……
“贝大叔，是我。不认识了吗～？”
陈晓嫒接过赵正义手中的牌子，像腰牌一样朝工作人员挥了一下。
她看上去在笑，其实心里紧张得都要裂开了：工作人员太敬业了，一开场就要对着飙戏。
可是赵正义社恐发作，大家为什么要推我救场啊，我又没有表演经验！现在纯纯是拗不过同学们的恳求，只好赶鸭子上架。
“……”
工作人员好像也被她的反应弄懵了，痴痴地伸出两只手，在虚空中晃了晃。
不愧是专业演员，中年人的两颗眼睛很快就从浑浊变得清澈，仿佛真的是一位麻木的老管家看见了他留学十年终于归来的大小姐。
“五、五小姐？！”
贝叔激动得发抖，又摩挲着手指不敢触碰小姐的手背。
他弓起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您终于回来了，五小姐。”
“啊～是呢。”
陈晓嫒尴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为了尊重对方的职业素养，她收起铁牌后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更加甜腻的语气：“那我就带他们进去咯？哦吼吼。”
“是。”
贝叔直起身子，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群，微微皱起眉头。“小姐，您这次…怎么买了这么多佣人回来？”
“啊、那是。”陈晓嫒愣了一下，没办法啊，这不是军训吗？
对方果然很快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哦…我懂了。小姐果然聪慧，那些人老爷刚去就、真不是个玩意儿，是得多提防些。”
“嗯哼哼，是吧。”
陈晓嫒尬笑着往里走，给同学们比了个“跟上”的手势。
这场剧本杀一次性接待15-20位玩家，邢书遥他们在短暂的商量后走出了15个人，加上她和赵正义一共17位。
同学们默默站在身后，她也禁不住挺起胸膛跨入门槛，叮叮当当往里走。
一股略带腐朽的香味扑面而来，陈晓嫒咳嗽两声，在贝叔“小姐回来了，快为小姐更衣”的呼声中走向一间厢房。
两位梳着小发髻的绿裙少女从厢房里走出来。
她们迈着小碎步低眉顺耳地扶住了晓嫒的手，像旧时代丫鬟那样托着她往里走。
陈晓嫒忍不住往回看了眼：贝叔微笑地站在院子里朝她行礼，而同学们则被不同的工作人员拽着往旁边走，想必也是去更换演出服的。
大家加油！
晓嫒稍微捏了把汗，跟着丫鬟们踏进厢房。
她一进门就眼前一亮：好雅致的陈设！
茶几和拔步床将黄花梨的质感仿造得惟妙惟肖，梳妆台上细细雕刻着花鸟鱼虫。
化妆盒套组干脆就是一盒腊梅盆景，枝头上的小喜鹊叼着一朵蝉，那蝉儿的翅膀轻薄透明，仿佛随风一晃就能知了知了地叫起来。
陈晓嫒战战兢兢地坐到凳子上，连凳子上搁着的坐垫都是刺绣的。
也许是机械纺织，可看那片片花瓣鲜妍可爱的模样，价格想必也不会便宜。
她坐下来抬头一看，赶紧对着镜子左右扭头：好家伙，真的是铜镜啊！
不是水银贴玻璃，而是古早时代剧里专门用铜打磨的镜面。真真是光可鉴人，连脸上的些微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剧组真是太有钱了，难道剧本杀布景不需要考虑节约成本的么？电影里也只有拍女主特写时才用得到这种精度的道具吧？
沙沙，沙沙。
丫鬟们缓步上前，轻盈地打开盒盖，拿出一盒盒香膏、香粉与唇脂，还有一只玻璃瓶装的香水。
看到她们摆什锦攒盒的阵仗，晓嫒连连摆手：“哎～不用那么麻烦，我素淡点就好。”
她灵机一动，强调说：“老…爹才刚走，我也别换什么华丽的裙子了，红的黄的都不合适！”
“是。”
两位丫鬟低声回应，膝盖压了一压。
她们灵巧地为她梳妆，在宽敞雅致的厢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捧起一条毛巾，换一盆水，硬是走出了一整个化妆小组的效率。
陈晓嫒僵硬地坐在凳子上，像一只瓷娃娃一样任她们施为。
这里的化妆工具过于还原了，连小刷子的质感都不像塑料。
她可不敢随便乱动，万一砸掉一只某某牌特制的粉盒、香水……赔钱不要紧，被工作人员向学校打小报告扣分就玩球了。
终于，经过大半小时的梳妆打扮，两位丫鬟总算躬身后退。
陈晓嫒慢吞吞地站起身，对着镜子略转半圈。
她的长发被细密地梳起，也没有编大辫子或者很古风的垂马髻，而是切合人设地弄了一种带卷的盘发，背在后面有种民国闺秀的气质。
妆容是清淡典雅那一款，配合新换上的长裙就更有清冷感了。
裙子从形制上与旗袍和汉服都有相近的地方，由于颜色是玉白色而且装饰浅淡，所以整体看上去更像现代连衣裙，行走起来十分轻便。
陈晓嫒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工作人员还是懂的，穿太拘束可没办法解密，穿这身才好满庄园到处溜达嘛。
吱呀——咚咚
有人推开门，用手指敲了敲门框。
陈晓嫒一回头，发现是一位清隽的男子。
这个人一身鸦青色长袍，手里捏了把纸扇，放诞不羁地斜靠在门边。
“五妹妹。”
男人的嗓音甜丝丝的，他将纸扇啪地打开，如展示般晃动扇面。
上面画了很多飞禽走兽，尤其是一条黑色蛇痕最为显眼。
这么快就有人来对戏了？不是同学，所以是工作人员咯？
“哥？”
陈晓嫒试探着看向他。
而他也注意到她观察黑蛇的眼神，满意一笑：“哥问你一件事，你……还记得多少？”
扇面在他们之间游走，啪地敲在了桌边上，黑蛇向上。
“你，是我的同伴么？”
男人端详着少女的表情。
第54章 兵分两路
“我们～当然是同伴呀！”
陈晓嫒立刻明白了眼下的情况：既然剧本里的主要人物是老爷的子女和妻妾，那么游戏的第一天肯定有结盟环节。
玩家必须选择一方成为盟友，才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开展合作，把其他竞争者淘汰掉。
虽然不知道这位哥哥有些什么剧情，不过既然是送上门的，最好先敷衍一下。
反正他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又不是一起军训的同学，迟早要“背叛”的。
“很好。”
男人很满意她的回答，将扇子收回袖子里。
他信手拉来一只凳子，和陈晓嫒相对而坐。
“五妹妹，不是二哥不信任你，只是这里……”男人点了点耳朵又用手指虚指一下墙壁。
“明白！”
陈晓嫒信服地点点头，隔墙有耳嘛。游戏本身就重解密，又和学生们的学分挂钩，没有监控才怪呢。
“不愧是我聪慧的妹妹。”
二哥轻声嘱咐道：“你要知道，有贼人盯上了爹的遗物，他们已经进到家里来啦。”
陈晓嫒心里一惊， 第一反应是在说自己。
可是学生作为解密方，不至于有什么“山贼”“海盗”“替换身份的绑架犯”之类的额外设定吧？扮演难度太高了。
好在二哥很上道，并没有打哑谜。
他捻起一只化妆盒，在桌子上过了一圈。“这么多盒子放在一起，还不得碰碎一两个？那香粉可就只能用一个来装了。”
我懂！
晓嫒用力点头，不就是那种“第二天死掉一个人，大家被召集到一起开大会审判凶手”的经典桥段嘛！
剧本上没明着说，老师们只强调“拿到宝藏加学分”。
但是剧本杀的演员们可是专业的，人家既然编排了这么一套戏，想获得老爷的宝藏肯定也有一条官方套路。
从逻辑上来想，想要快速继承遗产，要么说服所有继承人，要么干掉所有继承人。
这本剧本的宝藏只有一份，注定只有一个胜利者。要走说服线不能让出宝藏，肯定是和同学们分工合作，完成一个个继承者发布的任务。
至于竞争线——现实世界又没法鲨人，肯定是要通过各种方法证明其他继承人“不配获得宝藏”。
找到凶手、栽赃陷害、探索情报……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看到“五妹妹”心里明白，二哥便抿唇而笑，耐心地嘱咐道：“听说你也带了不少人进来？最棘手的那个交给我，剩下的你尽力而为。”
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写了个“一”字，接着用扇子用力往下一划，做出砍杀的动作。
陈晓嫒恍然，这位二哥和大哥是敌人，他希望我去牵制剩下的继承人？
虽然超游思想不太好，但为了帮同学们拿到学分，晓嫒还是跳出剧本，开始从创作者的角度思考这件事。
二哥是第一个找我结盟的人，他说大哥是最强的，所以大哥和二哥都不像“受害者”，他们之间存在“凶手”的可能性很高。
而我所扮演的五妹妹如果想独吞遗产，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大哥拼掉二哥，并且在他们火并的时候把其他继承人推出去挡刀。
而且听二哥的意思，仆人当中混进了不少“贼人”，也有很多被他买通了。所以扮演仆人的工作人员也不能相信，我们这群学生必须抱团才能赢！
她想了一圈，发现二哥正盯着自己，连忙舞着手帕打包票。“行～您就放心吧。我特意带了这么多能人，就是想让这里热闹热闹呢。”
“好、好！有勇气。”
二哥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背着手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身提醒：“有三个地方千万不要去，很危险。第一。地下室。第二。祠堂……”
俊俏的男子抬起第三根手指，拖长声音：“第三，花园里的井，千万不要打开，听到了吗？”
好哥哥！
果然工作人员也在担心我们解不开谜底，直球塞提示啊！
陈晓嫒感动莫名，就像体育考试时看到老师悄悄把立定跳远的标尺往里踢。眼前这位二哥就差拿起红笔给地图上画三个圈，表示“这里有问题，快去调查”了。
喂饭不咽罪该万死，晓嫒笑得春光灿烂：“知道啦，多谢多谢！”
她故意双拳合抱，做了个抱拳礼。
二哥嗤笑一声快步往外走，他背过身体的时候，后脖颈上忽然漏出一截细绳。
陈晓嫒瞪眼细看，发现绳子末端牵着一只比拇指大一圈的布娃娃，随着二哥的走动一摇一摆。
“等。”她刚想提醒又很快收回手，任由这位演员消失在门外。
那只布娃娃应该是某种游戏道具，会在后面的环节用到吧。现在指出来就脱戏了，不太礼貌。
陈晓嫒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没碰到其他人过来打扰，看来厢房这个时间段已经没有其他剧情了。
她心里想着不能继续摆烂，就悄悄咪咪地站在门口往外看：群演们不知道跑到哪里了，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几棵枣树和柳树随风摇曳。
同学们应该在不同的房间调查、做任务，先去哪里比较好呢……诶，哪个是谁？
晓嫒在风中扬起脸，看向庭院巨柳下静静打坐的青年：他闭目养神，像道士一样盘坐在树下，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唔。
她眯起眼：这位青年的脖子后面，也挂着一只布娃娃。
这娃娃的穿着打扮和他一样，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规则呢？
陈晓嫒环视四周，没看到其他人，旋即轻轻踏出左脚。
……
叮铃铃。
风铃？不，这是辐射在划动耳膜。
邢书遥在雾气中慢慢睁开眼，他刚刚被两位高大的同学挡在身后，距离陈同学也足够近，所以暂且保留了不少记忆。
我记得我是学校的学生，来这里是为了执行任务为教会获取能源石，但是——
邢书遥闭上眼，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记忆正在快速消失。
因为陈晓嫒不在这里，所以规则和辐射会很快消磨完我们的意识，让我们被角色彻底覆盖，最多残留一点特殊的灵感。
我的角色是【奴仆】，能够在【庄园内】大部分区域自由行走。
邢书遥重新睁开眼，观察四周的色块：颜色姑且还是相对安全的灰白参半。他现在可以使用双腿行走，代价是超能力视野变得非常狭窄。
他身边还剩下七、八位同伴，其他人都被异常中的角色带走了。大家各有各的任务，无法同时进行自由探索。
叮——
他们换了一身布衣短打，随身的帕斯特测定仪自然没了，还好身为超能力者的直觉还在！
针刺般的疼痛感从血肉炸到皮肤，包括邢书遥在内的所有人齐齐后退。
呼哧！
一道鞭影和赵正义的影子交错而过，瞬间削去一缕头发。
“唔！”赵正义被钱小美拽回一大截，所有人都看清了“挥鞭”的东西。
那是一颗巨大的柳树，树干正中间镶嵌着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刚刚的鞭影是柳树枝条与赤红发丝交缠而成的攻击！
“正义，小美，快后退！”
邢书遥话音刚落，一男一女两位同伴便从相反的方向之字形迂回，成功退到了庭院外。
簌簌，簌簌簌。
人头牵连的发丝沾满了不明液体，就像蚯蚓血管一样徐徐鼓动。
大家的脸色愈加凝重。
毕竟这是一块会不断重置【区域内时间】的异常区域，只要【剧本】没有被突破，死在里面的人就会在核心的驱动下永困轮回。
谁也不知道被这个怪物杀死、化作柳树的养料后，精神体会不会还被拘禁在树干内，继续饱受折磨。
他们知道的唯有一点，这只怪物盘踞在通往正厅的必经之路上，要是不从这条路突破，就只能冒更大的风险从围墙上踏过去了！
啧。
赵正义绷紧肌肉，小声询问：“要不让我和小美再冲一次？我们的机动速度算快的。要是没有成功，大家就集中火力烧树干？”
邢书遥暂时无法回答，这样的选择实在太冒进了。
可是他们的记忆都在不断消磨，要是不能在第一天获得尽可能多的进展，等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大家可能都会变成剧本中的角色，再难脱困。
怎么办——他看着庭院中的大树，思绪高速运转。
综合考虑身边几位同伴的能力，最乐观的情况下我们也要付出1-2条人命才能抹除这只异怪。
看它的着装应该是“主人”角色，击杀它既可能直接获得重要的线索，也可能激怒剧本幕后的东西。
思前想后，邢书遥终于下定决心。
“正义，你先……”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郑璐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指向正前方，示意大家先别忙着动手。
沙沙、沙沙。
一双绣鞋从迷雾中走出，踩在飘零的柳叶上发出咔嚓细响。
那是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裙的美人，笑容腼腆而温婉。
大家被她宁静的气质震慑，几秒后才从那发着光的浅淡妆容中看出端倪。
“陈……同学？”
同学们屏住呼吸，看着陈晓嫒徐徐走向人头柳树。
她莲步轻摇，在人头前驻足几秒又偏转身体，向着树的侧面走去。
少女的脚不止一次踩到根须与发丝，但是那些赤红、深黑的污浊根本无法沾染她的裙摆，触之即溃。
沙沙——风愈发急了，吹起柳树铺天盖地的枝条，仿佛要抽穿她稚嫩的皮肤。
然而晓嫒已经走到了它身后，她轻轻半蹲下来，一只手摸向人头的后颈。
噼啪
没有人看清她做了什么，只有邢书遥和郑璐看到她从异怪“背后”抽出了一条线，清脆地掰断。
轰隆隆……一连串崩塌的声音在精神层面回响，只一秒便重归平静。
陈晓嫒明媚又羞涩地笑了笑，她将线头收进自己的袖子里，踮起脚看了看周围。
大家一直躲在庭院外没有吱声。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陈晓嫒已经结束眺望，飘飘然晃到了其他院子，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邢书遥眯起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陈同学那一招很像看破了异怪的弱点，然后直接切断它与异常核心的联系。
如果真是这样，这种直指本质的能力在异常区域内简直强大到难以言喻。
“…各位”
久久的沉默后，邢书遥转向各位同伴，眼神中迸发出希望的火光：“陈同学向着正厅去了，林琅郑璐，你们也去帮忙，没出事就以旁观为主。我们其他人往右边探索，协助她探明仆人群体！”
“好。”
“ok。”
大家兵分两路，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
太好了，不用再怕什么永恒折磨了。
即使我牺牲在这里，你也一定能破坏剧本，释放我们的灵魂！
第55章 赴宴
陈晓嫒拿到布娃娃，悄咪咪塞到自己的袖子里。
偷～当然不算偷啦。
这只布娃娃显然是游戏里的得分道具，为了大家的学分，我在剧情里拼命拿道具也很合理吧？
而且这位工作人员故意一个人大大咧咧地躺在这里给我看后脑勺，不就是在提示玩家“快点拿”吗？
现在不拿，以后说不定就得做一些“生吞药用蟑螂”的恶心小游戏才能拿到了。
周围指不定藏了多少摄像头，把玩家纠结的样子也录下来。
万一开学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复盘课程，一放视频，大家发现你连送分题都能漏，那还得不在心里给你邦邦两拳。
晓嫒贼眉鼠眼地往左边一闪，溜达到旁边的院子里才敢回头看。
工作人员还躺在树下一动不动，周围静悄悄的，看来这个院子的任务暂时完成了，接下来去哪里比较好？
她顺着院落往前走，忽然看到一队工作人员排队路过。
他们每个人都化着全套妆容，有人在脸上涂抹油彩，有人头顶类似工艺陶罐的装饰。演员们小幅度扭动身体，一边走一边挥动手中的黑色油布。
这条油布非常长，最前、最后的人拎着头和尾，其他人提着中间段的边缘，像舞狮子一样转着身体往前走。
我触发特殊任务了？
陈晓嫒在原地看了会儿，等最后一位舞者走上回廊，她也悄悄跟在后面。
周围响起叮叮咚咚的音乐，似乎有隐藏的音响在播放bgm。
舞者们好像注意到了她的追逐，行走的速度逐渐变成小跑，最后消失在一段假山中间。
人呢？
陈晓嫒三步两步赶过去，假山上全是苔藓，根本看不到脚印痕迹。
他们这么一大群人特意走到这里，肯定有暗道或者提示！
她蹲下来摸索了一会儿，顾不上草地有没有虫子，在泥泞中摸索了一会儿，还真摸到了一些凸起。
“这个是……”
陈晓嫒用手指抠了一会儿，轻松地剥开浅层的泥土，剥出了一层奇怪的红色图案。
图案是用碎石子拼凑出来的，质感和色泽很像朱砂，摸上去还偏软。
好家伙，把线索隐藏在地底下呀。
晓嫒看着这块大概1米见方的红色图案陷入沉思：她又没学过密码学或者民俗学，对特殊纹路一窍不通。
这个世界的外语巨难学又不是必修课，她高中时当然没有选修。
要不——试试看网络搜索？
想到这里，陈晓嫒用纸巾擦擦手，然后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自从上次忘带手机和辛娜雅一起摔下楼，她现在去哪里都先检查手机在不在。
屏幕上很快出现一张完整的照片，可当她打开搜索软件，才发现这破引擎居然没有识图功能。
好麻烦！
陈晓嫒开始搜索【剧本杀】【如何破译图案密码】【特殊纹章】之类的关键词，结果当然一无所获。
赤星网络的交流度太低了，很多讯息都只在封闭的论坛里流通，她平时又不关注相关信息，根本什么都搜不到。
陈晓嫒的眼神开始瞟向角落一个【赚了么】app。
这个app有点类似蓝星的某宝＋咸鱼，会有很多人挂委托和接委托，售卖各种东西。
她上高中时根本用不着在上面买什么东西，都是接一些实践课顺路的委托。
比如“帮病人去医院拿个药”“需求某某野外植物”和“手机落在电影院，谁帮我去拿一下”这种跑腿的活。
平台的流量还是蛮大的，我要不要把这张图挂上去，问问大家解密谜底？
她刚编辑好帖子又赶紧删除：不行不行，现在可是在军训。虽然老师没说不可以咨询场外，但是考试一般都默认闭卷。
而且直接在赚了么平台发布委托，肯定会被老师发现的。
就算不违规，要是教授他们注意到这件事又是我做的，肯定会对我有意见，觉得“这个学生是不是太会惹事了？”吧。
陈晓嫒纠结了一会儿，决定——求助网友！
小暖她一天到晚网上冲浪，说不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实在不行就回去找邢书遥他们，我们班的同学各个都是人才。
【小爱：小暖，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爱：【图片】】
【小爱：我在剧本杀场地里解密呢，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谜题的意思是什么呀？】
滴滴。
【小暖：立刻把这些石头破坏掉。】？
破坏了还怎么解密？
晓嫒刚想问，小暖就仔细解释起来。
【小暖：其实这些石头拼凑出的讯息很简单，你可以理解成——请把这里打扫干净，拿出下面的东西。】
【小暖：所以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把所有类似的图案全部清理干净。】
【小暖：别担心，清理完后底下应该会有一件纪念品，把那个收起来就好。】
要是别人～比如岚姐发这样的信息，晓嫒多少会有些怀疑。
不过小暖从来不乱开玩笑，她决定先相信一下。
陈晓嫒做贼一样左右看看，确定附近没有别的工作人员看到才捡起一块比较大的石头，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挖。
朱砂石构筑的图案很快就被挖成东一块西一块狗啃一样的土坑，土里溢出一些破碎的蘑菇和黏土，颜色越来越深。
陈晓嫒挖着挖着，终于听到铛铛一声。
底下真的有东西！
她欣喜地伸出手掏了掏，从泥土里盘出一块红白交杂的鹅卵石。
陈晓嫒连忙跑到附近的池塘边哗啦哗啦冲水，把手和鹅卵石全部洗得干干净净。
她用手帕包住鹅卵石，和布娃娃放在一起咔咔拍照。
【小爱：谢谢！原来真的有加分道具。】
【小爱：你以前玩过类似的剧本杀吧？嘿嘿，能不能剧透一下～？】
【小暖：确实见过很多。】
【小暖：你不用担心，这些设计对你来说挺死板的。】
【小暖：要是不知道如何破解，就尽可能多拿道具。】
【小暖：这些都是底层规则，工作人员拿你没办法的。】
【小爱：啾咪谢谢～】
陈晓嫒mua～得香了手机一口，愉快地站起身子。
她看了眼天空，这才发现舞者们手拿黑色油布的用意：
周围的树梢挂满了灰色和黑色的塑料布，他们是想用这样的手段在下午塑造出夜晚黑漆漆的意境吧，还挺费人工的。
不管了～接下来去哪里拿分呢？比起解密，我更适合简单粗暴获得加分的方式！
陈晓嫒跃跃欲试地环视周围，立刻注意到这里最显眼的建筑物：附带高高楼阁的红木主屋。
里面有宽敞的正厅，是主角们开会、聚餐、开展大多数剧情的地方。
好漂亮的古风建筑……我扮演的既然是五小姐，回来后拜见各位长辈、兄长也很合理吧。
她不自觉地迈开腿，向着主屋走去。
……
我叫徐蛇，今年三十二岁，表面身份是徐府二公子。翩翩君子，能言善道，喜欢绘画和养鸟。而我的实际身份是——山贼？侍奉神的山贼？
啪。
徐蛇收起折扇，又轻轻舒展扇面，仔细端详上面的黑蛇纹路。
我的记忆越来越浅、越来越混乱了。
从我混进徐府应该没过太久，但是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徐蛇——或者曾叫其他名字的我，就会彻底变成一位山贼，或是真正的徐二公子了。
而在座的各位，到底有几位是和我一样的人？
徐蛇借着扇面的掩饰向里看，首先是坐在上首的徐大哥徐佩。
此人身高八尺有余，面色红润，眉眼之间颇为正气——唯有他绝不是同伴。
徐佩和整个府邸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应该就是守宝人没错。所以他不论经过多少天都不会产生任何变化，依然能声如洪钟，办事四平八稳。
接着是和大哥隔了一段距离的三太太。
她是“老爷”最后扶正的遗孀，因为没有子女的缘故，在诸位成年的少爷小姐面前似乎说不上话。
不过下人们全是三太太在管理，实际上是宅邸内颇为不得了的存在。
七姨太抱着四岁的小少爷站在三太太背后，她是没有权利上桌的，总是一副低眉顺耳的样子。
左边空着的位置属于徐三少爷徐树。他使得一手好鞭术，疑似和三太太有什么首尾。
这个人平素不和人抱团，总是独来独往，行动之间颇有些可疑。
四少爷……也许是四小姐？总之那个位置和“老五”一样，多半属于我的同伴，或者立场和我类似的人。
可惜前一位四少爷在几天前去世了，还不得填补。
想到这里，徐蛇痛苦地捏了捏眉心：我的记忆肯定出了很大的纰漏，尤其是关于时间的流逝感。
我对很多事情都会产生特殊的预感，到底是“过去了好多天”还是“重复了好多次”？
“二弟，你怎么不吃啊？”
徐蛇振作精神，收起折扇去摸筷子：“晌午酒喝多了，头晕，有点儿犯恶心。”
他笑眯眯地夹起两根筷子，从盘子里戳了一小片面牛肉，用极其缓慢的动作往嘴里塞。
桌面上的饭菜萦绕着丝丝黑气，任谁看到都知道吃下去会出问题。
徐蛇细细咀嚼，素牛肉的口感比普通米饭还不如，而且很刺舌头，像菠萝一样腐蚀着舌苔。真不知道这面做的素肉怎么这么难吃。
他用眼角余光观察几位“亲属”，他们也吃得不怎么香甜，暂时分不出谁是同伴。
叮铃～
门口的珠链叮当作响，小丫鬟用竹竿挑起一边，脆生生地喊道：“五小姐来啦～”
一位月白色衣衫的少女从门帘后走出，她嘴角噙着笑，可谁也没有注意那抹笑。
因为她水葱似的双手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浓稠的血气缭绕在指尖与指腹处，在行走间不断消散。
第56章 二杀
徐蛇有些恍惚地看着陈晓嫒的手指：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给人的感觉如此危险，可气质又安然恬静。
就像她的手指，被血气缭绕却并不沾染血渍，反而干干净净的。
五妹妹……五妹妹在“我”的记忆里是怎么样的人？
她叫陈晓嫒。
姓陈？在徐府里姓陈，却又是老爷正正经经的亲生女。所以是过继……还是二夫人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陈晓嫒这个名字好熟悉。
废话，当然熟悉，她可是我妹妹。
咔哒。
丫鬟拉开凳子，五小姐优雅地坐到位置上，朝众人莞尔：“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了？我可以吃吗。”
“想吃就吃。”大哥冷淡地应了一句，挑起筷子夹了一口豆芽鱼。
他是霸道惯了，哪怕是豆芽做的素斋也硬是夹走了“鱼头”位置的鱼脸肉，搞得好好一道菜凹下去一大块。
看到哥哥先动手，五小姐也不遑多让。
她那纤纤玉指捻起一双玉箸，轻快地夹起几片菜叶。青菜一入口，少女紫蒙蒙的眼珠顿时一亮，紧接着伸向旁边的素肉圆。
看来面筋也很合她的口味，五小姐似乎半点不怕吃多了出事，直接拿起汤勺舀了一大勺豆腐羹，和旁边的玉米粒拌在一起，搅合搅合往嘴里塞。
徐蛇看呆了：这位妹妹身上到底背了几重神眷？吃起来半点都不带怕的。
要么是和吞噬有关的超能力，要么经过特殊改造。不然连吞带咽这么多辐射物，身体早就出现畸形异变了！
……
玉米好新鲜！
这滋味美得让陈晓嫒眯起眼：相比之下，学校食堂的饭菜实在太不注重色香味了。
虽然肉有肉、菜有菜，可是大部分主食都被打成泥状，和脱水素菜压在一起搞成能量棒和压缩饼干，哪有面前这些加了足量调味料的小菜香呢。
她细细品味着嘴里的豆腐羹，忽然注意到二哥投来的震惊目光，好像在说“小妹妹你啥玩意，我们这里是剧本杀不是饭店，差不多得了。”
也对，这里是其中一个场景，大家还在等我对戏呢。要吃也不急着现在吃，等过完剧情肯定会把饭菜送到房间里的。
陈晓嫒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的碗筷。
她清了清嗓子，刚想找个话题切入剧情，询问下一阶段的任务，忽然听到咚框一声巨响！
一位素裙丫鬟撞开大门，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主子们面前，砰砰磕头：“不好啦不好啦！大事不好——”
大哥一拍桌子站起来，恨得咬牙切齿：“说人话！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那口井炸了吗！”
“是三少、三少……三少爷他、他死啦！”丫鬟噗通一声趴到地上。
“什么？！”
众人神色各异，大哥目眦欲裂地指着她问：“死在哪儿？是谁杀了我三弟！！”
“呜呜……在庭院里，前面那个庭院，我去那儿打扫才看见的。”
丫鬟卷着袖子哭成个泪人，抽抽噎噎地说：“三少爷靠着大树一动不动，连气儿都没有啦——哇呀——不知道，我没看到其他人呀——”
丫鬟一唱三叹地在石板上磕头，看得陈晓嫒叹为观止：好演技！额头都碰红了。那是人造血吧，扮演成本真高啊。
她看着眼前这幕剧情，脑子里转得飞快。
剧本杀，剧本杀，剧本里的杀人案终于来了。
第一个受害者是三少爷，大哥他们在这里吃饭，貌似有不在场证明。不过凶手总是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在场的诸位都有嫌疑。
等等！
晓嫒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最后一个见到三少爷的人——是我。
所以我取娃娃时碰到的三少爷已经是“死人”了？等一等，我取走了布娃娃……难道布娃娃代表了某个角色的性命？
陈晓嫒越想越心虚，剧本杀游戏里当然不能真的杀死玩家或者工作人员。
所以她一开始就认为玩家不可能是凶手也不可能是被害者，应该会扮演破案的侦探或者被陷害的角色。
可是如果游戏里用布娃娃去替代人命，那么主要角色里除了学生扮演的老五，其他所有人都是可以被杀害的。
而且老五也可以成为凶手，极大地增加了游戏的可玩性。
陈晓嫒趁机扫视一眼桌上的诸位主要角色，发现每位主要角色脖子后面果然都挂着一只布娃娃。
恐怕这些娃娃真的代表着“人命”，所以杀害三少爷的凶手——
就是我。
陈晓嫒沉下心，她立刻意识到一件事：所以最快、最稳的通关方式，是把眼前这群人……
全。杀。了。
……
在事情发生的同一时间，徐蛇也立刻转动脖子，仔细观察桌上每位亲属的表情。
大哥是勃然大怒，他本就十分易怒，老爷死后成为了家里的绝对权威。不管是谁杀死了三弟，大哥都会发怒。
哪怕三弟是大哥杀死的，他顶着这张脸想装出生气的样子也很简单。
三太太抿着嘴，她应该是不想被人看出心情。身后的七姨太低着头，小少爷盯着丫鬟的脸哈哈笑。
这三个人是一组的，多少有点可疑。
而最可疑、最有嫌疑的，莫过于五妹妹。
徐蛇仔细端详着陈晓嫒的眉眼：妹妹从进门时就笑眯眯的，现在倒是不笑了。
她一开始那个眉毛放松的细微变化应该是惊讶和好奇，有点看好戏的意思。
但等丫鬟大哭大叫完，五妹妹反而在思索后露出了一点……忧虑？戒备？
她现在嘴唇紧抿，整个人身体挺直，双手在前。
说是在戒备凶手……不，这应该不是戒备，而是——择人而噬。
他的眼神和陈晓嫒碰在一起，忽然看到一缕危险的红芒。
少女微微启唇，似笑非笑，眼神中闪动着了然。
人是你杀的。
徐蛇陡然确认了这一点，她也许是同伴，但一定会在关键时刻杀掉所有人，独吞遗产！
咯啦。
他下意识地展开纸扇遮住脸，不敢再看少女灼灼的眼瞳。
在凝滞的气氛中，三太太不合时宜地咯咯两声。
她嘴在笑，眼皮子却丝毫不动，只是一挥手把后面的七姨太给推了出来：“好了，好了，人都死了～趁着没死远，让小七子施施神通，把魂魄唤回来问问便是。”
还能这样操作？！
陈晓嫒震惊地看向三太太，原来你们这个剧本不是纯民国，还带民间志怪的？
一大桌子的人都不质疑，她也不好打断人家排演好的剧情，便由着七姨太放下小少爷，聘聘婷婷地走到丫鬟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住额头。
“天有裂纹，地有痕，深渊众耳皆聆听～”七姨太喉咙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她拔出头上的簪子划破丫头的脸颊，刺出一道道血痕。
陈晓嫒几次抬手想阻止，感觉是演技就没多话。
七姨太绷紧自己手腕上的珠链，啪地一声拉断绳子，珍珠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摔出一点点粉末。
她踩着这些“面粉”制作的珠子，把它们踩到泥里，彻底踩成一滩齑粉。
“…猫儿神，兔儿神，诸神万面皆混沌。人之灵，怪之灵，死人之灵速显灵！”
冗长的咏唱戛然而止，丫鬟的肩膀咔咔震动，跟着七姨太的手势像人偶般从地上蹦起来。
陈晓嫒无意识地抓了一块桂花糕塞嘴里：这段机械舞跳得好霹雳！
丫鬟颤颤巍巍地走到桌子前面，头一点一点。
七姨太用簪子戳着她的脑袋，大声问：“是谁杀了你！”
“是、是……是。”
丫鬟连说三声是，第一声看向大哥，第二声脖子转动，说到第三声的时候，正好看着陈晓嫒。
晓嫒咽下桂花糕，那丫鬟倏地抬起手，两爪虚握：“是——你——呀。”
说到你字时，她的身体嗖地弹了出去，飙着高高的咿呀向陈晓嫒飞身扑来！
雾气一时浓郁，此方天地所有的恶意激射而出。
如果邢书遥在这里一定会被浓重的黑色弄到崩溃，无数条脉络纠缠在丫鬟的残躯上，将她彻底化为致命的武器。
异常锁定住心腹大患，发动了无情又决绝的反击！
倏——哐啷。
陈晓嫒瞪大眼睛推开桌子，却无法在短短几秒内彻底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扑过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墙边的两位丫鬟动了。
她们原本盖着头巾与面具，就像布景一样端着茶壶、托盘与手帕，可却在这一刻同时运作，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林琅！郑璐？
陈晓嫒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她看到林琅飞身向前抓住了丫鬟的腰带，将她用力往后撕扯。郑璐则挡住了还想上前的七姨太，从她手里夺去发簪摔到地上。
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吗？不，难道我刚刚做错了什么，同学们正在帮我弥补？
陈晓嫒迅速明白过来：现在不能愣着，我需要把漏洞糊弄过去！
她看向缠斗在一起的林琅和丫鬟，一捏手帕，虎虎生风地走了过去。
“够了！”
五小姐换上嚣张跋扈的表情，用力一挥胳膊。“别想污蔑我，你们有什么证据？！”
代表三少爷的布娃娃刚刚被我从袖子塞进胸口了，你们有本事搜身呐～为了大家的学分，我什么都可以做！
林琅趁机脱身，她退到陈晓嫒身后背靠背，用戒备的眼神环视在场众人。
“咯……”
大哥喉咙里发出危险的低吼，他面目狰狞地盯着陈晓嫒，牙齿咬得咯咯响。“五妹，你有没有杀三弟？”
“没有！”陈晓嫒一叉腰，把脖子一扭。嗷嗷，差点扭到骨头。
“呦，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吗？”
三太太嬉笑着看过来，眼里满是忌惮：“要是您五～大小姐还要住这里，我可是睡都睡不着呢。”言语之间颇有赶人走的意思。
徐蛇没有说话，他摸不清陈晓嫒的底细。
按理说“自家人”越多越好，可是陈晓嫒显然不是“自己家的”。但她好就好在和大哥他们也不是一伙的，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把她留下更有好处。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徐蛇头有点疼，索性打哈哈说：“五妹妹才刚回来，哪有机会杀三弟啊。”
三太太不依不饶：“正是刚回来才有机会呢。”
大哥面色阴沉，背着手不置一词。倒是二哥和三太太有一句没一句地吵了起来。
陈晓嫒牵住林琅的手，两个人悄咪咪蹭到门口，和郑璐聚到一起。
这里的剧情应该告一段落了吧？万一被演员们抓住机会踢到什么败者组就惨了，不如早点开溜。
她离开前忽然注意到七姨太落单了：大家围在桌子前面，小少爷靠着三太太，丫鬟被她轻轻推了一下居然躺在地上装死偷懒。
唯有七姨太一个人站在门口，眼神危险地看着郑璐。
看什么看？演个戏而已，你还真记仇啊。
陈晓嫒借着郑璐的掩护和七姨太擦肩而过，悄悄拽住了她脖子后面的布娃娃。
咔嚓，绳子和之前一样脆，触之即断。
第57章 调查
到手了！
陈晓嫒一拽布娃娃塞到怀里，跟着两位舍友甩腿狂奔。
“喂——”
背后有人大喊，好像是大哥？随便啦～晓嫒头也不回，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回廊。
砰咚、砰咚、砰咚。
心脏在耳边砰砰直跳，景色拼命位移，仿佛能看到一条条速度线。
她们三个先后冲入庭院，几乎同一时间撇腿扑到了柳树底下。
“噗、哈哈哈……”
晓嫒抱着树干明媚地笑了起来。
舍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半天才勉强止住。
“哈……”
陈晓嫒扶着膝盖正要说什么，结果抬头就看见郑秀丽领着几个同学从侧门走了过来。
他们浑身上下沾满泥点子，衣服裤子上都有好几处破破烂烂的小洞。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假山上玩滑滑梯了。
“你们没事吧？”
陈晓嫒直起身子迎过去，在门口截住了他们。
郑秀丽专注地看了会她的脸和手，然后摇摇头：“我们没事，还挺顺利。在下人房做了一些任务，获得了积分和道具。”
【“我们这边也找到了有效*的线索，把下人里一些可疑的家伙清理掉了，还收缴了他们的奇物。”】
“我这里也拿到了一些得分道具。”
陈晓嫒刚说到一半，庭院边忽然走来一道人影。
她连忙闭上嘴看过去，原来还是“熟人”，就是刚进门时帮忙化妆的丫鬟之一。
绿裙丫鬟走到她身边屈膝行礼。“小姐，夫人说了，请您安心待在厢房里，若不然……夫人说、她担心谁又要遭了殃。”
好吧，看来我短时间内连抢两只娃娃，搞得主办方不乐意了。
陈晓嫒也能理解对方的想法。毕竟学生们希望快点通关拿学分走人，可剧本杀的工作人员却安排了至少2-3天的游戏活动。
要是学生们一天通关了，剩下的两天怎么办？
“林琅、璐璐，你们先和同学一起吧。我跟她走。”陈晓嫒小声嘱咐舍友，让她们先和同学一起活动，好多拿点表现分。
同学们也明白了她的暗示，大家簇拥到一起默默退到角落，用余光观察她的表演。
陈晓嫒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理了两下裙摆，白天鹅般骄傲地挺起胸膛，一抬手主动向厢房的位置走去。
“好吧、好吧～我一个人去厢房呆着，你们可别又说是我杀的人。”
听到小姐略带阴阳的话语，绿裙丫鬟腼腆地笑了笑。
庭院外白光朦胧，院子里的纯黑色幕布一拢拢盖在头上，垂下一大片阴影。
丫鬟在行走间点起一盏莲花灯笼，提着它跟在小姐身后，追逐脚下那道星星点点的光带。
……
呼——太好了，那只漂浮幽灵被陈同学带走了。
同学们庆幸地相视一笑：幽灵形状的异怪相当难缠，他们之前以死掉一位同伴的代价才拼掉其中一只。
它们是异常区域的一部分，是辐射能量滋生出的怪物。虽然异怪本身也会掉落有价值的能量核，但任务在身，谁都不愿意在它们身上白白浪费性命。
“呼～出去后真该好好谢谢陈同学。”
“是啊，只要有她在，一般的异怪都不敢动手。”
同学们仰头看向天空：凡是陈晓嫒走过的地方都会浮现出一条临时光带，连天空也会恢复白天的样子。
异常区域的优先级似乎低于陈晓嫒的能力，只有等她彻底离开才能重新封闭空间。
这样的变化直接揭示了异常区域的部分规则，它内部的时间和外部时间不完全同步。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这里存在时间循环的机制，但以后再和陈同学一起行动时，类似的规则就能轻而易举地推测出来，十分方便。
嘀嘀，嘀嘀。
一阵有节奏的电子音在附近响起，大家面面相觑：哪里来的提示音？
帕斯特测定仪还是通讯器？
他们迷迷糊糊地拍拍胸脯和大腿：防护服都被异化成普通衣物了，随身物品也在进来的时候消失了一大半，根本没有东西啊。
再加上记忆错乱，有些学生连帕斯特测定仪是啥都忘了，只顾着跟大家一样瞎拍裤子。
嘀嘀，嘀嘀。
这次的声音比刚刚清晰很多，林琅意识到声源就在自己身上。
她从上到下仔细摸摸，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灰壳通讯器。
这种通讯器是学校统一发放的奇物，在这种等级的异常区域应该无法使用的。
同学们围了上来，她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
【小爱：林琅林琅，差点忘了告诉你们情报啦！】
【小爱：【图片】看到这个图案记得往下挖，底下有东西。】
【小爱：还有还有，扮演二哥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地下室、祠堂和花园里的井很危险。他应该是在提示我们注意调查这里吧。你们怎么看？有结论记得告诉我呀～】
大家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这份情报的价值。
宝藏在剧本中会被赋予实体，是实体就能被发掘。如果它就藏在这三个危险地点里，调查的时间会被大大缩短。
……
“必须分头调查。”
经过长久的思考、讨论并使用了叶小雨的预言系超能力后，邢书遥得出结论。
共计十二位同学聚集在下人房里，除了陈晓嫒在闺房休息，还有几位同伴到现在都没出现。
他们也许在被异怪纠缠，也许已经……不论如何，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邢书遥“白天”时带着人粗略探索了大部分建筑物。虽然从外部看不出里面的危险性，但大少爷-主人房所在的楼阁周围黑色最为浓重。
其次就是花园中的水井，那口井施加了重重封印，里面肯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叶小雨针对这些线索进行预言，并相对清晰地描述了预言结果。
第一，最好让陈晓嫒去探索花园，因为预言中的她会对着水井笑。
第二，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大家都会迷迷糊糊的抱着脑袋，恐怕是失忆了。
“告诉陈同学，花园和水井就拜托她了。我们会先去祠堂……如果她速度比较快，去祠堂又没有看到我们。”
邢书遥顿了顿，有些艰难地扣紧手指，继续说：“就请她先去寻找其他同学，至少和两三个体质系的超能力者组队，越多越好。最好能趁着今天悄悄潜入大少爷房间，地下室应该就在他卧室附近。”
气氛沉默冷凝，只听得到林琅的手指在通讯器上咔咔响。
这次的重担要压在陈同学肩膀上了。
她发来的图案不是前辈们留下的封印图，更像某些教派沟通深渊、向神明献祭的阵法。
类似的阵法会像肿瘤一样寄生在异常区域中，理论上能够达到消灭异常的效果，可是必须有人不断加强阵法并削弱异常的抵抗力，还得献上足够多的祭品。
这种手段太像荒野-各大乱神教了。
“各位，学校的情报泄露了，附近存在第三方敌人。”
“嗯。”
大家了然地点点头，在异常区域内出现献祭阵法，只可能是乱神教派。
这群生存狂才不会好心到自我牺牲，他们肯定绑了很多祭品进来备用。而最合适的祭品——当然是被学校-光辉教会派遣过来的超能力者！
昏暗中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几分钟后，有谁打开了紧闭的木门，邢书遥也扭动了一下脚腕，起身跟在郑秀丽身后。
“走吧，时间不多了。”
“好。”
“对了，虽然不记得大家叫什么了……谢谢，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安心。”
月轮当空，一位位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女从通铺中走出。
他们绕过在设定中沉睡的仆人，偶尔扭断一两只异怪的脖子，最后无声地潜入夜色，向着祠堂的方向快速前进。
【获得能源石，一定要把能源石带出去！】他们在心中不断重复着最终目的。
这一夜注定会死很多人，但一定会有更多人——活下去！
【把能源石带出去，为了人类的存续！】
……
【林琅：晓嫒，花园里的井就拜托你了。】
【林琅：我们先去祠堂。你那边应该比较快，完了没碰到我们就去找其他人配合。】
【林琅：记得调查大少爷的房间，地下室应该就在那里。】
【小爱：好耶！】
【小爱：owo我会努力拿分的！大家加油～】
陈晓嫒欢呼一声收起手机，顺手拿了两块桂花糕啃啃。
她趴着窗户往外看了眼，发现绿裙丫鬟还守在门口。
这工作人员也太敬业了吧，都几点了还在盯我？不，人家可能只是懒得表演，在趁机休息呢。
晓嫒不想打扰演员休息，更不想被困在房间里强制摸鱼。
她抬起手悄悄拨开窗户，用极其缓慢的动作将腿慢慢伸到窗外，然后是半个身体……
沙沙，经过一番努力后，晓嫒成功落到庭院的草地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太好了，你们继续玩手机嗷。
她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按照林琅标注的路线向花园移动。
夜深人静，周围只有树木婆娑的黑影。
陈晓嫒在石板上行走，鞋底哒哒的声音明明很细小，却在黑暗中不断扩大。
呼～吸，呼……吸。
鼻腔、心脏和血管的咚咚、沙沙声混响在一起，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心悸。
我有点害怕……飘来飘去的树枝好恐怖！
晓嫒越跑越快，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风和影子拼凑在一起，让大脑联想到各种各样怪异的东西，比完全看不见还要可怕。
没有人，呼，没有——有人！一条黑影从她眼前嗖地穿了过去。
“！”
陈晓嫒捂住嘴巴拔腿就跑，她用最快的速度窜到到门廊后面扒着立柱偷看，这才发现是二哥徐蛇拎着个工兵铲。
“呼～”吓死我了。他要做啥？新剧情？
她蹑手蹑脚继续跟了几十米，看到二哥也跑进了后花园，倒省了用地图导航了。
徐蛇做贼一样蹲到井口边，他左摸摸，右摸摸，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地里放。
原来如此。工作人员不光要完成角色扮演，还得到处布置得分道具。
陈晓嫒暗自点头，准备等他埋完离开后直接过去挖。
“谁？”
徐蛇忽然一顿，他背过身子往后瞅去——什么都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有么？灵感刚刚猛地一刺，肯定有谁躲在附近！
他继续坚持着凝视黑暗。
沙沙，沙沙。
终于，一团黑雾簌簌散去，从里面走出一抹月白色。
五妹妹朝他羞涩地笑笑，挥着帕子说：“不好意思，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
徐蛇捏着灵魂石的手指顿时一紧。
他立刻评估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战力差距：不行，谁想和一个刚进家门就能连杀两只强大异怪的家伙为敌啊！
再说了，夺宝的立场不好说，他们在对付【鬼】的立场上肯定是统一的。
徐蛇想通后，索性把灵魂石丢到地上，干脆地说：“我在加固封印，井里的东西太棘手了，不封印起来根本没法做事。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鬼怪，见谁咬谁。”
想了想，他又问：“你擅长加固封印吗？擅长就帮我一手，免得它老是闹腾。”
……
“井里有只棘手的鬼怪，听说小妹你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很感兴趣，有消灭它的方法么？”
陈晓嫒挂起一抹笑容：二哥都提示得这么到位了，怎么可以放弃解密！
她点点头往水井走去，两只手勾住井口薄薄的铝片盖，用力一抬：“当然，您瞧好了吧！”
……
咔哒，封印瞬间裂开，徐蛇也裂开了。
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咬着牙齿头也不回地夺命狂奔。“卧槽，你踏马神经病吧——”
第58章 再见辛娜雅
为什么要骂我？
晓嫒像小仓鼠一样抓着井盖，委屈地皱起鼻子：不打开井盖我怎么调查呀？
哗啦，哗啦哗啦。
井底忽然响起流动的水声，在黑暗中分外清晰。
她刚转过头，又听到噗通、噗通的声音。像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蘸着粘液，在顺着井壁往上爬。
陈晓嫒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黑黝黝的长发和一双冰冷冰冷的手。
“噫！”有贞子！
她浑身一个激灵，眼睛死死盯住井口：不要紧不要紧，别害怕！区区一个剧本杀，主办方最多、最多～安排一位演员躲在井底吓……人。
啪莎。
一只雪白雪白的手伸了出来，它死死扣住井口边缘，五个指甲根根鲜红，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油脂。
呼嘶……
“妈呀——”
仓鼠发出了应激的尖叫！
……
我到底是谁？
混沌的意识在冰冷的液体中徘徊。
我到底被关了多久？
没有概念，没有回答，没有任何声音。
辛娜雅闭着眼睛在深海中空空盘旋，它从未体验过长时间的封印，更没有体验过“失去自我”的感觉。
不，它没有失去【自我】，因为——
怨恨、憎恶、狂怒、强烈的、比任何东西都要强烈杀意在熊熊燃烧！
别开玩笑了。
别想扭曲我的存在，别想给我灌输那种没用又恶心的记忆。
薄弱的角色向虚空坠落，狰狞的魔鬼从深渊中重生，它带着一百倍、一千倍的灼热向外界攀爬！
不管是谁，不管是哪个混蛋胆敢如此作弄于我，我都会彻底撕碎、将它碾碎成齑粉、全部吞噬、吸收、转换成另一个东西！！
咔嚓。
清脆的龟裂声响起，有谁破开了外界的封印，凝固的时空瞬间流转。
是陷阱？是怜悯？还是哪里来的助力？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会死死攥紧你的咽喉。
我绝不放过任何人，哪怕是破坏封印的“帮手”。
它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帮助，只有饥饿的味蕾在嘶吼，誓要将看到的第一个生物拆吃入腹！
一缕微光降临于混沌中央，点亮了深暗的井口。
魔鬼狰狞地扑向光源，如同飞蛾坠火。
“飞蛾”的双翼腾起深紫色火焰，朝着光芒中的人影张开獠牙：愚蠢的人类啊，我会用死亡回报你的救赎——
啪莎。
封印解除，多重实体尽皆归来。曾经不可视、不可触的空间中浮现出了真切的石块。
属于“角色”的稀薄记忆在脑中翻涌。
她并没有被这点错误事项干扰，毅然决然地用指甲扣紧石缝，在冰冷潮湿又平滑的空间中一点点向上攀爬。
辛娜雅没有理会血肉的疼痛，没有关注那不断磨损的指甲甚至指尖和手骨。
因为这不是我的身体，六姨太不是我，她-那样的乐色不可能是我。
她如此确信。
啪嚓。
指甲和骨头寸寸崩裂，如果是普通人早就松开手任由自己砸落井底。
然而魔鬼依然稳稳地抓住井口边缘，用力撑起——
剧烈的光源由上至下洒满全身，苍白而炽热。
她在白光中坚定地抬起眼，想要看清那个解开封印的人，赐予它宁静的死。
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
无数个点、面和圆在辛娜雅眼里汇聚成唯一的人形。
它……她跪坐在地上，如受惊的小鹿般仰起头，紫色的眼眸闪烁着泪光。
魔鬼本该第一时间杀死她。
它在无尽的时间中反复品味过无数次铺天盖地的恨意，誓要将所有人吞噬殆尽。
滴答、滴答、嘀嗒。
血液在流动，水珠在流动，时间在流动，三秒钟过去了，辛娜雅一动不动。
我为什么无法动手，我为什么——如此在意？
她凝视着少女的眼睛，想要找出自己在意的点：这个人是不同的。
为什么？不同在哪里？
我……不记得。
我，怎么能不记得。
一股莫名其妙的恨意从无数种负面情绪中拆分出来，直指自己的身心。
似乎对于她——对于【它】来说，遗忘这位少女是不可饶恕的错误。
“…辛娜雅？”
少女从地上站了起来，泥点顺着她的双腿不断往下滑落，同时褪去的还有她脸上残留的恐惧。
她呼唤着某个人的名字。
她先认出了我，然后才不害怕的。
所以
她呼唤着我的名字。
辛娜雅。
辛娜雅是我的名字。
辛娜雅在第一时间认知到这一点，并将之烙印到精神最深处。
她难以克制地看向少女的眼眸，探寻她眼中的“自己”。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盟友、死敌，还是——
哒、啪嗒。
黑发的少女蜷起身体，她用一个较为轻快的姿势嘿咻一声从地上爬起，向着井口踏踏走来。
她想做什么？
辛娜雅绷紧了皮肤：难道这些都是陷阱，她想要趁我失忆过来偷袭？
刷拉，少女面对面停下，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辛娜雅本可以轻易避开，但那速度实在太过缓慢，她反而不想闪躲了。
那家伙真是天真又愚蠢，居然敢对着我张开双手？
她这么做直接把整片胸膛暴露在外。
我只要轻轻一掏就能掏出她的心脏。
你的心脏……辛娜雅眯起眼睛：会是什么味道呢？
啪嗒。
少女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肌肤相触的点位爆发出惊人的炽热！
“辛娜雅——”
少女用力拉扯她的胳膊，脚底撑着地面往后跺。“你给我——振作一点啊！”
咚、咚咚、咚咚咚咚。
辛娜雅的瞳孔瞬间收缩。
这个人和其他人绝对不一样，因为……我的心脏会为她跳动。
“角色”的心脏自然会跳动，“六姨太”也有正常的心跳。
然而“六姨太”不是我。
辛娜雅清楚的知道：只要她否认【自己】和【角色】之间存在的联系，那种心跳就和呼吸一样，仅仅是维系角色存在的虚假细节罢了。
可眼前的少女不一样，现在的心跳也不一样。
她们热烈而真切。
这种真实感能够泵出体内全部的血液，让呼吸变得急促，脸颊飞上深红。
少女的力量不算大，凭借这点力气很难把普通人拽出井口，更别说辛娜雅了：如果她愿意，随时可以把女孩反拽进来，也能单手撑着边缘翻出去。
可是辛娜雅暂时什么都没做，她依然继续僵持在井口。
因为她不愿意暴露自己忘记了少女的事实，这种不情愿甚至一度超越继续攀爬的渴望。
对你的遗忘绝非出于我的本意。
明明我的身体都还记得……只要看到你的眼睛，连手指都会不自觉地收紧。
“你到底——出不出来啊！”
这人怎么还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陈晓嫒怒了，两只手臂使劲儿箍住辛娜雅的胳膊往回拉。她能感受到臂弯内微微隆起的肌肉，这家伙可真没少锻炼身体，怎么爬起坡来这么摆烂！
她的嗔怒似乎起效了，对方不再沉默。
“我当然要出来。”
下一秒，刚刚还水鬼一般“浑身青白、半死不活”的辛娜雅便一撑井口，像体操运动员一样转体三百六十度翻出身来，两条腿笔直地站在地上。
不是，你、你秀什么啦！
陈晓嫒再也绷不住怒容，噗嗤一下气笑了：“你、哈哈、辛娜雅，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呼啊～”
她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说，想抱怨，想质问这个人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居然花钱请人去学校搞事。
再怎么想辛娜雅做的事都真的恐怖透了。
她花这么多钱请了专业人士，真的是“教训一下”吗？还有现在，她又一次在军训时潜入进来，活生生地站到她面前，说是巧合也太牵强了。
可是……这家伙的眼神好无辜。
陈晓嫒对自己的观察力有点自信，不管她怎么看，辛娜雅翡翠色的眼眸都异常沉静，一点也不像“发虾头短信、尾随到宿舍楼、跳楼斗殴、雇凶绑架、猛追到军训场所”的变态。
等等，能做出这一连串事情的肯定是变态吧？！别被她的皮囊给蒙蔽了！
陈晓嫒正犹豫着要往后退，对方却忽然靠过来，金色的发丝流泻到她的肩膀上。
辛娜雅转过脸颊，高挺的鼻梁与唇线勾勒出美好的侧影。
“他们居然敢这样欺负我。你呢，你会帮我吗？”
【“他们竟然敢这样对付我。你呢，你会怎么做？”】
说吧，你到底是哪边的？
虽然这样想着，辛娜雅却非常自信地勾起唇角：她知道，眼前的女孩一定不是他们那边的。
她的气质与那些依赖道具的丧家之犬截然不同，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哪怕一件外物。
她是足以与她并肩的存在。
而且大脑想到这样的话，她的直觉也没有反驳。
“他们～欺负你？”
说实话，陈晓嫒不太相信。
谁敢欺负辛娜雅大小姐啊，你一看上去就是那种油门踩死，会开豪车碾人家脚指头的神经质。
辛娜雅平静地说：“他们把我封在井底关了很久，我必须报复。”
这……难道是辛娜雅强闯人家剧本杀场馆，被老板当成闹事的，所以直接锁进去给个教训？
陈晓嫒有点想不通。
要是一般人被关在湿漉漉还加盖的阴暗井底，现在肯定冷得浑身发抖，拼命打喷嚏，嘴里嚷嚷着要报警了。
可辛娜雅身上却看不出多少狼狈，连海藻般披散下来的长发都有种特殊造型的唯美。
陈晓嫒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得先把辛娜雅这位易燃易爆。炸的人哄出去。她不由得温声建议：“要不你先出去报个警？”
听不懂，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辛娜雅归咎于自己的失忆，直接摇头拒绝：“不，你要是不想加入也没事，我自己动手。”
让你动手？
陈晓嫒想了一下，感觉这家伙说不定会放火烧山，连忙蹭了两步挡住路。“等一下，要么我们临时合作？”
“合作？”
“对呀。”
陈晓嫒艰难地笑笑：其实我才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合作呢，可要是学校活动再被外人搞砸，我
就只能自裁以谢同学了！
她再三嘱咐辛娜雅：“事先说好，你可不能再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了，以前的账我们出去后再算——游戏我可以先带着你一起玩，听懂了吗？”
游戏。
对啊，游戏。
辛娜雅心中豁然开朗，原先的愤怒瞬间消散一空。
只是游戏而已，什么仇怨，什么困难，根本就不存在。
因为他们和我们是不对等的，我们不需要计较卑下者的冒犯。
虽然不觉得自己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但既然盟友认为自己曾经的游戏行为留有瑕疵——这点倒是无法反驳，毕竟我能被弱者关在井底搞到失忆，之前的行为肯定大有瑕疵。
“我懂了。”
辛娜雅握住了少女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因为是你，所以我无需隐瞒。
让我们再次相识吧，我对等的盟友。
“？”你在搞什么？
陈晓嫒疑惑地看着她的脸，良久才想到某种可能：这家伙现在被我救了，她又不肯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干脆像小鬼头一样想用“重新认识”直接翻篇！
算了算了，不要和变态一般见识，小心她当场装病发癫。
陈晓嫒无奈地回握住她的手，用力晃了晃：“我叫陈晓嫒～这次给我记好了，可别再忘咯？”
“不会的，我的朋友。”
【“绝对不会，我的盟友。”】
辛娜雅粲然一笑：“走，我们去把他们都杀了。”
啊……是指全杀路线？全杀确实是最快的通关方法。
我懂了，这个人想带领大家当天通关，让主办方违约退钱？好简朴的报复手段！
陈晓嫒了然地扬起脸，回以灿烂的笑容：“好啊，让我们一天之内通关吧。”
第59章 配合默契
“呵。”
辛娜雅轻笑着敛起眉眼。
在遇到你以后，之前那些执着都显得很可笑。是啊，杀掉他们就好，如你所言，一天之内。
她踏着草地轻松地走向大门，一个起跃便跳到围墙上，然后是房檐。
“！”
好强！陈晓嫒仰头看着她的背影：辛娜雅的运动神经也太强了吧。游戏角色二段跳还要用力蹬地，她连弯膝盖的幅度都小得看不见。
刷刷，簌簌。
她才发了一会儿呆，辛娜雅已经在房檐上走了好几步，从庭院漫步到更深处的楼阁，正从上面俯瞰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辛娜雅忽然皱了皱眉，往下面喊：“陈晓嫒，你怎么还不过来？”
“啊？我怎么过来？？”
陈晓嫒啪嗒啪嗒冲到庭院里跳脚。我又没有练过飞檐走壁，就算扛着学校派发的绳索也追不上吧。
“……哈。”
距离有点远，看不清辛娜雅的具体表情，但她的肩膀有个耷拉的动作，肯定在叹气。
刷拉。
辛娜雅从房檐上轻巧地跳下来，几步几次起跃就落进了庭院内。
她单手勾住陈晓嫒的腰，另一只手轻轻一按围墙，噌噌噌地翻了上去！
“啊啊啊、你怎么做到的？”陈晓嫒吓得抱紧了她的脖子，两条腿支在狭长的围墙上微微发颤。
要是没有辛娜雅抵着大半个身体，她保准一个哆嗦摔下去。
不科学，这种运动能力绝对不科学！
一般的体操运动员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平衡木上翻来翻去，哪有能带着人上墙的？
就算经过特种训练，能单手把自己的身体和另一个人的身体先后丢上比肩膀更高的地方——与其说是需要艰苦锻炼，不如说得先暴打物理学。
反正她在蓝星没看过能做到的人，赤星人的体质真是太特殊了。
陈晓嫒看向辛娜雅的侧脸，金发女子正在眺望远方，仿佛要从昏暗中遴选出所有的敌人。
她们的身体靠在一起，任由晚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庭院林林总总的树木在风中起伏摇曳，吹得弯下了腰肢。它们似乎从目光中感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爽快地低头臣服。
“陈晓嫒。”辛娜雅凝望着黑暗。
“呃、嗯？”
“你看得见他们在哪儿吗。”辛娜雅本来不想问的。毕竟她之前还被敌人们耍得团团转，急需一场漂亮的胜利向盟友证明自己。
可没想到敌人这么会躲，不知道用了多少种奇异的道具洗掉了逃跑和躲藏时的气息。
要是傻站在这儿肯定会被盟友当成废物。不如先问问，再用一场利落的战斗洗刷耻辱。
果然，她的同伴没有让她失望。
陈晓嫒眯着眼睛环视四周，很快就在一盏灯笼底下发现了悄咪咪开溜的二哥：我之前开个井盖他就和踩了尾巴一样乱跑，还好没跑太远。
“那边，二哥在那——”
她话音未落，旁边的人已经窜了出去。
陈晓嫒看着辛娜雅的背影噌噌闪现到几十米开外，只好无奈地挥了挥手：“加油～”然后两只手扒着围墙，一点一点地往下蹭，过了好几分钟才重新落到地上。
……
可恶……碰见神经病了。
徐蛇捂着心脏躲在阵法中间，为了避开鬼怪的追踪，他特意用剩下的符咒搭了一个圈，把自己关在里面。
死亡的威胁让灵感噗噗抽动。
他可不想和“死不掉的六姨太”硬碰硬，人是不可能战胜鬼的，还好鬼怪也没法轻易看见人。
徐蛇有些自得地舔了舔嘴唇：别说鬼怪了，大部分普通人、不，有点道行的人也别想识破这些符咒，因为这些符咒可是——
噗嗤。
血？
徐蛇后知后觉地低下头，他的胸口间忽然多出一只手掌，掌心还攥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
不，那不是我的胳膊……
“哼，垃圾还真会躲。”
辛娜雅冰冷地嗤笑，她顺势抽手，把一团烂肉啪地丢进泥里。
哗啦。
徐蛇半跪到地上，膝盖和手肘同时触地。当生命力快速流逝时，异常区域的封禁规则也缓缓松动，大片大片的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他先是失落，失落于没能完成潜入的目的，随后是强烈的窃喜！因为、因为像我这样的干部，进来之前都做足了准备！
魔鬼，别以为只有深渊生物才有逃命的手段。我们人类完全可以通过各种仪式物品构筑出虚假的躯体。
我现在只有精神体是真实的，大部分灵魂和真正的**还停留在远处的仪式场里！
他咧开嘴角，在心中爆发出爽快的嘲笑：我进来时曾借用大量祭品让精神体悄悄依附在异常区域本身的“线”上。
现在身体宣告死亡，线会抽出体外，只要一瞬间我就能够成功脱离——
“哇，你动作好快啊。”
背后传来五妹妹-陈晓嫒诧异的声音，她语速极快。“你该不会把工作人员打晕了吧！”
“我没打晕他。”
【“打晕？我杀了他。”】
“那就好～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等等，你在说哪个？
徐蛇背对着她们，看不到具体情况。但他脖颈的皮肤忽然嗖嗖炸起，似乎预感到了很可怕的事情。
哒哒、哒哒哒。少女清脆的脚步声快速接近。
你、你不要过来啊——
咔嚓。
陈晓嫒轻轻拧下布娃娃，朝辛娜雅挥了挥。“你看，差点忘了这个吧？”
哼～辛娜雅抿着唇点点头：“确实，是我漏了。”
她伸手想接过娃娃，结果晓嫒捏着娃娃塞到了自己怀里，还坏心眼地吐吐舌头：“不行，这个对我更有用！学校要加分的～”
“你要就留下吧。”
辛娜雅感到心跳缓缓加快。和陈晓嫒在一起的时候，心率总是有些不稳定。
真想快点恢复记忆，她为什么能这样牵动我的心神？
辛娜雅其实不太习惯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很讨厌被【他者】束缚。
可陈晓嫒是不同的，光是站在那里就截然不同，哪怕我失去记忆也无法阻止她蓬勃而扭曲的吸引力。
“啊！”
“怎么了？”
辛娜雅顺着少女惊异的视线看向地上，那里什么都没有。
“脚～脚！你的脚没有穿鞋！”
陈晓嫒连忙蹲下来解鞋带。
她想先把自己的鞋让给辛娜雅穿，免得她在石子路上随便乱踩伤到脚。可是两只脚并在一起才发现辛娜雅的码数*比她大得多，根本穿不上。
辛娜雅不解地问：“为什么要穿鞋？那我把他的鞋子脱下来穿。”
“不是！不可以脱工作人员的鞋……算了算了，我们先找找，附近肯定有鞋穿的。”陈晓嫒拽着她的胳膊往旁边走。
那边有好几排厢房，里面肯定有更衣室。
“找鞋做什么？”辛娜雅被她拽着走了几步，认真地反对道：“不是你说一天之内杀穿吗。”
“是是是，一天之内～等等我们就去祠堂，然后去找地下室好不好啊。”
陈晓嫒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着话。
在辛娜雅发怒之前，晓嫒忽然转过身凝望她的脸。“你的脚比游戏更重要，下次不要这么无视自己的身体了。”
不在意自己身体的人往往不会在乎他人的身体，如果能让辛娜雅意识到普通的生活有多好，她也会变得正常一点吧？
【你的脚比游戏更重要】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再次加速，也许我会慢慢习惯这种感觉。
“我们走吧，先找鞋。”辛娜雅加快脚步，反超了过去。
“嘿嘿。”陈晓嫒悄悄握了下拳：果然是顺毛驴～非要顺着毛摸！
……
嘀嗒，啪嗒。
一滴液体落在鼻梁上，林琅猛地睁开眼：天花板黑漆漆的，我现在在哪儿？
“你醒了？”旁边是郑秀丽，她压低声音说：“我也刚醒，我们先翻身试试。”
“嗯。”
身为体质系，当然有试探危险的直觉。
林琅激活能力，灰色的狼毛缓缓覆盖脸颊和手掌。这层皮毛有一定的抗辐射能力，还能挡住部分致命攻击。
她蜷起腿慢慢翻身站起，期间有种被锁定的针刺感，但是没有看到敌人的踪影。
林琅借助狼眼看清了周围的景象：是祠堂，有一只青铜香炉、祖宗小像，还有十几枚牌位。
一部分记忆缓缓恢复，她依稀记得自己和同伴们捣毁了一处献祭法阵，然后就找到了这处祠堂……嘶，当时是郑秀丽用能力直接炸开的？好像还有其他人从另一个门同时发起进攻。
既然我们到达了祠堂内部，那么计划应该成功了，为什么大家都躺在地上？
要是计划失败了，那我们被异怪打败，身上怎么没有伤势？
啪，啪啪。
黑暗中响起稀稀疏疏的拍手声。
虽然看不清拍手的人，但漫不经心的动作给人一种优雅女性的错觉。
一豆灯火凭空浮现，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随后灯火熄灭，亮起两盏小灯泡。
“吼——”
那不是灯泡，是——老虎的眼睛！
“嘿嘿，嘿嘿嘿嘿。”
梳着羊角辫的小男孩从桌子后面翻了过来，他虎头虎脑抱着一只和婴儿差不多大小的布老虎，好不可爱。
在男孩靠近的一瞬间，地上立刻翻起来几条人影。
体质系的超能力者几乎全部醒转过来，前前后后地捡起同伴往后撤。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的动作很快嘛。”
男孩用小手用力地拍拍布老虎的头，大声宣布：“快来和我玩两只老虎的游戏呀！”
啧，麻烦了。
林琅拽住郑璐的胳膊往后退，她脖子一闪，正好擦着一只虎爪飞过去，肩膀瞬间多出三道血痕。
不对，那只布老虎不还在小鬼手上吗？！
林琅在电光火石间把郑璐抛向身旁，眼睛死死盯住斜上方的虚影：原来如此，所以才叫【两只老虎】啊。
第60章 两只老虎
“吼呜～”
五彩斑斓的布老虎发出悠长的嘶吼。
它从小少爷手里跳出来，见风就长。很快就从婴儿大小成长到成年金毛犬的体格，精神抖擞地抖了抖毛发。
“咬他！”
小少爷拍着手掌咯咯直笑，他刚一发出指令布老虎就摇摇晃晃地跳了出去，扑向距离最近的学生。
“大家散开！”
还好学生们已经全部清醒，体质系的同伴上前一步打好掩护，其余人三三两两按照阵型均匀分散。
能出这次任务的都是精锐，大家从小就进行过各种战斗练习。
其中对阵异常最常用的阵型就是先散开，然后结成三人或五人小队，以一到两个人吸引火力打防反，其他人在中间游走兼顾躲藏和输出。
嗖呼，嗖呼～
布老虎上下蹦跳，每一次跃起都裹挟着暗沉鲜血的味道。好在它的动作比同学们慢得多，暂时没造成任何伤害。
林琅一闪身跳到桌上大声提醒：“大家小心——有两只老虎！一只颜色花，另一只颜色浅！”
浅色那只接近淡灰色。灰老虎不叫也不闹，它像老鼠一样满地乱窜，伺机而动，并不随便发动攻击。
在战场的另一侧，邢书遥被两位男生护着跑到了最远的角落。
他眯起眼睛观察起祠堂内的颜色：深灰。黑色与灰色像芝麻糊一样搅合在一起，让老虎和小少爷的本体显得模糊不明。
周围的恶意和辐射值都很高，敌人是想借此混淆定位用的超能力？
有可能，但是……意义不大。
邢书遥看到叶小雨用手势给自己比了一个“四”。意思是这个空间里至少还存在第四位敌人。一般来说藏起来的敌人是最棘手的……不管敌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对着干就对了！
“各位，帮我打开视野！”邢书遥抬高声音，两位男生一左一右扛着他的肩膀甩向钱小美，为他预留一次位移机会。
剩下的人除了正在吸引灰老虎的赵正义，所有人都将体内的一部分能量逼至指尖捏着的一枚玻璃珠或者玉石，像弹药一样飞射出去。
他们默契地选择了不同的角落，这些纯粹的能量在邢书遥和特殊能力者的视野里呈现银灰色，在一片深灰中分外明亮，如同亮银色的纽带。
一发发“照明弹”划过视野，邢书遥终于成功看清了第四位敌人的身影：是三太太。
三太太穿着一身明红色缎面裙，正一动不动地悬挂在房梁上。
她的下半截身体已经全然转化成硕大的蜘蛛腹，其中四根节肢正在快速揉搓一团半透明的丝线。
簌簌。
节肢突然一停，蜘蛛上上下下六颗眼睛包括人脸上那两颗同时转向邢书遥，从口腔里发出吱吱气音：“嗤嗤，太迟了。”
什么太迟了？
邢书遥没有被蜘蛛女的举动迷惑，他第一时间左右观测四周——陷阱？陷阱是小少爷？
小少爷确实发生了变化。
他噗通一声跳到地上变成一只破烂的布老虎。
全身一块块布料仿佛是用拆开的百衲衣强行拼凑的，活像一只破掉又补好的气球，肚腹处高高鼓起。
“吼呜——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跳得快～跳得快～”
破布老虎口中吼出不成调的音乐，四只圆鼓鼓的爪子在地上爬来爬去，一时之间有点滑稽。
“射击！”
携带远程武器的同学纷纷击发弩弓、弹弓，破布上立刻新添了几条裂口。
可惜这点裂口并不能阻止破老虎的动作，小少爷大声欢唱：“……一只不见眼睛，一只不见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话音刚落，彩色的布老虎顿时消失不见，灰色的倒是还在。
它会有什么变化？
大家紧张地看着灰老虎，生怕它忽然长出一对翅膀。
簌簌，刷拉！
“啊！！！”哀嚎声震动耳膜，一位同学捂着胸口摔倒在地。
“快看地上！”郑秀丽往下一指，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排新鲜的血红色爪印。
啪嗒啪嗒，爪印动了起来，向着第二个人的方向快速蔓延！
有了爪印的痕迹，同学们纷纷闪开，老虎的第二轮扑击一一落空。
不行，爪印越来越淡了，还会和之前的爪印混在一起。
邢书遥皱紧眉头：老虎是无形的，等满地都是血的时候，我们还怎么躲？
何况这里的光线很暗，大部分人夜视能力不行，刚刚抛出的临时闪光弹也支持不了多久。
噗——
一位女生口吐鲜血，身体无力地滚到地上。
大家这才发现灰色老虎不知何时绕到了众人身后，它咬着女生的头无声地隐入黑暗。
“我明白了！”
邢书遥立刻提醒周围：“灰老虎行动时没有声音，大家千万注意它的位置。彩色老虎能隐形，等它下次攻击时要用染料-用血去泼它！”
说时迟那时快，林琅借着钱小美的力量瞬间发动位移。她看准彩色老虎的爪印，将沾满血的外套用力抛出！
“嗷呜？！”
无形的老虎怪叫一声，林琅将双脚化为利爪，死死扣住老虎的腰。她左右手拽住外套的袖子，绕着老虎的脖颈灵活地打了个蝴蝶结。
“游戏结束，凭你那点速度还想抓住谁！”林琅掐着老虎的脖子，抬起拳头拳拳到肉！
“呜呼呼。”悬在梁上的蜘蛛女发出唔噗噗的笑声。
为什么她这么游刃有余？
我们已经在战斗中逐渐占据上风了，她还不出手么？她……在等什么？
邢书遥将注意力发散，在同伴们的掩护下继续环视祠堂内部。
陷阱在哪儿，她的援军在哪里，她不动手的理由又是——等等！
他仰起头，重新看向蜘蛛手中的丝线。
蜘蛛女的节肢正在快速转动，她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眼神发出嘶嘶嘲讽：“哈哈哈，终于发现了吗？我都说了～太迟咯。”
纺线即将成形，那些线条将会延伸至四面八方。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控线，分明和整个异常区域紧紧相连。
她不是自然产生的异常个体，而是从外部入侵的第三方！
可恶——邢书遥咬紧牙关：难怪她不急着收拾我们，对于这些外界人来说，控制异常区域，夺取内部的宝藏才是第一位的。
我们只是她用来摄取能量石的祭品。
看到他绝望的眼神，被猜到身份的蜘蛛女发出了爽快的笑容：“哈哈哈，可怜的小东西，和异怪溜着玩很好玩吧？你们已经被我编到网里咯。不过别担心～倒霉的不止有你们，异噬之蛇的傻x也中计啦！”
得逞和炫耀的双重快感让蜘蛛女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她可不急，还有几个祭品没到位呢，真不急着收网。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水晶般的小石子，上面浮动着一条黑色的蛇影。“喏，我喊他过来陪你们玩玩～免得我杀起来太累呢。”
蜘蛛女用力握紧拳头，掌心咔嚓一声脆响。
“呀～碎掉了。”她开心地撅起嘴。
一缕缕赤红的轻烟从粉尘中溢出，在虚空中勾勒出模糊的人形。
蜘蛛女咧开一颗颗牙齿，期待地看着年轻人们惊恐的眼神：
真～～遗憾呐，你们这群天赋极佳、充满希望的人类精英——很快就要死掉了。还是野狗一般毫无意义的死。
我会驱动他全身的力量去对付你们，很快～很快就会结束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三太太狞笑的表情慢慢消失：咋回事？异噬之蛇的干部应该能异化成很强的怪物才对。
就算他们这群老阴鬼又用假身份渗透，至少还会残留一部分精神体，那东西也不错啊。
蜘蛛侧腹的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动，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地面——啪嗒，两颗眼球一左一右地耷拉下来。
搞什么鬼！
地上除了一块破布什么都没有？！特么还不是完整的布料，感觉就是从哪里随便剪下来的一块碎布头。
好你个异噬之蛇的徐蛇，敢摆老娘一道？！
蜘蛛女连忙抬起头，眼前的教会走狗们满眼都是嘲讽，好像在说【吔屎啦三流施法者】。
她咯咯怪笑，试图给自己找回一点面子，顺带拖延时间。
“咯咯，咯咯咯～你们不要太松懈了～我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手段呢。”
啧，最好不要现在收网，我还没有收集到足够多的祭品呢！就算在这里杀了他们，我也没办法对付异常本体啊。
光辉教会家大业大，搞不好来一手黄雀在后。
“哈。”
林琅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色厉内荏，一拍右爪和小美交换位置。
她出现在蜘蛛女斜下方，将钩爪用力抛向房梁：“你还有什么本事？让我见识见识吧！”
“各位——全力击破三只老虎！”
下方的邢书遥吼得声嘶力竭：“不用怕！这些能被攻击的实体全是弱点！”
“啧。”麻烦的死小鬼，这点失误都能激励你们，可恨。
还有狡猾的异噬之蛇，不愧是老牌教派啊，硬是让我在阴沟里翻了船，下次再见面我可要给你们送份大礼！
蜘蛛女沉下心，用腹部两侧的节肢缓缓牵扯丝线，同时身体向下飘忽：没办法，是你们逼我的！
老娘提前收网，先把你们这群人闷死在这里！
……
月光清冷地照在身上，辛娜雅先一步从厢房里走出来。她脚上蹬了一双方便活动的皂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等一下，你步幅太快了啦！”
陈晓嫒跟在后面猛跑，在下一个拐角才勉强跟上。
“是你太慢了。”
话虽这么说，辛娜雅还是放慢了点脚步。她看向不远处黑雾弥漫的祠堂，无所谓地指了指：“我们接下来去搞那边？”
那边是……祠堂？
陈晓嫒对照手机里的地图，很快确认了目标地点。林琅说过大家会先去祠堂做任务，所以他们现在就在里面吧。
“我先去看看，你别吱声～”
“哦。”
陈晓嫒蹑手蹑脚地蹭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叮铃咚隆，哐啷哐啷！
咚咚，啪咚！
这个撞击是把桌子给砸碎了吧？好激烈的抢椅子游戏。
她忍不住踮起脚，透过门缝往里看：昏暗的灯光下，头戴虎头帽，脚踩虎头鞋的小少爷正追着同学们满地跑，大家嘴里笑个不停，看上去十分欢乐。
陈晓嫒贴着门缝仔细观察：游戏规则似乎混合了老鹰抓小鸡和丢手绢。
小少爷会随机追逐一名同学，还有两位文静一点的小男孩在旁边协助，时不时给同学们捣点乱。
孩子们的速度不快，被同学们拍到肩膀和身体还会减速，所以现在倒在败者圈的同学不多，才四个。
反观男孩们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游戏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你要进去帮他们？”辛娜雅忽然出现在旁边，她眼神不善地看向里面。
“！别～小声点，别被他们发现了。”陈晓嫒连忙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嘴唇。
你可是校外人士，有点自觉性好不好。不过她要是有半点自觉性就不会闯进来了……
看着辛娜雅冷淡、自私又透漏着“搞个大事，谁都别玩”的霸道表情，陈晓嫒连连摆手：“别，同学们都玩了一大半了，我们现在进去算咋回事儿啊。走走走，我们去找地下室，潜入的动静小一点哦。”
“好。”
听到她这么说，辛娜雅的情绪略微好了点。
里面那群人和她刚刚杀死的渣滓一样黯淡而平凡，面对这样的渣滓她连恨意都欠奉，单纯只有厌烦。
陈晓嫒是特别的。
从井中脱离的短暂记忆里，唯有她能带来那种平等的熟悉感，让我心脏跳动。
为了这份特别，我可不希望你和这群垃圾扯上关系，被他们弄脏啊。
辛娜雅将双手抄进口袋，闲适地走向高高的主楼：夜色不错，风吹得也很好。
里面应该还有十几、二十个敌人……让我减少潜入时的动静？那就从上往下杀咯。
她走出几步，发现陈晓嫒居然没跟来。
“你在搞什么？”辛娜雅拧着眉毛转过身体，不是说好了不帮他们么。
“嘘～我看到三太太了。”陈晓嫒贴着门缝，盯着正在祠堂里荡秋千的三太太。
这个场景安排有点意思啊，居然让三太太在祠堂的房梁上吊秋千溜孩子。
不过比起分析场景原本拥有的剧情，晓嫒忽然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二少爷三少爷死了，四少爷不在家，五小姐是我，六姨太是辛娜雅，七姨太死了，小少爷很快也会死。
所以除了我和辛娜雅，全家还活着人只剩下三太太和大少爷。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他们一起解决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