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社团
“各位同学，我们来聊一聊社团活动吧。”
定平素放下粉笔，双手拄在讲台上：“学校的社团主要有两种主题，一种是收集，一种是扫除。所谓的收集很简单，这个世界存在大量废弃的遗址，我们永远需要人手去清理废墟，从垃圾中回收有价值的东西。”
“而扫除就更简单了。”定平素的笑容热情中略带癫狂，如典型的超能力者那样扭曲。
“只要保证你和同学们的安全，世界上真是没有比打扫卫生更简单的活计了，啊哈哈哈，在挥洒汗水中创造价值吧！”
【“只要保证你和同伴的存活，世界上真是没有比狩猎异常更爽快的事情啦！啊哈哈哈哈，简直能在战斗中体会到——生命的意义。”】
陈晓嫒聚精会神地听着，右手沙沙沙快速记笔记。
这位教授虽然有点癫还莫名其妙针对我，但讲课时的热情还真是惊人，声音也很清晰很好听。
不过开学第1节课居然主讲社团活动？
看来学校真的很注重实践类的课程，所以才会硬抬体育课？这就说得通了。
陈晓嫒还挺赞成这样的做法的。
桃李大学是全国第一的大学没错，但能成为科学家、研究员的人肯定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需要投身于科研之外的工作中。
从赤星的小学和初高中教育就可以看出来，赤星相当注重学生们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那么在踏入社会前，学校社团当然是重中之重。
教授口中收集和扫除的分类有点意思。
作为一个高中时代整整完成两本课外实践的社会活动特长生，陈晓嫒觉得这种分类方式很精准。
因为她做过许许多多的公益活动，其中打扫卫生、捕捉动物和搬运、去固定地点取东西的活是最多的。
这两类活计她都愿意做，也没什么倾向性。
如果要在社团里选择一种……先回去问问零怎么说？应该会有那种专门对接学生会的社团吧，到时候直接加进去和她同一组。
【“哇，278分的智障想的真美呀。”】
陈晓嫒晃晃脑袋，把想象中的毒舌会长彻底晃散，继续倾听定平素的讲课。
“……各位同学，综上所述可不要小看社团选择，这会直接影响到你们的未来。”
教授走到讲台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似乎要进行一番长谈。
“收集工作可以带来更多收益，学校是不会强求你们上缴名单之外的收获的。卫生工作更不必说，捡到的罐头和瓶盖都能换钱，记得去指定地点回收……”
呃、陈晓嫒笔尖一顿，还是切实地记录到本子上。
她能理解老师推荐大家勤工俭学的心意，但是为什么要强调学校会从学生手里回收废品啊？这种分明是校方提供的福利，听老师的口气却有种半强迫的意思——把废品卖到外面的回收站或者自己留着不行吗？
不过她也确实不会绕远路处理废品，所以没有对这些话提出异议。
接下来的课程很顺利，定平素的教学风格意外的平易近人。
他不光介绍了学校现有的几十个社团，还对其中特别优秀的几个做了着重介绍，强烈推荐大家报名。
据他所说学校对各个社团拥有不同程度的资源倾斜，而且每位教授都有负责一些……【项目】？
陈晓嫒把项目记载在另一张纸上，因为她觉得这个和学生社团不是一类。
教授们会付出很多贡献点去邀请一些学生参与他们的项目，不过项目和大部分学生都没关系，一般会聘请校外人员和毕业生参与，类似研究室？
“我负责的项目和种树有关。”【“我负责的项目叫世界树计划。”】
定平素的视线似有若无地瞟过来，对着下面的学生说得口唾横飞。
“种树对环保可是大有裨益，大家一定要来支持呀！在最～乐观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建造一个供所有学生享受生活的大树游乐园，只有前期需要的投入比较大……”
【“世界树计划在守护普通人群体上是有很大优势的。按照保守测算，它可以在异常大爆发后依然维持核心区域50年的正常运转。在最乐观的情况下可以支撑到新人类的出生。可惜前期投入太大，教会不怎么支持……”】
因为对这位教授有点恶感，陈晓嫒故意看了眼周围人的神色。
哼哼，教授你自己都说了经费紧张，哪有人会愿意帮你打工啊。种树听上去就很累，又没有瓶子捡，还不能顺便摸摸小动物。
“陈晓嫒同学。”
定平素忽然出现在她身边，扯着一张夸张的笑脸弯下腰说：“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我的项目？我可是和弥洛教授超～级要好，她不会介意的。”
咯噔。
陈晓嫒默不作声地往后挪，直到贴住林琅的手臂才停下。
定平素教授说这句话肯定不是为了让我加入他的项目，他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她看着教授可怕的笑脸，立刻意识到教授真正的目的：他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我，他是因为弥洛教授的原因才如此针对我！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母亲疑似拜托弥洛教授开后门，所以弥洛教授对我非常照顾，然后这位定平素教授就异常针对我，还故意提到弥洛教授——
晓嫒慢慢瞪大双眼，她懂了！
弥洛教授、母亲和定平素教授三个人是同龄人，她的脑海中瞬间复现出一整套爱恨情仇。
她爱她，她和别人结婚生子，她求她照顾孩子，她答应了她。他又爱着她……等等等等，从孩子这里就出错了，我又不是母亲亲生的。
陈晓嫒用力摇头，定平素只好耸耸肩膀朝讲台走去：“好吧，你要负责弥洛那边的项目我就不打扰了～继续，我们来谈谈社会实践的要点，还有在扫除工作中需要注重的安全防护。”
……
“……好了，接下来的话是最重要的，注意听讲！”
定平素拿起教鞭敲了一下黑板，示意大家全部看向这里。
咔啪。
黑板由黑转白，白板上投影出一张彩色地图。
陈晓嫒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拍完就发现是校外地图。
她偶尔跑出去和岚姐见面，对外面的街道还算熟悉。地图上有个标志性建筑就在岚姐工作的高档小区里。
定平素用教鞭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最后敲在标志物前。
“学校附近的区域都属于学校，所以我们需要做好清理工作，保证街道上不留一片垃圾。”
【“学校附近的区域都有人类定居，所以我们需要定期清除异常，保证区域内一定程度的安全。”】
“我们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校外扫除，扫除的成绩会影响社团对你的评价，过于懒惰的人哪个社团都不要的。”
【“我们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校外集体排异行动，排异结果会影响教会对你的评价。要是表现太弱太胆小，什么组织都不会要的。”】
定平素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深沉下来，有的同学避开了他的视线，更多人则是仰起头回以注目礼。
事到如今我们怎么可能会退却呢，主教。
陈晓嫒低着头沙沙记笔记，在【大扫除】上画了两个红圈。
我上次大扫除的结果太失败了，还差点留下心理阴影。
这次没有辛娜雅搅局，我说什么都得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叫优秀志愿者，把摸底测试留下的坏影响一扫而空！
“教授，关于社团我有一个提议！”
【“教授，关于狩猎预备队我有一个提议！”】
郑秀丽高高举起手，她在得到教授首肯后站起身，用清亮的嗓音大声说：“我知道有高年级生的社团会更厉害，但是低年级生也可以自组社团。我们A班非常优秀，同学们在之前的活动中也配合良好，是否可以自行申请一个社团？谢谢。”
哦哦，还有这种操作。
陈晓嫒暗暗点头：桃李大学的社团和蓝星社团不一样。虽然宣传册上也有戏剧社、射击社这样的爱好形社团，但不知为啥这些社团都不对新生招新，反而有点像是毕业生和高年级生限定的俱乐部。
新生能够加入的社团以收集和扫除为主题，这两个主题都是公益活动和爱好没什么关系，能和熟悉的人一起组队当然更好。
“唔唔，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有一个问题。”
定平素点头后竖起一根手指。“没有熟练的高年级生带队可是很吃亏的，即使你们的平均素质很强，最重要的领队怎么办？外聘？”
面对教授略带质疑的追问，郑秀丽丝毫不怵。
她也针锋相对地抬起胳膊，在众人的注视下翻转手腕，让手指指向前排正中心：“合适的人选当然有，我推荐陈同学——陈晓嫒！”
姓陈的同学……谁？！
陈晓嫒吓得松开笔，啪地一下直起背：开玩笑的吧，怎么会是我？！
不等她反应过来，郑秀丽已经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
“……各位，陈晓嫒同学的优秀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她在社会活动中有超乎寻常的才能。不要说和高年级比，就是毕业的前辈里也很难找出更合适的领导者了吧？”
“我们确实缺乏经验，但只要有陈同学参与行动，一切都会变得更加顺利！”
哗——
啪啦啪啦啪啦。
听完郑秀丽煽动人心的演讲，大家纷纷鼓起掌来，连林琅都在噼里啪啦鼓掌。
陈晓嫒浑身都在冒冷汗，怎么连林琅和郑璐都一脸认同地凑热闹啊？！
其他人就算了，你们和我同宿舍，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吗，怎么可以当队长。
还优秀表现，郑秀丽同学真的不是在伺机报仇吗……虽然我和她也没有什么仇。
她很想站起来大声反对，可是教室里的气氛烘托得很好，甚至凝固成一种“陈晓嫒同学太合适啦”的集体氛围。
在这种氛围里，如果她不是陈晓嫒，也会觉得陈晓嫒应该答应的。
“嗯～”
定平素摸了摸下巴，经过一番考量，他笑着拍了拍手，带领掌声慢慢结束。
“可以啊，要是陈晓嫒同学愿意，我也没什么反对的必要。”
陈晓嫒打了个激灵，她扬起脸，发现全班同学都在老师的刻意引导下看向自己。
他的意思难道是【你要说不同意我就不让你们单独成立社团】……吗？
那样的话大家一定会很失望的。
既然同学们很想成立一个属于班级的社团，我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陈晓嫒站起身，迎着教授的脸认真回答：“我愿意成为领队，请让我们单独成立社团吧，定教授。”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适时响起，定平素教授的笑容渐渐扩大。
他夹起文件夹，在侧身时用两只手同时虚点了一下站在灯光下的少女。
“加油啊，北极星小姐。”
第82章 低级校工
毒蜘蛛，现年34岁，女，未婚。
超能力-lv3（2）-远程校准（潜力评定：低）。曾作为独狼暗杀者活跃于无主之地。
职位：低级校工（D）
啧，区区d级也配让我卖命！工资踏马一个月300贡献点，想饿死老娘吗！
毒蜘蛛丢开员工牌，拎起水壶吨吨吨喝水。
自从被排异小队逮捕，她已经滞留教会内部一个多月了。
对于很多无主之地的流浪汉来说，能够进入光辉教会附属的桃李大学简直是一步登天。
别说主校区，就是让他们在校外搭个窝棚撵都撵不走。
这年头谁不想找棵大树好在底下乘凉？野外根本不是人能活的地方。
但毒蜘蛛又不是朝不保夕的流浪汉，她好歹也是道上有名有姓的超能力者。
以前过的那些日子虽然比流浪汉还危险，但胜在自由又来钱。运气好出一次勤就能赚够一年半，或者在无主之地的特殊酒店里过上花天酒地的一个月。
是，她是不符合教会需求的【人类精英】的素质，但是低级校工是什么意思？纯纯的耗材！
毒蜘蛛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蠢货，她知道所有大组织都有一大堆低级成员，而那些低级成员永远需要承担最大的风险，做最辛苦的工作，享受最差的待遇，拿最少的钱。
要是其他组织她肯定拍拍屁股就跑，然而光辉教会可不是吃素的。
她本身就处于拘捕状态，万一被发现逃跑～“砰砰”！
人家打完子。弹连登记都懒得登，直接把尸体丢进实验室送去给助理解刨， 第二天就能出现在学生的课堂上。
“x的。”
毒蜘蛛啐了一口，她坐在房间阴暗的角落，双腿和过去一样摆出随时逃跑的姿势。
这间房间毕竟是新生队伍的集合处，总体不算太小。
教会对人类精英的投资很大方，每一批新人都能在第一年的时间里组好队，彼此磨合，然后在平台上接取各种各样拥有补贴的任务。
像这样50平大小又有镇压灯的两居室，在无主之地起码卖100万通用币还不附带外部的安保。
而这种可以当做安全屋的房间在学校内部只是给优秀学生自由申请的聚集点，真让人羡慕啊。
不过……毒蜘蛛眼中闪过恶毒的神色。
她抬头看向门口，心中有着自己的打量：你真以为我会乖乖认命？呵，这种大组织就是想当然呐。
与其给光辉教会当狗，不如投奔更大方的存在。
毒蜘蛛得意地扬起唇角：我的运气着实不错，居然能得到神明的垂青！
暗之蛛母，也叫暗之蛛后——一位真正的深渊神明。
像祂那样的存在本来是很矜持的，很少会跳过祭司与成群的信徒接受一位外人的信仰。
但谁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姓名带来的缘分吧？毒蜘蛛在前一阵子某次对着深渊例行诅咒光辉教会的时候，忽然链接上了这位伟大存在。
暗之蛛后是一位非常特殊的神明。
毒蜘蛛忍不住这样想，因为其他深渊神明往往会勒令信徒不断上缴人类灵魂，至少要压榨出大量情绪好壮大本体的存在。
然而暗之蛛后却很安静，祂并不催促信徒上供。
因为得不到蛛后明确的指示，毒蜘蛛只好自己去图书馆搜集一些简要情报。
根据《异教简史》中所述，暗之蛛后虽然也和其他神明一样吸取人类灵魂，但祂最爱的祭品是异常，越强越好。
多么伟大的神明！祂期待的是神战啊！
毒蜘蛛那副标新立异的心肠立刻被祂打动，恨不得当场斩杀一百个异常来取悦神明。
当然咯，异常不是那么好杀的。
所以她现阶段的计划很明确：混入学生群体中，从里面物色到有价值的个体，找机会把他们诱出学校，接着献给暗之蛛后。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毒蜘蛛好歹也是lv3的超能力者，又有充足的任务经验。和那群混吃等死用生命危险求取一点点生存空间的真。耗材级校工不一样，她很快得到了引路人的“肥缺”。
所谓引路人有很多种，她所从事的引路工作是最简单的一种：加入一个学生队伍，和他们一起冒险。
在冒险的过程中，校工引路人需要走在学生前面带路，碰到异常可以第一个跑或者第一个死掉。
呵呵，接下来的工作很简单。
新生能有什么可怕的呢，天赋惊人的幸运儿休想识破我面具下的伪装，我会用你的天真和单纯杀死你。
即使你不单纯也没关系，以我暗杀者的身份起誓，绝不放过一个猎物。
哒哒，哒哒。
听脚步声是三名女生，而且体型都不大。
里面有两个身高只有160上下……中间偏前那个人是什么走路姿势？听上去很轻佻，一点戒备心都没有。
毒蜘蛛觑起眼睛，将知觉集中在耳朵上，因为她听到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嗓音。
“……北极星小姐是什么称呼啦！”
少女的音符在空气中清清脆脆地蹦跳。“定教授这次说得太快了，我下次肯定要找个机会反驳。告诉他不可以开这么恶毒的玩笑。”
“我不觉得恶毒呀，北极星不是很好吗？”
“嗯，北极星很合适你呢。”
“你们别这样……”
这个声音，这种特殊的轻飘飘嗓音和脚步声，难道是……！
在拉门打开前，毒蜘蛛用最快的速度飞身躲到柜子旁边。
可恶呀！这破房间没有死角，我的腿收不进来——
折叠门哗啦啦拉开，记忆中的黑发少女-目标人物陈晓嫒满脸苦笑地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副完全不设防的姿态，唯有执行过暗杀任务的毒蜘蛛才知道那是何等傲慢的引诱。
“诶？你是……”
视线交错的一瞬间，毒蜘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胀起来了。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盘算着到底要用掉多少张底牌才能在三名精锐的围杀中逃跑。
不，逃不掉的。
就算我用毒素放倒陈晓嫒，用拳脚放倒她身边体质系的保镖，再用运气击败那个未知能力的超能力者，学校的安保也不会放过我的。
毒蜘蛛的肩膀慢慢松懈下来。
说到底还是运气不够好，第一个碰见的学生就是陈晓嫒，我真是受够了。
她垂下眼帘，等待陈晓嫒发出刺耳的嘲笑，或者进行更进一步的侮辱。
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获得一切，弱者无权生存。只要让我活下去就好，只要活下去迟早会有翻盘的可能。
“女士，没想到你也在桃李大学工作呀。”
陈晓嫒笑眯眯地把手中的拎包放到茶几上。“上次我们在列车上碰到恐。怖袭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毒蜘蛛高度戒备着从柜子后面走出来。
陈晓嫒的演技过于无暇，她只好看向另外两名学生，试图从她们的表情中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我懂了，你们肯定在身上藏了武器，只要我稍一松懈就会遭受一顿狠揍！
……
没想到会在社团活动室看到眼熟的人。
陈晓嫒也就是顺便问个好，硬说起来当时在列车上还有点纠纷呢。
不过一来经过恐。怖袭击这么大的事，也没心情计较那点过节。二来桌上的员工牌上写着低级校工。
这点还挺让人放心的，至少没再惹上一位正教授。
晓嫒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左侧有书架和小冰箱，右侧有大衣柜和电脑桌，最里面有个很小的杂物间，需要跪在地上把茶几推开才能使用。
中间的陈设和动漫里的活动室差不多。一套环绕式的布艺沙发加上一只木头茶几，水壶和洗手液之类的日用品很齐全。
她检查了一圈发现家具上没有破损，墙壁也很干净，没看见前辈们留下的黑脚印。
陈晓嫒站起身，争取舍友们的意见：“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要不就申请这间吧？”
“赞成～”林琅大大咧咧地坐到布艺沙发上，身体朝向毒蜘蛛的位置。
郑璐思考了一会也微微点头：“各个社团中心的大小差不多，后续的家具和补助需要靠大家努力赚取，在社团升级前就以它为基地吧。”
“好。”
陈晓嫒朝毒蜘蛛伸出手：“女士，麻烦给张申请表，我等等带去登记处，谢谢～”
她也不想忽略对方的称呼，可是这位女士在员工牌上的名字居然是【毒蜘蛛】，实在是太奇怪了。
赤星上有不少人的名字都不遵循姓加名的规律，不光有人在名字前面或者后面加一大堆词缀，还有人直接用物品和动物的学名给自己命名。
比如同班同学里就有一个真名叫咖喱的，长河十二中也有叫“羊角”或者“活下去”的同学，算是社会习俗的一部分。
“…给。”
毒蜘蛛侧着身体把申请表递过去，绷紧浑身肌肉。要是这小家伙敢趁机扇我耳光，我一定要立刻扇回去！
“谢谢。”
陈晓嫒接过申请表看了一下，上面写着一些很普通的规定。比如不能破坏公物、保持部门内部的整洁特别是墙壁、房门的完好。
也有注明学生可以以社团活动的名义申请补助，但活动中获得的报酬和物品必须优先上交校方，等筛选后再退回或者给予合理的补偿。
她翻了翻附赠的小册子，上面说每个活动室都会配备一位引路人。
引路人都是轻车熟路的本地人，在社团活动中可以帮助学生节约寻路的时间。
毒蜘蛛女士就是我们的引路人吧。
这位女士现在看上去很正常，提出换人不太礼貌。如果以后实在合不来再私下里和校方申请换人好了。
陈晓嫒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她友善地问：“女士，我们班明天就要出去大扫除了。请问您方便带路吗？”
明天？
毒蜘蛛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瞳，心念一动。
【好机会啊，如果我能把这么特别的超能力者献给暗之蛛后，祂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方便，当然方便！”她脸上挤出殷勤地笑容，手指拼命搓动。
还是大部队集体出动～真是天赐良机，太容易制造混乱了。
我可以先把她引出来献祭掉，紧接着请求蛛后赐予我【隐匿】相关的赐福，然后趁乱逃跑！
“喂，你看什么呢？”
啪嗒！身后传来一股推力，一只手拍在她的后颈上。毒蜘蛛猛然转身，暗藏的淬毒钢针瞬间滑动到指尖。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把刀剑，左右躲闪完才发现无视发生。
郑璐双手叉腰，有点不满地盯着毒蜘蛛的脸，看神经一样看着她说：“喂，你做什么呢，刚刚是不是在看晓嫒的胸口？”
这句话把毒蜘蛛给问懵了，下意识地摇摇头。
等摇完了才反应过来，其实刚刚确实看了，只不过看的是心脏。
她可不想和她们撕破脸，连忙赔着笑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是眼睛痒。”
见郑璐还想说什么，陈晓嫒赶紧牵住她往外走。“没事，那我们先走咯，拜拜。”
三位少女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哼。”
毒蜘蛛直起身子，慢慢握紧拳头：再让你招摇一天，等到明天，我想让你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
……
陈晓嫒一直走到凉亭边才放慢脚步，轻声问道：“璐璐，你刚刚是故意为难她的吧？”
因为过去有过争执，所以她一直注意着毒蜘蛛。
那个奇怪的眼神她也看到了，但完全不算“盯着胸口”。而且郑璐的个性文静又温柔，没有理由的话是不会故意和人起争执的。
“有吗？”
郑璐无辜地笑笑。“我没那么无聊啦。可能是刚刚语气不太好让你们误会了，不好意思哦。”
“这样～”
陈晓嫒的思绪一闪而过，这里面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所以重新轻快起来，和舍友们一起向着前方走去。
林琅侧过脸深深地看了郑璐一眼。
郑璐回以微笑，同时攥紧了手心的一根长发。
第83章 行动开始
好想吃蛋炒饭……
簌簌。
“！”陈晓嫒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她抬起手慢慢摸索到枕头下面，按亮了手机屏幕。
【4：20】
才早上4点多，那外面的声音是？
晓嫒撩起床帘，和站在门前的学姐对视。
零的手指已经握在了门把上，她侧过身体轻轻打招呼：“早安，晓嫒。”
“早安，零。”陈晓嫒蹑手蹑脚地踩着拖鞋走过来，她走到零身边，悄悄靠在零的肩膀上。
“怎么了？”零笔直地站着，双手平静地垂放到腿边。
“没怎么，就是想靠着你嘛～”晓嫒在她肩上蹭了蹭，感受温存中的片刻宁静。
学姐……真的没有变冷淡吗？
她闭上眼聆听零的心跳，它的跳动平稳又安定。现在的学姐和拎起猫的学姐似乎没什么不同，出尘的气质与初见时丝毫未变。
然而脑海中划过许多不一样的碎片。
在水房里握住我的手的学姐，从高空中拥住我与我一同坠落的学姐，从天而降用力殴打辛娜雅的学姐，还有……
【“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开心一点么？”】
还有……牵着我的手，在人群中亲吻我的学姐。
陈晓嫒闭着眼睛深深呼吸，试图从清冷的气息中找到相恋的证明。
“我4：42分需要在学生会集合，你还可以靠我15分钟。”
零一动不动，一本正经的语气打破了沉默。
晓嫒愣了一下，旋即“噗哈哈”笑出声。
她在学姐的脖颈上蹭去泪滴，喘着气说：“算这些做什么呀～还有还有，现在都快4点半了，学姐你4点42要赶上只能从窗口飞过去了吧？”
“是的。”
零略微抬起手，掌心慢慢放到了晓嫒的肩膀上。
数据流在眼中闪烁，时间太早，她无法询问弥洛教授现在应该怎么办。
情感模块在平稳中激活，可情感本身却是一片迷茫。
还有14分钟。
与她链接的上千个意识同时给出肯定的答复，时间还相对充足。
啪莎。
陈晓嫒轻轻推开零的肩膀，
她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回床沿，低着头轻声说：“学姐你快点去吧，不要迟到了。”
“其实还有12分钟。”
零顿了顿，确定晓嫒没有答复的意愿才小幅度颔首：“好，那我先去执行任务了。记得在大扫除之前先吃早饭，45分钟后再进行剧烈运动。”
“知道啦～”
陈晓嫒看着零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唇角立刻垮了下来。
学姐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想到网络上曾经看过的那些段子。
比如恋爱前很大方的人，恋爱后就开始疑神疑鬼甚至彻查手机聊天记录。
难道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和学姐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变得多疑吗？原来我是这么沉重的恋人吗……
“哎呀～起床了起床了。”
里面的林琅忽然发出爽朗的声音，她伸了个懒腰，从上铺一跃而下。
“早啊晓嫒～”粉毛少女在路过时笑得漏出两颗小虎牙。
随后郑璐也撑起床帘，她连淡妆都画好了，显然醒得更久。
看到两位舍友清爽的面容，晓嫒也重新泛起笑颜。
她披好外套去水房刷牙洗脸，拿着毛巾出来时舍友们已经收拾好要带的东西，穿好了鞋。连她的单肩包都帮着拿出来放到椅背上。
陈晓嫒背起单肩包，忽然注意到郑璐的背包后面多挂了一只非常可爱的布娃娃。
娃娃只有拇指大小，脖子上系了只鲜红的蝴蝶结。
她关门时顺口夸了一句：“璐璐，你包上那个娃娃好可爱，是什么漫画里的角色吗？”
郑璐看了眼娃娃，浅浅地笑了下：“是我昨晚随便做的，你喜欢的话我今天再做一只？”
“不不不，就是顺口问一下。我挂这么小的娃娃容易弄丢的。”陈晓嫒连连摆手，刚开学那么忙，怎么能拜托舍友做布娃娃。
看那细密的针脚都知道做起来多伤眼睛，要是纪念品店里卖的倒是能给全宿舍买个同款。
她们很快把话题抛在脑后，和走廊上的同学们一起跑进叮咚打开的电梯。
……
电梯从左至右平移，再打开时已经到达地下车库。
陈晓嫒跟着同学们走出来，时不时瞟一眼两边鳞次栉比的“摩托车”。
这些车子比小汽车小巧，全是敞篷的三座机动车。
大致外形有点像蓝星电影里改造过的警用摩托，驾驶位坐一个人，后座坐一个人，旁边还有一个加座。
陈晓嫒和舍友们走到其中一辆机动车前停了下来，等待老师分配。
她忍不住问林琅：“为什么要用这种三座车呀？普通的摩托车不是更方便更便宜吗？”难道是因为一个宿舍除了学长学姐正好有三个人，害怕有人被落下？
林琅摸着摩托解释道：“一个宿舍正好三个人呀，而且加座上的人也看得清楚，方便认路。”
【“三个人正好能组成一个战斗小组，而且坐在加座上的人方便进行侦查和射击。”】
原来是这样啊。
陈晓嫒扶住摩托坐上驾驶位，学着岚姐的动作潇洒地点了下眉骨：“那就快点走吧，各位～”
“哈哈哈，走！”林琅慢了一步，郑璐已经坐到后座，她干脆蹲到侧面的加座上，把枪。械安置在腿边。
【叮咚，id序列核对完毕，祝各位武运昌隆。】
银色门扉在湛蓝色浮动光中缓缓展开。
机动车轰轰作响，它们排成一列纵队向着深邃的地下通路驶去，终将通往阳光下的彼岸。
……
毒蜘蛛匍匐在阴影中。
她用膝盖和小腿蹭着地面，一点一点爬行。
好…我没有惊动那些废物吧？
她的头发和肩膀都在痒，总感觉黑暗中存在毛茸茸黏腻腻的触须，一不小心就要把人拖进去撕得粉碎。
现在是凌晨2：03分，正是异常最为活跃的时间段。何况学校就镇压在一处深渊井上，溢散的能量随时可能生成外行人根本无法应对的诡异。
好在毒蜘蛛可不是外行人，她随身的囊袋里已经装了一只封印好的异常，这就是她给神明准备的前菜之一。
要是这条路再漫长一点，很可能还有之二、之三。
她继续匍匐向前，终于在最后的十几分钟顺利爬出备用通路，没有激活警报。
呼……毒蜘蛛站在昏暗的月光下，看向不断扫射的镇压灯，缓缓舒出一口气。
她心中腾起微妙的自豪：这么专业的脱离，其他低级校工做得到吗？
为了第二天的扫除行动，桃李学院让所有参与的校工都在晚上提前集合，乘坐专门的车子离开校园。
但毒蜘蛛没有随大流。
她利用低级校工流动性强，谁也不认识谁的基础打了个时间差，成功签到的同时在上车前溜了出来，通过危险的备用通道爬完了最后一段路。
这么做当然不是白费力气，她可以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提前到达学校周边的棚户区，接着穿过依附者们的据点到达异常控制中的侵染区域。
毒蜘蛛在废墟中谨慎地穿行，尽量压低鞋底发出的细碎响动。
只要提前到达侵染区域，我就可以通过仪式唤醒暗之蛛后，接着设下埋伏。
【陈晓嫒】这个目标人物给毒蜘蛛留下了不浅的心理阴影。
她人生的前30年里见过许许多多与众不同的人，他们形态各异，有着截然不同的天赋和个性，也有一部分天才拥有类似陈晓嫒这样特殊又棘手的超能力。
但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死掉的目标拥有那种——极为特殊的气场。
毒蜘蛛迈入一栋废弃的建筑物，在黑暗的掩护下攀爬窗户来到接近屋顶的位置，又悄然顺着隐藏的楼梯往下钻，朝着地下室前进。
那种气场很微妙，完全无法形容。让她从心底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只想快点杀死或者远离。
现在好了，我不需要再犹豫。只要把她献给暗之蛛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会在蛛后的恩赐下获得自由，重新成为有名的独狼暗杀者，完成一个又一个委托，最终死在阴影里。
深渊中的蛛后将会接纳我的灵魂，让我获得人类难以企及的永恒。
啪嗒、啪莎。
毒蜘蛛在黑暗中行走，她的双眼涌动着昏暗的光芒，在眼底深处映出两点蜘蛛轮廓的图腾。
如果某位博学的教授拿到这张特写照片，她大约会在课堂上如此叙述。
【各位，交付信仰时需要慎重考虑。深渊生物-某些被称为伟大存在的强大“生命体”以汲取人类的情绪、灵魂、异能力等能源壮大自身。】
【它们会锚定一部分献出信仰的人类-即信徒。你们会成为它们虚影、分。身降临的锚点，成为它们力量的延伸。】
【这种过程是不可逆的，唯有死亡才能终结，亦或转投另一位伟大存在……】
啊啊，神明。
毒蜘蛛并不能正确认知到自己此刻的狂热，狂热到足以杀死父母，献祭每一位亲人朋友，毕竟她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
她只是觉得手脚变得有力，很轻快地跃过一层又一层台阶，眼睛在黑暗中看得清晰分明，连虫子爬动留下的痕迹都能看到。
更不用说好运了，在神明的保佑下，她连一个危险的异常都没有碰到。
终于，毒蜘蛛成功迈进侵染处的核心区，她所处的深度已经极其接近深渊井口。
她在全身心的狂热中迅速搭建好简略的碎石祭坛，将异常祭品放置在正中央，用匕首划破指尖滴出鲜红的血。
“神明啊……伟大的暗之蛛母，您是否会满意于下一位祭品？”
毒蜘蛛闭起眼，在脑内不断构想陈晓嫒的脸。
如此简陋的仪式很难联络上深渊神明，倒不是指向性问题，而是提供的能量太少，需要“神明”本身支付一部分代价维系链接。
毒蜘蛛也知道这一点，她并未期待蛛母给出明确的回应，最多一个【en】就是震耳欲聋的命令了。
但是在脑海中的图形勾勒完成的一刹那，深渊所在的彼方立即传来剧烈的震动，在她脑内激起地震般的回响！
【给我！】
【把ta给我！】
噗嗤！毒蜘蛛喷出一口心头血，溅在石板上变成淅淅沥沥的深红色。
“咯……是。”她的脑袋无力地砸在地上，胸口起起伏伏。
……
夜色中泛起一圈波动。
这点涟漪就像水滴滴在宽阔的湖面上，一般不会有人注意。
但是猎手不一样，熟练的、特别是饥饿的猎手会聆听蛛网的每个角落传来的每一丝余韵。
辛娜雅睁开眼，舌尖慢慢舔去嘴角的液体。
她丢开手边干涸的猎物看向波动传来的方向，稍微动了下脖子。
“重伤的猎物？”
翡翠色的眼瞳闪烁着危险的眸光。“是你做的吗？”陈晓嫒。
第84章 扫除的真相
轰轰，轰隆隆。
第一辆摩托停下，紧接着是第二、第三辆。
一整排银光闪烁的重型机车出现在地平线上，两侧的居民们忍不住藏在窝棚中，透过门缝隐隐约约地张望。
“哟呼～”
第一次驾驶这么特殊的摩托，陈晓嫒兴奋地跳下车子，在水泥路上蹦了两下。
同学们也陆陆续续下车，大家先将摩托推到指定的车棚里，然后默契地站在她身后排成一排。
我现在应该是扫除小队长，类似小学小组长的存在吧？
陈晓嫒乖乖站到最前面，跟着助教一直走到棚户区附近。
她往路边的棚户看了一眼，里面有不少身材消瘦的居民在棚子里探头探脑。情况和上次看到的差不多，居民以年轻人居多，老人和孩子相对较少。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学校去其他地方定居呢？
可能有一部分人家在学校周围开小卖部、书店之类的维持生计吧，岚姐工作的高档住宅区应该也能提供一定程度的消费力。说不定其他地方的房子也很贵？
“好了，大家快来领工具！自己带了的就别领了，多出来的等坏了再拿。”
助教抬高声音，他推着一车沉重的器材从队列旁边走过。
陈晓嫒除了挎包什么都没带，她连忙举手示意。“我需要一把扫……帚？”
她本来还以为推车里放的全是打扫工具，比如扫帚、拖把、洗衣粉之类的。
结果一回头发现里面装着的都是些撬棍、扳手、绳子……这些还能说是维修工具，可是压在最底下那个电锯和旁边的菜刀是干嘛用的啦！
我要用菜刀刮去油污，再用电锯把生锈的电线杆锯下来带走吗。
“扫帚？没有扫帚，你用这个行不。”
助教满脸疲惫地拿起一根棒球棍递过来，一副爱用不用的样子。
陈晓嫒懵懵懂懂地接过球棒，等反应过来时助教已经推着车走远了。
……你好，我要怎么用球棒打扫卫生？
她觉得自己又被整蛊了，可是周围的同学并没有发出嘲笑。
而且同学们手上也拿着很多不明就里的东西，比如林琅就扛着一杆制式枪。械走来走去，时不时对准远方瞄一两下。
学霸刘平安更是双持西瓜刀在街边舞得虎虎生风，只差在脚边放个金属盆铛铛卖艺。
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呀，所以学校周围的居民和学校的纠纷真的严重到需要学生时刻持械保护自己的地步了么？
陈晓嫒茫然地往前走，她发现棚户区的人眼中并没有丝毫仇恨，甚至有点……敬畏？
对，就是敬畏。他们看着学生们的眼神不像在看学生，很像在看医生或者警察，就有种特殊的，面对保护者的感情。
这种状况好诡异，和岚姐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如果真的是土地纠纷，居民们应该会和看见瘟神一样一哄而散，但如果没有什么纠纷，我们又为什么要持械呢？
陈晓嫒怎么想也想不通，她拎着球棍走到一处广场里，然后轻轻停下。
同学们一直跟在她身后，见陈晓嫒停下他们也停下了。
后排的郑秀丽抬高声音问：“怎么了——前面的人需要帮助吗？”
“没有～我在想、这里是不是有点脏？”陈晓嫒指了一下广场中间的一堆废石料。怎么能在广场上堆放废弃建材呢，应该清理掉吧。
她现在没有趁手的工具，还得从同学们手里要把铲子过来。
同学们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邢书遥推着轮椅过来看了一圈，然后摇摇头：“这里没有什么脏东西，我们可以继续走了。”
废弃建材不算垃圾？好吧，可能这里的人拿它们还有用，可以收集起来卖废品。
陈晓嫒点点头，她迈开腿继续往前走。
原本的水泥路越来越狭窄，逐渐变成破损的劣质石板。巷子里有股晒不到太阳的阴沉味，闻起来不太舒服。
她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一件事，那些身材瘦弱的居民不见了。两边的屋子门窗紧闭，看不到灯光也听不到人声。
巷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学生们整齐的脚步声，还有脚下时不时窜过的一两只绒毛小老鼠。
……
郑秀丽走在队伍中段，一次又一次看向手腕上的便携测定仪。
100-80-100……只要距离陈晓嫒稍微近一点，帕斯特值就会急速下降。
她看了看脚下的裂隙，里面正在往外渗透液态辐射。
这种辐射源本来会呈现出流动的性质，由于晓嫒大佬刚刚踩过这段路，所以下面的液体暂时维持着静止状态，不必担心四处喷溅。
吱吱，唧唧！
阴影兽们蜷着手脚从他们面前快速滚过，根本不敢靠近学生们用武器划定的攻击范围。
对于这些有一定认知能力的异怪来说，陈晓嫒带领的武装队伍是无法匹敌的存在，逃跑速度堪比人类躲避天灾。
这次的行进速度太快了。
郑秀丽在心中暗自点头：一来大家全是超能力者，散发出的异能力气息可以逼退一部分敌人。二来就是陈同学超乎寻常的超能力了。
要是按照原本的清理进度，我们必须从下车起杀伤第一波进攻的异怪，紧接着在浓雾中找出正确的行进轨迹。
晓嫒大佬不会被异常蒙蔽，她只要掏出自己的特殊通讯器看一眼就能走回正确的路径，在规避不必要战斗的同时节省了大量时间。
啪嗒。
最前排的陈晓嫒忽然停下了。
郑秀丽稍微往队伍旁边偏了偏，发现她正在观察附近的地形。
他们已经走出了学校周边的棚户区，来到了侵染区域的边缘，按理说附近一定存在较为强大的异常。
想到这里，郑秀丽和她身边的队友们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拿出武器面朝不同的方向。
“请问～”
陈晓嫒在巷子路口转过身，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们到底要在哪里打扫卫生呀？”
……
糟了，我不会带着大家一起走错路了吧。
陈晓嫒的脸颊微微涨红，她在心中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学校说要打扫学校周边，但是课件上展示的红圈又画在高档住宅区附近。
按照地图显示，我们现在大概位于学校周边的棚户区到高档住宅区的中位线上。
理论上该在附近打扫卫生，可是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到需要打扫的东西。
巷子里阴暗归阴暗，连一片垃圾都没有，全被居民们捡走了。我们总不能把老鼠和蟑螂抓起来带回学校交差吧？
听到她这么问，还是林琅最先反应过来。
粉毛少女从墙边起跳，扒住围墙轻松地翻了上去。
林琅在围墙上站稳身体，抬起手朝右边比划了下。“那边那边，我们可以从那边开始。”说罢呼嗖一声跳了过去。
太好了，看来没走错。
陈晓嫒没有翻墙，她带着同学们从巷子口往右绕。
他们在石板上快速穿行，前方的路越来越泥泞，石板间的烂泥不断飞溅到裤腿上，有点脏兮兮的。
啪嗒。
她重重地踩下一块凸起的石板，追着林琅的背影来到一处相对宽敞的小……操场？
这块空地勉强能算操场，至少可以给居民跳跳广场舞或者健美操。
面前的方形区域说是花园又没有花坛和灌木，更像拆迁小区给老人和孩子预留的运动场，可是也没有那些秋千架、走路器、平衡木之类的运动器材。
陈晓嫒走到空地上稍微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垃圾，连汽水瓶也没有。
不过从这里往后的建筑物要比棚户区更加破败。
因为棚户区的房屋虽然比较简陋，很多都是用建筑板材像搭积木一样搭起来，随便来个几级地震都会坍塌。
但是棚户区的那些小房子好歹都有顶棚和墙壁，不像空地后面那片房屋，墙壁和屋顶上满是裂隙和孔洞，感觉已经废弃十多年了，很像拆到一半的拆迁户。
她站在一座破败的屋子前朝着里面大声呼唤：“林琅——你在哪儿呀——我们从哪里开始打扫？”
“我在这儿～”
破屋中间迅速传来一声回应，随后是哒哒哒的脚步声。不光是林琅的靴子，还有一双拖拖沓沓的拖鞋在砖块里踩来踩去。
一道黑影从废墟间钻出来，不是林琅，而是一位穿着破衣烂衫的中年女人。
她长得很胖，脸颊两边全是病态的红藓，两只手瑟缩在胸前，似乎要保护胸口的一枚吊坠，生怕它被别人抢走似的。
女人被追赶着冲到广场上，她胆怯地看了一眼学生们和陈晓嫒，最后咬着牙从陈晓嫒那边跑，看脚步的走向是要从旁边钻过去。
“请问……小心？！”
陈晓嫒刚扯出笑脸，就看到一根钢筋从头顶擦过，直戳女人的肩膀！
呼嗖。
那女人的身体异常灵活，如蛇一样扭着腰避开。钢筋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谁扔的！”陈晓嫒气得涨红了脸，刚刚那根钢筋分明是从同学们的方向飞过来的！
她刚一转身就愣住了，因为局面并非想象中“一位同学理亏道歉，其他人让ta一个人站在原地”的景象。
同学们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散开，他们三三两两分组站立，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十分兴奋地看着女人所在的地方。
“陈同学，麻烦你先让开。”邢书遥坐在轮椅上大声提醒：“我们现在要处理一下她。”
【“我们现在需要先处理掉异常。”】
处理？这是什么情况？！
陈晓嫒头皮一阵发麻，因为她正好站在同学和女人之间的位置。如果不让开很容易被误伤，如果让开……我怎么能让开，他们在攻击无辜的路人啊！
晓嫒刚要喊大家停手，就看到林琅从旁边钻了出来。她不光自己钻出来，手上还夹着一个不断挣扎的孩子。
陈晓嫒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林琅？你、你为什么要夹着他啊？”
“你说这个？”林琅掂了掂那个最多六七岁的小男孩，笑得十分爽朗：“这是黑户，学校还悬赏他们呢。放心，我会看好了不让他乱跑的，再说不还有你帮忙嘛。”
【“这是挺稀有的高人格偏似度异常，学校高价收呢。放心，我会保存好的啦，有你在也不怕它跑掉～”】
黑户……陈晓嫒还是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
但她脑海中已经逐渐浮现出某种模糊的联想：学校和原住民关系并不好，这里是高档住宅区和棚户区之间的疑似贫民区，学校在悬赏黑户。
在陈晓嫒努力思考的时候，赵正义已经和另一位学生一起发力，把最开始逃跑的女人按在地上。
她绷着脸皮走过去，认真地问：“所以学校所说的【大扫除】不是打扫卫生，而是指——扫除他们吗？”
第85章 无知的善意
“所以学校所说的【大扫除】不是打扫卫生，而是指——扫除他们吗？”
黑发少女立于翻卷的黑雾中央，不管什么样的异常都无法触及半分。然而她却站在大家必然的攻击轨迹上，不知是在守护大家还是在守护异常。
邢书遥立即抬手阻止了原本预定的攻击，他在陈晓嫒身上看到了颜色的变化。不是黑色也不是灰色，却比空无的色彩更深邃一些。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变化，但多年以来的经验让他能在危急存亡的时刻迅速做出判断。
邢书遥抬起手指做了一个很快速的三角形手势，这个手势的意思是【失控存疑】。
疑的形式和程度有许多种，在外执行任务的超能力者几乎时刻处于失控的危险里，出现精神不稳定的状态实在太正常了。
事实上他们每个人都有过许多次扛着、捆着、押送着失控、暴走甚至已经开始异化的同伴进入警备区域的经历，对这种状况再熟悉不过。
但是紧张的情绪依然在周围蔓延开来。
【陈晓嫒会失控吗？如果她失控了，该是何等可怕的局面。】
这种情况毫无疑问是未知的，能够激起极端恐惧的那种未知。
他们是在陈晓嫒的带领下才能如此轻松地深入侵染区，沿途的异常规则与异怪能力被她全然无效化。
当这份难以匹敌的超能力失控暴走，也许周围的一切都会瞬间封闭，构建出绝望与杀戮的【里世界】。
喂喂，你们在担心什么呀。
在众人中间第一个动作的不是别人，正是林琅。
她瞟了一眼陷入恐惧思维的同学们，松开了手中的异常，任由它稀里哗啦地溜到裂隙里。
林琅用行动阐述着她的解决方法：现在根本不是发呆的时候，比起对付“失控后的陈晓嫒”，我们应该尽全力解决晓嫒的失控问题。
有什么因素会引起她的失控，我们就直接排除！
“晓嫒。”
林琅用非常非常温柔的语气缓慢劝说：“你先深呼吸，平静一下心态。我们是你的同伴，只会保护你，站在你这边。你现在仔细看看，它们是一群很脏、很坏的怪物，不要站在那边，好吗？”
她每说出一句话，一个词的时候都会停顿一下。所有人都紧张地关注着晓嫒的脸部变化，试图找出破局的关键。
……
“晓嫒，你先深呼吸。”
林琅松开了小男孩的衣领子，那孩子用最快的速度逃进建筑群，嗖呼一下就不见了。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用非常诚恳的语气解释道：“我们应该和学校站在一边，你不要误会啊，这些人没有户籍的。就算我们不处理，他们也不该住在学校附近影响治安。”
呼……吸——
陈晓嫒听从朋友的建议，她先深呼吸～然后很认真地说：“就算是黑户也不能这样，而且处理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把他们关起来吗？”
她本以为赤星和蓝星的社会规则没什么不同，毕竟生产力已经发展到了近现代的程度。有电灯电话和手机电脑，很像蓝星2000年前后的样子。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没有户籍——这里可不是深山老林，而是一线城市的大学城！
同学们面对黑户问题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应该尽快处理”的严肃面孔，似乎并不觉得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有什么问题。
连个性温和的林琅都会像抓小狗一样抓小孩，下意识的没有怜悯。
林琅听完后指着周围的破房子说：“不要误会啊。不光地皮归属于桃李学院，连上面的房子都是学校之前建的。是这些人不断骚扰附近的居民还抢着住进去才会派我们过来处理的。”
【“别把异常看成同类啊。这些土地都属于我们人类，上面的房屋都是之前的文明建造的，硬生生被这些异常破坏，还时不时侵袭那些没法加入大势力的人。”】
听到“房子都是桃李大学建的”这句话，陈晓嫒的气势一下子瘪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这些人并不是城镇原住民，而是非法移民？
这么说的话，学校确实有立场去驱逐他们，毕竟赤星上的大学有一定的执法权，和蓝星的制度不太一样。
孩子已经逃跑了，估计很快就会找到躲藏着的父母。
她也就放下心来小声问：“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学校是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关到哪里去吗。”
看着晓嫒放松下来的脸，林琅也舒了口气，轻巧地走过去搂住她的肩：“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暴力，没关系～反正他们在外面也过得不好，去学校还包吃住呢。好了好了，接下来驱离就行了，我们想抓都抓不完。”
【“你不想看到异常处理的过程吗？没关系～反正有活性的异常回收价值更高呢。而且这些异常都还是初级阶段，遇到没特殊能力的异常暂时驱离就行了，我们想抓也没带那么多封印盒啊。”】
封印盒很贵的，面对异常要么直接灭杀要么驱离要么逃跑，只要你不失控怎么样都好。
只是驱离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吧。
“好。”陈晓嫒轻轻点头，她也有点倾向于把孩子们先集中到学校或者其他组织提供的住处了。
附近这些房子完全是废墟。成年人可以硬撑着当个流浪汉，带孩子住这种地方是想怎样？
没办法上学还得为了生存偷窃，还不如被分配到慈善组织和领养家庭呢。
她有点在意社会对黑户的态度，毕竟同学们可是最能代表“理想主义”和“希望”的大学生群体。可就连他们都对黑户们毫无怜悯*心，所以黑户们被集中后的待遇恐怕不会太好。
不过生产力能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奴隶制应该是不存在的。
学校里有那么多校工，长河市之前也雇佣了很多很多员工进行垃圾处理、病员护理和街道打扫的工作，那些成年人应该也能获得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吧，说不定能改变绝望的现状。
陈晓嫒沉默地拎着棒球棍走了几步，她走到哪里，同学们也走到哪里。
他们一个跟着一个穿过小广场，走到歪歪倒倒的房屋中间。偶尔有几个人形阴影惊吓逃窜，不过谁也没去追。
啪嗒。
陈晓嫒停在一栋相对完好的建筑物前，如梦初醒般地朝同学们挥挥手：“大家不用担心我，进都进来了……要不我们分头行动，这样更快一点。”
同学们互相对视，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陈晓嫒身体周围的奇异涌动已经消失了，暂时没有失控的风险。
他们已经进入侵染核心区，本来就该分散开来加快处理速度。而且陈晓嫒看到处理异常的过程时情绪会有失控的倾向，散开就不存在这种问题了。
“行，那我们分头行动。”
“一会儿见～”
“注意安全。”
邢书遥和各位小队长带着自己的队友们慢慢散开，几分钟后就只有林琅和郑璐还跟在她身边了。
她们一起搜索了大楼的第一层，陈晓嫒在爬楼梯的过程中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这栋楼上面应该没什么人了，我先休息一下，你们去隔壁那栋楼看看吧？”
林琅和郑璐心下了然：这种话是【我想一个人待着】的意思。
要是其他人当然不能这么放任着留在侵染区，万一碰到什么特殊异常，回来的还是不是本人都不一定。
不过陈晓嫒应该没问题，她可能只是想抚平情绪，自己处理好失控的风险。
“好啊，那栋楼就交给我们了，你休息完了可以在广场上等哦～”
“有事记得打电话。”
她们在楼梯上慢慢后退，几分钟后彻底离开了这栋建筑物。
陈晓嫒站在楼道上看着舍友们离开的背影，抵着墙壁无力地坐到地上。
“真是的……”
我表现的好差啊，各种意义上的差。
她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熟练地打开邮件找到岚姐的星号标记。
【小爱：学校在组织针对黑户的扫除行动】
【小爱：岚姐你要是认识哪些过得还好，不希望被集中起来的朋友记得通知他们哦。】
我真是差劲的人。
不能好好完成学校的任务，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还擅自把消息泄露出去，根本不知道该站在哪边。
按理来说当然应该好好处理这些黑户，依法集中到某个地方，等业主-学校来安排他们的未来。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从未从学校、报纸、网络中接受到相关讯息，也从未在社会活动中关心过这个群体。
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要接受怎么样的处理。
“理论上”“应该不会”“按照生产力推断”不存在奴隶制。
但那些人真的能得到任何妥善的安排吗？他们会被遣送到哪里，是“故乡”还是某个战火纷飞甚至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国家，都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未知让本就存在的善良无限膨胀，可理智和过去的教育又让她深刻地明白秩序和法规的重要性。
在这种情况下，无知的善良只是一种无用甚至有害的东西。
我想付出的“善意”到底是善良还是对另一个群体的残忍？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老师不教啊！
卡沙沙。
【岚：我没有这种朋友。】
【岚：我现在的工作正好也要处理这些。】
【岚：需要我帮忙吗？】
哈……连岚姐也是类似的看法吗。
陈晓嫒抱起膝盖，目光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岚姐和同学们还不太一样，她一直是接受社会福利成长的孤儿。
按理说这样的孤儿所交往的也会是社会上比较弱势的群体，对他们的苦难也更能感同身受。
但是岚姐不一样，她从孤儿院出去后就吃好穿好，开高档机车，过着潇洒的生活，交时髦的朋友，现在连别墅都买得起。
用自己的力量从底层爬上来的岚姐，到底会如何看待那些在底层拼命挣扎的人呢？
一定和过去的我一样，一点都看不到吧。
太糟糕了，我自己。
啪嗒、啪嗒。
很轻、很灵动的脚步声在楼道上响起。
不是同学们沉重的硬底靴，而是一种软材质的胶或者布。也不是从下面往上爬，而是从更上层的楼道往下走。
脚步声轻巧可爱，让人联想到穿着棉纱公主裙的小女孩。
啪莎。
脚步声停下了，陈晓嫒扬起脸。
出现在楼道上的，真的是一位仿佛从童话中走出的小女孩。
她穿着薄薄的粉色纱裙，年纪最多不超过9岁，眼神里带着孩子们特有的童稚。
“姐姐，你是来赶我走的吗？”
女童递来一只毛茸茸的小布偶，软软地说：“那我把这个送给姐姐……你可以放过我吗？”
第86章 小小的决心
女孩纤细的手指攥着小裙子，举着毛茸茸的猫咪布偶怯怯地看着她。
泪水模糊了陈晓嫒的眼眶：这孩子有健康的双腿和美丽的、乌溜溜的大眼睛，脸色红润一看就被父母照顾得很好……完全是她眼中晓彤应有的模样。
这一刻站在楼道中的女童与站在摇篮前的晓彤完全重合，分不清彼此。
陈晓嫒摇晃着双腿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女孩身边张开双臂。她的手臂错过猫咪布偶，紧紧拥住了女孩颤抖的肩膀。
“呜……呜。”
晓嫒哽咽地问：“你的父母在哪儿？我带你去找他们。放心吧，姐姐不会抓走你的。”
不明白的事情哪怕再多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任由自己“不明白”。
我决定了。
我会跟着这孩子，用自己的眼睛看清他们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我会一个一个询问，问黑户，问同学、问教授，问网友……一直看到、问到我明白他们因为什么这样做，又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等我明白起因、经过、结果，将看清的现实聚沙成塔，一定能在认真思考后做出比现在更好的决定吧。
到时候不论我想用这双手去帮助谁，让这双脚站在哪一边，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真的吗，谢谢姐姐！”
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热忱，肩膀的抖动慢慢停止了。
她在她怀中呆了一会，悄声说：“其实我爸爸认识姐姐哦。”【“其实我主人认识姐姐哦。”】
“啊？你的爸爸是……”
陈晓嫒松开手仔细观察女孩的脸，怎么也联想不到类似的人。
“他以前在游乐场里开了个剧本杀馆，不过后来倒闭了，就跑到学校附近找工作。”
【“它是诞生在光辉教会藏宝地的异常，不过后来宝藏没有了，就跑到附近寻求进化了。”】
女孩指了一下楼道窗户。“附近的人不欢迎我们，所以爸爸他要在很远的大楼里工作，很辛苦的。”
【“光辉教会太强了，附近还有很强的异常，所以主人一般在更远的地方狩猎。”】
剧本杀……陈晓嫒眨眨眼睛，眼里的泪滴都凝固了一下。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碰到地震的倒霉蛋老板！
哎呀，没想到会是他。原本还觉得很陌生的情况立刻变得熟悉起来，原来“黑户”距离“普通人”这么近。
不过这个女孩和她的爸爸应该不算黑户吧？
晓嫒打量了一下女孩身上的小裙子，估摸着质量很不错。这种裙子在赤星上一般都得量身定制，价格不可能便宜。
剧本杀老板以前肯定有点钱，只是现在破产了才沦为无产者。他至少还有一份工作，能让女儿维持健康体面的外表，和黑户们的处境还是很不同的。
“来，我们先去找你爸爸。”
陈晓嫒牵着女孩的手沿着楼梯往下走。
外面全是正在“大扫除”的同学们，这孩子还有爸爸，生活也过得去，要是被他们带到聚集点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呢。
万一她落到坏人手里就惨了。
陈晓嫒的手紧了紧：如果发生那种事，我以后会连觉都睡不着的。
“好的。”
小女孩很乖巧，牵着她的手小小步地下楼，一起离开这栋危楼。
陈晓嫒带着她从阴影里穿行，故意绕开同学们的必经之路。
也许他们对她也有默契，好几次似乎看见她们了又立刻撇过脸，并没有跑过来盘问。
谢谢……
晓嫒在心中默默道谢，她也从同学们的反应中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那个、姐姐。”
小女孩拉了拉她的手，小声说：“我知道爸爸在那边工作，但是爸爸的工作需要在外面跑来跑去，所以、所以找起来很难很难的。”
【“我知道主人的大概位置，但是主人需要躲避更危险的家伙，所以姐姐你很难很难找到他的。”】
“没事～”
陈晓嫒笑着晃了晃她的小手：“姐姐会努力找的，实在碰不到会让警～会问问你爸爸的同事和路边的店长呀。”
她之所以敢带着这个孩子去找爸爸，一来是因为附近更不安全，不管是有点破损的楼道还是正在驱赶黑户的同学对这孩子来说都是危险因素。
二来就是她爸爸的工作地点了。
那里毗邻高档住宅区，算是住宅区附属的小型商业圈。
里面的治安肯定比这里好，越是高档的地方就有越多监控，即使我没法调用监控也能询问保安或者24小时便利店的店长。
要是那孩子的户口没问题就更简单了，可以直接找警察帮忙。
等走到人行道上时，陈晓嫒低头问了一句：“宝宝，你叫什么名字呀？”
“？姐姐随便叫。”
“不可以随便叫哦，你的小名呢，爸爸叫你什么？”
异常很少拥有“自己的名字”。
它们一般只会被人类归为某种类别，被强者捕捉、镇压后在文件里拥有一个代号。
唯有极其强大的深渊生物能够领悟自己的“名字”，成为“谁”。
其实它希望这位特殊的存在可以给予自己一个名字，不过既然特殊的存在不愿意，那么就按照人类的喜好起一个“愿望”类的名字吧。
我希望能成为特殊的存在——像姐姐你那样耀眼而美丽的存在。
小女孩仰望着少女闪闪发光的灵魂，歪歪脑袋说：“那姐姐你叫我美美就好。”
“好～美美！你可以喊我晓嫒姐姐。”
“晓嫒姐姐！”
陈晓嫒轻吸一口气：看着这么可爱的笑脸，感觉心灵都被治愈了。
她们手牵着手继续往街对面走去，巷子里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她定睛一看立刻认了出来：诶，这不是那位名字很奇怪，叫毒蜘蛛的女士嘛。某种意义上还挺有缘的。
陈晓嫒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或者带着孩子直接避开，对方已经冲着她走了过来，而且眼神还超级执着，
糟了，毒蜘蛛是校工，她该不会要盘问我关于美美的事情吧？
她顿时紧张起来，双脚微微分开，做好了带着孩子立刻逃跑的准备。
……
毒蜘蛛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终于找到你了，陈晓嫒。这位特殊的目标人物果然很少单独行动，现在还牵着一只人形异怪。
她简略地评估了一下她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觉得1打2非常悬。
哪怕忽略掉旁边等级不明的异怪，陈晓嫒这种强大的超能力者本身就是可怕的变数。
而且这里接近侵染区域的核心区，我们打起来后闹出的动静说不定会把其他异怪引过来，还是得把她骗到仪式场里。
理清思路后，毒蜘蛛弯下腰恭敬地说：“陈同学您好，您这是……有其他事情要做吗？”
哼，脱离群体自由行动这种事，像我这种独行侠最清楚了。
你肯定是嫌教会的回收价过于低廉，想一个人把高价值素材昧下来好拿到黑市上偷偷卖掉！
“没～没什么事。”
陈晓嫒的神情有点尴尬，她拍了拍那只异怪说：“她不小心和爸爸走丢了，我要去街对面帮她找爸爸。”
帮异怪找爸爸？
哦，估计是某种暗语吧。类似于佣兵中常见的异怪猎手，利用异怪之间的捕食关系去钓更高价值的异怪。
她本来也想投身这门生意，最后是因为危险性太高才放弃的。
毒蜘蛛自认为听懂了，于是用一种富有诱惑力的语气提议：“既然如此，我知道里面有一处全是异怪的好地方。您不妨让我带路，那样就算遇到危险也可以立刻抛下我离开。”
……
“这样啊，我知道一些人气很旺的店铺，他的父亲应该也在类似的地方工作。您不妨和我结伴走，这样也免得遇到危险的人。”
毒蜘蛛很诚恳地说：“当然咯我也不白干，找到人的话你得给我点报酬。”
诶～她人还挺好的嘛！
陈晓嫒有点心动，毕竟毒蜘蛛再怎么说也是学校员工，比陌生人肯定可信多了。而且岚姐就在附近工作，真的遇到危险还可以电话呼救。
想到这里，她爽快地答应：“那就麻烦你带路啦，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我到时候发红包给你。”
“是。”
毒蜘蛛不再多话，她直接按照引路人的规定走到最前面，和陈晓嫒保持10米左右的距离。
快了，就快了。
蛛母啊，我会把您需要的祭品带给你。
毒蜘蛛现在联络不到蛛母，但那种紧张又满足的感情在心中满溢。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走越快，要不是后面的人不断提醒慢一点，她甚至恨不得从肚腹中吐出丝线黏到远处的仪式场。
再快点，再快点……好，就在那里。
毒蜘蛛看着仪式场所在的裂隙狰狞地笑了。
仪式场周围的能量四处溢散却没有引来半只异怪，这种现象很反常。
不过信徒特有的狂热状态让毒蜘蛛无视了这些细节，权当是蛛母的伟力吓退了周围的小虾米。
……
“我们到了，我先进去安排。”
毒蜘蛛殷勤地笑笑，踏着小碎步走进大厅。
陈晓嫒牵着小美的手，仰头瞻仰眼前这座让人叹为观止的豪华大酒店。
这栋酒店起码有三十层楼高，而且层高偏高，有一种无需节约空间的豪气。
最顶端的屋顶直插云霄，下面的地基却打得很宽，让一楼呈现出占地面积巨大的梯形。
好夸张的建筑物，我在学校里怎么没有注意到？
陈晓嫒稍微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学校的超巨魔方形态更拉风，而且城市中的雾气也很浓，起到了遮蔽视线的效果。
其实浓雾天气在赤星还蛮普遍的，各个城市都有晨雾，晚雾，有时候走在路上都能碰见一阵雾霾，只是联合都市的浓雾情况更加严重罢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酒店大门前，在清透的地砖上踩了踩。
叮叮，踩踏的声音十分清脆。
陈晓嫒缓缓站直身体，奢靡的景象在她眼前拉开帷幕。
正厅内的琉璃彩砖拼成的一扇扇屏风，与巨型纯金发财树组成光怪陆离的图景，几乎能迫使银行卡位数不够的人扭头就走。
呼……长河市可没有这么高档的酒店。
陈晓嫒稍微有点紧张，又不好意思丢下毒蜘蛛逃跑，只好硬着头皮牵着小美继续往里走。
说来也怪，这么豪华的酒店却没有看到员工。
就算没有礼仪站在门口迎宾，厅里应该也会有保安和大堂经理。哪怕正好都不在，前台总该守着吧？
她看向空荡荡的大理石桌面，有点怀疑里面是不是有哪个公司在开酒会，或者被某位大富豪包了场。
我们这么进来真的不要紧吗，她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哒哒，哒哒哒。
毒蜘蛛喘着粗气从后面跑出来，她按下电梯然后用力招手：“快来快来，我都安排好了。”
“哦，好。”
陈晓嫒紧了紧牵着小美的手，虽然心里有点发毛，但这么豪华的酒店应该不会有事吧。
电梯载着她们缓缓下沉。
晓嫒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地下10层】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去地下10层？”
一般地下10层是车库和停车场。
就算不是停车场，这种豪华酒店的地下10层真的有办事处么？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伴随深度的快速下降，毒蜘蛛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不断接近蛛母于此世的投影。
还有什么力量能超越神明？
快了，快了～
我将获得赐福，也将同时摆脱你留下的阴影！
哗啦啦——电梯大门撕扯而开。
毒蜘蛛一直注意着陈晓嫒的脸，在这一刻她终于满意地看到了近乎扭曲的惊惧。
能让你这样强大又无信的强者如此恐惧，想必外面的景象一定很够劲吧！
毒蜘蛛张开双臂和双腿，朝着电梯里的人发出狂气的嘲笑：“被吾神选中的祭品，欢迎你——堕入深渊！”
第87章 加油棒球棍
在电梯慢慢下沉的过程中，陈晓嫒的脑海中浮现出许许多多可怕的场景。
她和小美都是毫无战斗力的一般人。
她浑身上下最强的武器只有棒球棍，小美还不满9岁。我们这样被人带到酒店地下层会不会遇见非常可怕的事情啊。
比如打开门后发现是地下停车场，一辆豪车突然打开车门，从里面冲出来好几个壮汉把我们拖进去轰轰开走。
比如打开门后发现是地下通道，一群绑匪冲过来堵嘴打晕塞到货箱里运往港口。
再比如打开门后发现是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室，肢体零件在若干年后出现在标本售卖会上……
嘀嘟，沙沙。
电梯在地下10层停住了，深灰色的大门缓缓拉开——
陈晓嫒的心脏咚咚狂跳，瞬间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出现脑海中的几种情况。
等看清门后的场景，她的眼睛慢慢睁大：不是停车场，不是地下通道，不是实验室，但是——事情更糟糕了啊！！！
整个地下十层被改造成了巨型卧室，中间除了承重墙全部贯通。卧室中填充着大量不明所以的家具甚至有疑似绞刑架的玩意。
沙发、床、木质结构作用不明的架子、钢铁长矛拼凑出的可怕高脚凳……角落还有一大堆镶嵌铁环的绳索。
如果说这些东西只是某种触发联想的背景，那么背景中的关键人物能直接串联起所有线索，让证明瞬间成立。
金发女郎如同午睡中苏醒的野兽，她慵懒地丢开旁边人事不省的女人，打着哈欠擦拭嘴角斑驳的血迹。
扫向门口的翡翠色眼瞳满是厌倦，却在看清来者时倏忽亮起，仿佛黑暗中的王蛇将巢穴中的鼠辈死死锁定。
辛娜雅一脚踹开女人的身体，那瘫软的身躯在地毯上滚了两滚，一直滚动到阴影边缘。
“陈——晓——嫒——”
她缓慢的、异常缓慢地念诵着少女的名字，光洁的双腿从阴影中走出，来到白炽的灯光下。
雌狮已然苏醒，吼声卷动起浓重的血腥。
任何人只要看到她竖起的瞳孔就知道她有多么饥饿，多么渴望吞噬猎物的一切。
……
魔鬼的身周缭绕起夺目的深紫色光雾。
这份滔天的欲念即将冲天而起，却被人类强大的超能力限制在一线之间，围绕体表无尽螺旋。
辛娜雅兴奋地看着眼前警觉的猎物、狡猾的猎手和她全心锁定的宿敌。
陈晓嫒，你又一次超越了我的预谋和想象，又一次在不可能的情况下主动来到我身边。
来吧，向我展示你的阴谋和陷阱——在哪，你的援军、你的后手、你的谋划在哪里？我会一一碾碎，向你揭示人类的极限！
辛娜雅越是兴奋便越是谨慎，不论是自尊、自信还是与生俱来的傲慢亦或既往惨痛的经验都缠绕着她的核心，绝不容许魔鬼再一次踏入人类的陷阱。
不管她从何种角度用何种线索思考，陈晓嫒身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唯一称得上武器的奇物不管原来有什么作用，现在都只是一根平平无奇的棒球棍。
这位狡猾的猎手每一次都打扮成刚刚洗净身体的幼兽，除了那身油光水滑的皮毛什么都没有。
那么你的后手难道是……你身边那只小异怪？
辛娜雅瞳孔收束，怎么也看不出这只异怪有哪怕一点点伤害到自己的可能性。
能量强度对于人类来说还算过得去，可是与魔鬼猎手的等级相去甚远，战斗起来连一丝一毫的胜率都没有。
你在做什么啊陈晓嫒，就算用你的超能力把在场的我们全部限制到人类的范围内，这么弱小的异怪也休想对我产生有效杀伤。
看，它都快要吓死了。
将一切变数纳入考量后，魔鬼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傲慢心。
她抬起食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快要昏厥的小异怪，獠牙不屑地擦过嘴唇：“这里怎么多了个小杂碎啊？算了，算你的配菜好了。快把其他手牌亮出来吧，这种垃圾玩意连塞牙缝都不够。”
……
“这里怎么多了个小鬼啊？算了，一起吃掉也没所谓。”
辛娜雅舔了下嘴唇，眼睛里闪烁着危险又不屑的光：“你还带了什么其他人吗？这种瘦弱小鬼一点也不够味。”
陈晓嫒本来还在颤抖，她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恐惧感：谁在恐怖片片场看到神经病不害怕啊！
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她的大脑立刻理解了现在的状况。强烈的责任感攥紧心脏，连带那种神经性的抽搐都强行终止了。
当成年人意识到自己需要保护一个更幼小的同族时，一股莫名的勇气就会贯穿全身。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一个孩子。
她还那么小，她是因为我说要带她找爸爸才相信我，跟着我出来然后才会遇到这种事的。
我遭遇到什么算我咎由自取，谁让我招惹了辛娜雅。但假如那孩子——假如那孩子遇害的话。
哪怕只是一秒钟的想象也让她全身的血液发冷。
不，不要，绝对不要。
不管我会遭遇什么，都一定不能让这孩子遭受到这种事。
陈晓嫒从未想过大人和孩子有什么区别，年龄上的差距？一般都是这样普通的想法。
可在这无数思绪交汇的时刻，她几乎瞬间将自己的角色棋子摆放在了大人的位置上。
【我想守护那孩子】这份信念陡然高涨，让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棒球棍。
肢体十分自然地运动起来，带着存在或是不存在的肌肉记忆挥出球棒——
“去死吧——死变。态——”
“？”
辛娜雅猝不及防，她还沉浸在和宿敌对话的余裕中。结果一根棒球棍裹挟着风，毅然决然地对准她的脑袋猛敲下来！
魔鬼当然能轻松躲过这一击。
可是人类不可以，人类的反应速度太慢了。
砰啪！
球棒清脆地击打在她的鼻梁上，溅起一大片血花。
“唔我居然小看。”
嘭啪、砰啪、砰啪！
辛娜雅刚想说什么，球棒就接二连三地抽打在脸上，硬是没让她说完一句话。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像是要把肌肉里的每一分力量都压榨出来。
陈晓嫒深吸一口气，将胸腔中的空气一并狂吼：“小美——快跑啊——”
“好～谢谢姐姐！”【“谢谢大人断后～”】
啪沙沙，得到首肯的小姑娘连一秒钟都不耽误，连蹦带跳地窜进电梯消失不见。
陈晓嫒没空回头，她机械地挥动球棍，一下两下三下地全力抽打在辛娜雅身上。
打，打，打打打用力打！只有打她、打晕她才能安全逃走——
砰啪。
上一次的挥打被她用手腕有意识地格挡。
砰！
于是这一下魔鬼抓住了机会，用手掌稳稳接住。
“呵。”
辛娜雅拽住球棒用力一抽——球棍从晓嫒手中脱出，呼嗖一下飞出去，噔啷啷砸在地上。
啪。
魔鬼握住少女脆弱的脖子，暗哑地笑道：“打够了吗？现在轮到我了。”
咽喉是人类的要害，陈晓嫒在被摸到咽喉的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体育课的练习起了作用，她条件反射地踢出一脚蹬在辛娜雅的膝盖上。
嘎巴。
感觉自己的关节好像比她的膝盖伤得还要重！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至少喉咙被暂时放开了。
陈晓嫒竖起胳膊手背朝外，准备利用体育老师教导的格斗姿态防御对方可能的进攻。辛娜雅练过格斗，但是我好歹也在名师手下练了几——
轰隆！
耳边传来风声，随即而来的是雷霆在颧骨上炸开！
陈晓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打聋了，因为耳朵顿时什么都听不见，只有稀里哗啦的液体顺着左侧脸颊往下流淌。
“呦，你还是这么弱啊？”
辛娜雅嬉笑地学着她的样子踮起脚步，脸上满是魔鬼般的戏谑。
她明明被棒球棍连续抽打了好几下，也有肿起一部分伤口。可除却点点伤痕，根本看不出她有任何疼痛或者脑震荡的迟滞感。
“唔……噶。”
陈晓嫒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的头实在太疼了，根本无法思考。
“嗯？没力气了，还是在——”
一拳狠狠击打在陈晓嫒的胸口，紧接着又是一拳砸中了她的肩膀。
辛娜雅用恋人般的语气笑道：“给我继续装呢？”
她欣赏着陈晓嫒的狼狈，还有她每一处的伤口。
猎手总是会不断伤害同一处地方以期达到最速杀伤，可是她忽然有点爱上这种遍地开花的感觉。
只要看到陈晓嫒的身体因为她而浮现出不同的伤痕，连不存在的心脏都会变得灼热。
来吧，让我更尽兴一点！
呼嗖。
这一拳落空了，陈晓嫒总算在疼痛和意志的双重作用下清醒了一点。
或许她没有清醒，是肌肉记忆暂时接管了大脑，意图保护岌岌可危的身体。
不，再这样下去……我……会输的。
哪怕再不清醒，她也逐渐体会到两人天渊一般的差距。
辛娜雅浑身潜藏着爆炸般的力量，那些肌肉如同蟒蛇的躯体，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和你作战就会死死缠绕住脖颈，直至死亡。
那不是几节课几星期的练习就能抹平的差距，甚至不是积年累月的苦劳能够追上的才能。
辛娜雅这个家伙不管有多么变。态、没常识、神经质……她都是战斗的天才。
我想赢，无论如何都要赢。
陈晓嫒能看到躺到在地的女人，还有周围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道具。
她根本不敢想象失败了会迎来怎么样的结局，她只想赢！
持械，我必须持械，和她继续对拳就是找死。
棒球棍丢得太远了，不行。
啪莎。
这一拳非常刁钻，不过陈晓嫒运气很好，她踉跄一下顺势滑倒，身体贴住了地上的一截铁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旁边躺倒的女人似乎在她触碰铁索时抽动了两下。
陈晓嫒反正是完全顾不上了，她在趴伏时竭尽全力才把这截带有铁索的绳子绕到胳膊上。
呼呼。
背后风声乍起。
陈晓嫒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在半秒内果断回身——
咚！
她用胸膛硬接下这沉闷的一击。浑身的每一片骨骼每一块肌肉都极端酸疼，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她没有沉溺于疼痛，带着决然的气势往旁边一滚。
“想跑？”
魔鬼在狂笑，她扑到地上要用利爪划开猎物垂死的脸庞。
呼嗖——
结实的绳索冷不防抛了过来，辛娜雅不急不慌地用手去拨挡。
铛啷！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道。
陈晓嫒翻到她身上用尽全身的力气绞紧绳子，将后面的铁链横绕一圈稳稳锁死！
第88章 援手
铿锵！
铁链环环卡死，一节一节向着内部收紧。
咯吱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魔鬼的笑容逐渐扩散。
这-就是你的后手-吗？
啪莎，咔锵。
辛娜雅将自己的手腕伸进铁链，死死纠缠——用纯粹的力量去对抗你的灵光一现如何！
咔吱呀呀呀——咔啪！
铁环噼里啪啦地碎在地上，在暴虐的力量中散成一片片残骸。辛娜雅翻转身体，将陈晓嫒死死压制。
“结束了？”
魔鬼看着晓嫒的眼睛狞笑：“结束了。”最后，她在肯定的自问自答中握住了陈晓嫒的咽喉。
收紧，继续收紧。
这种触感让辛娜雅欲罢不能，将命定的猎物攥于掌心的满足感远远超过任何一次进食行为。
不不不，那些普普通通的东西怎么能和她相比呢？
陈。晓。嫒。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让我记住名字的人类。
你真的很特别，连名字都那*么特别啊。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魔鬼在她耳边低语。
“……”
陈晓嫒无法呼吸更无法回答，她绝望地看着辛娜雅翡翠色的眼睛。
这绝望也没有那么绝望，因为至少……至少她保护了那孩子……吧。
记忆在窒息中不断漂浮，人生的前半段幻化为旋转的走马灯，闪过一幕幕五光十色的画面。
孤儿院的朋友、老师、高中同学、收养我的母亲、妹妹、岚姐、至今没能见面的网友……还有很多很多，最终定格在桃李大学洒满灯光的教室里。
真想、真想、我真想长大呀……想度过愉快的大学生活，想顺利毕业，想找到一份好工作，成为对社会有用的大人……
我还想……看着晓彤长大。
我【想活下去】
……
又是那种感觉，那种铺天盖地的危机感。
辛娜雅伏在晓嫒耳边，感受从核心深处——连接着深渊的位置传来的剧烈震颤。
【这次吞噬一定极端危险】
不管是魔鬼还是“人类”都能清晰地理解到这种地步。
而且这次灵魂深处的不安感，不，恐惧感比上次更进一步了。
不光有陈晓嫒异能力壮大的原因，她好像在深渊中还有其他底牌。
上次状态太差没能看清，但这次的魔鬼能够看到迷雾中一道闪闪发光的光点。
那不是普通的光粒，这个光点代表深渊中的一处坐标。不论谁杀死这个坐标锁定的目标，都是在和坐标的主人作对。
辛娜雅明白这种感觉，她对陈晓嫒下过类似的死亡标记。如果有谁胆敢抢在她前面杀死陈晓嫒，她一定会和这个人不死不休，杀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解恨！
魔鬼不太在意坐标的问题，毕竟陈晓嫒是她锁定的猎物。
大家都是深渊生物，猎手和猎手之间用猎手的方法消弭仇恨：大不了我再追上去多吃一个。
问题还是在于这种无来由的恐惧感，能让魔鬼恐惧的恐惧根源。
她现在躺在陈晓嫒身上可以用意志去对抗恐惧，可是一旦吃掉陈晓嫒，恐惧所对应的【真相】就会降临。
【我未必支付得起代价】
但是吞噬是必然的，我必然要吞噬陈晓嫒，让她的骨和血与我混合如一。
辛娜雅很快想通了问题所在：对了，我之前不就注意到了么。陈晓嫒还有一个“不怎么陈晓嫒的陈晓嫒”。
虽然她很嫌弃那个并不可爱也不够陈晓嫒的个体，但只要把她们同时杀死，这种恐惧感就会消失了吧？
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是正确答案，但在构思这条线索时，魔鬼的核心一直很稳定，似乎在用自己的方法表示赞同。
那应该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了，很合理。
深渊生物中就有不少个体存在多重身体，只有杀死所有身体才能杀死本体，不然要么杀不死，要么触发本体的后手。
辛娜雅松开手指，看着她像落回水中的鱼一样用力呼吸、大口吸气。
“好了，快点喊人吧。”魔鬼百无聊赖地弹了一下人类的脸。
“哈嗤、呼～呼～呼……”陈晓嫒憎恶地捂着脖子，现在连咽口水都疼。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疯。
她咳嗽几声，用沙哑的声音斥骂：“你要杀、就快点杀、要做什么恶心的事……干脆先杀了我！反正、咳咳、那样我就不会、咳咳恶心到吐！”
“呵呵。”
辛娜雅饶有性质地看着她的眼睛。
虽说死掉的陈晓嫒是最棒的，但没死的、拼命挣扎的你也很可爱。可爱到让我想一点一点碾死你。
“你笑什么，你到底要怎么样。”
陈晓嫒往后挪了两下。事到如今她还在用视线搜索可能有用的武器，想再挣扎一次。辛娜雅的怪力真的太犯规了，比蟒蛇还要犯规！
“我都说了，快点喊人。”
辛娜雅看着她的小脸恍然大悟：“哦，你还要演么。那快点喊，让她过来救你。”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发什么疯，但管她呢！
陈晓嫒立刻摸向手机。谢天谢地，自从她上次丢过一次手机，现在到哪里都把它塞在口袋里！
她掏出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划到最上方加了星号标记的名字。
这种时候她根本想不到其他人，哪怕是老师同学和学姐。
唯有一个人，唯有那个人一定会来救我，一定——
【岚姐】
陈晓嫒迫不及待地按下那个名字，一秒，两秒。
在0变成1，第一秒还没过去的一瞬间，电话接通了。
她从胸腔中迸发出喜悦的悲鸣：“岚姐，救命——”
啪嗒。
辛娜雅忽然伸手按掉电话，夺走了手机。
“你做什么，不是你让我打的吗？！快还给我！还我啊！没有地址怎么救！！”陈晓嫒彻底急了，她两只手扑腾着去抢手机，指甲在辛娜雅肩膀上划来划去。
“地址？我们不需要那种东西。”
辛娜雅意味深长地抚过少女满是血痕的脸。
我可不会事事顺着你。
喜欢演？你可以演，我陪不陪看我的兴趣。你的另一个身体得到了本体的信号自然会赶过来，不需要哪怕一句废话。
魔鬼本来准备先等那个什么“岚姐”赶到，不过看了眼墙角吃掉一半的蜘蛛投影，她忽然有了新的想法：既然陈晓嫒的能力这么克制深渊生物，为什么不带着她去找蜘蛛躲藏在附近的本体呢？
能多吃一点就多补一点，蜘蛛刚刚和未知的敌人发生过恶战。它的本体应该很虚弱，只有极度虚弱的家伙可以上浮到这种程度。
深渊生物本身就是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她可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一顿美餐。
“喂，先不急着死。”
辛娜雅拎着陈晓嫒的领子将她提起来：“帮我去找个东西。”
“我为什么要帮你——死开，我走不动！我没力气了我不走——”
陈晓嫒焦急地赖在地上。留在这至少还有一堆武器，而且酒店又是地标型建筑物，说不定能吸引到岚姐的目光，也许有人看到她们进来过，小美也才刚刚逃出去。
万一被这个家伙带到其他地方就惨了，岚姐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满世界找到我啊。
“走不动？”
辛娜雅没有多想，她顺手抱起陈晓嫒，用两只手臂将少女紧紧拥在怀中，仿佛在保护什么虚弱的宠物。
“……你、你要做什么！”
陈晓嫒难以置信地盯着这个神经，她两只手非常抗拒地放在胸前不愿意碰触到一点点肢体。
辛娜雅抱着陈晓嫒走了几步，在电梯前森然一笑：“做什么？我要和你做个游戏。”
你不是最喜欢游戏么，陈晓嫒。
……
特么的真晦气！
毒蜘蛛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跑出核心区，她感觉自己的头发和背上的汗毛都要烧着了。
冲击性的画面直接削弱了她刚刚建立的信仰，把虚假的狂信状态撞得粉碎。
为什么暗之蛛母会被另一只魔鬼袭击啊？！
难道蛛母祂其实非常弱吗？
她毕竟没有接受过长久的洗脑，这样可怕的事实直接激起了对神明伟力的怀疑。要是其他教徒在这里当然知道要立刻纠正这种想法，毕竟一旦开始怀疑那信仰就无从依附。
不过毒蜘蛛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她信仰蛛母本来就是冲着好处去的，她想得到足够从光辉教会平安脱离的好处。现在一切泡汤了，休想让她和蛛母一块去死。
不知道陈晓嫒还能拖延多久。
毒蜘蛛越跑越快，她根本不敢直视魔鬼，只顾着扭头就跑，这才从死路里抢出一条命来。
呼啊，这年头莽的人都活不下去，只有我这种慎重行事的人才能苟活。
她已经忘记了之前被神明牵绊的感觉，全然投身于新的想法中：哪怕在光辉教会里混一段日子也没啥。大树底下好乘凉，大不了等树快倒了再换下一个呗。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浓雾中隐约响起，与自己的心跳伴奏，多少缓解了一点紧张情绪。
啪莎。
嗯？怎么感觉附近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啊对了，今天是教会那群人清理日常的日子！差点忘了这一茬。
毒蜘蛛咬牙切齿地放慢脚步，用多年以来的经验选择往灰雾浓一点的地方跑。那些精英比我还怕死，就算听到异常响动也不会往浓雾里跟的。
啪莎，啪莎啪莎啪莎。
卧糟，居然跟上来了？而且明显不止一个追兵！
毒蜘蛛的心开始慌了，她的超能力和奔跑速度没关系，战斗风格也更倾向于暗杀和爆发，面对成编制的精锐小队非常不利。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呼嗖——
一根箭矢擦着脸颊飞过，深深没入前方的黑暗里。
“给我停下！”
这声音非常熟悉，追兵里有一个就是列车上的保镖，目标人物的朋友！
傻杈才停下呢！
毒蜘蛛加快脚步，她摸索着腰侧口袋的注射针剂，随时准备给脖子来一针。
用了这个的话后遗症很强，但不用这个就没机会考虑后遗症的问题……呃。
身体忽然失控地前倾。
不，不是肩膀或者胸骨的问题，而是我的脚不听使唤了！是脚趾被钉在了原地——
砰咚！
毒蜘蛛重重地摔倒在地，缝隙里的辐射液不断往上蔓延，侵蚀着她的衣服乃至于窥伺底下的血肉。
啪莎、啪莎。
一个熟悉又不算熟悉的人影从浓雾中走出，毒蜘蛛抬起头茫然地睁着眼睛：这是……学校里那个、那个碰我肩膀的……
“我要是你，一定会乖乖待着不动。”
郑璐摩挲着手掌中的布娃娃，用指尖捏住娃娃的手臂用力一拽。
她轻柔又清晰地问道：“现在请快点告诉我，陈晓嫒在哪里？”
第89章 神明的答案
“在这里在这里，真的在这里！相信我，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
毒蜘蛛瑟缩在地上，嘴里的话像豆子一样咕咕滚落：“我是引路人，我、我履行我的职责，她让我带路、来这里讨伐强大、超级强大的魔鬼，然后我、我跑了，我只是引路人啊呜呜呜呜。”
大家没太在意她的态度，二十几名同学呈三四三阵型分开，探索这一处自然形成的，足以称为深渊井口的裂隙边缘。
说是“井口”，实际上也是一个较为“平缓”的平台，人类可以借助工具上下攀爬，只需要注意时不时喷发的辐射能。
大家全员装备着教会配发的排异用X2防护服，暂时不用担心辐射问题。
时计表奇物上显示着小地图，每个队伍都有红蓝点标志出相对位置。
邢书遥和郑秀丽带领的小队在平台指定位置汇合，他们刚刚探索完两个相对的方向，需要立即核对讯息。
郑秀丽从奇物-储物口袋中取出同伴用超能力映出的照片，在同伴们面前一一展示。
“基本就是这些了。我那边找到了很多异常残块，为了不破坏线索，我们除了核心部位什么都没有回收。”
邢书遥接过照片仔细翻看，嘴里喃喃道：“猎食者吃得很不干净，连核心部位都有剩……祂本体的能量数值应该非常高，所以才会忽略掉食物残渣。”
同伴们会意地点头。
能量数值巨大的猎食者-往往是领主级别的深渊生物很少“细腻”地进食。它们在狩猎中习惯于把猎物囫囵吞到自己的肚子里任由它们自行消化。
除却史莱姆等特殊形态的深渊生物，大部分深渊生物并没有一个真正的肚子，它们的消化器官事实上可以视为一个类似微波炉的影响范围。
所以如果深渊生物懒得细嚼慢咽或者急着离开，被吞噬的猎物可能只会被消化到一半甚至存活下来。
照片上有大量的异常残渣，所以那只巨型异怪要么不够饿，要么本身能量体异常庞大所以根本不愿意浪费时间消化完这些小鱼小虾。
也可能是找到了什么更好的目标抛下这些猎物循声而去了。
“喂，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刘平安挥着一块木片走了过来，她另一只手还拎着一条连带铁链的绳索。
“这些是……人工素材？不对……算是人工异常。”
邢书遥接过木片用超能力仔细观察，旋转时看到了很多空无和纯黑的缝隙。虽然不能明确这些颜色代表什么，但至少可以分辨出明显的异常特征。
周围是深渊裂隙口，而且还有巨型异常刚刚进行过狩猎，在这么凌乱的战场中不太可能有完整的非异常木片和铁链存留。
“会不会是陈同学的超能力【制造】出来的？”有人小声提醒，大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对，学生介绍册上有说过，陈晓嫒同学的超能力可以短时间将异常异化为另一种“看似正常”的东西。
如果他们来得再快一点，说不定连附近的地块都会保留着类似人造建筑物的形式吧。
邢书遥将木片和铁链还给刘平安，让她封存好等待变化，到时候可以交给教会进行检测，说不定能还原出有价值的奇物。
他斟酌了一下，朝同学们征询意见。
“按照毒蜘蛛的口供和周围收集到的线索，陈同学应该是被一位力量层级超越界限的异常掠走了，按照我们的综合实力是无法救回她的。”
所有人都沉默着，无法反对他的结论。
超越界限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范围非常大。
毕竟人类超能力者的上下限和异常的上下限差距都太大了，异常只要活得足够久吃得足够多，总会【超越超能力者所能对付的界限】。
从战场的状况判断，对方大概率是一位攻击性很强的猎食者，俗称魔鬼猎手。
如果面对诡异的规则系异常或者异常集群，大家还能凭借配合和人数硬堆过去，势头不好也能及时撤离。
可若是对付一只纯能量体魔鬼……来多少送多少，而且是连逃跑都来不及的瞬杀。
“呼叫使徒吧。”
林琅咬着牙提醒道：“我们可以上报教会，让他们派使徒过来——使徒本来就在协同清剿吧？来这里只是多飞一段路而已！”
大家面面相觑：理是这个理，毕竟这里距离学院并不远，没有离开教会势力辐射的范围，使徒们应该能正常作战。
而且使徒们今天本来就在协同清剿学院周边的异常，拐个弯就到。
可是使徒们每次出动都需要消耗大量能源，魔鬼又很难被彻底击杀，击败后多半是得不到魔鬼体内的核心能源的。
教会真的会为了区区一人出动使徒集群吗？
在众人沉默之时，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郑璐捏着布娃娃走到中间，她右手拽着毒蜘蛛的头发，眼睛却看着同学们恳切地说：“出动不出动是教会的事，但申不申请取决于我们。我们现在就申请！”
这句话不是在征询意见，邢书遥缓缓点头：“我也觉得应该申请。”
郑秀丽挥了一下通讯器，龇牙咧嘴地笑道：“巧了，我也这么想～所以刚刚就申请咯。”
气氛莫名松缓，林琅在雾气中活动了一下手腕，元气满满地说：“好了～在等待教会回应的这段时间，我先去探个路吧！”
“带我一个。”
“我也去。”
“事先说好我跑得很快哦？”
“哈哈哈我也是。”
大家默契地站在一起，谁也没有煞风景地说出“陈晓嫒可能已经死了”这种话。
有一部分更谨慎或不擅长战斗的学生选择折返，他们会负责完成清剿任务的收尾工作。
魔鬼的存在并非全是坏处，至少周围的异常已经被魔鬼清剿了一遍。强大的存在被吞吃殆尽，稍强一点的个体也会死命逃跑，让人类的清理工作变得很顺利。
更多人开始沿着疑似魔鬼的痕迹向前追索，同时收集沿途的异常残骸甚至核心碎片。
他们早就习惯在漫长的旅途上追猎或是逃亡，这一次他们依然满怀希望。
等着我们，陈同学，我们一起回家。
……
嘀嘟。
监控中心刷出一行情报与一份申请。
【id1001陈晓嫒-疑似-被魔鬼（暂关联档案-辛娜雅）掠走（存活存疑）】
【学级1年A班-组长全员-申请学校出动使徒集群以歼灭魔鬼，救回陈晓嫒（归零超能力持有者）】
陈晓嫒被魔鬼掳走了？
屏幕上瞬间刷出几条或询问或调侃的话语。
他们对这位特殊的学员还有所印象，不管是她极其特别的超能力，还是她在核心区闹出的小插曲，连最近的一块能源石也是她带回来的。
【她是被这只魔鬼记仇了吧？】
有人在屏幕后轻笑，毕竟抢了魔鬼的能源石，被记个死仇也很正常。
【是啊，现在派出使徒估计也迟了，只能帮她收尸。】
有人反对浪费资源，出动使徒需要消耗的能量太多，如果不能拿到魔鬼的能源核心基本就是纯亏损。
【陈晓嫒的超能力很特殊，哪怕回收到躯体也是有价值的。】
有人赞同出动使徒，毕竟特殊超能力者的尸体有时候比活着的超能力者还有用。
【出击出击出击，好不容易把使徒从巢里提溜出来，这不好好打一波猎？万一拿到巨型核心那不血赚，我的工作组都快穷死了。】
有人是什么都想插一脚的投机者。
事情转了一圈，用极快的速度传递到使徒计划的工作组，又在第一时间流转到相关直属的弥洛教授手上。
【弥洛：各位，我也申请出动使徒集群。只需要出动已进入武装形态的50名，并不需要额外调取灵魂池资源。】
立刻有人反驳【你说得轻巧，“只”～要50名。所有计划组都在面对能源危机，我们哪有那么富裕。】
【弥洛：这50名使徒已经处于武装形态，正在红圈区域内协助学员清剿异常。让他们向虚线区域移动产生的消耗未必会超出狩猎所得，即使纯损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距离近、使徒已出动、范围内可狩猎异常较多……这些先决条件是争执存在的基础。
教会当然不会为区区一位特殊超能力者出动使徒集群，他们距离灵魂池越远，战斗越激烈，消耗的增速曲线就越是惊人。
事情僵持下来，天平两端的筹码相对均衡。
谁来承担风险，谁来支付成本，谁来对结果进行预测。
这些问题似乎需要开次长会来解决，可是屏幕后面的所有人都缺少时间。时间的缺乏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
“那么，我提议。”
弥洛这次没有打字，她的声音通过奇物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耳边。“可以把事情交给光辉与使徒决定。”
“噗？噗哈哈哈哈。”
她话音刚落，监控中心就响起某人不留情面的嘲笑声：“光辉？使徒？你这是在试探我们的【神明】和【神使】吗，哈哈哈哈。”
若是在其他教派，刚刚那句话已经足以宣判某位干部的死刑。
不过这里是光辉教会，大家都清楚神明的本质是什么，他们的神明又是什么。
虔诚的神明信徒当然不会用小事去试探神明，但是他们会，他们可以，他们愿意。
试探-这个词用得太妙了，在点明的一瞬间计划就已确定，现在问题的本身已经偏离了救援陈晓嫒这个主题。
“好啊，交给【吾神】决定吧，我完全同意遵循【神】的旨意～”
“还有使徒，我也很好奇使徒们会在理性的状况下如何判定这个问题。”
“嗯哼，看来某人有点怀疑前辈们的技术啊。”
“不，正是因为深信不疑才应该反复验证，用结果打消其余人不必要的疑虑。”
冷漠的、平静的、愉快的、认真的声音在屏幕间起伏，终于汇聚成同一条请求【命令】。
【吾神光辉，请您依据以上情报为我们做出判断，是否需要出动使徒集群-1小分队进行针对陈晓嫒的救援行动。】
与此同时，一条有些含糊其辞的指令也传递到了正在周边废墟清理异常的使徒集群中。
【请依据情报进行自主判断，使徒集群-1小分队是否需要追猎存疑目标-辛娜雅以援救陈晓嫒（归零超能力持有者）】
淡蓝色的数据流快速交互，他们立刻完全理解了现在的状况。
敌人能力不明，敌人坐标不明-需要在小范围内进行覆盖式搜索，敌人极难做到完全歼灭，同时陈晓嫒的存活概率低下。
从使徒-守护人类火种的意义来说是应该救援陈晓嫒的，因为陈晓嫒符合人类火种的标准。
可是人类远未灭绝到只有千位数个体的情况，似乎不该为了【某个特殊个体】进行过度消耗。
于是千位数的投票即刻开始。
使徒们无法触碰感情模块，便互相开放了既往并不连通的记忆池，试图利用曾为人类的经验做出正确的判断。
滴。
【战斗-搜索模式切换】
在投票结束甚至开始之前，一位机体已经腾空而起。
零的武装模块层层激活，电弧围绕手臂构建出适合长距离投掷的审判之矛。她在浓雾中勾勒出一抹靓丽的冰蓝，向着虚线区域极速突进。
没有人阻拦她，因为就在同一时间，一道确定的回答以光的形式降临到所有提出问题的意识中、屏幕上。
【救她】
神回答了。
【救陈晓嫒】
神回答了两次。
第90章 追猎
嗡嗡——
引擎声终于停下，车门弹开，辛娜雅抱着陈晓嫒志得意满地跳下跑车，还咚地砸了一下车盖。
“别抱我！”
陈晓嫒挣扎了两下，身体忽然一轻，从公主抱变成了扛在肩膀上。
她连忙捶打辛娜雅的肩膀：“混蛋也不许扛我！”下一秒就从扛的动作变成了夹，感觉要是再反对说不定会从夹猫狗变成拎鸡鸭。
陈晓嫒急得满头是汗，只好勉强抗议：“…你不要再碰我了，快放开！”神经，你这种幼稚的羞辱还要持续多久啊——
哗啦，辛娜雅果断松手。
砰咚！
少女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飘了一下，随着身体沉重地拍进了土里。她艰难地吐出一口灰。“唔、咳咳咳咳，你搞什么啊……”
“不是你要我松手的么。”辛娜雅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人。陈晓嫒还真是特别的奇怪和傲慢，哪怕我顺从她的想法，她还是会时不时发怒。
这一点也是演技吗？真有趣。
“行。”
看着辛娜雅那副超级松快的样子，陈晓嫒也不多嘴辩驳了。
和这种自我意识超浓厚且没有半点道德约束的社会渣滓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在你打不过她的时候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呜……等岚姐过来，一定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陈晓嫒，你现在走得动吗？”辛娜雅的手松松垮垮地插在口袋里，一副随时都会抽出来的样子。
陈晓嫒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不、走得动，你别碰我！”说完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认真扫视四周的建筑物。
她在车上的时候真的紧张死了，还以为会一路开到城外甚至港口，接着转运国外或者深山老林里再也回不来，直到若干年后才有少量尸体标本流通到市场上。
毕竟辛娜雅这个变态根本不能用常理考虑！她怎么看都像是那种熟练操纵黑暗网络的大买家，鬼晓得都用钱做过什么。
呼～不行，快点冷静，我要想出脱身的方法。
陈晓嫒重新把思绪集中到眼前的困境中：没想到跑车开了这么久却没有开出城区，大概是绕着哪条路绕了几圈，想把我转晕吧。
周围的建筑风格和高档住宅区附近的商业区有点像，只是多了好几栋形态各异的高层建筑。
而且这里植被偏少，很多树木细看就会发现是金属制成的艺术品。应该对应了城郊的科技馆，或者是用来吸引游客的娱乐中心？
“发什么呆？别耽误时间。”
一股怪力把她的胳膊拽了起来，辛娜雅强硬地拽着她往前走，让晓嫒拖延时间的作战哗哗失败。
可恶，还想蹲在车子边上蹲久一点呢。这么显眼的跑车说不定会有人记住！
陈晓嫒不甘心地瞅了眼辛娜雅，继续在周围的建筑物中寻找脱身的助力：附近没有自行车车棚，不过就算有自行车也没有适合穿梭的小巷，到处都是机动车道，她开着跑车一下子就能撵上。
以辛娜雅的疯狂程度，追逐时说不定真的会开着跑车直接从我身上碾过去。必须找到完善的逃跑方法才好动手。
她们走着走着，情况发生了变化。
陈晓嫒本以为辛娜雅会带着她去比较偏僻的地方，至少要避开人群。毕竟辛娜雅的外观特征特别显眼，岚姐只要随便找个人就能问到。
可是她们现在反而向着人多的地方走去。
辛娜雅不闪不避，径直走向人潮涌动的广场。她的态度很自然，嘴角甚至噙着明媚的笑容，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想掐死身边的“同伴”。
“陈晓嫒，快点跟上。”
高挑的金发美人岔开腿站在大理石台阶上，周围的路人纷纷避让她的前后左右，构建出艺术感十足的图景。
如果我和这家伙无冤无仇，这一幕还真容易被人误会成是在约会啊。
陈晓嫒仰着脸，她拿出纸巾面无表情地擦去鼻子边的血，一步一步向着辛娜雅走去。
骨头和肌肉疼得发麻，左耳暂时听不到声音，不过右边的耳朵还正常，逃跑的时候影响应该不大。
辛娜雅顺势伸出手，不过这个骄傲的人类并没有握住手臂，反而瞪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走在旁边。
魔鬼并没有恼怒，她愿意宽恕仇敌小小的傲慢，汲取这种难能可贵的平等。
说来也怪，也许是人性化程度又高了。
她以前也有过囤积食物或者收集宝物的小癖好，可是能被囤积起来的东西说到底都是懒得吃、暂时用不掉的东西，被这些东西包围也并不有趣。
可是陈晓嫒不一样。
不管是【吞噬】还是【杀死】，哪怕想一想都能让核心沸腾。即使暂时还没有吃，像这样将她“囤积”在身边，依然带来了极其特殊的愉悦感。
辛娜雅深深地凝视着陈晓嫒，将她和之前吃掉的蜘蛛投影对比。
总能量上不算那个什么【岚姐】的话，陈晓嫒和蜘蛛投影的净含量应该差不多。
外形上当然是蜘蛛投影占据优势，毕竟蜘蛛好歹也算纯能量体同族，人类粗鄙的血肉怎么能和我们能量体相比？
所以果然还是个性和灵魂吧。
没有人——也没有魔鬼能比你更狡猾、更贪婪、更能激怒我。
“你的眼神好恶心……”陈晓嫒抬起头又瞪了她一眼。
辛娜雅哈地笑出声：对，就是这样。哪怕是无能为力的挣扎，你都能表现得好像游刃有余，真是有趣啊。
她顺势抬起另一只手捏了捏少女愤怒的脸，慵懒地说：“好了，我们进去找东西吧。”
找东西，你还真敢说啊？
陈晓嫒已经在心里多次警告自己，不要再给这个家伙任何眼神，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她翡翠色的眼睛。
这个人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刚刚差点打死我，还逼我给岚姐打电话……她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心安理得？
咯吱。
晓嫒咬住牙齿，无言地点点头。
因为前方是一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和之前的酒店差不多。
如果进入这样的地方，岚姐应该更容易找到我把？而且——
她挺直脊背，故意在接近旋转门时撩起长长的黑发。
这栋楼里有保安也有来来往往的客人。请大家快点注意到我脸上的伤口，拜托了！
……
哒哒。
黑发少女伸手挽住金发女郎的胳膊，贴住她结实的肩膀，暂时限制住辛娜雅的行动方向。
她一步一步踏着光滑的瓷砖，让灯光照耀在微微肿起的脸颊上。
一、二、三，
她们已经踏入酒店大厅，距离前台和中间的内置喷泉都有一段距离。
现在这个位置所有人都能看得很清楚！
不过不管是保安还是周围的客人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避让辛娜雅，这家伙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带着我进来，说不定是这里的豪客。
即便如此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侍者不敢过来的话，我必须闹出一点动静来……
陈晓嫒将腿伸向喷泉旁边的瓷砖，用力一呲。
“诶呦～”
她单脚悬空，十分夸张地往后仰倒——
啪莎。
辛娜雅张开左臂将她用力兜进怀里，嘴角似笑非笑：“你又在闹什么？”
陈晓嫒不甘地瞪着她：这种时候反应那么快做什么！你刚刚把我摔到地上不是摔得很干脆么。
“？”辛娜雅已经习惯这家伙各种不明所以的反应了，她索性就这么兜着陈晓嫒继续往前走。反正人类这点重量对*魔鬼来说什么都不是。
“我没闹……你要进去做什么呀？”晓嫒被她拖着又不肯完全靠在怀里，只好踉踉跄跄地跟着走，离远了看倒像是两个喝得烂醉的酒鬼。
“你还不明白？这可不像你。”
辛娜雅打了个哈欠，我们在追猎啊，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事情么。
那只蜘蛛虚弱得要死，它的重量变轻了，所以可以在浅层来回游动。
她通过残留的投影碎片追寻到的气息就断在这里，所以蜘蛛肯定躲在附近。
陈晓嫒的超能力很好用，其他生物只要和她靠在一起就能完全屏蔽气息，不会惊动任何一只猎物。
别说蜘蛛，就算是我…只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就别想再捕捉到你的踪迹了。
辛娜雅没有得到回答，她低下头发现怀里的人类还真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被逗笑了。
“噗哈，你演得还真像。好吧好吧，让你办事就按你的规矩来，来～我和你解释解释。”
魔鬼深色的瞳孔饶有性质地游动着。“刚才晕倒的女人你知道吗？她的私房钱就存在里面。现在你得帮我把钱给搞出来，成功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那些垃圾同学。”
【“刚才死掉的那只蜘蛛你看得到吧？它剩余的力量就躲在这附近。我需要你帮我把它找出来。用那些喂饱我，我说不定会放过你那些渣滓同伴。”】
听完这么一段话，陈晓嫒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等她明白辛娜雅说了什么虎狼之言时，满脑子都是“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不是富二代吗，怎么还要抢劫倒霉小姐姐的财物啊？！
等一等，重点恐怕不是那些财物。
陈晓嫒慢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辛娜雅的意思是，她要和我【一起】潜入这家【明显有监控和保安】的豪华酒店，从酒店的某间房间里【盗窃】客人的财物。
以她对小说、电影和辛娜雅道德水准的了解，这家伙绝对藏了摄像头还准备好了一大堆诬告用的证据和人脉。
只要我真的在她的逼迫下盗窃了那位小姐姐的财物，辛娜雅一定会想方设法利用这个把柄威胁我。
不，不要把她想得太好了，她可是辛娜雅啊。
她恐怕会直接拿拼接过的证据和最好的律师送我进监狱，同时让背后的势力轻松说服桃李大学将一位犯罪者退学，彻底毁掉我的未来。
陈晓嫒瞳孔收缩，用无比憎恶的眼神看向辛娜雅：难怪你刚刚不杀我，原来你已经想到了更可怕的报复手段！
禽兽！！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自救……快点想想办法，快一点，快点冷静下来啊陈晓嫒！
呵，不错的眼神。
魔鬼注视着陈晓嫒浮夸的痛苦，甚至能感受到核心溢出的光焰摇曳了一下。
她看向眼前深不见底的深渊，牵着少女的手走向更暗更幽深的地方。
真是奇异，你的超能力还在通过你的肢体继续影响我。
【和你-一个人类在一起的追猎，要比任何一次追猎都愉快】
你居然能让我对此深信不疑。
魔鬼划开嘴唇，每一颗利齿都在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