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察觉
沙沙。
弥洛丢开浴巾，一丝不苟地扣好最后一颗纽扣，重新坐回到电脑前面。
输入密码，屏幕亮起，最新的指令已经下达。
【骑士团已就位】
【武器已校准】
【交涉中……】
最简略的词句概括了许许多多激进的先后手。事关权能与人类存亡，光辉教会根本不怕和谁撕破脸，只怕做错选择，提前耗尽必要的筹码。
异噬之蛇教团毕竟是强大源生神明“庇护”下的巨型教团，昨晚的举动肯定被他们察觉了，所以才会进入交涉阶段。
从常理来看，中高层的交涉往往代表双方都有“和平解决”的意愿，不希望浪费手中宝贵的资源。
【“这一次真的是这样吗？”】魔鬼明知故问。
弥洛移动光标，点开交涉中后的“……”，查看后面涉及的详细流程。
报告中出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异噬之蛇的高层似乎仍在积极交流，以极大的耐心向光辉教会释放出善意讯号。
这些讯号当然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不过监控中心与接触到他们的侦查员也得到了一些宝贵的情报。
主动现身的异噬之蛇高层的确是本人，用预言与奇物也可以确定真身就在附近。但他们的教主与圣女这两位关键人物自始至终没有发声，更别说露面了。
结合之前获得的情报，这两位应该正在酝酿关于权能的阴谋，比如为异噬之蛇构建孕育权能的仪式。
【“权能仪式。”】魔鬼为她圈出重点。
对，权能仪式。
其实不管异噬之蛇教团在闹什么，只要查明他们的仪式场就好，光辉教会的主要目的是在异噬之蛇登神前掠夺它的权能。
异噬之蛇当然也知道这一点，问题在于——他们到底把仪式场藏在了哪儿？
权能就算是大白菜也需要一块地，它诞生时产生的剧烈波动根本无法掩盖。
异噬之蛇教团和光辉教会不一样，它没有那么大的实控区域。不管从哪点判断，他们都只能把仪式场建立在主要据点里。
为什么探测不到任何特殊波动呢？难道他们选择在深渊底层启动仪式
不可能。
虽然那样能够最大程度地抽调深渊力量，而且也不会散发出太大的波动，但权能应该无法在底层诞生。
即便人类对深渊和星核的理解还很粗浅，有些概念还是很容易推断出的：在被墨水浸透的纯黑画布上用墨水作画难度肯定极高。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他们按耐不住了。”】
一道道金色指令在屏幕中闪过，代表了光辉教会不容置疑的意志。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一个词。
【进攻】
一次辉煌的胜利需要无数先期准备，一句进攻包含了许许多多内容细节。首先一点：都有谁需要参与此次进攻？
一份熟悉的名单出现在下拉按钮里，在弥洛看清名字之前，针对性的短讯已然下达至每一位相关人员的通讯器上。
其中当然包含——陈晓嫒。
陈晓嫒的名字出现在出击人员中的第一行，却被安排在出击顺序中靠后的位置。
作为当世唯一一位被认定具有“权能”的人类，教会对她的期待是：当一切尘埃落定，战场清理完毕后“吃掉异常棋子的最后一枚棋子。”
他们希望陈晓嫒为光辉夺回权能，却不希望陈晓嫒与权能本身纠缠太深。
这种忌惮与谨慎深深地刻在他们的骨髓里，他们是如此惧怕一个拥有自己思想的，“天然诞生”的“神明”。
他们不希望神不爱人，却也同样畏惧神有人的爱恨。
好在光辉已经融合了一部分规则权能，这种忌惮才略微减轻了一些。
伤害性测试的结果更是证明陈晓嫒还不是神，只是一个很容易被伤害的区区人类，这才让他们愿意让陈晓嫒继续参与接下来的行动，作为棋子活跃下去。
【“只关心陈晓嫒么？”】
当然不是，明知故问。
这次行动先期调动的人员很少，除了以集团模式出击的骑士团，编外人员的名字还填不满一页A4纸。
不过这只是第一批次的调动，在谈判破裂、仪式场暴露和异噬之蛇底牌尽出后还会有更多人义无反顾地填入战场。
【“运输会成很大的问题吧。”】
那是当然的。长河市是异噬之蛇的大本营，距离它最近的教会主要据点也只有联合都市。
两者之间相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路途中会经过不少它方势力，还有异常区域肆虐。
校外没办法大规模启动红门，后续部队不可能通过传送立即到达。上次奔赴枫林镇使用的加速仪式场与巴士便是最合适的选择。
即使是这样的“经济之选”，所耗费的资源也是巨大的。
【“我提个醒吧，异噬之蛇地界上的成员是怎么前往联合都市的？”】
光辉教会和异噬之蛇教团原本算是关系冷淡的合作者，双方共同掏出大量资源维持异常区域-车站的运营。类似异常-列车这样的空间系异常就会……
【“呵呵，发现了吗？”】
发现了。
弥洛陡然站起，站在桌边快速打字。
【诸位，现在的方案运输成本过高，后续运输效率太低，我有一个提议。】
【其他方略不变，让陈晓嫒以不同的方式介入本次事件。】
……
【一切风险，我一力承担。】
……
叮叮叮叮——
紧急集合铃的声音回荡在宿舍中。
“！”陈晓嫒猛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从枕头上翻起来的一瞬间有种强烈的撕扯感。她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拽起衣服披到身上。
“晓嫒。”
学姐从上铺一跃而下：“你不用集合，先去刷牙洗脸吧，教授喊我们去办公室。”
“…啊？”她有点茫然地搓搓头发，眼睁睁地看着林琅拽着郑璐冲出门去。
昨晚睡得太迟，眼角还残留着哭太狠的干涩感。
陈晓嫒麻木地走到桌边拿起梳子，一边梳一边轻轻点头：“好。”
零是不会骗我的。
她抬手按亮手机，屏幕上果然有一条弥洛教授发来的短信。
【弥洛：陈晓嫒同学，起床后请和零一起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说明。】
陈晓嫒把发夹推到刘海上，她熟练地收拾好随身物品，把挎包放到桌上。然后才跑进水房拧开水龙头。
哗啦啦。
冰冷的自来水打在脸上，大脑逐渐清醒：教授要说的事情应该和长河市十二中有关，也许老师和同学们真的卷入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这件事和今早的紧急集合有关吗？难道是因为学校系统有人失踪，所以需要其他大学过去支援？
逻辑上有点奇怪。而且如果是这种情况，为什么要让零和我一起去呢。难道是怕我接受不了什么可怕的事实，万一晕倒也好有人抱我去医务室？
嗤、哈、哈哈哈哈。哈呜，呜……
陈晓嫒捂住脸，泪水混着冷水簌簌滑落，笑音中夹杂着气息奄奄的哀鸣。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
双手慢慢握紧，指甲在脸上刮出一道道红印。什么都做不到还总是怀疑别人。
我昨晚给教授添了多少麻烦？虽然不知道辛娜雅为什么藏在教授的衣柜里，但多半和我也有点关系吧。
她又不认识教授，恐怕是想要报复却找错了地方。
还有、还有零。
我的怀疑毫无证据，全是疑神疑鬼的主观定罪。我昨天差点就要拔刀了，要是伤到她……哪怕只是看清那个动作，零都会很难过吧……
我总在怀疑别人，但最可疑的人难道不是我自己吗？
沙沙。
一双手臂忽然穿过腰际，纤白的手指轻轻按在水池边缘。零的身材比她高挑许多，将她轻易地包裹在内。
“呃。”陈晓嫒慌忙仰头，拖鞋滑蹭着瓷砖往后倒去。
啪莎。
直到这一秒，她才真正倒进学姐的怀抱。
零松开手指，轻柔地拥住晓嫒，她冰蓝色的眼眸划过点点微光。
“你在里面多待了2分钟，我有点担心。”
“……呜。”陈晓嫒眨眨眼睛，眼泪漫过酸涩的眼角*，带来阵阵灼烧。
这就是我以为的【冷淡】。
刚认识学姐的时候，我因为她的优待惶恐，觉得她为我突破底线的样子有点可怕。可等我习惯了这种待遇后，学姐稍微正常一点就觉得她“冷淡”了。
所以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零没有等来回答，她的记录模式忽然中断。
因为怀中的少女像小人鱼般回转身体，拥着她的脖颈踮起脚尖。
为什么。
零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样近的距离，这种没有任何申请的接触本该激活自动防御模式。哪怕是指令下的守护对象，我的身体也该发出反击提醒。
可是没有。
指令没有异常，身体没有反击，模式没有切换。
如果说这些可以归类为守护指令带来的谬误，那——那这种感情是什么？
数据异常。
感情模块异常。
为什么……这种数量的异常数据应该会触发异常警报。
过量的异常数据会让整个使徒集群立刻做出反应。就算不召唤她回去进行清洗与重置，至少也该传讯过问。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空空如也的列表中，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干扰，管理者没有发话，只有1号敷衍的处理。
【1号：本轮警报已忽略。】
你们……为什么会忽略？
零的表情愈发诧异，如果晓嫒不是闭着眼睛，一定会对她这么夸张的表情感到困惑。
柔软的触感轻轻刮过嘴唇，又在清甜的湿润中速速逃离。
哒。
陈晓嫒渐渐站稳身体，数秒后红着脸分开唇瓣。
她站在灯光下舔了舔嘴唇，哭过的泪眼水汽莹润，闪烁着耀眼的光点。
“零。”
零在呼唤中站定，她刚想询问那些异常，就在少女的注视中不小心清空了数据。
“我相信你。”
陈晓嫒红着眼睛，珍珠般的牙齿在唇瓣中碰了碰，轻轻咬住舌尖：“不论如何。”
不论如何，我都相信你，零。
【1号：0号，你那边是否发生了紧急事件，需要多少支援？】
【0号：没事，我即将执行最新指令，将陈晓嫒送至弥洛主教的办公室。】
零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握住了少女的手腕。
掌心发烫。
……
“啊？！”
办公室里，陈晓嫒大惊失色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现在回家？我？！”
“放轻松，不是劝你退学。学校是不会放弃像你这样优秀的学生的。”弥洛教授轻松地转动着一支钢笔。“零会和你一起回长河市。有她在，应该不会再遇到上次那种危险了。”
教授还有心情开玩笑和转钢笔，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严重。
陈晓嫒稍微放心了一点，她坐回沙发轻声问：“老师，学校希望我立刻回长河市一趟……具体是什么原因呀？”
我主动请假回家和学校催着回家还是不太一样的。哪怕真的闹了失踪案，也该去请专业救援队吧。
【“当然是为了把异常列车绑上教会的战车，让它心甘情愿替人类打工咯。”】
闭嘴。
弥洛一脸严肃地说：“其实……你母亲的病情加重了。”
第162章 返乡
母亲重病？
咚！
陈晓嫒腾得一声站起来，抱着膝盖龇牙咧嘴。
她赶紧松开手，抓住办公桌的桌角急声问：“真的吗？妈妈的病情又加重了？！我昨天才和她通过电话！”
病情……
弥洛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在陈晓嫒身侧落下一层阴影，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也是从其他渠道打听到的，学校和各大医院的档案室都有往来。”
她说到档案时故意压低声音，包含诸多暗示。
听到这里，陈晓嫒双腿一软无力地摔回椅子。
老师这么说应该查到了医院最新的病历，妈妈恐怕掩盖了病情恶化的程度，活不到两年了。
两个月？也许更短。所以学校才会通知我立刻回家。
那晓彤怎么办？
她会被哪位亲戚收养？能分到多少财产？她以后到底——
呼。
陈晓嫒抬手去撑椅子，手臂被零稳稳搀住。
她挂在零的肩膀上缓缓起身，咬着嘴唇说：“谢谢老师，我现在就去车站。”
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回家，回到晓彤身边。
不然不光见不到妈妈最后一面，说不定还会让晓彤被亲戚们直接抱走。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成年人有太多方法可以让一个不能说话的孩子默默消失了。
【“真是充满决心的表情。”】
弥洛垂下眼帘微微一笑，她放下手中的钢笔，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好，注意安全，尽量别离零太远。”
“好的。”
教授走到门前为她们打开房门。
在陈晓嫒路过的一刹那，弥洛略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晓嫒同学，长河市十二中的确有人失踪了。”
“诶？”陈晓嫒错愕地回过头。
教授的手掌按在她左肩，不管是动作还是声音都充满了可信感。“别太担心，调查的事情交给我们，你先赶回去探望母亲。对了。”
她松开手，步履轻巧地踏回门内。“我给你请了一周的假，去长河市前记得先联络亲友，免得他们为你担心。”
对哦，十二中才刚发生失踪案我就赶着回去，岚姐知道了肯定会担心吧。
“谢谢老师。”
陈晓嫒恍惚地点点头，攥着零的手轻轻松开又被反握住。
弥洛教授站在门口目送她们远去，沉默地合上门扉。
1小时后，新的讯息在屏幕上闪烁。
【异常-列车已进站进入等待状态。】
【接触中……递交协助运载契约】
【已通过】
……
啪莎。
陈晓嫒靠在水房的门板上，冰凉凉的木门贴在肩上有点硬。可当后脑勺靠上去时就会想到零也在门外，会很安心。
她舔舔嘴唇，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嘀嘟。
岚姐接得很快，飒爽的声音立刻在听筒中响起。
“嗯哼，遇到什么麻烦了？”
陈晓嫒鼻子一酸，扁扁嘴巴说：“没事，我和学校请了假回家看望妈妈。这几天可能不怎么用手机，和你说一下。”
“哦。”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在陈晓嫒以为要挂断时，岚姐说：“我先处理完手头的事，明天就到。”
“呃。”
“怎么了？要不你晚上在车站等我，我们一起走。”
陈晓嫒心里一暖，连忙摇头：“不用不用，零会陪我一起的。我们乘车去，我等等就去买票。”
“行，那明天见，我先忙了。”
“嗯！”
陈晓嫒才说完，对面就挂断了电话。看来岚姐这阵子真的很忙，结果还要为了我耽搁下去。
可是妈妈的病情和十二中的失踪案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她实在说不出“不用过来”的话。
每次遇到可怕、麻烦、痛苦的事情时，我总希望岚姐能在我身边。可能……也不止岚姐。我希望所有我爱的人都能一直、一直陪伴着我。
陈晓嫒把额头磕在手腕上：要是妈妈的身体也能康复该多好啊，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她晃晃脑袋，刚要把手机放回去就又收到一条短信。
【岚：票帮你定好了，下午的。】
【岚：两张对吧。进站后直接去售票口取，记得报名字。】
【小爱：谢谢！！QWQ】
陈晓嫒收起手机，她打开水龙头，把脸上的疲惫连同泪痕一起冲干净。
呼～
她擦擦脸，然后握住门把用力一拉——
刷刷。
零的脊背在半空中晃荡晃荡，还好双腿及时发力硬是撑住了没有摔倒。
“不好意思！”陈晓嫒连忙扑过去。
零转过身将她轻轻抱住。“怎么了？”她的声音平稳中略带诧异。
“我开门太快了……”
“不快。”零很自然地挽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陈晓嫒轻吸一口气，弯起眉眼：“好。”
……
桃李学院下方，深度3。
一只纯光铸就的巨人缓缓移动，每一步都从身上撒下更多辉光。
那些光点看似是祂身躯的一部分，却在剥离时显露出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杂质。若是靠近了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都是吃剩下的残骸。
这只巨人并不与深渊链接，却把自己的根系深深扎进“池底”，如漂萍又更似真菌。
哗啦，哗啦啦。
它身周强烈的波动扭曲成可视、可听的音波，涤荡在无穷无尽的空间中。
嗡嗡——
几乎就在下一个瞬间，空间彼端也传来相似的音波。
一辆血肉铸就的列车踏空而来，滑上巨人走过的轨道，于星光中一闪而过。
……
沙沙，沙沙沙。
骑士团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入夜色。在另一处据点中，后续部队有序地换好防护服，然后跃入巴士，等待耗能巨大的仪式场再次启动。
而在另一侧，以学员为主，不方便参与绞肉战的特殊队伍一个跟着一个走进联合都市旁边的异常区域-车站。
全世界有多个异常区域-车站，但所有车站都被视为同一个主干的分支。
它与其说是异常区域，更像是深渊裂隙中奔涌的能量衍生出的某种异常现象。
砰咚，砰咚。
地板如同心脏般有力跳动，泵出汩汩“鲜血”。这些血液很快渗进地面，时不时吸引来一两位“游客”趴在地上舔舐，又被巡逻的“清洁工”折断身体，机械地塞进垃圾桶。
A班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组队，一组接一组走上楼梯，然后挤开黑红色的肉质瓣膜，进入车站内部。
他们在行进的过程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但直到郑秀丽往自动售票机里一连投入几十枚银币换出几十张车票，也没有发生任何危险的事情。
车站的“保安”与“售票员”明明只是异常，却像是得到了“上面”指令的人类，对他们采取了全然无视的态度。
不管他们的行为有多谨慎，光一次性进入的超能力者数目就是一种足以触碰规则的“冒犯”。可现在整个异常区域中的异常都非常平和，像真正的旅客一样没有做出任何针对人类的反应。
嘀嘀嘀。
胸口的帕斯特测定仪轻轻响起，大家正站在上浮的红色云絮中，柔软的变形虫在脚边蠕动。
他们往下看去，一位黑发少女牵着银白色的使徒走进车站，她站在底下仰起头，朝他们用力招手。
这一刻，变形虫们啪叽啪叽地失去活性，脚下的红色云絮凝实成一整块红黑色大理石，载着他们猛然跃升。
……
“喂～大家——”
看到电梯里站着的同学们，陈晓嫒连忙挥手。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电梯亮起绿灯呼啦啦往上升，一下子就升到了三楼。
她只好垂下手，心底还有点小小的庆幸：嘿嘿，和学姐单独乘电梯也不错，说不定还能～牵牵手。
呃，不过大家为什么会来车站？
小小的疑惑一晃而过，她很快找到了合乎逻辑的解释：可能是学校选出一部分学生去协助调查失踪案，或者帮助社会团体一起搜救吧。
陈晓嫒在人工窗口拿到票，直接往站台那边走，走着走着又在车站商店前停下脚步。
差点忘记买联合都市的纪念品了，回家探望总得拎点东西。
陈晓嫒向商店走去，手腕忽然被拉了一下。
零走到身边说：“车站里的纪念品商店经常宰客，还是别买里面的东西比较好。”
【“异常-车站暂时处于安全状态，它随时可能进入危险时间，还是尽快上车比较好。”】
原来赤星车站也会这样呀。
莫名的熟悉感让陈晓嫒嗤嗤一笑。她点点头但身体还往里走，边走边说：“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算宰客也得买～实在不行就买点大牌的礼盒吧，我会注意保质期的。”
零快步跟进去：“放心，我不会让你被宰的。”
“谢谢～”陈晓嫒看着学姐认真的表情莞尔一笑，心情稍微轻松了点。
不过养母的病情压在心上，她完全不想在商店里耽搁太久，只在货架边稍微挑拣了一会儿。
上次去车站还是在长河市，结果遇到炸车的恐怖。分子中途下车，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进入联合都市这边的车站呢。
她蹲在货架前陷入沉思：车站店铺大概有30多平米，大部分商品的价格都虚高，大概是外面的3-5倍。
不过这里和学校小卖部不一样。
小卖部里商品种类匮乏，基本还是同一个牌子的。而这里用礼盒装着种类繁多的食物，连熟食海鲜和松茸鸡肉丝都有。
最后陈晓嫒拿起一大盒包装上印满了看不懂的外文的巧克力，又拎起一提母亲最喜欢喝的酸牛奶，付过钱后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我来拎吧。”
零顺手接过她右手边的牛奶箱，又绕到左边拿走了巧克力。“这些东西还挺重，不要扭到手。”
【“这些东西万一活化的话会攻击最近的人，我不会让你冒任何风险。”】
“谢啦～”陈晓嫒把滑脱的单肩包背好，看着零高挑的背影发呆：学姐到时候拎着两提东西进家门，是不是有点……见家长的感觉？
她脸颊泛红地呆在原地，等零侧过脸时才急匆匆地追上去。
簌簌，簌簌。
等她们离开后，一朵巨型食肉花委委屈屈地合上层层花瓣，陷进了泥土里。
第163章 返乡（下）
【尊敬的旅客请注意，D1788号列车已进站，请各位旅客拿好行李，不要遗落重要物品……】
陈晓嫒随着广播起身，零先一步提起酸奶与巧克力，牵着她的手走进过道。
这次的车票又是一等票，整个车厢还只有她们两个人，倒是不用担心被谁撞到。
呼～
重新回到长河市，陈晓嫒站在站台边缘深深呼吸，享受冷风吹拂。
本来还以为至少要到寒假才能回来呢，没想到会这么早……要是妈妈没生病就好了。
她晃晃头，把些微思绪晃出脑袋：不能逃避现实，还得为晓彤打算，最好想个办法劝退那群贪婪的亲戚。
沙沙。
旁边二等车厢的车门在这个时候才打开，旅客们有序地走出车厢。前几位还是认不得的陌生人，到后面几乎全是熟面孔。
A班的同学接二连三地走下车，大家在路过她时轻轻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向出站口。
陈晓嫒目光微闪：对了，还有十二中失踪案。
十二中是我的母校，再怎么说也得去帮忙。今晚先探望母亲，明天一大早我就去事发地点参与搜救。
她敛起笑容，从零手中接过巧克力礼盒：“我们走吧，先去打车。”
“好。”零晃了下空闲的左手，决定对敌时用这只手变幻武器。
【0号：请问打车是“敲打列车，让列车载着我们继续行驶”的意思吗？】
【弥洛：不是。】
【弥洛：我们这里接下来会很忙，遇到不确定的事情建议先搁置。】
【0号：是。】
零的目光从列车身上收回，撤回了锁定的攻击区域。
哗——
刹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辆方头古董车旋转半圈，在她们面前稳稳停下。
咔嚓。
镌刻蔷薇的金属框车门轻轻弹开，熟悉的列车员，不，现在是执事打扮的司机从车厢内走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胸口比之前的一马平川多了些起伏。
执事依然戴着半覆面面具，轻巧地侧过身体，朝陈晓嫒的斜前方微微躬身：“请上车吧，小姐。”
这位先生还是女士最近转职去做司机还是玩cosplay服务了？陈晓嫒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个、请问是一等票的附加服务还是……”
“是大小姐-岚的吩咐。报酬的事情还请放心，我们是最好的合作者。”
执事利落地接过她手上的巧克力和酸奶箱，又将手悬停在零的右手边。
听到岚的名字，陈晓嫒的表情立刻松懈下来。“多谢。对了，上次我加了您的通讯方式，不知道备注应该写～？”
列车员先生的网名是D1788，估计是公司要求的命名方式？她只好备注了“列车员”，这样显然有点不妥。
“我喜欢别人喊我列车。”列车轻笑，半边面具下的嘴唇微微挑起。
看来是狂热的火车爱好者。
陈晓嫒牵着零的手走进古董车，里面贴着质感颇佳的红地毯，让她想起酒店里超级舒服的地毯。
也许就是从那家酒店拿过来的？
列车在她们身后轻轻关上车门，长腿一迈坐回了驾驶位。
她捏住手边的金色钥匙用力转动。引擎轰鸣，古董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启动，贴着马路飞驰而出。
轰隆隆——
列车在监控中心的屏幕上一分为二。
血肉纠缠的本体延伸出一小块附带核心的光圈，这层泡沫般的光圈在接近陈晓嫒后迅速分裂，具现出具有金属质感的华丽车厢。
嗡嗡……小车厢与巨大的列车先后启动，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就是异常列车尾随我们吞噬各种“神明”碎片进化出的新能力吗？
记录员记录下当前所见的情况，录入异常列车的档案。
进化速度过快的空间系异常本该引起教会的警觉并用某些手段加以限制，不过在能源危机的威胁下，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
一位愿意配合人类运送大量兵员的空间系异常，实在是太香了！
嘀嘀嘀。
【与-异噬之蛇-谈判破裂，进攻中……】
屏幕左下角刷一条最新讯息。【预计攻略进度百分之1-2】
大家并没有苛责负责先攻的骑士团成员们，毕竟在超能力与奇物的攻防战中，前百分之10的进度是最难拿下的。
大屏幕中央正在播放几处“异常区域”的主战场。
这些异常区域都是被教会侦测出的“人造异常区域”，高度疑似存在仪式场。这些异常区域正好将核心地带包裹在内，这种情况其实很“异常”。
简直像是在地图上画了个x，告诉大家“权能就在这儿！快集中火力进攻这里！”
真的在这儿吗？会不会是陷阱？
教会也不知道，但必须进攻。
滋滋，滋滋。
异常区域的表层如同半透明的蛋壳，这种材质相当稳固，它们在枪林弹雨下不动如山，偶尔溢散出一点点能量。
专家组的脸色还算好。异常战争从来都是能源战争，只要能成功夺取权能，这些损失都可以忽略。
所以他们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异噬之蛇该不会没有举行真正的权能仪式吧，纯纯在钓鱼？
不过就算是钓鱼，他们洒出的饵料也太多了。
战场上不断涌现的教徒就是最好的鱼饵，异噬之蛇教团显然在这场战斗中倾尽全力——至少是教会预测中的全力。
“按照这个速度……啊！”助理看着屏幕激动地涨红了脸。“陈晓嫒，是陈晓嫒和——”
一辆低调奢华的古董车亮着车灯穿透雾霭。
它在空间撕裂的场地中如履平地，虚虚实实地跃过一个又一个教徒，径直冲向重重封锁中的核心区。
刷刷。
方形车头上那座金蔷薇小像逐渐融化，凝固成不清眉眼的温婉少女。在少女像成形的一瞬间，车头两侧的迷雾触电般退去，仿佛被风吹起的层层帷幔。
“那个是！”
滋啦啦～
沸水迸溅、泡沫破裂的清脆声响接连响起，载着贵客的古董车驶入核心区域。一颗空无的星星于深暗中升起，将漆黑的画面点亮。
大屏幕瞬间切换，映照出陈晓嫒、还有大家如释重负的面影。
……
终于到家了。
陈晓嫒看着越来越近的花园与别墅，手指不自觉地捏紧零的手，又慢慢松开。
咔哒。
这一次车门不是自动弹开的，而是列车员先行一步下车打开。他如同真正的执事般躬身，恭敬地说：“小姐，静候佳音。”
“哈、哈哈，谢谢。”
岚姐肯定买了很贵的cos委托，陈晓嫒有点尴尬地拎起巧克力礼盒。
她噔噔噔跑向大门，回过头发现列车员还等在原地，赶紧挥挥手：“您不用一直等的，早点回家～”
他应该不会一直等吧？不过就算是自作多情也得提醒一声。
对方微微颔首，弯腰回到车厢内关上门。
嗡嗡……
目送古董车消失在街道尽头，陈晓嫒忍不住捏了捏学姐的手掌。
零低下头：“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她的视线划过被异化成酸奶箱的异常，思考陈晓嫒是不是想利用这些异常制造出突袭机会。
啪莎。
零的思绪瞬间中断，因为一双小手贴着耳朵蹭过来，轻柔地为她整理衣襟。
陈晓嫒仔仔细细地抚平褶皱，然后撩起零鬓边的碎发塞到耳后。
她松开手往上走了几步，站在台阶上端详学姐精致的脸庞，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完美～”
“这样就好？”
“嗯，这样就好。”
陈晓嫒踮起脚尖又放下，她面朝不断沉降的夕阳缓缓呼吸，倒退着在房门前转过身去。
她手指颤抖地按下门铃。
叮咚。
在这一瞬间，陈晓嫒感到心脏剧烈抽紧，仿佛有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将她死死包裹。
扑簌簌——
比蝴蝶振翅强烈千万倍的声波涤荡而起，以陈晓嫒为圆心向周围猛烈放射。
监控中心的警报声此起彼伏，正在激战的骑士团与教徒们更是被辐射风吹向四面八方，连抱住建筑物的时间都没有。
“快看！”
观测员惊叫着点向屏幕中一位被吹飞的骑士。
“这是……”
专家们纷纷起身，瞳孔剧烈收缩：骑士的身体在屏幕上不断化虚化实，乍看上去就像一堆拼命闪烁的像素点。
分析员读取了监控中心的数据，很快得出结论：距离中心点（疑似陈晓嫒所说的“家”）越近，出现频闪的人员就越多。
而且不光是教会骑士，异噬之蛇的教徒身上也出现了频闪现象。
从观测到的数据推断，出现频闪的人也同时出现了空间位移，这和某些异能力发动后的效果很像。
简单来说，他们在“实体”与“虚体”的情况下不断切换。
【异噬之蛇的权能推定与“虚实”有关】
能获得权能相关的情报当然是好消息，不过所有人的心脏依然绷紧。
虚实变幻。
不管异噬之蛇的权能是将现实的东西化为虚拟，还是将虚拟的东西代入现实，都是让人类不寒而栗的诡异能力。
“难怪他们敢这么做。”
头发花白的专家喝着水呵呵笑：“呵呵，孕育权能的仪式场现在还是【虚】的状态吧。”
所以教团才能绕过教会的监控，所以异噬之蛇才能在我们的全力狙击下依然保留登神的可能性。
如果没有陈晓嫒那几通电话，我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等等！
水杯一晃，热腾腾的茶水直接溅到手上。
专家顾不上擦拭，大声喊道：“有问题！我们之前也和名单上的人有过联络！”
名单上的人就是陈晓嫒所认知的“毕业生朋友”，如果说只是单纯的“归零破除了虚实变化”，那些人应该在陈晓嫒的联络中表达出“我们遇到了危险”或是“一切正常”之类的话，而不是直接失踪。
异噬之蛇想要孕育的权能——到底是什么？
她惊恐地看向大屏幕，屏幕中间的少女正朝着打开的房门露出微笑：“我回来啦，梁叔～”
第164章 见家长
吱呀。
大门缓缓打开，房间内温暖的灯光照在脸上，刺得人眼角酸涩发胀。
陈晓嫒在房门完全开启前动了动嘴角，扯起甜美的笑容：“我回来啦，梁叔。”
她有些瑟缩地站在门口，又在看清管家的同时挺起脊背，想装出从前那种若无其事的样子。
“您回来了，欢迎回家。”
梁叔微微躬身，他从小姐手里接过巧克力礼盒，手掌朝零那边晃了一圈又很自然地垂下。
零没有松手，提着酸奶箱径直走进去。
陈晓嫒也没注意什么箱子不箱子的，她踏着毛茸茸的地毯往里走还越走越快，最后就像在跑道上冲刺。
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哒哒回响。
妈妈，我想你了。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切安好，还有晓彤——
重重帷幕在她身旁摇晃，剪切出一道道明暗分割线。辐射风短暂地停止，虚实切换也从虚像坠向现实。
在陈晓嫒奔跑的同时，外界也有无数人在奔跑。
是陷阱吗？也许。
【进攻】
冰冷的文字卷起更加冰冷的刀锋，权能的存在已经确认，那么为了人类，值得牺牲。
刷刷，刷刷刷。
海量能源从天穹之上倾泻，漫灌出波涛汹涌的海洋。
不论你的权能具体为何，我们都将在现实层面铺开战场，在权能“具现”的那一秒全力篡夺。
沙沙，沙沙沙。
下雨了，好大的雨。
陈晓嫒听到滔滔雨声，暴雨拍打着门窗，好像还夹杂着冰雹。
没事，反正别墅不会漏雨。
她收回目光，在雷霆声中快步走到卧室门口，伸手握住门把。
“妈妈，你在吗？”
……
哗啦啦啦。
雨幕铺天盖地，巨大的力量引动深渊中的洋流，在地底形成倒置的漩涡，将辐射能不断推向地平线。
这既是异噬之蛇教团索求的仪式能源，也能为光辉教会提供极大助力，双方都是人类，却在异常力涌动的区域中如鱼得水。
当然，异常比人类更能利用这份力量。
列车载着火炬般的苍白巨人滑向漩涡，一只只血色手掌在翻涌的浪潮中不断抬起，将列车的速度抬升至极限。
它向着深邃黑暗中唯一一抹空无飞去，仿佛在追逐一枚闪烁的流星。
在列车破空而去的前一秒，一道深紫色流光疾飞而来，魔鬼的核心与它们的核心协同共振。
【“我是来帮忙的！”】
辛娜雅在岚做出任何反应前抢先说【“别打了！我可不想再毫无意义地浪费能量！”】
异常的精神体在波动中快速交互。
宝贵的能源、暂时的退让、权能、教会……在结果出来前我们没必要争斗。权能多么宝贵啊，你们难道不想继续跃升么。
列车没有减速，它上方的苍白巨人挺起胸膛，将右拳高高举起。
“喂！”
空间在缩短，距离陈晓嫒越来越近，辛娜雅逐渐变幻出人类的外表，用人类的嗓音大声嘶吼：“我真的是来帮助陈晓嫒的——”
她是我的猎物——只能被我杀死！
列车径直驶过，辛娜雅咬住嘴唇一跃而上。轰轰，车轮瞬间腾起一层深紫色火焰，在虚空中熊熊燃烧。
……
“当然在，请进。”
门内响起温柔的回应，陈云舒斜靠在靠枕上，手中还捧着看到一半的小说。
看到母亲恬静的样子，陈晓嫒轻舒一口气。
呼～太好了，妈妈她看上去还好。对了，我还应该做什么来着？
她手足无措地挥了两下手臂，正好捉住零的手腕，连忙拽着零往怀里一靠。“那个、她是零。”
陈云舒合上书本，和高挑的银发少女四目相对，不禁莞尔：“你好，你是小爱最好的朋友吗？”
陈晓嫒干涩地张张嘴，有点想挖个洞藏进去。
糟了，刚刚我最好主动说“她是零，是我的舍友”那样不算说谎，但现在再说的话，果然应该说……
【恋人，零是我的恋人。】
心跳逐渐平缓，陈晓嫒捏紧拳头，下定决心上前一步。“其实零是我的。”
零忽然松开手，顺势挡在了她前面。“陈女士，您身体不好，我们就直说了。陈家的谋划您到底参与了多少？”
【“异噬之蛇的圣女，我们有话直说。异噬之蛇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您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陈家的谋划？参与？！
陈晓嫒诧异地闭上嘴。
她看了看零严肃的表情，又忍不住去看陈云舒：养母依然维持着温和的笑容，在她看过来时轻轻点头，似乎在说“没事的”。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难道妈妈早有打算，准备和陈家和解？搞不好连遗书和晓彤的收养协议都写好了，所以才会被学校横插一手。
这个答案勉强说得通，但她脑海中飞掠过许多杂念。
徐蛇的交易、学校和陈家的利益纠葛、陈家对母亲的不轨计划……甚至还有十二中失踪案。
这些线索有的可以连起来看。比如陈家想杀害母亲，徐蛇知道计划后把计划透露给学校，学校为了获得一部分财产愿意庇护陈云舒。
有的则风马牛不相及，比如恰好发生的失踪案。
可是在另一条思路上，学校却派零赶过来质问母亲“您参与了陈家的计划”，而母亲也没有反驳。
一个人怎么可能参与杀害自己的计划呢，陈家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陈晓嫒跑到床边，任由鞋底的泥点溅到地毯上。
她在母亲身边趴下，颤抖地抓住陈云舒冰凉的手腕。“妈，陈家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你、你难道不在乎晓彤了吗！”
陈云舒完美的表情缓缓坍塌，流露出浓重的哀伤。
她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盖住女儿的手背，轻声说：“我当然在乎晓彤，非常在乎，所以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在乎就不要答应！”
陈晓嫒抬高声音，眼*睛一瞬间全红了：“他们根本不会好好照顾晓彤的！说不定还会害死她！”
“……”
陈云舒清亮的右眼落下浑浊的泪滴，她将身体慢慢靠在女儿身上。“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晓彤、晓彤无处可去。”
陈晓嫒焦急地攥紧她的手腕，几乎要攥出红印。“怎么会！要不我来……我可以在学校外面租房子和晓彤一起住，平时-平时请个保姆，总之肯定不能交给他们！”
面临的危险大概是陈家可能会雇人过来捣乱。
不过岚姐住在高档住宅区，陈家请来的弱鸡肯定打不过里面的保安，要是搬进去的话就能减少很多麻烦。
她越说越觉得靠谱，虽然有点对不起岚姐，但她会付清保姆和房租的费用，也会经常过去打扫的。
“傻孩子。”
陈云舒深深叹息：“学校那边怎么办？”【“教会是不会放过她的。”】
陈晓嫒急得满脸通红：“这个时候你还管什么学校——学校里的事情哪里比得上晓彤啊！”
【“学校里的事情哪里比得上晓彤啊！”】
少女坚毅的表情投射在屏幕上，哪怕是像素图也能看出她的理直气壮。
“她～说的学校应该是我们吧？”助理压力很大地记着笔记。
专家倒是面色如常：“对，她的认知和事实差异很大。不过别担心，使徒就在旁边。”
“也是。”
零眼中数据闪烁，将这一幕录入脑海。
她听到其他人正在讨论陈晓嫒背叛人类的可能性，但心情平静无波。
陈云舒听到女儿的回答后有些愕然，旋即轻笑着拍拍她的背。“我知道。放心吧，妈妈也是以晓彤的未来为第一位的。对了。”
她微微抬起头，黑泥涌动的细长颈骨朝零的方向偏斜。“这位客人，天色不早了。你和晓嫒先去吃饭吧。睡一觉好好养足精神，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说。”
【“这位使徒，仪式场已经启动，你和晓嫒先进去吧。反正你们的目的是掠夺权能，不进入核心区域怎么行呢。”】
一行行文字在零眼中浮现。
【0号，仪式场的核心不在陈云舒身上，不用浪费能源。】
【你先跟随陈晓嫒离开，她应该能直接突入核心区。】
【0：可能是陷阱。】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尽量保护好陈晓嫒，此外以夺取权能为第一目标。】
【0：是。】
零没有回答，但身体略微侧了过来。
看到学姐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陈晓嫒连忙站起身打圆场，陪着笑说：“好，那我们先去吃饭，妈你好好休息……晓彤呢？我能去看看晓彤吗？”
簌簌。
即使在归零的压制下，“床铺”周围的阴影依然摇曳如火。
陈云舒在使徒出击之前收束力量，柔声说：“晓彤最近几天睡得很早，明天吧。别急，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她透过扭曲的视野端详女儿温婉又担忧的脸，心下叹息。
明天，我将把一切交给明天。
只要仪式构成，只要新神诞生——明天一切都会变好，小爱。
看到陈云舒突然疲惫的模样，陈晓嫒也不敢再打扰下去。
她轻手轻脚地踩过垫子，挽起零的手。“对了，妈妈，其实——零、零是我的恋人！”
“……”
陈云舒歪着头，露出一个谁都看得出的【你们不合适】的尴尬表情。
但她最终只是轻轻摇头：“知道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嗯。”陈晓嫒低下头，挽着学姐往外走。
母亲确实有很多理由反对她们交往，不过她总觉得母亲的理由并非是性别或是后代什么的，而是最纯粹的“一看就不合适”。
察觉到这一点，陈晓嫒心里很不舒服。
假如母亲的身体再好一些，她一定会大大方方地说学姐有多么好，多么合适。可是一来真的不想再影响病重的母亲，二来……
【我们真的合适吗。】
当然合适！
她立刻抛开纷扰的思绪：不许疑神疑鬼！零一定是太爱我才——
陈晓嫒扬起脸，顺着零的视线往回看：零正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盯着卧室的门。
不是憎恶，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友善的态度。
“零？”
听到她颤抖的声音，零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
“小姐，晚饭已经备好。”梁叔为她们打开通往前厅的门，玻璃门后是一桌丰盛又精致的饭菜。
玉米虾仁、油炸掌中宝、翠玉白菜……全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怂恿厨子尝试的蓝星菜色。也只有家里会这么烧，外面的厨房即使有食材也不会这样搭配。
陈晓嫒坐到桌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玉米塞到嘴里。
好甜。
也好苦。
舌尖似乎真的能品尝到鲜味后的苦涩，她忍不住眼角一酸。
“怎么了？”零关切地靠了过来，她接过勺子紧接着舀了一勺玉米放到自己嘴里，细细咀嚼吞咽。“很新鲜，应该没坏。”【“没事，你的超能力没有失效。”】
“没事，不是菜的问题……是我自己没什么胃口。”
陈晓嫒笑得很勉强，她本以为第一次带学姐回家会是一件很郑重、做足很多准备，最后一切顺利的事情。
可从母亲到学姐再到我自己，没有一个人的反应和预想中是一样的。
她不想抱怨，在沉默中草草吃完饭菜，大概六七分饱后就放下了筷子。“我先去洗澡。”
“我和你一起。”
零十分自然地起身跟了过来。
呃。
哈、哈哈。
陈晓嫒在恍惚中失笑：“哈哈，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零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微微颔首：“是，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原来——你在担心我呀。
陈晓嫒擦擦眼角，双臂暖暖地缠了上去：“好。”她走出几步后踮起脚尖，在零耳边小声说：“放心啦，我不会有事的。”
我只是心情不好，又没有心理问题，不可能脆弱到要去自。杀的啦。
退一万步，连晓彤的未来都没安排好呢，零真是太会担心了！
看着少女忽然舒展的眉眼，零平静地回答：“我知道，我们一定会成功。”
【陈晓嫒与0号已进入核心区，请各方注意监测辐射变化，尽早查明仪式场。】
第165章 入梦
帷幕在地板上拖曳出长长的影子，离开大厅以后灯光愈发昏暗。雨水冲刷叶片的沙沙声和脚踩红木地板的哒哒声夹杂在一起，让人心绪不宁。
她们沿着回廊一直走，在庭院侧面的过道前停下。
陈晓嫒扣住一扇窄门的边缘，轻声说：“后面是浴室，里面没有防滑垫，小心滑倒哦。”
吱呀呀。
印满枫叶的门纸缓缓拉开，门内的浴室比想象中宽敞，实际面积比客房还要大一圈。
她在门口换上塑料拖鞋，里面没有坐便器、淋浴隔间或是洗衣机之类比较占地方的设施。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横在正中间，直通最里面的椭圆形大浴池。
说是椭圆，其实水池两侧靠近出水口的地方就像眼线一样朝内收紧，如果从上方往下俯瞰，会想起漫画里那种有棱有角的眼睛。
浴室里绝大多数空间都让给了浴池与浴池边缘装饰性的狭长凹槽。浴袍、毛巾和换洗衣物静静地放在墙壁表面凸起的陶瓷平台上。
陈晓嫒褪下裙子叠好了放到一边，用脚趾轻轻试了试水温，然后安心地放下。
“呼～”双腿探入热水，她发出惬意的叹息。
零站在浴室边半蹲下来，双手随时准备捞起向水中不断沉浸的晓嫒。
她眼中的浴室血雾弥漫，辐射能在她们靠近前完全达到了足以融化人类的程度。但当陈晓嫒的脚尖浸入沸腾的液体，深渊之力的侵蚀感陡然消失。
少女洁白的小腿没入悬浮的溶液，仪式场中凝固的水珠自动散开，仿佛具有了某种智能，在主动避让她的皮肤。
水珠不断褪色，由红变黑再变白，最后化为澄清透明的池水。水面随着陈晓嫒腰部下沉的动作缓缓回落，一并注入干涸的“眼球”中。
簌簌，簌簌。
周围代表泪腺与仪式链接的管道齐齐枯萎，在归零的镇压下转化为大理石质感的凹槽。
异噬之蛇布置的祭物与维持仪式场的能量核心同步融化，慢慢具现出肥皂、沐浴露与洗发液的外形
零眨动眼睛，将眼前的一幕幕同步传导给监控中心，辅助它润色画面。
【0：是否可以判断此处仪式场失效？】
专家组没有立刻回话，他们紧张地看着大屏幕。
从常理判断，一个仪式场在启动以后会变得坚不可摧，因为绝大多数仪式场都会有坚固的外层仪式充当防护壳。
但仪式场内部往往非常脆弱，因为仪式的维持需要供能核心、维持仪式场链接的“连锁”还有向深渊借力的祭物。
刚刚的画面明显是陈晓嫒闯入核心区，将连锁与祭物转化成了普普通通的物品，连周围的辐射值都同步下降，难以维持任何仪式场的正常运转。
就算这个仪式场只是权能仪式的一小部分，在其他地方还有供能核心可以提供充能，这个仪式场也该失效才对。
似乎是失效了。
陈晓嫒的像素小人泡在水里，哪怕看不清她脖子下面的情况，也可以看到转变后的仪式场完全是一间干净浴室，没有半点异常。
但是直觉不对，而且不仅仅是直觉不对。
经验丰富的专家们很快发现了异常的地方：陈晓嫒对浴室的侵蚀被限制在浴室内部，墙体之外的其他部分依然处于极高帕斯特值的环境下。
她们刚刚用餐的大厅已经全面幻化成蛇腹内壁，除了陈晓嫒坐过的椅子还勉强维持着椅子的形态，其他部分都变回了血肉与骨骼。
这说明“别墅”内部存在一个运行良好的仪式场，而且它表现出的异化能力与归零旗鼓相当！这怎么可能，归零疑似权能，难道异噬之蛇准备孕育的权能是和它同一侧的能力？
“这间浴室是否会是异噬之蛇用来困住陈晓嫒的封印盒？”有人小声讨论。
“再等等。”老专家眼神凝重。她有种预感，异噬之蛇教团是故意放陈晓嫒进来的。他们对陈晓嫒的态度恐怕不是畏惧、戒备，而是……利用。
“不好，画面变黑了！”
“什么？”老专家定睛一看，对准浴室的那块屏幕一下子变成了纯黑色。
难道异噬之蛇终于动手了？
她撑着桌面站起来，大声喊道：“快、加急检测其他区域，还有快点询问在场的零号！”
哒哒，啪嗒。
键盘声此起彼伏，一道又一道【情况如何？】【是否需要紧急支援？】的讯号接连发出。除了空中的天穹之矛只允许在权能具现后启用，其他武器全部做好了驱动准备。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在等待的过程中，特殊车辆载着大量学员抵达长河市周围，A班学生与“别墅”仅有一条街的距离。
……
呼～好舒服。
陈晓嫒沉在暖洋洋的热水里，漆黑的长**散开来一直浸泡到后脑勺，让热水泡到发根，带来酥酥麻麻的触觉。
她顺手拿起旁边的洗发露往手里挤了一点抹在头上，一下一下往发梢梳去。
等周围弥漫起熟悉的薄荷味时，她才注意到零还站在水池边。别说衣服，连鞋子都没有换。
“不脱鞋吗？”
陈晓嫒顺着水流漂过去，看着零半蹲下来，眼神放空的样子心里痒痒的。
嘿～
她撩起一点水花，啪地弹到学姐挺刮的鼻梁上。
零睫毛微动，浅色的眼瞳恢复了神采。
她微微抬起膝盖，手指掠过脚腕与脚踝，勾着鞋帮将鞋子脱了下来。
原来学姐穿着白色的袜子……
陈晓嫒一瞬不瞬地盯着零的手指，直到薄薄的袜子从脚底离开时才腾地一下扑到水里，脸颊烫烫地涨红了。
“怎么了？”
零脱下鞋袜，光着脚站在大理石台阶上。
她一面专注地看着晓嫒，一面将衣扣解开，用身体全面接触周围跃动的能量。
【0：区域内的能量活性程度很高，但帕斯特值依然在2-3徘徊，请注意。】
【发送失败】
零表情一凛：信号中断？
监控中心的优先级非常高，事关权能，教会说不定还会启动神之眼。这种情况下的链接中断只可能是同等级的神术、奇物，或者权能的屏蔽。
仪式场恐怕已经启动了。
零让大脑理智分析，身体先一步扑向水池——哗啦啦！水花飞溅，撒得陈晓嫒“哇”得护住脸。
“零！”
陈晓嫒嗔怪地挥舞小爪子弹动水花：小心眼，我就泼了你那么一点点～
啪莎。
她的手挥到了柔软的皮肤，然后被一把捉住。
零拥住晓嫒的肩膀，将她死死护在怀里，眼睛警觉地扫过周围的一切：天花板、顶灯、大理石台面、肥皂盒……你们会从哪里发动攻击？
“唔、唔。”
陈晓嫒被用力抱着，脸颊越来越红，呼吸都困难起来。
好、好紧……她挣扎着想往上看，可零抱得太紧了，什么都看不到。
既然仪式场的效果不在外围，会不会直接作用在晓嫒身上？
零从浴室周围收回目光，开始仔细打量陈晓嫒的身体。“你等一下，先别动。”
“？”
陈晓嫒被她按住肩膀推开一些，刚想问些什么，就注意到学姐灼热的视线。
零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眼神毫不掩饰地从脸颊扫描到水面之下。
陈晓嫒红着脸捂住胸口。“零、那个、你在看什么啊……不是不能看但是……”
找到了！
零瞳孔收缩：一条黑色的蛇形纹路正顺着晓嫒的大腿向腰椎游走。
她调用脑内有所有关于陈晓嫒的档案，可以确定自从【归零】的能力被异噬之蛇发现以来，还没有任何实验或者奇物可以在她身上留下这种奇异的痕迹！
不能耽搁了，必须立刻带她离开仪式范围。
这道想法被【权能优先】的命令压制，陈晓嫒和使徒是为争夺权能而来，不容许临时撤退。
零的胸口出现一阵莫名奇妙的疼痛，不过这种程度的痛觉不会对使徒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
既然不能离开仪式范围，那就尽快破坏仪式场本身。
零收回思绪，突然发现晓嫒脸上流露出极其不安的表情，她像小猫一样光溜溜地瑟缩身体，又被拖着手臂怎么也缩不下去。
她在害怕，她在害怕我吗？
很有可能，是我太着急了，应该在动手前先针对认知滤镜进行合乎逻辑的解释。
零神色一软，柔声说道：“你也很累了吧，我们先别洗澡了。这栋别墅这么大，卧室在哪里？”
【“这里很危险，我们先别洗澡了。你应该很熟悉这栋别墅，里面最重要的房间在哪里？”】
卧室？
陈晓嫒立刻不抖了，因为某种奇怪的想法在心底升腾，甚至带来一种奇异的雀跃。
虽然有些汗颜那种微妙的联想，她还是抱着胸口小心翼翼地吞咽口水：“卧、卧室？真的要去吗。”
“嗯，带路吧。”
看到蛇形纹路已经从脊椎游动到颈椎附近，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晓嫒打横抱起，一只手兜起双腿，另一只手放在背上试图按住那条蛇。
她用力拉开浴室的拉门，抱着晓嫒飞奔出去。
前后左右的空间隐没在虚空中，唯有她们所在的区域有一层空无的光圈，可以让地板勉强具现。
陈晓嫒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指路，小声问：“你～和我睡一间？”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但这里是我家耶，不过在家里总比在宿舍好，宿舍人那么多肯定不可以……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内打架。
零在奔跑中微微低头，用下巴抵住怀中毛茸茸的小脑袋。“是，我想和你睡觉。”
【“是，我会和你一起进去。”】
……
轰隆，轰隆隆。
深渊能量于此交汇，汇聚成赤色雷霆破开子夜。天穹亮得像是在炉火中灼烧的琉璃，映照出异噬之蛇的投影。
那是神明自深渊投向大地的虚影，是仪式中最上位的象征物。假如神明愿意不断倾注力量，它理论上可以代替一切核心持续充能。
簌簌，簌簌。
蛇的虚影由一变二，它们首尾相交结成圆环，又在圆环的状态下发生扭曲，如同倒下的数字8。
权能仪式开始。
监控中心的人们脸色肃穆，心脏一沉，悬着的靴子终于落下了。
观察员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小声说：“可惜陈晓嫒那边的画面黑……亮了、诶画面有了！”
至少三位观察员齐声叫喊，所有人的视线立刻聚焦在屏幕中央。
陈晓嫒的身影逐渐浮现，她似乎比现在还小个1、2岁，打扮得更加青涩，穿着一套很特别的藏青色短裙。
“梁叔，我先出门啦～”她对着画面外的人嘻嘻一笑，打开房门。
灿烂的阳光扑面而来，一丛丛杜鹃花喧闹地盛开在花坛里。镜头随着少女的背影轻轻晃动，两侧可以看到不少行人和小汽车。
多数人的姿态和陈晓嫒一样轻松写意，满脸都是刚刚睡醒的惺忪懒散。
“应该是幻境吧……”观察员的语气不太确定。
专家们纷纷皱紧眉头：他们都不提防阴影里的异常吗？这个幻境实在是太异常了！
【权能仪式场已确认，请各位做好准备。】
屏幕上闪出冰冷的命令【突击开始，分批次进入仪式场本体，直到名额注满。】
【暂命名：虚像之梦。】
……
哗啦啦，哗啦啦啦。
能量化作瓢泼大雨四散倾泻。
列车缓缓停下，三个落汤鸡站在一处，扬起脸看向空中折叠扭曲的巨大蛇影。
纯光铸就的巨人首先抬起手，她的手伸向天空，在天与雨的分割线上发出滋啦啦的摩擦声。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玻璃幕墙挡在中间，阻止她继续深入。
“不行。”
巨人口中发出岚姐低沉的嗓音：“它的权能肯定和虚实有关。”
她没说出后半句话：异噬之蛇的权能应该附带了某种“裁定”效果，在这种效果的影响下，她和晓嫒将会处于薛定谔的状态。
她们到底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还是相同个体的不同状态？如果贸然闯入很可能会先迎来一波强硬的裁定。
即使不会被立刻“混合”或者“拆分”，也免不了遭受重创。
我是无所谓，爱绝不能受伤。
砰咚，啪叽。
什么动静？岚姐回过头，发现那个金发二百五正踩着列车的身体用力往上跳。可惜她的爆发力还是略逊一筹，正好被异噬之蛇教团和教会布置的防御性仪式场隔绝在外。
哼，不知道里面到底如何，干脆让这家伙进去搅浑水。
反正有我和列车守在这里，权能一旦具现肯定会撕开一条口子，等它冒头杀了它就好。
“喂，你想进去吗？”
“哈？”
辛娜雅没好气地扭过头，只见一只光芒四射的手掌包裹过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挡，猛然察觉到一股超乎想象的斥力。
你、你！
“你又用同一招对付我？！”魔鬼被斥力高高抛起，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听得出一丝委屈。
“哈。”
岚使劲甩动手臂，像抛垃圾一样用力抛投：“谁叫你是个——会连中两次的笨蛋啊！”
嗖啪——
一道流星划过夜空，噗通一声砸入天幕，在屏障表层泛起一朵涟漪。
第166章 日常的开始
棉被暖洋洋地盖在身上，陈晓嫒抱着被子舒服地翻了个身。到处都是阳光晒过的味道，鼻子里香香的。
“唔……”
她蹭了两下枕头，头发擦出沙沙的声音，意识终于清醒了点。
现在几点了……还得上课。上、上课？！
嘀嘀嘀嘀。
“哇啊啊啊！”陈晓嫒一把掀开被子，头发乱糟糟地往前一扑。糟糕了，糟糕了，现在肯定6点了吧！得赶紧——诶。
她双脚扎进拖鞋，坐在床边拍了拍额头：奇怪，6点也不迟啊，学校8点半才上课呢。我怎么会有种迟到了的错觉？
她看了眼床头的小闹钟。
【2025-0901-06：05】
“呼啊～原来是幻听。”陈晓嫒安心地按下按钮。
设定的闹铃时间是六点半，而且家里的闹钟声音悠扬，才不会发出“嘀嘀嘀嘀”的叫声。
看来是高中第一天上学所以有点紧张，把梦境和现实混淆了。
陈晓嫒从衣柜里抽出校服，一丝不苟地换上。
长河市十二中的校服是耐脏的藏青色，好在版型修身又时髦，穿在身上很挺括。
她站在镜子前旋转半圈，百褶裙矜持地摇曳，妥帖地盖着大腿。
“好～”她对着镜子握拳，为自己小声打气：“开学第一天，一定要给同学留下好印象，加油！”
陈晓嫒打开房门，夏末的晨光明度正好，透过走廊的玻璃洋洋洒洒地撒在地板上，仿佛叶面长满了鎏金的叶脉。
“妈。”她轻快地喊了一声又立刻停下。
差点忘了晓彤也要上学的，她今年……9岁了吧，正好上三年级。
姐妹两个原本的学校是小学、初中合并的综合式校园。现在她升上高中，自然就不能和妹妹一起上下学了。
妈妈昨天带晓彤拜访亲戚，所以歇在外面。今天应该会直接开车送她去上学。
陈晓嫒慢悠悠地走下楼梯，刚下楼时脚步还有点沉重，到了最下面就变成轻快的哒哒哒，任谁都能听出她的雀跃。
“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嘴里哼着电视剧里听来的歌，歌词本来有点悲壮甚至忧伤，可在她的哼唱下整个旋律都在跃动。
陈晓嫒刷完牙洗完脸，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然后才从冰箱里拿出饭盒、三明治和一杯酸奶，背上书包打开门。
“梁叔，我出门啦～”
刷刷——暖风吹拂，花圃里的鲜花欢快地摇晃，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她深吸一口气，穿过自家庭院狭长的石板路，推开金属院门，闯进一片热热闹闹的喧嚣。
“早。”
“早上好。”邻居阿姨拎着水壶浇花，房子后面就是通往学校的水泥路，走路上学只需要花费不到一刻钟。
陈晓嫒加快脚步，和上班上学的人**错而过。
……
嘀、嘀嘟、嘀。
专家组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上呈现出的画面。
大概因为归零的存在削弱了仪式场的限制，以陈晓嫒为中心，四周一大圈场景都可以轻松监测。
她就像是舞台上的主角，让整个世界活了起来。
刷拉，刷拉。
观测员们开始在屏幕上勾画红圈，这些红圈看似围绕在陈晓嫒周围，但画完后会很快发现一条规律。
假设整个画面为正方形，以陈晓嫒作为正方形的中心点，那么距离中心越远的地方红圈越多。
陈晓嫒周围花好月圆，看不出一丝异常，而这些红圈内部的画面则是——
疑似酗酒开车的男人、在家中滑倒然后撞到桌角的女人、和野狗搏斗的青年、不慎落水的少年……意外？巧合？
不，哪有这么多意外。
“这个空间在针对我们的人。”专家立刻给出结论，因为这些遭受意外的人都是教会的精锐。
他们的脸并没有多少改变，只是疑似失忆并换上了不同的衣服，在画面内扮演着和现实不同的角色。
老专家用笔尖指了指那个疑似酗酒的男人：“看他的表情，他正在尝试挣脱现在的困境。”
“是。”记录员记忆力很好，立刻补充道：“他是骑士团的夏立，档案记录他没有酗酒的习惯，而且意志非常坚强。”
骑士团的精锐当然意志坚强。
参与本次行动的人员除了几位特殊能力者，每个人都有着极其坚韧的意志。所以画面中的这些意外暂时还未造成任何人员上的损失。
在陈晓嫒身上的镜头彻底挪开前，酗酒的男人已经踩死刹车，以车头受损的代价勉强停在电线杆前面。
滑倒的女人维持摔倒的动作，拿起旁边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和野狗搏斗的青年且战且退，成功避免了被野狗群堵在巷子里的结局。
落水的少年看似双腿抽筋，不过很快就有另一位教会的同伴跳下去把他从水里捞起——哪怕他们在幻境里素不相识。
情况很明显，异噬之蛇创造的幻境在有意识地针对每位教会成员……可能还不止针对光辉教会的成员。
“你们来看这里。”
随着陈晓嫒继续移动，更多的“意外”进入屏幕范围。
第一位死者出现了。
一位老人踩着商店外面的水洼晃了一下，头着地重重摔倒，一抽都没抽地闭上了眼睛。
监控中心的分析员放大了这位老人的脸，和数据库里的照片作对比，发现他是异噬之蛇的中层干部。
“是对【外来者】的无差别攻击吗。”
嚓嚓，一行行猜测录入表层数据库。
【异噬之蛇的权能仪式疑似需要大量祭品】
【异噬之蛇的权能也许能在一定程度上触发意外，影响命运】
……
“异噬之蛇一定有大量愚忠的信徒。”
专家提出疑点：“但它没有让这些信徒保持理智，在仪式中配合它消灭我们的人，而是进行无差别攻击……这不符合异噬之蛇从前表现出的人性化程度，它这么做肯定有充分的理由。”
“会不会是做不到？”
另一位专家灵光一闪：“这个空间真的是完全由异噬之蛇创造的吗？这里真的仅仅是它的权能仪式吗？你们看，它引发的意外里暂时还看不出有异常参与，全是普通的意外。”
“你的意思是？”监控中心嘈杂的氛围瞬间一静，不少人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刚刚的人很快说道：“压制异常是归零的能力，陈晓嫒附近的环境和现实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个幻境……会不会是陈晓嫒眼中的【现实世界】？”
嘶——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老专家最先反应过来，她先点头又摇头：“不完全，我觉得这个幻境应该还是存在异常，只是镜头距离陈晓嫒太近所以还没发现。”
“是。”那人赞同地点点头：“这个幻境可能是陈晓嫒与异噬之蛇展开拉锯战的战场，和上次的权能仪式很像，都混合了至少两种权能。”
不一样的大概就是这次的权能不是规则权能，所以战斗过程缺乏规则，更像是荒野中的一场猎杀。
没有规则，只看谁先吞噬对方。
理清这一点，很快有人提出质疑：“那为什么异噬之蛇不直接针对陈晓嫒？”
这一次，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因为做不到。”然后失笑。
一股莫名骄傲的情绪在弥漫，将之前的紧张与些微恐惧冲淡：看，我们人类其实也有底牌，也有……希望。
“好了，全体注意，0号出现！”专家敲敲屏幕，所有人的视线再次汇聚。
……
零看着湖面的水波，宁静的心续泛起涟漪。
【我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她如此确信。
因为从早晨醒来起，心脏和大脑就一抽一抽地疼。
眼睛想流泪，可过于冷静的理智制止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冲动，让大脑继续思考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父母？在加班。
朋友？他们过得很好。
作业？写完了。
考试？上次考试是满分，书中的知识点已经背好。
体育？体育并不重要，而且我也很擅长跑步、跳远、击剑和……古武术？
零睫毛扇动，似乎抓住了什么若有似无的违和感，又无法找到讯息之间互斥的地方。它们都很正常，十分合乎逻辑。
神经在抽痛，她慢慢捂住耳朵：太安静了，这种安静很不对劲。
常识告诉零，如果一个人的耳朵里经常出现别人的声音那叫做幻听。但她就是觉得应该有谁在她耳边告诉她要做什么事情。
现在耳朵那么安静，她反而非常不习惯。
她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换好衣服，谢绝司机，一板一眼地走向学校，却在桥上停下脚步。
因为【我讨厌这条河】。
哪怕想到“讨厌”，她也没有多少负面情绪，只是撑着栏杆继续端详这条记忆里看过无数遍的河流。
我为什么会讨厌它？河流是死的，我并不能杀死一条河，但就是很想杀死它。这种奇异的想法到底是因为精神错乱还是某种潜意识？
“……”时间快到了，零不用看手表也不用默数，她就是有很强的时间概念知道现在应该上学。
也许我在意的事情在学校？她松开手指，将四散的发丝撩到耳后。
【似乎有谁也……】
当零侧过脸，刚刚的思绪瞬间飘散。
因为一位黑发少女映入眼帘，她的手捂在胸前，门牙像小兔子一样轻轻咬住下唇，圆溜溜的眼睛向左漂移。
叮。
耳朵依然很安静，河流依然很讨厌，但——那又怎样。
零迈开脚步，越走越快直到奔跑，仿佛在追逐一颗不断接近的流星。
……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陈晓嫒穿过街道，准备从桥上*走到对面。
长河市十二中旁边有一条蜿蜒的古河道，这条河道蜿蜿蜒蜒，好像一条长蛇，所以有两座桥横跨其上。
一座桥宽一些，可供车辆通行，另一座桥窄一些，只许行人通过。
大桥小桥，噗嗤。诶，我为什么要笑？
陈晓嫒走上小桥时摸了摸嘴唇，有点摸不清刚刚的笑点，可能就是心情好吧？
啪嗒。
她轻轻停下脚步，安静地站在桥边，任由两侧的行人不断经过。
因为一道高挑的倩影映入眼帘，清风吹起少女张扬的银发，带来强烈的悸动。
她冰蓝色的眼睛与唇角抿起的弧线撕裂了日常，让起床、上学、吃饭……等等等等琐碎的画面飞掠淡去，只剩下唯一清晰的情绪。
【想和她相遇】
何其幸运，我们穿着相同的校服，在相同的一天站在相同的地方。
我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以后再找机会接触吗？还是直接冲上去搭话，看看有什么办法……
陈晓嫒拽了拽胸口的领结，鼓起勇气朝着银发少女的方向转动脚踝。
在她万分纠结，随时可能冲锋又随时可能逃跑的摇摆中，银发少女也在风中转身。
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少女冰蓝色的眼眸瞬间点亮，泛起潋滟的光点。
她张了张嘴唇，呼之欲出的名字无踪无际。但她也没有放弃，原本淡漠的表情愈发鲜明。
陈晓嫒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灼灼燃烧的意志：和自己的犹豫、摇摆和小小自卑不一样，她——一定会向她走来。
第167章 延续的孽与缘
清晨时分，整座城市刚刚苏醒。一群年轻人却骑着摩托车从高速公路一冲而下，飞也似地甩进人群，发出嘻嘻哈哈的呼啸。
轰轰，轰轰轰轰！
十几辆五颜六色的摩托攒成一列车队。前排还好，后排的音响轰轰炸街，一边冲一边噔噔咚咚地噪音外放。
它们把速度飙到上百码的死线还乐此不疲，在爆燃的引擎声中倾斜着聚到一起又哗哗四散。
嗡——
一辆紫红色摩托擦着轨道边缘飞驰而过，它的排气管附近加装了特殊灯具，乍看上去就像一层明蓝色火焰在飞腾灼烧。
上面的骑士压根没戴头盔，绚金色长发在风中猎猎飞舞。
她的夹克、长靴和摩托明明和眉眼一样飞扬明艳，表情却冷淡到极致，仿佛对所见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哈哈哈哈哈。”后面的人冒出一连串怪叫，跟着她一起驶进市区。
当清晨的车流逐渐增多，就连这群人也不得不放慢速度，从滑翔变成滑行，还算稳当地滑进宽敞的广场。
锃锃～嗡～
骑士们要么翘车头要么甩腿，故意弄出一连串动静。
在年轻人们像杂耍一样舞动时，那辆紫红色摩托如流星般径直冲向纯白色台阶。它从上方高高跃起，擦着他们的脑袋飞了过去。
咚隆。
车轮砸地的声响沉闷又短促。
骑士双手一压，这辆大型摩托如同活物般乖乖停下，好似根本不敢劳烦主人的腰腹。一双修长的双腿蹬向地面，绷紧的肌肉线条让人想到海洋中的猎食者。
“咻咻～”就连被擦着头皮飞过去的黄毛青年也没置气，朝金发骑手吹起口哨。“娜姐好身手～”
有人带头，周围五颜六色的朋友们纷纷鼓掌，拍着大腿凑热闹。
“对啊对啊，不愧是娜姐！”
“帅耶。”
“下次去哪儿玩？您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记得上次是在大平洋上某个小岛来着，潇哥还把腿摔断了哈哈哈。”
辛娜雅没有理会，连看小丑的眼神都懒得给。她根本不耐烦敷衍这群家伙，他们谁啊？
……她其实知道他们是谁。一群“朋友”，里面有七八个称得上青梅竹马的狐朋狗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轰趴，一起留学，一起回国，一起进过拘留所……那又如何？
我讨厌他们，不，说讨厌也不确切。
不止一双手一双腿从旁边涌过来，亲密地簇拥到她身边。
他们都在笑，哪怕眼睛不笑嘴也笑得很大声。笑得像在岛上参加她的生日派对，也像在她酒吧撒钱时起哄一样。
【我没空】
她确信自己没空应付这些人，一定有更有趣的事情可以做。辛娜雅很确信自己是无法束缚的，她比风还自由。
可现在问题来了，什么是更有趣的事？
翡翠色的眼睛看向天空，也茫然地环视街道。
清晨的上班族在路上来来去去，幼儿园的孩子被家长抱着，小学生们手牵着手，老人提着买菜篮……一切的一切，不管是工作、家庭、朋友，所有能够联想到的要素都无法带给她任何触动。
和她身边的废物朋友一样废物，一样了无生趣。
她翻身下车，右手却还握着摩托车把：我喜欢玩摩托么？
大抵是喜欢的，那种风驰电掣的刺激感能带来日常生活中少有的愉悦……不，不够，这点快。感远远不够。
辛娜雅攥紧拳头，咬着嘴唇露出愤怒的表情。一股火焰在她胸口熊熊燃烧，想把一切燃烧殆尽！
那不是砸碎商店柜台、打坏看不惯的嘴脸，任意欺凌胆敢反抗的家伙就能填埋的无聊，而是一种更深邃、更可怕、更难以抑制的狂热欲。望。
我一定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也许常人会被脑内填满的无聊琐碎束缚，但对辛娜雅来说，记忆里的一切都让她作呕，不比游戏中的虚拟数据多出哪怕一分价值：它们都一样，一样可以被她轻易删除。
“娜姐～我们下次还能去岛上玩吗？我上次生病了没有去耶。”
面目模糊的女性向她伸出手。
“老大，我们等等去哪里吃早饭？饿死人了！”
面目模糊的青年要拍她的肩。
“嘿，你们别逗，看姐的表情肯定累坏了。先回家睡一觉，晚上起来嗨！”
面目模糊的“朋友”站在身后单手叉腰。
先是脸，然后是身体，接着是色彩……辛娜雅什么都没说。她还在环视街道，似乎要从万千人海中找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在褪色、融化，直至彻底失去形体。
她当然知道他们没有褪色，没有融化，还和以前一样很有“个性”。但她的眼睛已经不想区分他们之间的差异，因为她的心坚定地认为他们没有任何差别。
她的耳朵功能完好，听得清每一句话却不想听进去哪怕一个字。她的嘴巴当然能说话，但她没有说话，因为和这群人的交流完全没有必要。
好难受，无法呼吸。
巨大的空虚感凝聚成滔天的厌憎，她抬起手，对准斜前方狠狠挥出一拳！
咚！
“诶呦！”小青年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娜姐你做什么啊，是我，是我耶。”
然而辛娜雅没有回答，她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用肩膀撞开他们，从五颜六色的年轻人中间快步离开，连摩托车都丢在身后。
“嘿，你要去哪里？”
“车！你的车！”
同伴们七嘴八舌地做出怪异的表情，他们眼睁睁看着辛娜雅快步离开，还真没敢出手阻拦。
毕竟娜姐算是队伍里大方出钱的女王蜂，其他人跟她家的财力那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少数两个二代凭家庭背景可以掰掰手腕，本人的性格又完全疯不过这种人。
被打的那个杂毛青年在家里也是千娇百宠的小太岁。他刚加入没多久，见眼前这群同伴“不讲义气”，嘴上顿时发了狠：“x的连个道歉都不肯是吧！老子、老子把她x了个xx……”
他才发狠抱怨了两句，就看到其他人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过来，好像在看个死人。
杂毛青年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咋、说两句都不行啊？”
“哼。”一位手腕套着绿油油玉镯子的长发男青年冷冰冰地斜了他一眼：“劝你别找死。”
看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杂毛青年顿时来了火，硬撑着腰杆抬高声音：“哈？难道她还敢杀人？有本事拿张精神病鉴定和小爷斗……真杀过？”
周围有人嘟起嘴想吹哨起哄，可小团体里的几位老人面色凝重，他们刚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
长发青年从怀里掏出一根烟，咔嚓点燃。
“呼～”他吹出一缕青烟。“杀人有什么x的？外面某些人杀人能杀上瘾。”
“那、那她也是？”杂毛青年有点后悔，说话都开始结巴了。糟糕，我该不会惹上了一个杀人杀上瘾的疯子吧！
“哦，她不是。”长发青年淡淡地说：“那天啊……她说无聊。”
……
无聊，真是太无聊了。
辛娜雅在街道上不闪不避地行走，时不时用肩膀撞开路人。她的表情过于狰狞，以至于没有人敢和她搭话，被撞到也只是低下头匆匆避让。
她根本没去注意路人的脸色，只顾搜肠刮肚地在回忆里翻找些有趣的记忆。
没有，不是，不够。
不管是撒钱、黑拳、单方面的凌辱还是更进一步的刺激，都完全无法带来足够的愉悦。
她似乎和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只有浓重的负面情绪能从缝隙中渗透过来，将口鼻全部浸泡在内。
快要无法呼吸了，我快被这个无聊的世界勒到窒息了——
辛娜雅痛苦地捂住胸口，感觉自己就是一条渴水的鱼，在干涸的大地上垂死挣扎。
【“要放弃吗？”】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脑内咏叹，劝说她放弃一切。
不，我才不会放弃。
辛娜雅翡翠色的眼眸燃起火焰：我绝不放弃。
我讨厌无聊，比死还讨厌。但比那些更加讨厌的——是认输。
哪怕再痛苦、再无聊、再绝望……我都一定要挣扎到最后的最后。
辛娜雅咬牙切齿地裂开嘴，她站在人潮往来的大街上从喉咙深处挤出咯咯咯的笑声。
哪怕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比融化的泥泞还要丑陋，哪怕世间所有的东西全都无聊透顶，她也绝对不会向任何存在示弱，到死不休！
“哈哈、哈哈哈、哈？”
狰狞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一道明亮的颜色出现了，出现在她一片混沌的画板上。
辛娜雅看到丝缎般柔顺的黑色，但那样夺目的漆黑长发只占据了视野中的小小一块，眼前更多画面被一种暖融融的色彩晕染。
穿着校服的少女在街边漫步，绿灯一亮便雀跃着踏上斑马线。
在她绽开微笑的瞬间，仿佛全世界的光芒都簌簌飘落，撒在她脆弱又圆润的肩膀上。
“……”咕嘟。
辛娜雅咽下充满血腥的液体，她视野中的人物也好，景物也好，统统有了更加具体的形态。它们染上了少女带来的色彩，也因她的存在而赋予意义。
我看到了车流，因为担心你被碍眼的家伙撞倒。
我看到了道路，因为想用最快的速度接近你。
我看到了商店，因为想为你扫空里面的一切。
【我，想要你】
我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你，想抓住天地间唯一的色彩。在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再也想不到什么有趣无趣，意义无意义。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我的趣味和意义。
辛娜雅迈开双腿，向着少女奔跑过去。
……
“学姐～我们来交换联系方式吧。”
陈晓嫒双眼忽闪忽闪，根本无法从零精致的脸蛋上挪开目光。
“好。”零毫不犹豫地从包里取出手机，眼神非常专注地回望她，给人一种强烈的被重视感。
陈晓嫒嘴上报着电话号码，心里甜滋滋：今天真的好幸运，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投缘的学姐。
零是学生会副会长，成绩优秀，长相漂亮，更重要的是……陈晓嫒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睛，双颊绯红。
总觉得我们特别有缘，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她报完号码开始录入零的手机号。学姐的声音和动作真的好温柔，真想和这么温柔的女孩成为同学呀，最好是一个宿舍！
呜，偏偏我是走读生。不过就算是住宿生也差了两届，怎么也轮不到和学姐一起住。
她心中泛起莫名的遗憾，有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被改变的难受。
哒哒，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陈晓嫒的遐思，她下意识地扭过头：旁边就是马路，万一撞到人就不好了……她是谁？
一位陌生的金发女性逆光走来，步履飞快。
她身高比旁边的路人更高，有偏宽的肩膀、流畅的肌肉线条和一种极其特殊的气场，仿佛能把周围人逼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路线会撞到我的。
些微预感让陈晓嫒提前往后躲开，却看到那位女郎立刻调整方向，冲着她迎面而来。
诶，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她脸上的表情怎么那么可怕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晓嫒终于有点害怕了。
对方的表情根本不是若无其事的路过，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执着，比追逐猎物的饿狼还要凶狠，充满了可怕的扭曲感。
我该怎么办？今天才是高中的第一天啊。
陈晓嫒禁不住瑟缩身体，她手指冰凉，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报警，可常识却在默念“不至于”。
刷拉。
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学姐银白色的长发略过视野。高挑的零站在她与陌生女性之间，毫无退让的意愿。
太好了。
陈晓嫒几乎立刻放心下来。有学姐在，哪怕对方有什么误会也不敢动手——啊啊啊？
先动手的人，是零。
第168章 高中第一天
零擦肩而过，稳稳地站在她身前。
看着学姐雪松般的背影，陈晓嫒微微握紧拳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安全感，还有一点被保护的雀跃。
直觉在她耳边低语：零很厉害，她一定能用温柔又成熟的方式解决冲突。
那是当然的，学生会的学姐肯定很擅长和人沟通。
陈晓嫒看着零走向那位金发女郎，看着她陡然加速的脚步，心中勾勒出的画面在下一秒咔嚓裂开。
呼嗖！
拳头裹挟着风声。
零出拳的速度极快，瞬间砸向辛娜雅，在她的左脸颊开出一朵红花。别说其他人，就连一直盯着的陈晓嫒也看不清具体动作。
在零收拳的同时，辛娜雅也动了。
她的脖颈与肩膀同时向后收缩，手臂却斜着角度一记飞扫，险而又险地擦过零的眼角。
这手反击完全是出于野兽般的本能，因为辛娜雅的眼神直到现在都落在陈晓嫒的方向。
哗——有热闹看！
不用呼朋引伴，周围的学生和上班族稀里哗啦地挤了过来。
学姐，不要在校门口打人！
陈晓嫒急得直跳又不敢乱喊：围观的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要是她喊出学姐的名字，以后有人问起来都说是学姐先动的手。
……虽然的确是这样。
围观的圈子越来越大，由于大部分都是学生和家长，他们也没敢围得太紧，在校门口前面预留了好大一圈“舞台”。
要是陈晓嫒稍微胆小一点，完全可以夹着尾巴从旁边溜出去。
她当然不会这么做，看到人越来越多，陈晓嫒涨红着脸像小鸡仔一样左右溜达，边溜达边劝“别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嗖啪，噼啪。
她在旁边溜达，两个人的动作反而越来越快。
零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身手也好得可疑，每一次出拳、出腿都带着舞蹈般的韵律，神似师出名门。
她只有第一拳是纯粹的直拳，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有招有式。一对白皙的大长腿在短裙下若隐若现，每次浮现都能从最刁钻的角度狠狠攻击！
如果说学姐师出名门，金发女郎也不是泛泛之辈。
她的动作精准而功利，在稳稳守住要害的同时展开反击。她闪避和进攻的动作带有明显的现代格斗风格，比起专业运动员更像是极度危险的野兽。
哪怕只是偶然瞟来的目光，陈晓嫒都会有种被蟒蛇盯上的战栗。
咚啪，嗖啪！
拳头击打着身体和骨骼，零逐渐占据上风：金发女郎为了跟上她的速度，体力消耗得太快，双腿已经开始打晃。
“好了，你们别打了，停下来聊聊吧？”
陈晓嫒紧张地看看周围，好在前排的学生们都没有拿出手机录像，只有后排的在拍照。事情应该不会发展得太严重……吧？
“娜姐——”
“喂，你在做什么！”
“快过来帮帮大姐！”
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青年挤开围观人群，朝她们冲了过来。
糟了，是社会人！
陈晓嫒心跳一顿，混社会的年轻人可是在校生难以匹敌的存在，何况这种事本来就是先动手的理亏！
她这下顾不得受不受伤了，两眼一闭就往她们中间冲过去：“不要打啦——”
因为下意识的偏袒，陈晓嫒直挺挺地朝着辛娜雅冲过去，做好了被推到地上的准备。
啪莎。
胸口撞到柔软的身体，好像还有手臂？
陈晓嫒在摔倒前睁开眼，学姐的手臂首先挡在她面前，而辛娜雅也完全没有闪开。两人同时张开双手，让她用最安稳的姿势撞进怀抱。
刷拉。
学姐和辛娜雅都稳住了重心，只有陈晓嫒被一边一下兜住肩膀。她的身体软绵绵地摔下来，两条腿耷拉到地上。
“可恶，敢和娜姐动手！”杂毛们忙不迭地在大姐面前表现起来。他们撩起袖子，一副辛娜雅一声令下就要打个落花流水的模样。
事实也差不多，他们才不怕两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仔。小团体里好几个未成年，打烂了大不了让他们顶罪咯，打得时候注意挡着点手机就行。
“呜。”
陈晓嫒从学姐怀里爬起来，眼眶红红地要挡住学姐，却被零一把抓住重新护到后面。她扬起头刚要说什么，手腕却被人紧紧攥住，一回头就对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热切又充满侵略性，蕴含的占有欲比恋人还要浓郁！
“呃。”她很想用力甩开，可看到辛娜雅侧脸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就完全不敢动了。
脸被打伤怎么也算轻微伤了吧。哪怕陈晓嫒对法律不算了解，也知道除非这位女士不准备追究，不然学姐真的摊上事了。
“娜姐～”黄毛小子换了副面庞，狞笑着按动拳头：“您说句话，我们帮您好好收拾收拾她。”
他心里对辛娜雅也恶意满满，巴不得这位女王蜂惹点事情出来，碰上个硬茬子。
那黑毛小丫头一副普普通通的模样，打死也不值钱。可旁边那个银发女人的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说不定是哪家的大小姐。
然而辛娜雅并没有管他的挑衅，在握住黑发女孩的手腕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其他人一眼。这种明摆着的无视让自诩同伴的喽啰们非常尴尬。
喂喂，你这种样子让我们打还是不打啊？
“让让，让一让！”一道声音恰好解了围。
只见一位粉色头发的少女甩着马尾挤进来，拍着胸脯大声喊道：“我是纪律委员，谁要是再在校门口闹事，我就去报告老师了！”
“噗嗤。”
“嗤嗤～”
青年们故意呲口水嘲讽。除了那句学生经典的告老师，这女人脸上贴着橡皮膏，身上涂满了紫药水。就这幅尊荣还纪律委员？
林琅在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趁机钻进来站到中间，四个人恰好站满最里面一圈，外面的人想动手也难。
被她这么一打岔，内圈的学生越聚越多，社会青年们也露出了不太爽利的表情。
人都有合群的潜意识，当周围的群体和自己不是“一群”的时候，任何行为都会变得收敛。
看到他们萌生退意的样子，陈晓嫒立刻抓住机会。她没有挣脱辛娜雅的手，转过身体柔柔地问：“请问，你之前喊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被辛娜雅直勾勾的眼神盯了许久，她产生了一种小动物般的直觉：这个人自始至终好像都只在乎我。
除我以外，不管是围观的陌生人、扬言帮她的同伴还是刚刚打架的学姐，她都没看一眼。
听到少女的问题，辛娜雅笑了。
那抹微笑的弧度并不大，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这种扭曲甚至让她的“同伴”们发出叽叽咕咕的低呼，有好几个吓得悄悄躲回了人群。
【“我要你。”】非常想要。
有多想要？大概是那种——哪怕煮熟了吃光光也会因为还剩下骨头而嗷嗷大哭的想要？不，我一定会把你的骨髓也吃干抹净的。
啊，我真是太想要你了。
不过这么说一定不行，你会逃走的。
为了不让眼前的猎物逃走，辛娜雅有生以来第一次昧着真心，用温驯的语气说出甜腻的谎言：“我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联、联系方式。
嘶～
陈晓嫒身上的鸡皮疙瘩莫名发胀，心里一万个不想给。
“别给她。”零强势地护了过来。她的手死死扣住辛娜雅的手腕，可辛娜雅硬是一声不吭，微笑的眼神还停留在陈晓嫒脸上，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想给，但不给不行。
陈晓嫒看了眼校门口的状况，家长们的车子都要堵起来了。“纪律委员”身后的同学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实际上还是她们三个在和对面一群人对峙。
她转过脸仔细端详辛娜雅的打扮，辛娜雅也笑眯眯地仰起头任她观察，只在她瞟向其他人的时候才有些不悦地挪动身体，似乎想要阻止她的视线飘向她之外的任何人。
【这个人恐怕一点也不怕惹是生非。】
出格的打扮、同伴推着明显十分昂贵的摩托，和他们有恃无恐的表情……这位女士胸前那块拼成蝙蝠翼的七颗红宝石吊坠如果是真货，天晓得家里多有钱。
刚刚的事情如果闹到警察局，至少也是零学姐先动手的互殴。
我不能让学姐的档案为了我染上污点，区区一个联系方式算什么！
陈晓嫒打定主意把事情私了，于是乖巧地从包里翻出手机：“好，您的电话……”
话音未落，辛娜雅突然伸手抓过来。
零动作极快地推开她，可手机依然落到了辛娜雅手上。她用拇指滑动通讯录，往里面加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大大方方地还了回来。
“原来你叫陈晓嫒。”辛娜雅的眼神在陈晓嫒身上游走，仿佛要穿透那层衣料：“一起吃个饭吧。你喜欢吃什么，想要什么礼物？”
“不～不需要，我等等要上课了，谢谢。”
陈晓嫒有点张口结舌，完全应付不来。这人能知道我的名字，是偷看了我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吧？呜，好讨厌。
【她在害怕我。】
这种认知让辛娜雅相当愉悦。太愉悦了，嘴里的甜味比任何甜点都要甘美。
她都要“害怕”这种感情了，万一我以后再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可怎么办呐，一定会疯掉吧？
为了不让自己的“味蕾”被一次性摧毁，辛娜雅故作大方地转身：“行，那么下次再说。对了，别带你旁边那个碍眼的家伙，我想和你单。独。约。会。”
“约会？！”少女的声音变了调。
“嗯～对啊。我会先去报案，如果你不来的话，我会【恰好】想起来是谁打得我呢。”
辛娜雅低下头，唯有距离她最近的几个人才能看到那抹肆无忌惮的狞笑。那种猛兽般的恶劣感甚至吓得“自己人”纷纷挪开目光。
陈晓嫒忍着恐惧感问：“……那和你吃一次饭就行吗？”
“当然，还有——”辛娜雅闭上眼，再睁开时有一种孩童般的天真：“我叫辛娜雅，记错的话会杀了你哦？”
当然，记住了也会杀了你。在杀你之前，我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事情想做。
她说完后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人群自发地散开，如潮水避让礁石。
……
人群逐渐散去，陈晓嫒连忙拉起学姐往学校里跑，还顺手捞住了刚刚自称纪律委员的女孩。
“晓嫒。”零学姐在跑动中偏过脸：“刚刚的事情很抱歉，我会处理好的。”
她本来不是这么冒失的个性，可是一看到那家伙想要伤害晓嫒，身体就比大脑动得更快了。
“哈哈。”陈晓嫒苦笑，学姐你说“处理”时的表情好像电视剧里大佬说的“处理”耶。
算了。她苦笑完后很快调整好情绪。
像刚刚那种小插曲是小概率事件，大不了让——让谁帮忙来着？唔，认识的人里好像没有擅长处理这些的，要不回家后和妈妈说说？
她晃晃脑袋，把脑海中模糊的面影晃出去，再一次加快脚步。
第169章 初见端倪
开学第一天，校园还沉浸在宁静的假期氛围里。
校门口拥挤的人群呼啦啦涌进大门，走到花园和操场时就稀稀拉拉地散开，变成三三两两的往前走。
林琅被陈晓嫒牵着手，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端详两位新认识的同学。
不知道为啥，她一看到陈晓嫒就有种强烈的熟悉感。其实别的同学遇到危险她也会去帮忙，但情绪上肯定不太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林琅跟着她们一直跑到教学楼前才依稀想清楚刚刚的情绪：急躁，我之前非常急躁。
这种急迫有关心同学的因素在，但更多的是——对自身的担忧。
仔细想想，我从今早起床后就有点惴惴不安。
林琅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今天骑着自行车出门被车撞，然后和车主发生纠纷，这些倒霉的事情一点也没有打消她过来上学的念头。
她完全不想请假呆家里，也不想去医院，只想赶紧赶到学校。
林琅眼神微黯：原以为是我不想错过开学第一天，不过现在看来更像是……不想错过这位同学。
……
林琅思忖的表情被放大到大屏幕上，不同的小组在分析不同的细节。
“她的表情是思索，而且在思考较复杂的事情。”一条条讯息分类汇总，得到赞同数最多的讯息慢慢转化为醒目的红字。
【精神力较强的个体疑似能在幻境中拥有更强的直觉，这种直觉很可能源于其原本的记忆、能力和经历】
所以林琅和零这两位和陈晓嫒有过很多接触的人会在幻境中主动靠近陈晓嫒，并表现出友好的一面。
同时辛娜雅这个名字也和魔鬼辛娜雅对应，她对陈晓嫒的执念和零对她的恶感应该都有既往经历的影响。
幻境虽然能给她们安排全新的角色，但并不能抹除记忆，也做不到给予她们相反的暗示。
从异噬之蛇的角度看，如果她能做到这一点，应该会让教会人员自相残杀，或者直接让所有人敌视陈晓嫒。
所以【异噬之蛇并没有完全掌控幻境。】
镜头跟着陈晓嫒继续向前，她们在楼梯口松开手，踩着台阶往上爬。
墙壁和台阶都非常光滑，没有凹凸不平的弹痕或者突然伸出的触手。
饶是如此，类似【这个世界疑似没有异常】的讯息也沉在最底下，暂时没人表示赞同。
“来了。”专家放下手中的水杯，她在屏幕前眯起眼，借助陈晓嫒的视角看向教室内部。
……
郑璐黑着眼圈走进教室，总觉得周围的同学在窃窃私语。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老师还没来得及分配课桌，先到的人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时间还早，最前排和最后排都空着。
她把书包甩进最后排的位置，自己跟着坐下来，一只手撑着脸看向窗外，让青黑的眼圈朝着外面，别被人看来看去地说嘴。
好吵……真的好吵。
郑璐的视野模模糊糊，被教室里的声音吵得头疼。家里好吵，学校也好吵……好无聊，好难受……
【死了算了】
冰冷的文字在脑海中浮动，她看着窗户，真的好想跳下去。
记忆里没有任何好事，其实早晨就很想用一根绳子吊上去，全靠一口气提着跑到学校。
我有必要过来么，在这里也不会发生任何好事的。
哒哒，哒哒哒哒。
有谁从身后快速接近，但郑璐压根不觉得会和自己有关。就算有又怎样？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刷拉。
头发连着头皮往后扯，疼得她猛地推开桌子：“神经病啊！”
郑璐终于从抑郁中撕扯出来，抬起手用力抓挠头发后面的手臂。指甲重重地扎在软肉里，从里面翻出一道道血线。
“你还敢抓我？！”后面的女生发出尖利的叫声：“都怪你！都是你诅咒我！！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倒霉？！”
“给我松开！”她一把挥开对方的手，随即旋转身体瞄准肚子狠狠踹出一脚。
郑璐秀气*的脸庞染上戾气，她用膝盖顶住女生的腹部，两个人同时撞向墙壁。
砰咚！
郑璐的额头撞到了女生的额头，不过对方更惨，后脑勺重重地敲在黑板上。
“呜啊！”那女生大声惨叫，双手赶紧收回来往头上护。
热血从耳后根回落，郑璐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端详她的脸，慢慢回忆之前的话。
诅咒？你谁？
她轻蔑的表情在几秒后消失，她想起来了，我好像还真的诅咒过这家伙？
眼前这个女生叫杜知烛，是后爸那边带过来的姐姐，暑假刚开始的时候过来住过几天。
这家伙很讨厌，没有礼貌也没有大脑，所以我诅咒了她，让她连续几天没办法控制手脚，平地都摔。
“呵。”郑璐冷笑着拧好衣领，在她耳边低语：“你领教过我的家传绝学还敢对付我？想死吗。”
嗯，我很想死哦。
她看着杜知烛不断收缩的瞳孔失笑：但你好像不怎么想死呢。
……
咔嚓，咔嚓，咔嚓。
她们不同部位的特写被截取，发送到各自的屏幕上。
专家们观察各个角度的微表情和语音，很快得出结论“幻境世界依然存在异常力量”。
郑璐应该没有说谎，幻境里存在诅咒就说明异常力量仍然存在。
“异常都在哪里？”有人皱着眉头问。
他旁边的同事小声说：“我猜有两种可能，第一，有时间上的限制，现在还没有到异常可以出现的时间，第二，有空间上的限制，这里不是异常活跃的地方。”
“如果异常在躲陈晓嫒呢？归零的能力克制异常，异噬之蛇说不定会操控异常躲着她来。”年轻的观测员不断打字：“只有陈晓嫒有类似神之眼的功能，离她太远的地方看不到啊。”
同事诧异地回过头：“你不知道？哦你确实不知道，弥洛主教携带一枚神之眼亲自进去了。”
“啊？！”观测员吓了一跳，赶紧晃了晃鼠标：“不对呀，神之眼这么高的辐射，主教她没问题吗。这种任务让低级校工……”他说到一半闭嘴了。
同事的语气有点沉重：“主教她可是lv4，低级校工带进去人都得融化。”
他说到这儿敲了一下屏幕左上角：“你看学校这片整个被点亮了，弥洛主教她就在附近。总之这块区域等陈晓嫒离开后也能看到，就能排除归零的影响分析这个世界是否还存在异常了。”
神之眼是很特殊的奇物，它是光辉的投影残片，理论上可以无限生成，但每个残片的存在都需要不断提供能源，一旦教会中断供给就会立刻自毁。
神之眼与其说是光辉的“眼睛”，不如说是光辉的“视线”。启动神之眼相当于让神明的视线投注于某个点位。
这次行动非常重要，所以同时投入了两枚神之眼。
一枚黏在陈晓嫒身上增幅监测范围，归零可以无视碎片产生的巨量辐射，她佩戴多久都没问题。
另一枚则被弥洛主教封存在铅盒里，一并带进长河市。
光辉教会在行动前制定了好几套方案，没想到最后的仪式场内部居然是一块“貌似没有异常”的异常区域。
过了一会儿，观测员轻声问：“弥洛主教她承受着那么高的辐射能，不要紧吧？”
“肯定要紧，不过以主教的级别，死后也会贡献【存在】，成为和C大人他们差不多的存在吧。”
两人同时沉默，键盘的敲击声此起彼伏。
……
“再见。”
“学姐再见～”陈晓嫒站在楼梯上挥挥手，目送零走上台阶。
她回过头和林琅相视一笑：没想到是同班同学～嘿嘿，都是高一新生，纪律委员的说法果然是假的。
轰隆！
陈晓嫒刚推开门就被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颤：一个女生正拎着另一个女生的领子往黑板上摔！
“喂！”林琅第一时间冲进去，一手一个扯开她们：“不要打架，你们有话好好说！”
杜知烛跳着脚抢先开口：“才不是我要打架的！这个人是小三的女儿、她还会诅咒别人！我的手都是因为她摔伤的啊！”
小三的女儿？真敢说。
郑璐想笑又很累，完全笑不出来。她懒得反驳，家里信那种宗教还真不如被人当成小三呢，随便了。
她有气无力地推开林琅，垂着手往座位走：“不管那家伙说什么，你们最好都别信……”
啧，我怎么会让你逃跑！
杜知烛假装捂着肚子，另一只手从腰带里摸出一只玻璃瓶。
哼哼哼，众所周知～这个世界所有的异常只能在夜晚生效。
我只要把这瓶异常毒液泼到她身上，再咬死了是白开水就行！等她晚上死在家里，家长才不会帮死人说话呢。
杜知烛本来不想那么激进，可是在看清教室的学生后，她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所有人，所有的学生都给她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
她可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既然所有的同学都让她感到危险，说明他们以后都会站在贱人郑璐那边。
只好兵行险着赌一把了！
啪嗒、啪莎。
林琅正看着晓嫒想说些什么，其他学生的视线也集中在快要回到座位的郑璐身上。杜知烛踮起脚尖奔跑，灵巧地拨开瓶塞。
嘿嘿，给我去死——
杜知烛的笑容渐渐狰狞：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的决心在你之上！
咚、一股冲击力撞在杜知烛身上，让她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谁？！
杜知烛难以置信地转过脸，一位黑发少女死死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
玻璃瓶当啷一声摔在地上，几滴液体飞溅开来，全都撒在了杜知烛的腿上。
全、全完了。
杜知烛两眼一翻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