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自救
魔鬼在深渊中穿行。
虹色的能量在身周扩散，又被她特殊的波动限制成一道道围绕体表的螺旋。
辛娜雅在这股倾泻般的风中舒适地眯起眼。
身旁的人类少女并不愿意靠在她怀中，她就直接用胳膊去限制少女的行动轨迹，让她不得不紧贴在她的肩膀上，犹如依附立柱的藤蔓。
猎物在哪里？应该就在附近。
有陈晓嫒的特殊能力屏蔽她自身的影响，其他异常的波动就显得更明显了。
深渊在人类的肉眼观测中是变幻莫测的。
人类会用各种奇物或者探测仪去估算深渊迷雾之外大概存在什么“地形”，或者干脆穿上防护服去硬扛深渊变化，用“意志”“灵魂”“精神体”去跋山涉水。
不过在魔鬼“眼”中，深渊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通道，也有很明确的深度。
不知道这些洞窟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辛娜雅微微侧过脸，欣赏陈晓嫒脸上紧张的表情。
再畏惧一点吧，我喜欢你-哪怕是表演出来的恐惧。
魔鬼将人类的身体又拉近了一点，她没有用能量的延伸去触碰，而是用本体的肢体去裹挟。
这是一次充满愉悦的追猎，猎物躲在哪里都无所谓。
我会一个洞窟又一个洞窟地搜索，一点一点追上它，然后在力量跃升的欢腾中将你吞噬殆尽。
快让另一个你追上来吧。
“陈晓嫒，你嘴里的岚姐可真慢啊。”辛娜雅轻笑着在她耳边低语：“我都快等不及了。”
我想与你交战，我想咬嗫你的喉咙，我想沐浴在你粉碎的骨血里，陈晓嫒。
……
疯子！
陈晓嫒一直被她拖着手往前走，踉踉跄跄地走过一扇扇房门。
她们现在才爬了一层楼，这栋豪华酒店每一层都相当宽阔。不仅仅是传统的回形设计，它的走廊四通八达如同迷宫，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路。
而且各个房间的号码并不连贯。
她左手边的门牌是203，右手边就变成了2145，一个楼道怎么也不可能隔了几百间吧。
陈晓嫒不敢轻易质疑这座酒店的规划。因为她脚下踩着的红绒地毯触感超级特殊，哪怕穿着鞋子踩在上面都有种光脚踩过初春草坪的毛茸茸感。
难以想象它原本是多么高档的商品，说不定还是某位艺术家的手工设计。
二楼和一楼大厅的装修风格截然不同。
大厅是很规范的迎宾设置，类似电影中举行颁奖典礼的宴会主厅。只有前台周围的一圈故意空出来，用素雅的内置喷泉削弱真金白银带来的喧闹感。
二楼楼道进入了客人们常用的场所，一下子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整体装修带有哑光风格，只有门牌上的金属数字会反光。红木表面不知道涂了什么涂层，晕染出典雅的纹理。
所有装饰物的整体风格是低调的，却在类似地毯触感的细节上透漏出本质的奢华。
啪莎、啪莎。
她被迫依附着身边的逆天富二代，如果继续往前走，迟早会被推进其中一间房，被录制下足以爆。破学业和人生的画面。
啪嗒、啪嗒。
一道有规律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陈晓嫒慌忙仰起头，她看见一位佩戴半敷面面具的年轻人正挺着胸膛从另一侧的走廊里径直而来。
这位侍者的身体包裹在职业化的黑白制服里，他手套整洁皮鞋锃亮，迈出的每一步都带有丈量出的标准。
人和人大概是存在缘分的。
哪怕对方戴着面具，除了下半张脸、脖子和手腕没有太多漏出衣服的部分，陈晓嫒还是觉得他很“面熟”。
主要是气质太熟悉了——是那位在列车上说要帮我抬箱子，最后又在下车时把行李换了箱子装好递给我的列车员吗？
这种概率很微小，一位气质出众、工作认真的列车员怎么会在一个多月后跑到一栋豪华酒店里当侍者呢？哪怕之前的列车停运，他也能去另一辆上工作吧。
不过当对方缓步接近时，陈晓嫒依然激起了强烈的侥幸情绪：如果这是“神明”的暗示，是我汇聚的最后的小幸运呢？
我绝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哎呦！”陈晓嫒忽然捂住肚子蹲到地上，她的动作太决绝，连辛娜雅都一时失手没有抓住。
“好疼啊～我肚子好疼、呜啊，有没有药，有没有药呀。”
陈晓嫒盯着迎面走来的侍者大声叫嚷，她一只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做出挣扎的动作。
咔哒。
侍者的皮鞋在她们面前停下了。
辛娜雅“哼”地一声嗤笑：你在做什么啊，那只异常的能力层级虽然还不错，但对我来说就是一只大号鱼罐头。
别说救你了，它连接近都不——敢？
啪嗒、啪嗒。
“小姐。”侍者优雅地掏出一只手帕递向陈晓嫒，温润地问道：“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哈？最近的猎物都这么大胆么。
辛娜雅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就像野兽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鸟雀飞到自己张开的嘴巴里，还把头塞进了喉咙。
需要、需要需要我需要！
陈晓嫒很想用力点头，但她衡量了一下侍者和辛娜雅的体格差距，很遗憾地得出结论：哪怕侍者先生和我同时动手，估计也就够这个变态一拳一个。
在这种时候直接求助会被辛娜雅掐住脖子往墙上撞吧，白白连累好心人。
以辛娜雅黑洞般的道德水准，她肯定不介意把别人塞进桶里灌水泥，然后丢到运河里。
还好我早有准备。
陈晓嫒伸出手去接手帕，在布料的掩护下悄悄把自己的学生id卡塞到了侍者手里。
她一直盯着对方面具后的眼睛，很怕这位侍者忽然放声大笑，和辛娜雅勾肩搭背地嘲讽她。或者把卡片直接推回来，说别弄掉东西。
在短暂的“交流”下，也许是她的视线过于灼热恳切，对方并没有把id卡丢回来，而是若无其事地用手套掩住。
侍者和她极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陈晓嫒不知道对方那个轻轻点头的幅度是在安抚还是在暗示什么，真的太模糊了。
“喂。”
辛娜雅非常不礼貌地扯住了侍者的衣服，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这家伙的力气大得惊人，居然能把高挑的侍者抬到双脚微微离地，只剩下脚尖还虚点在地毯上。
魔鬼不客气地龇出利齿：“你胆子不小，居然敢觊觎我的猎物。说吧，想怎么死？”
“辛娜雅！你不要发疯了！”陈晓嫒猛扑过去，用力扒拉辛娜雅的胳膊。
被拎着领子的侍者反倒看不出慌张的神色。他用一种稀松平常，如同管家应付不速之客时的语气说：“女士，我想我知道您在找的东西在哪里。用那个作为赔礼可好？请您相信，我从未有针对这位小姐的野蛮想法。”
在上面？
魔鬼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挺有道理。
毕竟蜘蛛是从更高位阶掉下来的，它走的是“神明”路线——吸取智慧生物信仰与情绪的强化方式一般会比同类更重。
现在它位阶掉落防的也是同级别或者低一级别的生物，那部分竞争者的重量也是很重的。
从躲藏的角度讲，它的确该尽可能上浮，躲在更浅层的位置。
这条讯息足够买命了。
魔鬼对同类的气息是很敏锐的，这只异常附带强烈的空间气息，不管是战斗还是追猎都是最棘手、性价比最低的那种，没必要强行捕食。
而且它很老实，主动发誓不觊觎我猎物的态度值得鼓励。
“你最好没有说谎，免得我浪费时间追杀你。”
辛娜雅顺手一挥，把侍者丢到墙上。她拽住在旁边想要跑走的陈晓嫒，向着上方剧烈上浮。
……
“哎呀、你慢点啦！”陈晓嫒忽然被捉住手腕，只好踉踉跄跄地跟上辛娜雅的脚步，和她一起冲上楼梯，踢踢踏踏往上跑。
辛娜雅受了什么刺激呀，听到一句话就冲那么快？不是要跑到房间里偷东西吗。
哒哒哒哒。
辛娜雅的大长腿有力地蹬着楼梯，每一步都跨越好几层台阶。
她才跑了几步就发现陈晓嫒落在后面，索性拽进怀里抱了起来。
“呜。”陈晓嫒这次也学乖了，再拒绝会被脸朝下的拖上去吧？这么多层台阶会拖坏脸的。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侍者真是好人，祈祷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怎么知道辛娜雅在找东西？
可能有其他人的提醒，或者通过监控手段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但那样的情况说明侍者先生是故意凑过来的。
他看上去不认识辛娜雅，和我也只有一面之缘，行动轨迹上更是没有和我们交错的地方。
除非——岚姐？
他会是岚姐请来的帮手吗！
晓嫒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说得通，完全说得通，如果是岚姐，如果是岚姐一定能……！
啪嗒。
辛娜雅已经踏上了最后一层台阶。
这个人的体力仿佛没有上限，抱着人连续攀爬了不知道多少层也不见疲倦。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酒店中段的一个平台。
虽然看不到地图，但陈晓嫒能猜出里面的大致设计：楼梯是一环一环的，每一截楼梯只管对应的十几层楼。
比如这截楼梯是10-20层，想去21层就得在20层换个方向找到另一截楼梯。
辛娜雅的手撑到了大门上。
陈晓嫒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有点不太敢看：后面会是什么呢？
她蜷缩在辛娜雅的怀里，在魔鬼用力推开大门的同时扭过头去——
啊。
少女眼中闪过流光，一滴眼泪夺眶而出。
嘘。
戴着棒球帽的女性嚼着棒棒糖站在楼梯口，她把手指贴在唇上，微微卷起嘴唇。
我来了，爱。
第92章 岚的回应
魔鬼迫不及待地推开禁制。
当裂隙彻底暴露的一刹那，数不清的光点嗤嗤散开，其中蕴含的能量一点一滴地撒在身上。
这种程度的辐射能瞬间消融人类的血肉，不过魔鬼的本质依然是纯能量生命，所以身体的每一处能量都在奔涌，从核心深处发出清越的共鸣。
何等——舒适的体验。
握紧能源石的感触再一次涌来，好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加上能量层级稍弱，她这次并没有心神失守。
辛娜雅冲向一动不动的能源核心，将自己的力量同步放射。
她张开“胃部”，让周围的一切完全纳入消化的进程中，连带游离的深渊能量一起消融粉碎。
在辛娜雅不断前进时，陈晓嫒在楼梯上步步后退。
她轻轻的、轻轻地踮起脚尖，一直退到最后一层台阶上。
呼……
陈晓嫒扬起脸，对着岚姐小声说：“我们快走……”
“嘘。”
岚姐的手指依然放在唇边，她压了压棒球帽，脚步轻快地蹬上楼梯，与陈晓嫒擦肩而过。
“岚姐！”陈晓嫒急了，连忙用手去捉她的衣角“不要这个时候报复啦，我们快跑吧！”她脑海中残留着辛娜雅的强大，那怪物般的暴力在心中产生了扭曲的阴影。
她很讨厌那样的混蛋，可比起讨厌，心中涌动的恐惧感、特别是“想要迅速远离”的情绪更加浓烈。
我当然想教训辛娜雅，可如果让岚姐陷入危险，我宁愿不要！
刷刷。
岚轻柔又坚定地拨开晓嫒的手。
她修长的双腿在楼梯上快速攀登，手中拎着一根棒球棍：和陈晓嫒用过的棍子有点像，只不过这次握着的手分外有力，而球棍本身——是全金属的。
“快走吧，你留在这儿我会分心的。”
岚姐扬唇一笑，加快了攀登的速度。
“……”
要走吗，似乎是不该走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而且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战斗。
但是陈晓嫒还是后退了，她啪地踩下最后一层台阶，站到了走廊上。
岚姐站在门口侧过身体，抬起手按住门板，用无声的口型诉说着【相信我】。
别担心，我很强。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岚姐。
谜一般的信任在胸口涌动，这种信任的程度简直像狂热者的【自信】。
“呼……”
没问题，岚姐真的很强。
即使辛娜雅那个混蛋强得像个怪物又怎样，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岚姐更强的人。
加油！一定不要受伤啊。
等岚姐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陈晓嫒在心中默数3、2、1。
砰！啪莎啪莎。
少女如同一只奔跑在荒野上的野兔，踩着地毯冲向走廊深处——
……
魔鬼在力量的螺旋中荡漾。
它用身体-用能量核心深深呼吸，将周围的一切卷入体内。
太棒了。
我在变强！变强的感觉……无比甘美。
嗖呼——
风声，是能量卷起的风。
【回答错误。】
砰！
沉重，比第一下抽打更沉重的是第二下轰击！
砰咚！
金属球棍-凝聚成金属模样的能量在她体内肆虐回旋！
砰铛！
第三下敲在了额头上，因为魔鬼已然旋身而起，满脸怒容地迎向了袭击者。
“原来你叫岚姐。”
辛娜雅用胳膊挥开球棍，这一下比挥开陈晓嫒时要吃力许多许多倍。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应对一位势均力敌的敌人。
“呸。”
岚把碎糖果呸在魔鬼脸上，用更加冷漠的声音回答：“你也配喊我姐？渣～滓。”
她们对话时手脚未停，球棒与手臂在半空中快速交互。
魔鬼欺身向前，她调动核心的力量加速消化附近的一切，包括岚与蜘蛛。
辛娜雅将手掌化为利爪，扭曲的能量刮过岚的脸颊。“我会先杀死陈晓嫒，让你看着她和我融为一体！”
铛啷！
魔鬼扯着岚的球棒大声嘲笑：“我会把你搅碎，然后——排出体外！”你才是渣滓，人类的残余物！
“哈？嘴皮子这么急，知道自己输定了吧。”
岚把球棍抛到左手，右手握拳对准辛娜雅的鼻梁狠狠轰出。“幼稚的小鬼！”
……
呼、呼啊～呼！
陈晓嫒从电梯里滚出来，她跑得浑身的伤口都在疼，尤其是胸口，牵扯着无法呼吸。
不能停下，不能在这里停下，我要赶紧找到救兵，找警察来帮忙！
她顺着马路拼命奔跑。
就算对岚姐的身手很有信心，她也不觉得辛娜雅会乖乖束手就擒。那个疯子肯定会尽全力伤害岚姐的。
再说万一、万一岚姐出个意外，比如滑倒了，或者被辛娜雅捡个砖头砸到头就惨了。
我必须找到很多人，最好是一整队特。警。只有防。爆盾和电棍能让那条疯狗稍微消停点！
陈晓嫒甩着手一路跑进一座汽车站。
她停下来摸了下挎包，差点抽自己一巴掌：手机又没了！这次是被辛娜雅抢走了。可恶、可恶——我要联络同学啊！
嘀嘀，嘀嘟～
一辆巴士疾驰而来，在她眼前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郑璐背着包包出现在门口，林琅从车窗一翻而下，正好跳到两人中间。
“你们、大家怎么都来了～？”陈晓嫒看着车子上一个一个走出来的同学们，眼睛慢慢变亮。
同学们排着队走下车，一起在车站广场上迅速集合。
一共十八位同班同学，每个人都穿着长款防护服，身上还携带着扫除用的工具。
林琅三步两步跑过来，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运气好呗～之前那位列车员带着你的id卡找我们，要不然谁知道呀。怎么样，你没事吧？”
【“还是运气好～我们过来的时候居然碰到异常-列车。他把你的id卡还给我们，还肯带我们一程，不然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怎么样，你没事吧？”】
原来是列车员帮的忙，太好了。
陈晓嫒轻舒一口气，从林琅手中接过id卡。她稍微平复一下心情，赶紧握住舍友的手，恳切地看向同学们。
“各位，能帮我个忙吗？现在岚姐-我的朋友在应付辛娜雅，能不能和我一起过去帮帮她呢？”
同学们沉默下来，迎回同伴的欣喜被紧张感冲淡了。
按照惯例，他们现在应该有序撤离。对手是魔鬼，怎么也不该穿着X2防护服拿着制式武器就冲过去。
可是陈晓嫒的眼神太过灼热，而且他们也可以仰仗她的能力压制魔鬼。
再加上她口中的【岚姐】应该是一位和列车差不多等级的异常，人类方未必不能一战。
“各位。”
郑秀丽按住了想要说话的邢书遥，她抬高声音一锤定音。“身为同学，怎么可以碰到危险就逃走？反正车站和警局都在附近，我们完全可以尝试一下！”
【“身为人类，怎么可以在面对魔鬼时妥协？有陈晓嫒和异常帮手，我们完全可以一战！”】
几秒后，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嗯。”
“说得也对。”
“大不了遇到危险再跑。”
“谢谢～”看到大家答应了，陈晓嫒呼～地松了口气。
她雀跃着冲出好几步，然后才记得沿着原来的路往回跑，给同学们带路。
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全副武装的同学们，重新鼓起勇气：我们人多势众还有枪。像辛娜雅那种暗搓搓的假癫子，看到这么多人就会开溜了吧～诶嘿嘿。
……
“咳，陈晓嫒离这里越来越远了，你以为你还能赢？”
辛娜雅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她现在只有外形还保留着人类的雏形，战斗方法完全变了模样。
她们心知肚明：
表面上还是岚占据上风，可岚优势最大的先手爆发已经结束，接下来该轮到拼续航的回合了。
岚不能和深渊链接，在储能方面处于绝对劣势。更别说我现在还在消化蜘蛛的遗骸，你要拿什么和我比？
辛娜雅在得意的同时忽然感到一丝诡异：不对，我好像遗漏了什么。到底是漏算了什么……蜘蛛的遗骸。
遗骸，蜘蛛的力量已经被人先一步摧毁限制，变成了一堆方便吸收的纯能量。
倏忽。
岚的身影快速接近，她的爆发力依然很犯规。
辛娜雅没有浪费时间躲闪，硬吃下这些拳脚。反正魔鬼在能量充裕的地方随时可以再生，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这里会多出一堆方便食用的纯能量，但不管是岚还是那个路过的异常都没有食用。
因为那是诱饵。
吸引谁的诱饵？当然是我，也只可能是我。
可是在这里弄诱饵有什么用？这种诱饵反而会壮大我的力量，让它们处于劣势啊。
“问你个问题。”
岚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带着强烈的笑意。“我们为什么要引你来这么浅的地方？”
“啊哈，你和列车果然是一伙的！”辛娜雅并不惊讶，她还在加速思考这些线索之间的关联。
簌簌，簌簌。
什么声音？
魔鬼延伸感知，立即锁定了躁动的源头。
是蜘蛛残余的力量。
它忽然卷起风暴，凝成一股股纯白清透的蛛丝，向着岚的手指嗖嗖汇聚。
啪莎。
岚勾起一缕蛛丝，然后是第二、第三……无数缕丝线在她指尖重重叠叠，散发出苍白炽烈的冷光。
我懂了。
辛娜雅的表情瞬间凝固：难怪你接到陈晓嫒的通知后这么久才来——你居然先一步赶到这里，在我追逐的猎物身上动手脚！
所以她刚刚那句“猜猜为什么要引你来浅层”是误导项，真正的陷阱就是这些丝线。
辛娜雅谨慎地收束着消化用的能量，仔细辨别里面是否混有对方的陷阱。
簌簌。
蛛丝在岚的操控下缠绕上魔鬼的脖颈，啪莎收紧。
辛娜雅咧嘴一笑：“同样的方法，你想再用第二遍？”
岚没有回答，她飞速移动到魔鬼背后，连双手勒紧蛛丝的动作都和陈晓嫒勒紧锁链的动作异常相似，只是力量要强大许多许多。
“没用的。”
魔鬼并不慌张，她现在的速度确实没有岚快，不过那又怎样？
力量上的优势是绝对的，她既然能用人类的身体轻易挣断陈晓嫒异化的锁链，自然也能用魔鬼的本事挣断岚所具现的蛛丝。
嘎嚓嘎嚓嘎嚓……
伴随肌肉隆起，她身周的蛛丝也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解声。
“如何？”
辛娜雅锋利的牙齿在嘴唇间滑动：“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想让我爽？用点新伎俩吧！”
哼。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魔鬼的核心陡然一动。
这种感觉是——身体、身体在腾空！
魔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糟了，人类的身体浑身都是支点，而且我现在……很轻！
当啷——
蛛丝凝聚出的力量与岚的力量混在一起，用力撞向魔鬼的能源核心！
蜘蛛的力量的确是纯粹的食粮，可岚拟态出的力量却是一股相反的斥力，和魔鬼的核心如同磁极的两端一样强烈互斥。
它们在蜘蛛的牵引下强行靠近，直到在中心交汇——
“砰！！！”核心相碰的一瞬间，猛烈的能量如狂风席卷大地！
进食是深渊生物-魔鬼的本能，它现在就像一只遇到同类的狼犬，在食物面前不得不提起百万分精神张开獠牙！
为了全力对抗这股互相排斥又互相吞噬风暴，魔鬼的核心本能地解除了上浮时提供的特殊浮力，辛娜雅的身体陡然变重。
太沉重了……我现在太沉重了！
辛娜雅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一块纯铅制成的秤砣，被岚甩着蛛丝高高抛起，然后用力投入深水中！
呼呼——
魔鬼的本体坠向深渊，引以为傲的链接在此刻变成了脖子上的绞索，用力将她拖向更底层。
“如你所愿～”
上方传来岚姐爽朗的笑声，她手上还捏着许许多多断裂的蛛丝，向魔鬼嚣张地挥舞：看呐，这是你心心念念的食物耶，吃完了都不给你。
“可恶——”辛娜雅从灵魂深处发出呐喊：“我饶不了你——”
感受到魔鬼炽热的感情，岚也卷起舌头倾心回应：“——”
第93章 你的连锁
哗哗哗。
同学们踏着整齐的脚步前进。大家踩着板子越过一层层台阶，碰到灌木都直接窜过去。
和现在的速度比起来，体育课时的跑步就是热身。
“呼啊，呼啊。”陈晓嫒一边喘气一边擦汗，勉强跟在后面。她的负重还算轻的，别说扛着重型枪。械的林琅，就连郑璐都背着好重的背包在前面跑。
咕唔～
陈晓嫒咽下带着腥气的口水，用力甩起胳膊和腿，终于没有拉开距离。他们用这种速度跑着跑着，很快就看到了那栋异常显眼的建筑物。
酒店矗立在黑沉沉的雾霭下，笔直的尖顶直插云霄。
“那边、就是那个酒店！她们在楼顶……中间的那个大平台！”她抬起手指在酒店边缘滑动了一下，艰难地找到了中间段一个平台凸起。
虽然不太确定，但按照记忆和楼层估算，岚姐和辛娜雅差不多就在附近。
“是那边吗？”同学们纷纷举起望远镜对准她指着的位置。
这么远看不到啦。
陈晓嫒有点尴尬地挠挠脸，还好郑璐把自己的望远镜递了过来。
“谢谢～”她立刻接过望眼镜贴在脸上，把镜头对准楼上的平台。
果然……就是她！
视野中心出现了辛娜雅的身影，她金色的长发不断闪动，正和岚姐激烈地扭打在一起。
两人的速度快得像一阵旋风。
呼嗖，呼嗖嗖。
哪怕没有音响也能从频频闪烁的影像上感受到拳拳到肉的剧烈声响。
她们在出拳，在出脚，却全然没有格斗比赛的收敛。
她们仿佛不会疼、不会犹豫、不会受到阻力。她们如此轻易地破开空气，用敌人的身体去倾泻兴奋与愤怒。
“…咕嘟。”
原来辛娜雅和岚姐这么强啊？
陈晓嫒知道岚姐很强，也切身体会过辛娜雅的怪力，可她没想到强和【强】之间存在这么大的差距。
也许有点斯德哥尔摩，当她看到辛娜雅现在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点奇异的“感激”。
这个变。态打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用力……嘶～这一下要是砸在我脖子上，人早没了吧！
噼啪。
两人交换位置。
看到岚欺身向前成功突入辛娜雅的危险范围，陈晓嫒轻轻跳了起来。
岚姐加油，岚姐加油！
呼呼——
岚的动作可比晓嫒快多了，她毫无延迟地绕到辛娜雅正后方用力勒紧双臂！
那是什么？
陈晓嫒紧紧盯着岚姐的手，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猜测是某种透明的塑料绑带。难道岚姐要像电影里那样用强化钢丝勒死辛娜雅？！
等等，同学们现在可都在用望远镜看着啊！
陈晓嫒忽然紧张起来。
要是被这么多人目击到，岚姐会不会要坐牢啊？我、我一定要帮她作证，岚姐的行为算是见义勇为！
可是我已经逃出来了，这种情况还能算见义勇为吗？
还没等她理清楚思绪，场面再一次转变。
只见辛娜雅奋力挣扎，用她那股怪力强行扩开透明的束缚，紧接着朝岚姐蹬出一脚。
而岚也毫不客气地顺势反击，她卷起手中的“绳索”，让肩膀、手臂、腰部和腿同时扭转，用全身力气将辛娜雅抛投出去——
陈晓嫒明透的眼眸映出魔鬼决绝又狰狞的表情。
腾空了。
金色的长发在风中扬起。
那个扭曲的、讨厌的、可怕的辛娜雅在她的注视下飞向半空，然后……朝着空荡荡的楼底高高坠落。
“——”
陈晓嫒张开嘴巴，她放下手中的望眼镜，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岚姐把人推下去了。
十几、二十几层楼，辛娜雅会死，她一定会死的。
警察会过来调查，这里有好多好多人可以作证，我必须在警察过*来之前和同学们对好口供……不对啊，我真的应该这么做吗？
当然，我一定要这么做。因为、因为岚姐是为了救我才……才会杀死辛娜雅的。
如果一定要有人偿命，哪怕让同学们改口说是我推的——可是大家肯定不会说谎，他们都那么正直、聪明、有美好的未来，怎么会撒这种谎呢。
岚姐会被判几年？见义勇为有用吗？
我要怎么说才能让同学们在证词上完全倾向岚姐，我要怎么做才能统一十几个人的口供。
陈晓嫒在不知不觉间用牙齿咬破了嘴唇，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但理智还在耳边嘶吼。“辛娜雅的背景很特殊。她的家人不会放过岚姐，也不会放过你！”
可恶，要是能多了解一点那家伙……不对，要是一开始就离得远远的才不会发生这种事！
陈晓嫒在激烈的思考中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
她揉着脑袋抬起头，想看一眼最后的结局。
我真的很讨厌辛娜雅，讨厌这个纠缠又酷烈的大变。态。她那么恶心，那么坏，那么……年轻。
一个年轻又富有的美人，即将因为自己的罪恶坠落在干涸的水泥路上，盛开一地。
轰隆！
这是——陈晓嫒瞪大了眼睛：人类的求生意志何等可畏。
阳光划破阴影，层层叠叠地照射在辛娜雅的脊背上，将她的身影染成浅金色。
这一幕本该是充满救赎感的奇迹，可她的动作与表情如此扭曲——仿佛罪人沐浴在神罚的火焰中。
她背负着光明，用自己的愤怒与意志对抗神明！
陈晓嫒听不到辛娜雅的怒吼，但她相信抓着窗台的辛娜雅此时正在大声嘶吼，如同伤痕累累的野兽一般大声咆哮！
呼……
陈晓嫒在窒息后深深呼吸，她将氧气压入肺部然后立即回头：“各位，她。”
她话音未落就愣住了。
陈晓嫒回头是想问问同学们有没有气垫之类的东西可以救人，毕竟致人死亡和致人受伤的案件处理结果完全不同，结果却看到……
同学们熟练地组装好各式枪。械，用各不相同的动作举起枪瞄准了楼上的人影。
等等，你们在做什么。
这种时候不应该用枪去瞄准快要坠楼的人吧，就算是警察也、
咔哒、咔锵。
砰砰砰砰，砰砰砰！
十几把不同型号的枪。械同时激发，金属弹壳奏响了清脆的交响曲。
嘶——陈晓嫒赶紧扭过头去看窗台，她以为会看到破破烂烂多出好几个洞的辛娜雅，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辛娜雅轻巧地松开了高层窗台，像燕子一样飞窜到下一层、再下一层的平台上。
她轻松演绎着电影中不可能的动作，闪闪身就避开了多数子弹。
有几次好像被打中了，不过辛娜雅的行动依然矫健，没受到任何影响也看不出任何伤口。
原来是空包弹呀，也对～学校怎么可能给学生配发有杀伤力的子弹。
陈晓嫒松了口气，理所当然地想通了一切：大家原来的任务是驱赶黑户，最多带点**或者麻醉针？
难怪同学们敢对辛娜雅开枪，反正这个人也是犯罪分子，先用空包弹打得失去战斗力可太正常了。
哼～吃这么大一个亏总该消停了吧，假疯子。
她看着辛娜雅不断跳动的身影竖起一根手指遥遥相对：这次给你吃个教训。滚！滚出我的世界！滚得越远越好——死到其他地方去——
陈晓嫒迎着阳光露出微笑，这份笑意在几道黑影的接近时愈发扩大。
空中那些小点点好像是直升机！那种银色涂装难道是——她连忙晃动望远镜，朝着天空拼命挥手。
“学姐～～”
……
呼嗖——
辛娜雅极速坠落，狂怒的火焰席卷全身。
你。以。为。我。无。计。可。施。了？
蠢货！
她抬起手臂，将手掌用力戳入心脏！
给我把力量——集中到上浮上去——给我浮起来啊！！！
核心静止了一下，随后用加倍的放射回应了魔鬼激荡的情绪。
呼呼～风开始逆流，从蜘蛛那里摄取的、消化掉的能量开始填补窟窿，营造出上浮的力量。
嗖啪。
辛娜雅的双脚重新停留在这一层的基石上，没有继续向下坠落。
砰砰砰，砰砰砰砰！
数不清的附魔子。弹与奇物子。弹朝着她的身体密密麻麻地飞来。
魔鬼冷哼一声，能量核心带起一层波动，将这些东西全部隔离在体外。
想用这些伤到我？你们还差一百个层级呢，想狩猎魔鬼就给我认真点吧。
嗖啪，嗖啪。
嗯？
有几枚子弹确实造成了微小的杀伤，辛娜雅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她看向不远处的平台，怒火瞬间高涨：陈——晓——嫒——
最可恨的猎物正站在人群之中手舞足蹈，还洋洋得意地晃着手指。
想过去，想冲过去，想现在就冲过去把她彻底撕碎！全部吞噬进去——
但是不行，不可以。
谨慎心像锁链一样纠缠住魔鬼的理智。
一个陈晓嫒已经够棘手了，楼顶还有另一个。
哪怕那十几个人类再翻个倍也没什么好怕的，但如果加上两只陈晓嫒……天晓得能排列组合出多少种陷阱。
走吧，一次性杀死两个陈晓嫒的难度实在太大。下次还有机会，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辛娜雅恶狠狠地撇过脸，向着另一条通道跑去。
这次至少吞噬了蜘蛛的投影和部分能量，我没有亏！你就带着这群人类在后面吃灰吧——
嗖呜呜呜～～
什么鬼动静？辛娜雅仰起头，一辆血肉组成的列车迎面驶来——车厢嗖嗖冲刺，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带下一片还没来得及消化的蜘蛛血肉。
“靠！”
魔鬼的脸上浮现出人性化的惊愕，你特么是来抢劫的？敢从我身上薅羊毛？！
换在平时她肯定不死不休地追上去，但是异常-列车的时机选得太特么好了，谁会在跑路的时候浪费时间追杀一个空间系异常啊。
这邪门玩意是真比人类刁滑得多，随时可以把你坑到陷阱里然后传送开溜！
陈晓嫒——这个仇我记住了。
辛娜雅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一天之内找来三波帮手，还都是不同阵营的。
呵，真不愧是你啊，玩陷阱都玩不重复的。
魔鬼向着远方冲去，在她将身躯重新化光之前，忽然看到一层夺目的银蓝色光影从浅层俯冲而下。
不是吧——
辛娜雅翡翠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一个、两个、三个……足足四十九名使徒，四十九位人类特化的猎手从天而降。
使徒们用整齐的阵列向魔鬼作出无声宣告。
【前方禁止通行】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辛娜雅在狂怒中放声大笑：“陈——晓——嫒——”
棒球棍、金属球棍，要用相同的武器加诸我身。
锁链、异化而成的锁链要用相同的形式纠缠于我。
用自己、用人类、用异常一点点夺走我的猎物，削去我的力量，在我看到希望的曙光时甩下真正的杀手锏。
你还真是一位有格调、有品位、有强迫症的大玩家。
“我会活下去——”宝石般的眼眸腾起火焰，魔鬼在死局里泥足深陷，又在最凶恶的局势前露出更凶恶的獠牙：“我一定会活下去——然后杀了你！！！”
陈——晓——嫒——
……
“学姐——”
陈晓嫒的眼中充满期盼，她甩开腿向着光芒奔跑，双手高高举起。
“晓嫒。”
直升机上的冰蓝色人影从天而降，她在落地前收起滑翔翼，优雅地拥住冲过来的少女。
“学姐～学姐、学姐……”
“我在。”
陈晓嫒在热烈的喜悦中眯起眼，头顶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身体在变得暖洋洋的同时又有点发虚。
“我……”我好高兴啊，我真的太幸福了，你们都来……救我了……
麻木的身体在情绪的激荡下冲开印记，让一切感官变得迟滞。
少女闭上眼，她慢慢松懈在学姐温柔的怀抱里，陷入沉眠般的昏迷。
第94章 医务室
嘀嘟，嘀，嘀……嘀嘟。
绿色的线条掀起波峰，落入波谷。几颗淡蓝色的圆球绕着仪器转动，它们小心翼翼地避开病床，在少女的脚边飞来飞去。
心率正常，血压正常，体温正常。
一切正常。
蘸着墨水的钢笔在右侧一一打勾，接着另起一页。
【关于陈晓嫒的现况】
【全身（如图）共计二十三处伤口，重3中6轻微14，在得到治疗后快速愈合，现仍有5处留存，中1轻4……】
陈晓嫒的呼吸好像变重了。
弥洛停下笔尖凝神倾听，她将少女的被角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然后才继续书写。
【她的超能力-归零-似乎得到了进一步的进化在敌我识别与延伸距离上都发挥出了更好的表现。】
【疑似存在名为-岚-的超能力延伸个体，ta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陈晓嫒进行（高强度）作战。观察员暂且无法凭借肉眼观测到岚，但特殊超能力与监测仪可以检测出-岚-的波动与“近似光形态”的轮廓，暂推定其存在形式与深渊生物类似。】
“岚姐……”
病床上的少女咕哝了一声，睫毛微微颤抖。
弥洛放下钢笔，轻轻握住了少女冰凉的手。她等待了一两分钟，少女终于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弥洛琥珀金的眸子一眨不眨，将紫色眼瞳中一闪而过的潋滟刻入脑海。
“老师……教授。”
陈晓嫒嘤咛一声，皱着眉头吃力地转动脖子，她两只手臂往下撑，一副要坐起来的样子。
“别急，你现在还有点虚弱。”
弥洛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扶着脊背让她慢慢靠到枕头上。
……
陈晓嫒恍惚地看着雪白的墙壁，眼底终于映出教授秀美的脸庞。
弥洛教授……不好意思啊，我每次都麻烦您。
她想说话，口倒是不太干，可是嘴唇动了动硬是发不出声音，全身都麻酥酥的。
糟了，我该不会被辛娜雅打傻了吧？神经出错问题就大条了……嘶～我的头好像……还好？
意识在逐渐恢复，她被弥洛教授搀扶着，很快就蹭着枕头坐了起来。至少肩膀和枕头接触的地方挺轻松的，没什么大问题。
陈晓嫒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后脑勺偏侧面的位置，记得那里被辛娜雅狠狠揍了一拳，耳朵都差点聋了。
不疼？也不是完全不疼，按上去有种钝钝的感觉，但是和想象中的巨大伤口完全不一样。而且耳朵还听得挺清楚的，至少呼吸机那种咕噜咕噜的响声就很吵。
“教授。”她垂着眼睛不好意思地问：“您看过我的报告吗？我现在～还好吧。”主要是有没有落下什么残疾！说不定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所以外伤才会愈合。
“还好。”教授温和地笑着说：“主要是外部擦伤，手腕和脚腕的扭伤。比较的严重的是你的头部被重击过，所以稍微有点脑震荡。其他地方愈合得很好，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正常上课了。”
呃～好消息是好消息，但我的身体状况原来这么好吗！？
陈晓嫒满脸赔笑，心里的小人却扭成一团：开什么玩笑——我这具赤星身体也太抗揍了吧？还是说辛娜雅那个疯子在揍我的时候留手了？流星拳海揍一顿揍出一身的擦伤？？
不对啊，连续殴打这么久怎么也不止擦伤吧。
挨揍的记忆肯定经过大脑的模糊化处理，很难说自己脑子里“好疼”“疼死了”的印象是真实存在还是被艺术化的夸张了。
那我这顿揍岂不是白挨了？
陈晓嫒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在地下室里被辛娜雅暴揍，然而全程没有拍到录像，全身的伤口只能鉴定出轻微擦伤，过几天就会痊愈。
被辛娜雅胁迫去盗窃，可是未遂。看摄像头也只能看到两个人牵着手往大酒店里跑。反倒是岚姐暴揍辛娜雅的时候有很多人证。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抓住辛娜雅把她扭送到局子里，以辛娜雅家的财力应该也能请到很厉害的律师和公关，把节奏带成“诈骗犯伙同暴力分子仙人跳，殴打倒霉富二代”之类的吧。
以辛娜雅的好皮相，万一她愿意梳个柔顺的发型在公众面前落泪，摆出一副名门大小姐被社会闲散人士胁迫的样子，舆论方面就对岚姐太不利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好气！那种神经质肯定很会演戏，想到就好气哦！
陈晓嫒揪着被子，再一次唾弃自己的弱小：可恶——这个世界好不公平，弱者就得被这么对待吗。
我被这个家伙欺负了好几次，一次都没办法报复回来还得被追着打！哇啊——
她仓鼠似的张开手指，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陈晓嫒同学？刚醒不要太激动。”
教授拍了拍她的背，陈晓嫒立刻瘪了下去，乖乖地点点头：“好的老师。”
她低下头，被子上忽然伸来一只熟悉的手机。
“诶，是我的手机！老师～手机是谁拿回来的呀？辛娜雅她……被抓住了？”陈晓嫒握住手机，有种握住了全世界的错觉。
弥洛小幅度地摇摇头：“没有抓住，这只手机是林琅送来的。她说有一位熟悉的列车员把它送了过来，还留言说是岚姐抢回来的，他只是代为转交。”
【“我们没抓住那只魔鬼，通讯器是林琅送来的，她说是异常。列车的衍生体把它带了回来。异常列车声称这只通讯器为岚姐夺回，它只是代为转交。”】
是那位先生！他真的是大好人～
陈晓嫒心中的愤懑感顿时削弱许多。哪怕世界上有辛娜雅那样的混蛋，实际上还是好人多呀。他顶着丢掉工作的风险帮我联络岚姐，我居然连联系方式都没加。
下次遇到一定要好好谢谢他，至少发个大红包！
她摩挲着划开屏幕，电量已经充满，点开邮箱立刻弹出了岚姐的短信。
【岚：你还好吧？我到家了。】
【岚：那家伙属蜈蚣的，跑了。】
【岚：有个叫美美的小孩你认识么，我让同事送她去她老爸那边了，勿念。】
【小爱：谢谢岚姐！！！岚姐你是最棒的——么么么么么QWQ】
呜呜，幸好有岚姐在～
陈晓嫒吸吸鼻子，满心都是庆幸。要是没有岚姐，我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被强迫盗窃都是轻的，辛娜雅那个混蛋恶心起来根本不是人！
从短信可以大致推断出岚姐还没被警察抓起来，所以大概没事了？
她脸朝下趴在被子上，教授探身过来，轻柔地问：“可以和我介绍一下岚的事情吗？听上去她是你的姐姐？”
“嗯！”
陈晓嫒先是用力点头，又轻轻摇头：“岚姐是我的姐姐，但～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在孤儿院认识的，很小就认识了。后来我被妈妈收养了，不过一直都有联络。”
她以为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毕竟教授应该对岚姐也不怎么感兴趣吧？
可是弥洛依然维持着认真倾听的动作，陈晓嫒只好继续说：“岚姐她以前和同伴们一起玩摩托，平时打打工，做点自由职业～现在她跟着我来到联合都市，也是在四处找工作啦。”
她并不想透露太多讯息。
虽然教授看上去没有恶意，但也不能保证她记录下来的东西不会被辛娜雅花钱请人偷出来，然后用来伤害岚姐。
教授似乎听出了她的含糊其辞，并没有继续探寻岚姐的工作，而是另辟蹊径地问：“除了驾驶摩托车，她还有什么擅长的运动么？特别是战斗方面，比如古武术？射击？”
“应该～都还好吧？”陈晓嫒小心地组织着语言：“岚姐的运动神经确实比我强得多，嘿嘿。”
弥洛微微一笑，倒了杯水递过来。“别紧张，现在情绪好点了吗？”
晓嫒接过水抿了一小口，红着脸点点头：“好多了，谢谢教授。”
“好，那我现在开始说正事了。”弥洛帮她把水杯放回床头柜，原先交叠的脚踝微微分开。
听到这句话，晓嫒立刻坐直身体，整个胳膊都绷紧了，眼睛紧张兮兮地看着教授的脸。
看到她这幅表情，弥洛扬了扬嘴唇，从文件夹里取出一本封装好的试卷。
这卷试卷大概有一指厚，纸张薄而坚韧，封皮上印着《常综汇总》。虽然是彩色打印，但只有文字纯排，看上去是教授私人印刷的，并不是市面上出售的综合卷。
“先是不太重要的正事。”
教授幽默地开了个玩笑，把卷子放到晓嫒怀里拍了拍：“你中学时落下了不少课程，现在有时间补了。好好把这些题目做完吧，不会的可以问舍友，零应该知道每题的答案。要是需要详细的解释，你也可以和我约个时间，我会在办公室里等你。”
听完教授充满“爱意”的话语，陈晓嫒的脸彻底绿了。
“谢谢，谢谢您……”
呜呜，补习——住院也会耽误学习，不如我明天就出院？那样还能减轻点痛苦。
她以为正事已经说完了，用手去拿卷子，拉了拉没有拉动。
弥洛的手放在卷子上，认真地说：“零的大学课程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学年里她不需要再上文化课，除去学生会的特殊活动，她会一直和你在一起。”
【“0号所在的使徒计划已经进入最终阶段，接下来的几年里她会一直和你在一起。除了使徒的歼灭任务，其他任务中你都需要和零共同进退。”】
什么——陈晓嫒激动地张开小嘴。
我居然可以和学姐一起上课？太好了～不，这样学姐会很头疼吧！
她想明白后连忙摆手：“不行不行，那零学姐也太累了。她还得忙学生会的事情，又得准备毕业，怎么能为我耽误这么多时间啊。”
“不要紧，这是她的课题。”
弥洛教授说了一句她不太懂的话，晓嫒迟疑地说：“学生会不会有意见吧，我觉得林依会长她可能——”
“我没有意见。”
“！”陈晓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为声音是从背后传过来的！
哗啦啦。
床帘拉开，至少五、六位学生会成员站在帘子后面，他们浅色的头发和整齐的身高显得非常有压迫感。
“晓嫒。”零也站在中间，朝她温柔地弯起唇。和会长大人严肃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完了，这下彻底被讨厌了。
陈晓嫒看着会长只能用超。面无表情的脸，轻轻地碎掉了：人家罗密欧只是因为家族被讨厌，而我，单纯是因为我自己。
注意到她的视线，会长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强调了一遍：“我说了，我没有意见。”说完后薄薄的嘴唇还抿成了一条线。
怎么可能没有意见——你的样子完全就是超级有意见，恨不得把我丢出去的那种意见！
陈晓嫒求救似的拉住了零学姐的手，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要等会长离开后悄悄和学姐说“我觉得会长大人好像讨厌我耶～好伤心”吗？哇——那样子完全不行啦。
“？”会长银白色的长发偏了偏，淡紫色的眼眸淡淡地扫了过来，绝美的气质让晓嫒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说真的，要是有什么流行乐歌手、霸道总裁和留学博士过来追求零学姐，我都不会有这么紧张。
如果情敌是这位完美系的学生会长，我根本想不到自己能怎么赢。
“好了，你们看上去很合得来。”
弥洛已经站到了门外，她笑着挥了挥手：“我先去开会了，回见。”
教授，别走——陈晓嫒噗通一下栽倒在学姐怀里，她苦笑着拎起试卷，开始自暴自弃。
“学姐～要不，你先教我学习？”
“好。”
要命的是，房间内居然同时响起了六道声音。
学生会的各位学长学姐，算我求求你们，别这样啊——
第95章 驯服
三日后，清剿行动带来的能源——主要是从魔鬼那里夺来的暗之蛛母的部分能量聚合成功，即将被分配到各个部门去支援不同的计划。
期间当然伴随着相当程度的拉扯，好在最终的安排还算妥当。
“…综上所述，陈晓嫒的身体变化与超能力进化程度尚在正常范围内。”
弥洛将手中的记录表念诵完毕。这是各项仪器与不同人员对陈晓嫒的观测情况汇总。
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正常”。
陈晓嫒的身体状况良好，没有污染，情绪稳定，哪怕校工有故意激怒她的言行，她的反应也和入学时的记录差不多：克制而礼貌。
屏幕上闪出一行煞风景的话。
【“她被吾神如此重视，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天赋吧。”】
包括弥洛在内，没有人针对这句话发表任何看法。毕竟大家在事发当天就进行过充分且必要的讨论。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培养陈晓嫒，不对其进行特殊的优待或过多的干涉。
原因很简单，【光辉】从诞生之初就以唯心之【爱】作为驱动核心，祂对善良的人类抱有善意是程序上的设定。
这种关注未必代表陈晓嫒是某种特殊的存在，把她视为【救世火种】更是狂妄的设想。
也许一百多年前还会有人期待救世主的出现，编造什么光之女、神之子的故事，现代人已经不会那么幼稚盲从了。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陈晓嫒真的有成为救世主的可能性，从她的进化速度推断至少也要等个大几十年，那时候人类都未必存在。
反正她也不能脱离光辉教会，慢慢培养就是了。教会的救世计划那么多，也不缺一个【救世主养成计划】。
屏幕上闪出冷酷的黑色字体【“好了，各位若对资源分配结果有任何异议还请当场提出，否则视为同意，禁止在会后骚扰其他同事。”】
列表频频闪烁，上面用方格标注出各个计划所能分配到的能源。
弥洛头疼地揪了下眉心，大屏幕上果然又吵了起来。
【“凭什么只分配给我1格？狩猎行动我们可是主力耶！”】
【“少开玩笑了，最后能从魔鬼手中夺取资源是使徒集群的功劳！”】
【“稍等，我记得陈晓嫒才是吸引魔鬼的主要诱饵，她是学员啊。”】
【“陈晓嫒也是我们使徒计划的人！”】
【“别使徒使徒了，使徒集群足足拿了5格——有必要再给他们研究什么新武器吗？干脆把光辉教会改成使徒教会吧！”】
……
【弥洛：各位，我还有资料需要整理，我对资源的分配计划没有任何意见，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弥洛教授从座位上起身，她拿起文件夹推开门，在走廊上快速穿行。
【“真是窒息啊，把时间浪费在争论上。不过也没办法，热锅上的蚂蚁总会跳舞的。”】
镜中倒映出她自己的面影。
弥洛无声地走上电梯，电梯间的金属墙面浮现出一位优雅的，和她一模一样的女性。
她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道：【“人类如果失去感情，真的还算人类吗？神的感情如果是从人类身上汲取，那祂到底是人，是神，还是人造物？”】
弥洛没有回答，她等电梯打开后稳稳地蹬着靴子离开。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将一面面镜子、一扇扇金属门和一块块瓷砖抛在身后。
弥洛很快跑到办公室门前，她握住门把深吸一口气：这里是人类的大本营，没有什么魔鬼。我不需要在意幻觉，最近只是压力太大——
咔嚓，门开了。
“喂。”金发的魔鬼慵懒地坐在她的办公桌上，大腿翘着二腿，鞋子几乎戳进纸篓里。
“…哈～”
弥洛用厌倦的眼神看了眼辛娜雅，用力把门关上——关不上，一只手结结实实地插在门缝之间，将房门死死卡住。
“哼。”辛娜雅瞪着翡翠色的眼睛，挑衅般地扬起脸。
行，不关就不关吧。
教授重新拉开门，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脚步中看不到一丝慌乱。
弥洛走到办公桌前敲敲文件夹的边角，把它塞进了对应的柜子里。
她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被魔鬼坐乱的桌面，调整好纸篓与椅子的位置，这才换上一双新手套，优雅地坐到距离辛娜雅最远的沙发上。
教授的眼神比魔鬼更厌倦：“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现在过来履约了么？”
倏忽。
金色的长发如耀眼的闪光，瞬间包裹了她的视野。
辛娜雅俯视着傲慢的同族，用同样傲慢的语气发出宣告：“啊对，我现在来履约了。快点说出你的请求吧，然后我也需要你的协助——”
“嘘。”
弥洛的手指隔着手套贴在她的嘴唇上，然后以坚决的力度一点一点往后抵。“我的【请求】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事。我现在需要更多能源，你能给？”
辛娜雅的脸色瞬间冷凝。
魔鬼和魔鬼索要能源，跟人类之间不开借条借钱是一个性质。
她冷飕飕地说：“你在消遣我？用那么一点情报换取能源……你该不会在帮助那些人类削弱我吧？”
“在你眼里，陈晓嫒的情报就这么便宜？”
弥洛抬起眼帘，琥珀金的虹膜中满是戏谑：“还是说～你这次这么急着履约，所求的居然是和陈晓嫒无关的事情么。”
啧。
辛娜雅心底一阵烦躁，还真有点难堪了。
要是按照她从前的行事方式，这种难以合作的“同族”干脆当成小点心吃掉算了。可是一来她并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真实实力，二来——我需要同伴。
哪怕一个也好，哪怕是一个随时可以互相背弃的同伴，我也非常需要。
因为陈晓嫒能够煽动许许多多人类同族甚至非同族的异常一起针对我，我没理由做不到。
对力量与层级的跃升渴望驱动着魔鬼，源自本能的贪婪是它进化的源动力。
【想击败陈晓嫒，想吞噬陈晓嫒，想——篡夺陈晓嫒的力量。】
为了这份欲念，辛娜雅勉强压制住心底的躁动，用自以为的好声气说道：“要支付的代价暂且放到一边，你不如先听听我的需求。我只需要一个和陈晓嫒在校外【独处】的机会，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独处？
弥洛的眉眼微微舒展，扯起一个浅淡的讽笑：“欸～原来你对这个人类这么忌惮吗，还要单打独斗？”
“。………”
杀意在胸中起伏，辛娜雅危险地抬起虎牙：“呵，你和人类混太久了，忽略了他们的狡猾。”
“忽略……呼～”
弥洛轻声叹息，她在魔鬼失去耐心前倾斜身体，口齿清晰地说道：“给你个忠告吧，如果真的想得到陈晓嫒，就去了解人类——了解他们的心。”
哈？真敢说啊。难道我没有了解过陈晓嫒？！我比你了解的多多了！
辛娜雅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画面，每一个瞬间都是那样鲜活鲜明，泛着鲜血的清新气息。
她想大声嘲讽眼前的同族，告诉她【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在人堆里待太久产生不切实际的妄想了吧】。
可是看着弥洛平静甚至略带同情的眼神，她膨胀的信心忽然一滞。
你真的了解过陈晓嫒吗？
同族无言的质问让她无法回答。
她当然知道陈晓嫒的身高、体重、能量的大概输出方式和灵魂的每一次颤动，这些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
然而哪怕掌握了这些，她每次碰到陈晓嫒总是落于下风——准确的说，是总以为自己处于上风，紧接着又被这个演技派人类狠狠推进陷阱。
陈晓嫒是个顶级愉悦犯，她总是让我先得到什么，再把这些通通夺走。
我现在的力量比初遇陈晓嫒时更强。
我吸收了一部分能源石和蜘蛛的力量，可大头都被她派来的人拿走了。
等等，这种给点甜头然后拉开距离的行为在人类当中到底算什么……可恶，我真的不了解人类，更别提陈晓嫒了！
想到这里，辛娜雅也顾不上许多了。
她看着同族认真地询问道：“喂，既然你算半个人类通，那么告诉我：人类会在什么情况下给异族一些甜头，增强它的力量，又协助其他人类对付它，把大部分猎物抢走？”
弥洛这次沉默得有些久，她眼神里的同情让魔鬼万分焦躁。
终于，就连这位同族也维持不了优雅的人设，不好意思般地推了推眼镜，从唇边吐出两个字。“训狗。”
“……”
【训狗】
【训狗训狗训狗训狗训狗——】
在意识到真相的一刹那，纯粹的感情从核心内部喷薄而出，几乎要将全身的力量蒸腾煮沸！！！
“呵啊*啊啊——”
辛娜雅目眦欲裂，纯能量构成的身躯再也无法维持稳定，她金色的长发化作一缕缕明紫色流光，在办公室中四处飞射。
不好，不能再让她这么胡来了！
弥洛顶着震荡的能量从沙发上站起，她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消耗大量力气去对抗阻力。
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体内觉醒，围绕在她身体周围。
身体好像从未如此充实又从未如此空虚，大脑好像从未如此清醒又从未如此抽离。
【是她】
【是我】
磁性又低沉的笑声在心底响起，弥洛暂且忽略耳边那愈发清晰的笑声，朝着魔鬼暴走的能量核心伸出手。
“给我安静一点。”
仿佛某种律令即时生效，办公室——她领地内的能量开始反向旋转，保持相对静止。
辛娜雅从利爪中睁开眼，翡翠色的眼眸沾满愤怒与血腥。
而弥洛只是在她滔天的怒火中平静地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
教授一字一句地在魔鬼耳边低语：“你真的要对一个人类产生如此深重的执念么？”
“那又如何。”
呵呵。
真有趣啊。
熟悉的笑声在空气中错落有致。
【“那——你什么时候改口喊她主人？”】
“——”翡翠色的眼球化作纯粹的光，在核心深处酝酿风暴！
眼看局势即将失控，弥洛轻巧地拉开距离，一个旋身走回茶几附近。
她侧着身子推了推眼镜：“好，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和筹码了。用足量的能源去回报我上次的帮助和下一次的情报吧。对了，刚刚的心理咨询是免费的。”
辛娜雅怒视着这个该死的同族，然而她也知道这句话算是一层台阶，二换一的让步足以支付冒犯的赔偿。
虽然很难听，但弥洛对形势的分析很中肯。
要是我再留下来喋喋不休反而证明了自己对陈晓嫒拥有超乎寻常的执念。
该死——
魔鬼的身影瞬间消失，闪电般坠向深渊。
她再也不想滞留在人类的据点里了，她要赶紧回去想一个办法，挖一个陷阱，做一个足以抹杀陈晓嫒的决定！
驯服？死都不可能，我也不可能死。
陈晓嫒你给我等着——在彻底吞噬你之前，我要在你身上用尽一切办法，让你跪在地上像狗一样驯服！！！
……
在辛娜雅离开后，弥洛拎起茶壶，将茶包放到杯子里。
哗啦啦。
银调羹在水中搅动，茶水表面浮起一层新绿色。
咔哒。
她摇晃着身体将茶杯落到桌子上，差一点点摔成碎片。
不，不行……还有一只魔鬼没送走。弥洛握着手腕，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嗯？我怎么会离开呢。”】
桌面上的玻璃已经全部撤掉，连镜子也只剩下一面随时可以盖上的化妆镜。可是“弥洛”的脸庞依然浮现在茶杯中，浮现在时钟上，当然也会浮现在帘幕后的窗户里。
“呼哈……”
弥洛深吸一口气，她现在的心跳快得吓人。
一般的处理方式是无效的，如果不想被组织发现，我只能……对了，还有一个办法。
“陈晓嫒。”
【“陈晓嫒～”】
弥洛无视心中暧昧的轻笑，用力拉开房门。
第96章 复活的尸体
啪嗒嗒，哒、
鞋跟有一瞬顿挫，弥洛挺直脊背，不让自己在监控下做出可疑的举动。
只是……只是一般程度的痛苦和迷茫，只是顺路去病房看一眼计划中的学生，只是……仅此而已。
“呼。”
她短促地呼吸，用牙齿轻咬唇瓣，竭尽全力去对抗一扇扇破碎的镜面，一张张和她肖似的脸孔。
魔鬼在微笑，动作熟悉而优雅。
【“弥洛。”】
她说【“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我理应帮助自己。”】【“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是早就设置好的契机。”】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给我闭嘴啊魔鬼！
滋…滋滋……噗滋。
头顶的紫光镇压灯忽然一闪，旋即一盏一盏地熄灭了。
是你做的吗？
弥洛立刻抬起头看向走廊上的玻璃窗。
周围一片黑暗，本来是看不到多少东西的。
不过她具有一定的夜视能力，又戴了经过特殊处理的眼镜镜片，至少可以看清楚事物的大致轮廓和部分细节。
魔鬼的脸隐匿在幽暗中，她朝着她微微摇头。
【“不是我哦。”】
哪怕魔鬼没有任何信誉，弥洛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
一来她有没有说谎自己是有预感的，二来……从镇压灯熄灭的速度判断，当前情况更接近异常渗透。
大概率是对应的供能模块出了问题，导致防护系统暂时离线，所以会有异常从深渊中跑出来，趁着这个机会狩猎人类。
弥洛重新迈开腿，她现在看不清魔鬼的视线，连走路时的动作都顺畅许多，也算是某种因祸得福了。
不，不太对劲。
她走着走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里是医科分部，周围有医务室、急救室和许多病房。所以链接的能源管道肯定不止一处。
要么是有人要对付我或者这个区域内的某个重要人物，要么——能源总管道出了问题。
糟了。
弥洛更希望是前者，可理性分析后又觉得后者的概率更大。
哒、哒哒哒哒哒。
她抬起腿继续往前走，心里觉得棘手却并不慌张。
因为光辉教会拥有许多人才，每个人各司其职权责到位。
安保工作是末世中的重中之重，今天的值班主管是约书亚，我没必要担心同事们的能力和责任感。
即使和能源总管道相连的区域全部停止供能，我们还有使徒。
灵魂池是独立供能装置，使徒随时可以满状态出击。
呼……弥洛轻舒一口气。
加油啊，值班的同事们。我也会努力确保自己能存活的。
啪嗒、啪嗒
一阵缓慢又拖沓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敲击的声音和她鞋跟完全不同，应该是平底鞋。
弥洛将手滑到腰间，按照刚才的速度继续往前走。
哒、哒哒哒哒。
啪嗒、啪嗒。
两种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清晰，对方紧跟在她身后，沿着相同的方向前进。
这个人的体重偏重，或者脚步偏重。
脚步声很陌生，是不熟悉的人，也可能是熟人故意调整了自己的步幅。
呼……
她将异能力汇聚于喉咙，轻声问道：“【你是谁？】”
没有回答，啪嗒、啪嗒。
是死物或者怪异、深度异化人。
弥洛继续往前走，希望快点走到陈晓嫒所在的病房，她的归零非常克制此类怪异。
呼嗖——
“！”
听到风声，弥洛即刻扭身——不光是侧过身体，她按住纽扣触发外套的自动防护，将自己的存在暂时跳跃到另一条线上。
嗖啪——一条触角模样的黑线穿过虚空，重新回到原点。
借着这个机会，弥洛总算看清了在黑暗中跟着自己的东西。
一具尸体。
她之所以能确定是尸体而不是活着的异化人，是因为她认识这具尸体。
那是一位一年级的预备役学生，死因是在能源石夺回战中被虎形异怪攻击，身体共有三处致命伤。
她的身体是由弥洛带着助理亲手缝合的，他们提取出了心脏与胰腺位置留存的异能力组织。
这即是为了防止尸体异化，让人类作为人类死去，也是为了回收素材。
超能力者的身体部件是珍贵的素材，不光可以直接用来充能，还能制作各类药品与奇物。
弥洛这次回头得久了一些，毕竟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推测出了其中一条规则。
【如果漠视怪物太久，它会直接发动攻击，且有可能附带即死效果。】防护服的使用次数是有限的，最好不要滥用。
8、9、10。
默数10下后她立刻回过头，用刚刚的速度继续前进。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不是错觉，怪物的速度变快了！
弥洛加快脚步奔跑起来，怪物又快了一点，但增加的幅度没有她增加的那么多。
她再次推测出两条规则。
【如果与怪物对视过，那么它下一次的追击速度会变快-可能与对视的时间或者次数有关。】
【如果加快自己的速度，它也会用更快的速度追击。】
这些规则都衍生于同一条逻辑链，机制看上去很普通。
然而只要仔细一想就会发现潜藏在底层的可怕陷阱：速度。
人类的体力和速度是有极限的，假如刚刚的猜想全部成立，只需要几次回头就会把它的速度叠加到人类无法接受的程度。
呼嗖——
第二轮来了，弥洛故意没有回头，拖延到了怪物主动攻击的回合。这一次她依然使用衣服的加护躲开了攻击，又消耗了一次奇物的使用次数。
21秒。
这是怪物主动发动攻击的频率，和第一次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在完全不回头的情况下，它每21秒发动一次攻击。
弥洛快步往前走，尽量拉开和怪物的距离。
房间号——重复了。
我上次经过102，一直走到了113，现在又一次经过107。
哒哒。
弥洛不禁放慢了脚步。不光要节约体力，还要对局势重新评估。
她本来准备用奇物熬过所有轮次，维持现在的速度保存体力，头也不回地走到陈晓嫒的房间，现在这个计策不能用了。
异常的规则都是为了狩猎而生，这只异常的规则单看不算歹毒，却和空间相关的能力链接在一起，达成了一条迅速绞杀猎物的连锁。
下一个21秒，再下一个21秒，再下一个——
弥洛冷静地一次又一次用掉防护次数，终于在三个轮次共计1分钟内摸清了这只异怪关于空间的机制。
它所能限制的距离有限，会让猎物在大约30秒内于一个固定的空间里触发循环。
当我走到靠近边界的位置，异常就会发动能力，让我和它同时回退到原点。这个机制的触发大概率只与空间相关，毕竟时间和空间是两个不同的领域。
所以30秒不是时间限制，而是以我最快的移动速度x30秒的距离限制。
想要从困境中解脱有两个最简单明快的方法。
第一，用特殊的道具或者加速能力突破空间循环。
第二——
弥洛教授猛然回头，一把银白的左。轮出现在手中。
“砰！”
枪口与嘴唇同时发出子。弹击发的声音。
解决问题的第二个方法，处决这只异常！
金色的子。弹在空气中划出螺旋纹，狠狠撞击在无形的屏障上，散射出点点火星。
嗡呜。
在弹。头压缩到极限时，子。弹瞬间消失。
弥洛没有犹豫，她用最快的速度回过头向前方奔跑。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后面的怪物和她奔跑的速度基本持平，刚刚那一击没能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原因可能有很多，弥洛在短暂的时间里锁定了其中一种猜想。
怪物在某种机制触发时是【无敌】的。
这种无敌应该不是绝对无敌，而是一种大幅度增加防御的相对无敌，如果能瞬间输出足够多的能量，应该可以做到瞬杀。
可惜这只异怪没有足够的智能，它无法理解语言也没有真正的逻辑思维，完全克制我的超能力。
能力效果无法生效，只能把异能力作为子。弹直接发射，情况非常不利。
【“需要我帮忙吗？”】魔鬼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仿佛一位友善的朋友端着茶点凑到你嘴边。
弥洛不答，她便自顾自说道【“别介意，那把枪难道不好用么。”】
“你在枪上做过手脚？”
21秒到了，弥洛没有回头。她用手指捏碎挂坠上的珍珠，地上扑簌簌腾起一片烟雾，再一次规避伤害。
【“呵呵，不要那么见外，那是我的枪，自然谈不上动手脚。”】
弥洛没有在意魔鬼的话，她偏过头死死盯住雾气传递来的反应——红了，雾气变红代表异怪受到了人造奇物-侵蚀与守护之雾的范围伤害！
“呵，不许多嘴。”
弥洛用相同的语气回敬，她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虽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侦测到的线索未必完全正确，但她已然找到一条破局的关键。
当你直视怪物或转身时，怪物是保持静止的，而它在静止状态下会大幅度提升防御力。相对的，当怪物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防御力又会如何？
那么——我只要在它高速移动的时候给予伤害即可！
咔嚓。
子。弹转动到指定位置，教授抬高手臂，瞄准正前方。
“【这一枪将会命中我的敌人】。”
为了弥补【对方没有智能】和【对方没有说谎】两项条件让【审判】强行生效，弥洛冷淡地将异能力输出提升到最大，同时献祭了一枚卵形人工奇物。
呼嗖——
“砰！”
在异怪化为黑线跃起的一瞬间，子弹化作一缕流光贯穿了它灰黑色的核心。
咔嚓，咔嚓咔嚓。
异化的外壳如糖球般碎裂，从固体直接升华，只留下曾为人类的残躯。
哒、哒哒。
弥洛沉默地走向早已故去的学生，在她身边慢慢蹲下。
“抱歉。”这句话并非是为刚刚的事情道歉，她执意用左。轮而非能量冲击形奇物便是想尽量保存牺牲者的尸体。
在这样的年纪签下生死自负的誓约，投身于十死无生的事业并流星般陨落……身为黔驴技穷的大人，也只能对出生于这般世界的孩子说声抱歉。
教授轻轻抱起学生的尸体，将她平放在走廊边的推车上，然后象征性地用手掌盖住她空洞洞的眼窝——特意用了没有触碰过魔鬼的左手。
她还记得这位年轻人的双眼将被制作成探测型奇物，为后继者提升一点点生存几率。
教授刚刚默哀到第二秒，忽然听见簌簌的风声。
不，那不是风，而是能量卷起的波动。
簌簌，簌簌簌——
重重虚影席卷而来，教授浑身紧绷，将异能力集中到口袋里的保命奇物上。
就在她触发奇物的前一秒，那些虚影倏忽间散开，绕过她飞向四面八方，从排气孔、岔路和小气窗匆匆逃离。
……
啪嗒，啪嗒。
清脆的脚步声停在不远处，随后是惊喜的轻呼。
“老师？”
第97章 停电
“老师！”
陈晓嫒眼睛一亮惊喜地叫出声，然后就发现自己又叫错了！
呜啊，弥洛教授会不会很介意我叫错啊，毕竟教授是职称……
她痛苦地皱起小脸，真的很不希望这位学校里最熟悉可能也是最“偏爱”她的教授因为这种小事对她产生意见。
“陈晓嫒同学。”
教授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微笑弧度恰到好处，有种熟龄女郎的知性和矜持。
弥洛从地上站起，她有些摇晃地走到推车边，为躺在上面的学生拉好盖布。
陈晓嫒站在旁边好奇地问：“车上是塑料模特吗？”离远了看还以为是教授在送其他倒霉孩子来住院，不过病人肯定不会把脸套起来呀。
她刚凑过去细看，就听到弥洛教授平静地说：“是同学的尸体，她是和你一届的新生。”
【“是同伴的尸体，她是和你一届的新人。”】
“……教授你在开玩笑吗？”陈晓嫒猛地一哆嗦，抖着腿往教授身后退了两步。
“我没有开玩笑。”弥洛轻轻叹息。她双手扶上推车，把车子一直推到旁边的空病房里。然后锁上门，预备来电后通知校工过来处理。
陈晓嫒沉默地跟在后面，等她锁好门才弱弱地问：“请问……那位同学是怎么、去世的呢？”
20岁左右的年轻人死亡率应该很低才对。
何况大家考大学前都经过了很严谨的体检，桃李大学招收的学生中绝大多数都是健康活泼的运动健将，只有少量的残疾特招生。
刚刚那位女生恰好和她同班，也参加过学生宿舍的大扫除，陈晓嫒脑海里多少有点印象。记得是位很有活力的同学，体育课上跑得快跳得远，身体素质应该不错。
“……”
教授沉默了，魔鬼同样沉默。
弥洛放慢脚步向身后伸出左手，轻轻牵住了晓嫒的手，带着她慢慢走向走廊的另一侧。
教授平淡的声音在走廊里显得很清晰：“她是在军训时遇到了意外，很可惜。”
【“她为了夺回能源石和异怪拼死战斗，很勇敢。”】
“……这样啊，好可惜。”陈晓嫒点点头，心里有点苦涩。恐怕是在地震时摔倒了，正好撞到了不巧的地方。人的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她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被教授牵着！心跳顿时砰砰加速，脸颊紧张地充血。
手被教授握着和被同学握着完全是两种感觉啦！她在意得不行，又不敢抽回手，只好任由教授牵着继续往前走。
教授并没有带她走进病房，而是走到电梯前面停下。
这间电梯大概使用了独立的供电系统，哪怕旁边停电了只有电池夜光灯，它上面的数字显示器还是亮的。
陈晓嫒小声问道：“教授，您要去探望哪位同学吗？还是去找主任呀。”
她心里悄悄打定主意：不管教授怎么回答，到时候都直接来一句“好的，那我先回病房，不打扰您啦～”
毕竟她刚刚是因为停电才出来看看的，现在情况这么严重，修理工肯定很快就会过来，实在没必要陪着教授到处乱转。
她小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弥洛偏过脸，非常直白地说：“我要巡查一下病房和走廊，陈晓嫒同学你陪我一起吧。”
【“我要排除一下通道内的异常，陈晓嫒同学你陪我一起吧。”】
诶——教授您认真的？
陈晓嫒无奈地扁了扁嘴：巡查病房和走廊应该是医生护士的职责吧。先不说我，您早上上课、下午值班、晚上还要来医务室巡查，未免有点太忙了。
不过这种事也轮不到学生抱怨，况且她至今也没弄明白桃李大学的教授们具体都有些什么教学任务。
拿约书亚老师打比方吧。
他担任过军训教官，体育课也经常看到他活跃的身影，同时高年级学生盛赞他的古武术课程，还要负责A班活动课的器材发放……
桃李大学的教授应用范围相当广泛，突出一个哪里需要哪里搬。
回忆起弥洛教授平时忙到脚不沾地的背影，抗拒的心情也就消失了。
“好呀。”
陈晓嫒甜甜一笑，她顺手按下电梯按钮，和教授一起走了进去。
……
电梯缓缓攀升，弥洛一直注意着手腕的便携帕斯特测定仪。
【0-1-0-1】
数字在0和1之间摇摆，只要紧握住陈晓嫒的手就会显示0，稍微松开就是1，有点意思，不知道有什么内在逻辑。
0和1的差距很微妙：在实际体验中差异很小，几乎微不可查，但在神秘学意义上又差异极大，是无和有的本质区别。
嗯？陈晓嫒的脸变得好红，应该是害羞了吧。
弥洛悄悄松开了学生的手，她错开视线，面带微笑地看向电梯里的仪器表盘与金属壁板。
光滑的壁板映照出弥洛和陈晓嫒的身影，她们一个站姿优雅，一个闲适地垂着手。
在一般情况下，如果总能源通路出现问题。即使是不用充能的奇物-电梯也会因为周边的高能辐射干扰而产生故障。
弥洛在心里默数着数字，她在等待突然闯入的异常。或者奇物-电梯咔嚓一声触发故障把她们困在里面。
然而一切都风平浪静，没有渗出鲜血的电梯按钮，也没有铛铛作响的警报。
教授在心中默默点头：
【归零】的适用范围恐怕远强于档案记录。只要是陈晓嫒主观认知中“应该正常运行”的东西，就能无视各种错乱的条件，从而顺利运转。
叮咚。
电梯门刷刷打开。
电梯发出乖巧的提示音，还特意用显示屏上的小夜灯照亮门口的路，免得贵客不小心踩到什么滑倒。
呵。
弥洛不禁莞尔，她蹬着靴子走出电梯，站在幽暗的走廊上环视四周。
教授开启了镜片的特殊观测功能，可以清晰地看见封印箱、关闭的镇压灯和一根根人工管道。纯黑环境中原本会充斥着扭曲的奇异阴影，那是一种常见的异常赘生物，很容易引起人类强烈的恐惧心。
然而什么都没有，我们……我和陈晓嫒周围什么都没有。
没有异常也没有魔鬼。
陈晓嫒就靠在她的左手边，距离最多一米远。
那孩子正仰着头看着她，可爱得好像一只小猫咪。而帕斯特测定仪也很可爱，连数字和指针都稳定成0.0的小模样。
哒哒。
教授迈开脚步，和陈晓嫒一起漫步在平日里全封闭的维护走廊中。
这条海绵形状的走廊能通往许多需要权限才能打开的重要房间，同时也和能源主管道贴得非常近。
一旦主管道发生任何问题，维修人员都可以在这条走廊里架设维修平台进行抢修。
弥洛垂下眼帘，用余光注意着陈晓嫒的动作：黑发少女不疾不徐地跟在左手边，在近乎无光的环境中踩出一条散发微光的印痕。
她似乎有点怕黑？她的夜视能力应该不太好。
啪莎。
陈晓嫒没有抬头，她只是跟着跟着就在黑暗中轻轻牵住了教授的手。
很奇妙的触感，隔着手套应该无法感受到柔软与温度，弥洛却能从精神深处攫取到一丝……温柔。
弥洛的嘴唇颤了颤，她这次没再松开，而是略微收紧，握住了少女的手指。
她们在黑暗中不断前行，滋生的异常在她们脚下退缩、枯萎，整条走廊的色泽渐渐变淡，漏出半透明的清澈底色。
铛铛，铛铛。
耳边的声音重返人间，那是抢修队正在头顶与身侧努力工作。
滋啦啦。
头顶的镇压灯闪了闪，旋即亮起温润的紫光，她们脚下星星点点的印痕在雾气中浮动，宛若星河。
呼～真是岁月静好啊，一想到魔鬼享受不到这样的体验，心情就更好了。
滋啦，滋啦啦。
镇压灯微弱的光芒骤然变亮，光明重新降临，将整条走廊拥入怀中。
供能重启。
弥洛唇角上扬，她一直牵着陈晓嫒来到这条走廊的末端才松开手。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先扫扫地上的脏东西。”
“好的。”陈晓嫒乖乖站到一边，看着教授打开墙面的玻璃柜，从里面取出一根造型奇特的清扫杆。
弥洛弯下腰按下奇物侧面的按钮，有陈晓嫒在身边，她轻轻一挥就能挥掉一大堆异常赘生物。她挥着挥着，忽然听到叮叮铛铛的杂音。
“陈晓嫒同学？”弥洛猛然回头，果然是陈晓嫒。
她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根形似扫帚的清扫杆，把杆子死命怼进一条空间裂隙，把一大堆弱等异常搅得嗷嗷叫。
“嗷呀呀呀呀。”
异常集群团成一团拼命挣扎，陈晓嫒手中的清扫杆仿佛变成了熔融的铁铲。她用力一捅，直接把它们从藏身缝隙捅进了输送管！
“滋哔——”
管道里传来噗哩啪咚的撞击声，异常们噗通一声掉进底层转换炉，直接转换成了纯能量。
教授不禁肃然起敬：是啊，如果处理核心存在链接问题，我们可以用诱捕到的异常充当备用能源——个头啦！
“陈晓嫒同学。”弥洛苦笑着放下杆子，推了推眼镜：“这么做有点浪费，你先别动，等维修人员把链接处修好后会有专员过来捕捉异常的。”
……
“陈晓嫒同学，你先把扫帚放下。”教授推了推眼镜，有点苦恼地拍拍她的肩膀：“那边是通风管，你把垃圾捅下去会堵住的。”
“啊、对不起对不起！”陈晓嫒拍着小心脏，不好意思地咬咬舌头。
呜啊，刚刚看到教授在那边打扫卫生，就觉得自己也不能闲着。正好有垃圾挂在通气口那边，她就想用扫帚把它们扫下来。
没想到这些垃圾一点也不听话，卡在上面死都捣不下来，结果嗖哔一声捅下去了。
对不起，给保洁人员添麻烦了。
她把扫帚放回原处，悄咪咪地走到教授身边说：“那我先回去啦？您也早点休息～”
“不，你今晚不用回去。”
“诶？”
还没等陈晓嫒反应过来，弥洛就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了几步，在其中一扇房门前停下。
“不要误会，维修人员正在修理电路，等等会有专员去病房进行检修和打扫。你待在楼上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不要误会，你的超能力能有效驱离和镇压异常。现在同事们正在全力维修通道，附近全是伺机而动的异常，你待在核心区附近可以为我们提供相当大的助力。”】
有道理，别人进来打扫病房，我躺在那边睡觉确实有点影响。
房门咔哒一声打开，陈晓嫒跟着教授走了进去。
嗡嗡……感应灯自动开启，温暖的浅橙色灯光为房间蒙上一层绒绒的质感。
陈晓嫒惊奇地看着这间豪华休息室：
休息室里陈列着质感极佳的合金茶几与座椅套组，沙发和地毯带着点未来式的机能风。
最妙的是和墙壁、窗框互相卡和的立柜，每座柜子上都镶嵌着精雕细琢的金属装饰物。其繁丽程度与简约的主体设计相当益彰，仿佛在用纯色毛料托举精致的珠宝。
“抱歉，最好不要在这里吃饭喝水。”
弥洛教授为她拉开窗帘，一片静谧的星空映入眼帘。
陈晓嫒被玻璃上映出的星辰图景吸引，很快意识到这些是投影仪倒映出来的虚影。
城市的夜空哪有这种高倍望远镜拍摄出的清晰景象？何况学校的外型是魔方形的，想欣赏这么一大片完整的星空得爬到最顶上。
呼～在这里呆一晚也不错。反正现在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心电监护。
“好～我不会弄脏的。”
陈晓嫒拿起凳子上的毛毯，舒舒服服地躺到沙发上，仰望这片科技带来的点点繁星。
“晚安，陈晓嫒同学。房间里有厕所，我明天会提前过来叫你的，尽量不要离开哦。”
弥洛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
看着教授离开的背影，陈晓嫒脑子一抽，顺口问道：“您不想在这里休息吗？”
哇，话一说完她就想咬舌头了：你问什么呀，人家教授有自己的宿舍！糟了，不会被当成脑袋发热的小混蛋吧……
呼。
短促的笑声在鼻腔中酝酿。
“好啊。”弥洛优雅地转过身，她在陈晓嫒圆溜溜的注视下铺好毯子，十分自然地躺在了沙发旁边的地毯上。
咔哒。
弥洛教授按下了看不见的按钮，房间里大部分的灯同时关闭，只剩一盏淡紫色的小夜灯映照着她曼妙的身姿。
咕嘟。
陈晓嫒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轻声问：“教授，您冷不冷呀？”
刚问完就反应过来现在是夏天，连忙改口：“要不……我睡下面？”
“不用，你好好休息。”
教授的声音本就磁性，在压低后有种混响的特殊波动。
陈晓嫒打了个哆嗦，颤着嗓子说：“那……我、我睡凳子？您、您不能躺在地上的。”
“没事的。”
黑暗中仿佛听到一声轻笑，弥洛动听的嗓音刺激着耳膜：“和你靠在一起我会更安心的。”
“……晚安！”
“晚安。”
嗝。
陈晓嫒闭紧嘴巴，把嗝儿生咽下去，然后慢悠悠地闭上眼，想象小羊越过山坡。
完全——睡不着！
第98章 地理-矿物探索
两天后，医务室终于在体检报告上加盖了一个【痊愈】标记，批准出院。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啦！”
陈晓嫒呼喵一声从床上翻起来，啪莎啪莎整理好衣服和随身物品，把它们全部装进手提箱。
说是可以回家，不过暂时还不能回宿舍休息。毕竟现在才上午8：00整，要先赶去教室上课。
陈晓嫒收拾到综合试卷集时，手指顿了一下。
弥洛教授这两天每晚都来呢。
倒是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教授只是坐在我身边帮我补数学，一直补到我失去意识……等等，怎么感觉有点恐怖啊？
“呜呜。”她痛苦地哽咽了一下，闭上眼睛把试卷用力塞进挎包。
背书，上完课就去自习室狠狠背书！
教授都激情鞭策过了，我对数学多少有一点点眉目，只要再努力一些，期中考试光数学就能再往上爬30分。
加油，陈晓嫒！
她对着落地镜旋转身体，最后确认一遍随身物品。
挎包ok，手机带了，教材和笔记本都有，纸巾足量，服装整齐，鞋子没反。
“嘿嘿～再见。”
陈晓嫒在镜子前面捏了捏嘴角，元气满满地转身离开。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几分钟后，医务室敞开的窗帘动了动，颤抖着慢慢把自己合拢。
……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晓嫒穿过扫描仪的光线，轻快地往教室里冲。
学校每天的上课时间会因为晨会和活动课进行些许调整，一般会在8：00到9：30之间开始第一堂课。
今天上午9点整开课，时*间还很充裕～正好可以在课前预习一下。
她在走廊上晃晃脑袋，回忆昨晚查过的课程表。
《地理-矿物探索》
这门课本该是几周后的课程，结果被一则临时通告提前到今天。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而且原本的任课老师是弥洛，现在却变更为定平素。可能和教授们的个人时间安排有关，不然也不会连上两天占满8个课时。
还好课程本身看上去还蛮有意思，彩打的矿物图鉴很好看，旁边有各个矿物的简介和大致分布图。
陈晓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常见的几种金属和矿石结晶的样子，把这门课归类到了“好学”的课程里。
毕竟再怎么考也是考书里的内容，《矿物探索》在教科书里算是偏薄的。
哪怕定教授再讨厌我，他出题也只能出一些“全世界最大的铁矿脉在哪个国家？”“如图所示的晶体是ABCD哪一种”这种有确定答案的问题。
陈晓嫒充满自信地点点头：在最差的情况下，我只要把整本书背下来就一定能拿高分！
她微笑着扬起脸，自信的笑容在看到教室大门时咔哒一声裂开了。
这是……走错路了吧？
三大条明黄色胶带贴在超级厚重的金属门上。
【辐射】【电磁】【闲人勿进！！！】
陈晓嫒看着眼前的警告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为什么地理教室外面会用这种需要前后左右保持距离的金属封门啊？而且仔细想想，这里是E区地下层，我们为什么要跑到地下上地理课？难道要现场开挖吗。
她掏出手机再次确认，地理课真的在E区地下开课。门上虽然有三条明黄色胶带，但胶带也没写【禁止通行】【禁止触碰】，学生应该是能进的吧。
陈晓嫒再三犹豫后还是举起id卡，在右边的读卡器上轻轻刷了一下。
嘀嘟。
清脆的读卡声响起，大门向着上方缓缓抬升。封门下方有一整条利齿状的金属条，感觉要是砸下来随时会变成断头台。
陈晓嫒一直等到“断头台”的部分全部拉上去后才小心翼翼地撒开腿，像仓鼠一样窜进封门。
门后还有一层磨砂质感的玻璃门，还得再穿过玻璃门才能看清楚内部的景象。
好消息是玻璃门后视野豁然开朗，熟悉的同学们纷纷抬起头，并没有发生“对不起我走错了！”的惨案。
坏消息是，教室和座位都有点抽象。
大家已经入座，但屁股底下不是普通的课椅，而是一种半包围的，类似游乐园里可以播放电影的中小型摇摇车。
这种“摇摇车”比那种更高档，一辆能坐2-6个人，形制上很像挖空后放平的火箭装置。
“火箭”的舱门和透明外壳向外侧打开，让人想起敞篷车。
“晓嫒～”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琅坐在一辆车里拼命招收，旁边的郑璐也举起右手文静地挥了挥。
陈晓嫒脸上的拘谨消失了，她一偏头就看见了学姐。
“晓嫒。”零就坐在她们前面，身边的空位显然是留给她的。
“早安，你们来得好快～”她小跑到车子前面爬上去，等坐稳了才小声问道：“零，这门课我们也一起上吗？”
零眼中闪过数据流，先从旁边拿起设备进行调整，帮晓嫒戴到脸上。然后才平静地说：“这两天是集中培训，你要和同学们一起前往集训地收集矿石。集训地治安不太好，我想跟过去保护你的安全。”
【“这次是去1层底部收集散碎能源，同时教会希望记录我们在深渊内一起行动的数据。底层有危险的异常和原住民。我会保护你的，晓嫒。”】
哈？
陈晓嫒愣愣地戴好AR眼镜，没太理解学姐的意思。
集中培训？如果是课外活动的话就说得通了，是在外面考察两天，而不是在教室里一次性上八节地理课。
可如果是课外活动，这摇摇车又有什么用。
它固定在教室里的，底下没有安装轨道，肯定开不了。
算了，既然同学们和学姐都没有异议，应该没问题吧。
陈晓嫒看了眼旁边的同学，学着她们的动作把背靠到椅子上，有点期待发生些有趣的事情。
房间里会不会突然暗下来，然后开始播放4d电影？
毕竟下面是摇摇车，可以摇来摇去，头上还戴了AR眼镜，应该会播放一些采矿实景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桃李大学好歹也是全国第一。完全可以让学生们玩上精心定制的采矿游戏，做到足不出户进行矿石研究。
可如果是玩AR游戏，学姐为什么要强调“治安不太好”呢。
难道等定教授一声令下，教室四周的墙壁就会哗啦啦降下去，一辆辆摇摇车瞬间变身汽车人载着我们冲出校园？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定教授从正门窜了进来。
他右手打着石膏，左手兴奋地挥舞着文件夹，中气十足地朝同学们问好：“各位早上好，又到我们愉快的采掘时间了——真不好意思啊，麻烦大家亲自采矿。”
【“真不好意思啊，要麻烦大家努力收集能源。”】
定教授走上讲台，无奈地笑笑
“本来不该让新生参与现场挖掘。毕竟矿石采掘应该让专业的人干，不光有污染还得考虑到很多问题。”
【“本来不该让新人这么快接触能源收集，毕竟深渊中大部分能源都很离散，辐射又大。”】
“这次课程说实话挺急的，都怪学校经费出了点问题。采集的时候注意安全啊，你们的设备不太专业。”
【“这次行动说实话是因为能源危机，所以提供给你们的奇物也不太够……自己的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定教授把投影打在大屏幕上，他语速很快地介绍完挖掘地的特产，学校想要的矿石种类，还有原住民与危险的原住民……
陈晓嫒拿出笔记本，听得云里雾里。
原来是真的要去挖矿石，不过老师你说的原住民和危险原住民，听上去怎么这么扯？
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盛华国境线内存在这么多“用重武器炸车”“从各个角落窜出来鲨人”“不守规矩把你倒吊一整夜”的蛇精病。
老师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恐吓大家不要和当地居民打成一片？
“好了，先说到这里，剩下的等你们回来后再说……”
定平素关闭投影仪，他轻呼一口气，面对同学们说出最后一句：“哈哈，记得把矿石好好带回来，我还需要这些东西做研究呢——注意安全啊！”
【“哈哈，记得把能源好好带回来！我的世界树计划正需要这些东西呢——记得活着回来啊！”】
真是的。
陈晓嫒哭笑不得地收起笔记本，和学姐一起安稳地平躺到椅子上。
嗡嗡嗡……
车门两侧有规律地震动起来，透明的玻璃罩缓缓升起，将一位位学生包裹在内。
……
【渗透率调整完毕】
【压强正常】
【能量输出完毕-下潜开始】
屏幕中闪过无数条数据，分别对应不同型号的下潜舱，每个舱体里都有2到6位学员。
他们将携带少量奇物与挖掘工具，消耗大量人工以较低的成本收集能源。
可以是异常残余、深渊矿物或是前辈们埋藏的奇物宝藏，总之必须获得足够多的能源才能抵消下潜行动付出的成本。
一般来说新人的初次下潜很容易亏本。因为新人缺乏经验，容易在采集过程中遗漏部分能源或是过快地耗尽异能力，不得不提前返回。
不过A班是精锐中的精锐，应该不存在类似的问题。
嘀嘟。
监控中心的某个屏幕正在播放陈晓嫒的面部特写。
少女戴着透明的防护头盔，在香甜的睡眠中沉入深渊。
异常卷起的气流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所在的下潜舱，这种反应和她初次乘坐摇篮下潜时还不太一样。
陈晓嫒对弱小异常的威慑力更强了，能够触发低智能个体的本能回避。
咔铛。
下沉舱触及“底面”，发出微微的震动。
少女在震动中缓缓睁开双眼，虹膜中散射出些微光亮。
“我又……睡着了吗？”
……
同一时间，某位正在进食的魔鬼猛然抬头。
“陈、晓、嫒。”
第99章 原住民
咚隆。
后脑勺一震，陈晓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我手机呢……呼。”她揉揉脑袋去摸手机，一摸还在才松了口气。
“晓嫒，你没事吧。”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用掌心覆盖住她的额头。
陈晓嫒扬起脸：零学姐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啊，不过语气好温柔。
她看着看着脸颊飞红，像猫儿似的蹭了蹭学姐的手，撒娇地抿起嘴：“没事～”
“没事就好。”零点点头扶住肩膀和手腕，牵着她稳稳地站起来。
陈晓嫒环视四周，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这里……是教室？怎么可能！
周围没有一片围墙或地板，只看得到茫茫草原和开阔的黄沙地，风一吹到处都是草在飞。
“学校的AR技术也太厉害了吧！”这质量起码领先市场100年，要知道她的手机游戏还停留在贪吃蛇时代呢。
嗯呜～陈晓嫒一把抓下AR眼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眼中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副黄土高坡拼接华东平原的模样。
“这里不是AR，是一处特殊训练场。来，小心别被器材绊倒。”
【“AR技术？不，我们现在正在深渊1层和2层的夹缝间。小心，我会时刻注意异常的动静。”】
零托住陈晓嫒的腰，将她轻轻抱出舱体。
公主抱……学姐好轻松啊。
陈晓嫒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发现同学们的动作可快多了。
他们穿着塑料质感的防护服从车子里跳出来，按照三三四的阵型排好队。每个队伍的队长都站在最中间，被队友们包裹起来。
“陈同学，把眼镜戴好！”【“陈同学，别拆下潜镜片啊。”】
刘平安转过头朝她喊了一句：“你不戴那个的话可能会漏怪的～”
漏怪？
哦～难怪要戴AR眼镜。看来采掘矿石的场地是真的，但在采掘的过程中要用眼镜进行一个互动游戏。
陈晓嫒连忙戴好眼镜，兴奋地问：“谢谢～对了，漏怪或者被怪物杀死会扣分吗？”
刘平安哽住了，过了一会才挠着头说：“当然会。拜托您别漏怪，被怪物杀掉就得退学了。”
【“哎呀，不管您怎么理解——总之别漏，真的会死！”】
被怪物杀死就退学？！你又在耍我玩吧。
陈晓嫒的表情挎了下来，刘同学上次就是的，明明是全班第一的学霸，考试时还要假装作弊逗你玩。
可等她看向其他同学，发现大家听到后没什么反应，并没有谁反驳刘平安。
该不会是真的吧？
她把脑袋凑向学姐，小心翼翼地问：“刘同学说的是真的吗？被怪物杀死就得退学？”
“真的，被杀死就得退学。”【“是的，人被杀就会死。”*】
零在旁边听完了全程，认真地点点头。
【退学。】两个字重重砸在脑袋上，吓得陈晓嫒浑身一激灵，扶着眼镜到处乱看。
左边？安全，右边？安全，报告老师，周围没有野怪！
前后左右都是大平原，没有多少灌木丛。
陈晓嫒抬起左手，沿着自己的拇指往前走了一段路，仔仔细细观察有没有“怪物”。
居然有“被怪物杀死就退学”的奇葩规定。不过怪物肯定会设置得比较弱吧，总不能让优秀学生随便退学，会被社会喷死的！
哪怕心里这么想，她往前走的时候还是双腿发颤。
万一从地底冒出一只巨型沙虫把我秒了可怎么办，我要怎么和妈妈打电话说退学的事？
说“妈，对不起，我打游戏太菜被学校退学了”吗。
想到这里，她的腿僵在原地。
同学们在身后希冀地喊：“陈同学，前面危险吗？有没有怪？”
我也想知道有没有怪啊！
陈晓嫒紧张得要死，她深深呼吸，还是迈开了双腿。
因为同学们也关照过我。
而且我身为集体的一份子，考试成绩还垫底，碰到事情要是再退缩，大家会忍不住疏远我的。
想想前几次的集体活动，我的表现那么糟，全靠同学们帮我收拾残局。
还有上次辛娜雅闹出的事情，他们可是冒着违法的风险帮我开。枪，我怎么能怕区区退学——不行，还是好怕啊！
呼～冷静，别害怕。
陈晓嫒闭上眼把手指伸进眼镜擦擦眼角，让干涩的眼球左右转动，然后猛地睁开。
既然是游戏，应该会有提示线之类的……
猜想在一瞬间化为现实，清澈的眼眸慢慢瞪大：真的有！
一条白色的虚线凭空出现，从脚下延伸到远方。她摘下眼镜又迅速戴上：只要取下眼镜就会消失，戴上又显现，真的是游戏特有的提示线！
“那个、各位我找到了一条提示线。等等，不止一条！”
陈晓嫒顺着提示线才走几步就看到了一条虚线分岔路，虚线的另一段隐约显示出一个模糊的黑色虚影。
她转身沿着虚线奔跑，一个凸起的小土坡出现在视野内。
黑色虚影变得凝实，它躺在泥土里扭来扭去，一看就知道是野怪。
同学们跟在她身后，被退学的压力压得大气都不敢喘。
陈晓嫒压低声音问：“你们看得到那边的怪物吗？要不……我去开怪？”
“不用，陈同学你先回来吧。”
钱小美和邢书遥交换一下眼神，然后带着赵正义离开队伍。
他们默契地左右分开，从两边包抄过去。
啪莎、啪莎。
两人的脚步声本就轻巧，钱小美几乎是御风前行。
陈晓嫒站在远处紧张地看着，直到同学逼近怪物脚边时才舒出一口气：赢定了。
“啾？”
浴缸大小的黑色异怪抽动了一下，旋即正中心出现了一把锋利的长剑。
“啾咪——”
剑锋回转，挖下一大片血肉！
刺啦——
钱小美旋转剑柄，以水平的姿势切出，平滑地一切两段。
赵正义的锤子紧随其后，哐哐抽打在横截面上。
滋啦啦……怪物稀里哗啦瘫倒，大片大片的气体滋滋蒸发。等蒸汽全部溢散后，一颗明晃晃的小圆珠出现在地上，还俏皮地滚了滚。
陈晓嫒悄悄点头：难怪他们的攻击都避开核心，原来是为了掉落物。
钱小美隔着手套捡起圆珠，她正要把珠子塞进集体合用的储存箱，又转头看向陈晓嫒：“陈同学，我们先把收获放一起，回去再分吧？”
“当然可以呀～”陈晓嫒很熟悉网游的队伍模式，下意识地答应了。回答完还有点想笑，我又没有参加战斗，这句话应该问赵正义才对啦。
零专注地看着陈晓嫒的笑容，眼前忽然浮现一行字体。
【和陈晓嫒单独行动-观测她的能力变化】
是任务。
零眨眨眼睛，她向前走了两步，很自然地牵住了陈晓嫒的手。
“怎么啦～”陈晓嫒一回头就扫过学姐柔顺的长发。
零略微低下头，冰蓝色的眼睛满是专注。“我想和你单独行动，可以吗？”
单独！
陈晓嫒的脸颊迅速变红了，她嗫嚅着说：“可是同学们……”
“需要征求同学们的意见吗？我明白了。”
零点点头，她转身面向周围的同学，声音平静而清晰：“各位同学，我接下来会和晓嫒单独行动，一起完成学校发布的任务，请问各位有何异议。”
【“各位学员，我接下来需要和晓嫒单独行动，一起进行教会需求的各项测试，请问各位有何异议。”】
学姐，怎么可以这么说！
陈晓嫒脸色一变，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同学们已经默契地让开道路，把场面空了出来，仿佛在说“请自便”。
“嗯，大家……”陈晓嫒被学姐牵着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向林琅：帮帮忙～说点什么吧。
林琅接收到了她的信号，露出迷之微笑，然后——竖起一根大拇指。？你到底理解了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陈同学。”
最后还是邢书遥走了过来，他倒是没当谜语人，但也完全没有理解陈晓嫒眨巴眨巴的眼色。
他直接递过来一本笔记本，诚恳地说：“眼镜上的虚线有点乱，你可以把怪物的大概位置标在笔记本上吗？画个大概方向就行，帮大忙了。”
【“我们没法侦测到怪物的具体位置，你可以把你感知到的情报画在上面吗？哪怕标记一个大概方向也好，可以减少很多伤亡，多谢了。”】
那些虚线还好吧，可能是背景图像有点杂？
陈晓嫒没想太多，她接过笔记本，用圆珠笔把所有看到的虚线画了出来。
沙沙，沙沙。
她画完后把本子递了回去：“好了，一共六个点。其实也不用打怪吧，我们可以直接避开呀？”游戏再好玩，退学的风险也太大了。
邢书遥接过本子，笑着摇了摇头。“谢谢，可惜我们不能这么做。为了更多的平时分，总得冒些风险。”
【“多谢，可惜我们不能这么做。能源太重要了，总得有人冒风险的。”】
他说完便滑着轮椅带着同学们离开了，看方向应该是最近的一个虚线点位。
陈晓嫒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发愣：总觉得大家和我不太一样。
不是智商或者个性，而是某种……觉悟。
如果老师问我们为了什么念大学，我会说为了更好的生活，其实是为了找个好工作。那大家呢，同学们会怎么回答？
恐怕和我的理由完全不一样。
“晓嫒，我们走吧。”
学姐的手轻轻放在肩上，陈晓嫒从玄妙的感受中脱离。
她微微一笑，轻快地牵起零的手。“好～”
别想太多！
大家和我没什么不一样，他们的干劲和目标不同没关系，别为自己的懒惰开脱。
陈晓嫒扬起脸，看向雾气弥漫的远方。
好，你们都是完美主义努力家，这很好。你们先跑吧，我会～加油追赶上去！
“三、二、一。”
她笑着倒数三声，松开学姐的手哗啦啦冲了出去——
……
冲、冲不动了。
陈晓嫒单脚站在池塘边，把鞋子脱下来抖抖沙子。
刚刚真是吓死了，一只半透明的怪物藏在小地图上，等她们走到脸上时猛得跳出来。
还好怪物嚎叫着飞走了，没有触发强制战斗，要不然一次掉落两个学籍她会哭死在校长办公室的。
学校选的培训地点很单调，前后左右全是平原，连凉亭都懒得建。她和学姐绕过一大堆怪物，终于找到一处水塘可以休息下。
哗啦。
零从湖水中穿出，银白长发卷起点点水珠。
她捧起一泓池水伸到晓嫒面前：“看，珍珠。”【“看，能源碎片。”】
真的是珍珠！
陈晓嫒惊奇地捡起水里的珠子，对准光线可以看见表面虹色的涂层。
她欣赏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还给学姐：“这个是装饰品吧，要放回去吗？”
“不用，这个也是游戏道具。”【“不用，这个也能用来充能。”】
零把珍珠握入掌心，光芒一闪就不见了。
这游戏好真实啊，还有背包系统。
陈晓嫒刚想说“我也试试”，就看到几道人影从地平线上走来。
这群人有高有矮，有健壮有瘦弱，不过年龄差距有些大，肯定不是其他班的学生。
难道是老师说的“危险的原住民”吗。
陈晓嫒定睛一看，噗嗤一声笑了：不可能，打扮得和野人一样，肯定是玩cosplay的工作人员。
她先摘下眼镜又戴上眼镜，只要戴上眼镜就能看到他们身上有一层淡紫色的亮光，一看就是npc提示。
学校好大的手笔，上个实践课还请这么多群演。“零，我先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触发什么隐藏任务。”
“等。”
【0号，正好测试陈晓嫒对其他阵营人类的态度，和她对异常的态度作对比。】
零担忧的眼神重新变得冷漠，她追上去牵住晓嫒的手，平静地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第100章 生活与任务
起风了。
岩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尽量用毛料遮住脸。
然而用处不大，异化过的皮肤依然存在活性组织，辐射风刮上去就像剃刀一样一道一道刺得人生疼。
“哥哥。”妹妹玉小心翼翼地拽住哥哥的袍子，喃喃地问：“今天、我们真的能…分到食物吗？”
多半分不到，因为我们已经被放弃了。
岩冷漠地往前走，他可没有妹妹那么天真。
虽然他不清楚“住在上面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需要遵守什么规矩，但他完全明白族里的生活和规矩。
他所在的族群不被允许拥有固定的族名，只能根据现在供奉的【神】来决定名字。
然而他们供奉的神连野神都算不上，即使对异常再不了解的人也不会把它们视作真神。
信奉这样的“神”和信奉强大些的野兽差不多，完全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唯一的好处是食物。
只要把外族的“敌人”或者本族的“废物”、狩猎到的异常献祭给神，神就会回馈给他们一些干净的食物。
按照族里的规矩，只有做出过贡献、付出苦劳的人和有用的人才能获得食物。
他和妹妹这样年纪的孩子必须依赖父母，而他们的父母……死于一周前的狩猎。
他们昨天吃完了最后一点存粮，他和妹妹都不是强大的超能力者，也没有融合足够厉害的异化组织。
他们是没用的人，根本不能指望族人大发慈悲，只能自己在野外搜集可以食用的资源。
但那样的资源太少了，很难找。
而且跟着队伍一起前行，就算找到了也会被大人们抢走。离开队伍？那自己和妹妹又会被怪物杀死，根本是无解的死局。
我该怎么办才好？
“哥哥？”
“会有的。”
岩呢喃着颤动嘴唇，他看着前面族人们的背影陷入沉思：也不是……没有办法。
按照族里的规矩，死者的财富会被生者瓜分，只要他和妹妹全部死掉，父母留下的房屋和武器也会被分配到其他人手里。
可反过来想，只要【我前面的某个人】死掉了，他的东西包括食物也会到我和妹妹手里吧？
【因为我会杀死他】最好能找机会献给【神】，那样还能多分到很多食物，足够我们吃好几天的食物。
“喂，别磨磨蹭蹭的！前面是大蛇池，到时候招子放亮点，别给大蛇叼走！”
领队高举手杖，只有他有一个防护用的头盔。据说是和地上人做的交易，也可能是从某个祭品身上扒下来的。
大蛇池……岩的眸光闪了闪。
他记得那个水池，里面有一条相对安全的异怪。
那只异怪体型庞大，平时总是蹲在水池里，偶尔袭击前来喝水的人或者异常、异化兽。
他们从前很少来这里取水，可自从族里的奇物【水井】彻底干涸，狩猎队不得不变更狩猎路线，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取水。
领队会让一个腿脚快的超能力者绕着水池跑步，如果族里资源充裕还能准备点诱饵。可惜最近族人都快饿死了，肯定没有额外的诱饵，得不停换人来诱导大蛇。
“岩。”
岩还在思考，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很是奇异地抬起头：我又不是敏捷型的超能力，喊我做什么？
领队眼中带着明显的恶意，不紧不慢地说：“你和妹妹已经几天没吃到东西了？我把这个宝贵的机会交给你，只要活下来就发你点食物。”
领队恩赐般地说着，还抬起手指比划了一下“一点点”的程度。表示会分枣核大小的食物给他们，用水化开正好一人一口。
哼，这么一点食物就想买我的命……
“我去！”妹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臂，小小的她根本无法忍耐饥饿：“让我去让我去！”
说完还满脸欣喜地对岩说：“哥哥，我们能吃东西了！”
啧。
岩粗暴地把妹妹推到一边，大声吼道：“我去！”
“好小子！走吧走吧，早点去早点回，我们会跟在你后面快点动手的。”领队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把身材矮小的岩拨到队伍的最前面。
岩脸色阴沉地搂起围巾，用不多的一点毛料盖住头顶。
事到如今只能上了，指望他们发发善心还不如指望大蛇自己跑掉。
他一步一步走近湖泊，一开始脚步很慢，生怕惊动湖底的蛇。但到了攻击范围内反而快了起来，开始绕着湖泊一圈圈跑步。
出来吧，快出来吧。
所有的族人包括领队都死死抓着储水桶和罐子，准备等大蛇一露面就迅速扑到水边。
啪嗒，啪莎啪莎啪莎……少年一圈圈奔跑，从疯狂到疲惫到磕磕绊绊，再到散步一样一瘸一拐。
难道大蛇的人格化程度变高了，准备等猎物跑累了再出手？奇怪，它以前明明一看到人就会跳出来张嘴的。
族人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凝望着水池，准备弄清楚情况再动手。
万一它今天比较累，想等猎物也跑累了才出来呢。
虽然大蛇这种没有特殊天赋纯靠体格猎食的异常很难进化出足够强大的智能，但也不排除这种微小的可能。
“食物！”岩忽然停了下来，他冒险停在距离湖泊不近不远的地方朝族人们嘶吼：“把食物给我妹妹，不然我就不跑了！”
死小鬼……
领队有点绷不住，不过他总不能在众人面前为这么一点点食物和小孩子翻脸，只好抬手吩咐旁边的人“把食物给她”。
队伍里本来负责当诱饵的体质系超能力者跑得飞快，她直接从包里摸出一颗橄榄大小的面粉球递给玉，递完就朝岩大喊：“我给了！你继续跑啊！”
岩看着妹妹狠狠咬了半颗球咽下肚，这才慢悠悠地重新跑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他的脚步时快时慢，有时候故意靠近又立刻远离，想把湖水里的大蛇引出来。
湖面异常平静，无事发生。
“喂，我再给你一颗，你给我靠近点！”领队一边喊一边拿出一颗面粉球挥了一下。
岩侧过身体往湖泊那边走了两步，又走两步。
当领队把面粉球塞进妹妹的手掌时，他也把右手试探地放进湖水：没有防护手套这种奢侈东西，只有一层异化兽的皮革裹在上面，提供聊胜于无的防护。
嘶啦～嘶啦啦。
混有污染的液体跟着手指搅动，偶尔泛起一点零碎杂质。但并没有冒出任何异常，连里面一群群的食骨鱼都被谁杀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岩鼓起勇气从怀里掏出有点净化作用的吹管，把管口对准湖泊边缘猛吹一口——只有一点浮藻，没有飘出半点异常毒素。
“真的没有了？”
“大蛇不在？”
“嘿，好运气啊！”
看岩完全没事，族人们终于放心了。他们纷纷往湖边凑，多少留了个心眼：一部分人取水，另一部分人拿着武器在旁边警戒。
至于等大蛇出来后那武器是用来驱逐大蛇还是把人捅到水里……心照不宣。
他们的手脚极其麻利，约莫一刻钟就把带来的水桶和罐子都装满了水。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罐子带少了。领队懊悔地敲了敲手心：“嗨呀，早知道把大桶扛过来了！算了算了，下次再说。”
下次？下次可没有这种好运气咯。就算大蛇死了，以后也会有新的异常盘踞在这里。
大家不想打断领队的好心情，沉默地提着水桶跟在后面。
岩悄悄走回队伍，他从妹妹手里接过一颗面粉球嚼吧嚼吧往下咽，刚咽下去妹妹又眼巴巴地递了半个过来：“还有。”
岩看着她手里咬过的半个面粉球，想了想抓起来一起塞进嘴巴。
“走吧。”他牵住妹妹的手继续走到队伍尾端。
狩猎才刚刚开始，族人们会在领地范围内来回逡巡，猎杀弱小的异常或者流浪者，有时候也会碰上全副武装的地上人。
即使什么都没碰到，他们也会追寻深渊中不断变幻位置的矿坑，好从里面挖掘出宝贵的能源。
那些能源可能是拥有神奇作用的物品，也可能是古遗迹、生物残骸，总之不管是用于献祭、交易还是留着自己用都是极好的。
簌簌，簌簌。
又起风了。岩立刻拉起围巾捂住自己的嘴，将妹妹挡在身后。
一阵强风刮过，他们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块平缓的山坡，山坡底部散落着一块块散碎的晶体。那些晶体是异常残渣的沉淀物！
岩和族人们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一般这样的晶体都是大型异常埋藏的“储备粮”。
它们本就经过第一轮消化，只要简单地收集起来就能加以利用，除了表面辐射过高不利保存外没什么缺点！
“嗷嗷～～”不用谁提醒，族人们嚎叫着拔腿就冲——
岩也松开妹妹的手，撒开丫子勉力跟上。他在迷雾里跑得尘土飞扬，生怕被大人们踹到一边连片渣滓都捞不着。
哪怕一粒也好，一粒也可以换到一些食物了！
他跑着跑着忽然发现身边的迷雾在飘散，仿佛有一阵螺旋形态的风在左右吹拂。
怎么回事，难道是大蛇回来了？！
岩浑身战栗，立即绷紧肌肉准备逃*跑。
可当他扭过身体准备跑回去找妹妹时，眼中却出现了一副堪称奇诡的画面。
一位黑发少女行走在迷雾中，她周围的粉尘与辐射交汇成肉眼可见的滚滚浓烟，向着远方不断溢散，如同洋流中乱舞的海带。
当他凝望着少女时，少女也注意到了他。
她是魔鬼？亦或是……传说中的神明？
岩咬住牙齿，执拗地看着少女张开的嘴唇，指望她的话能解答他的疑惑。
这句话没能解决任何疑问，反而带来了更多困惑。
因为陈晓嫒走到他身边，笑着问道：“小朋友你好呀，请问你们这边都有些什么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