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卫轶听她这样明明白白的把话说出来反而很不好意思,他一手盖着云行的脸,把她推得离自己远远的。

    云行拍他的胳膊表示抗议,待他松了劲,才又拽着他的手腕靠过来。

    “我的天,”她说道:“什么意思,作风那么豪放,听我说句喜欢还会害羞吗?”

    她有时候还挺不讲理的,卫轶推她,她就坏心眼地抱住他的肩膀在他的耳朵边吹气,一直搞到人有点难过的磨腿才终于笑容甜美地放开对方。她其实有点困,于是心满意足、管杀不管埋地放了手,扯着被角翻过身,卫轶要踹她,她侧躺着,一手按住耳朵,说道:“好困,不要闹,天亮再叫我。”

    卫轶拉着被子要把她掀过来,云行顺着力道反回身又抱住他,笑道:“你不疼啊?”

    她的手很不老实地揉到他身后,本以为生灵治这点不破皮不流血的小伤轻而易举,没想到一下手就按到一个硬硬的肿块,然后就见到卫轶又在她怀里狠狠颤了下。

    “?”

    她瞬间松开手,有点难以置信,卫轶挨紧她,睫毛扫过她的皮肤,云行语塞,犹犹豫豫地评价道:“算了吧,我觉得有点变态。”

    原本已经只是隐隐剩了点疼,但方才那下简直又将卫轶痛了个激灵,他一时也有点紧张,还没想好要不要干脆继续这样展现自己的诚意,云行轻轻搂过他,拍拍他的背,他就这么犹豫了没到五分钟,就见云行打了个哈欠,竟然真的很快就安详睡着了。

    卫轶睁眼,轻踢她几次都未遂,后边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不必再想,他咬牙,挺想把她拽起来,偏偏不久前云行还在凶他,身上又真的好痛,于是还是没敢造次,撇撇嘴,委委屈屈地挨着她闭上眼睛。

    他昏迷的时间太久,原本也没那么多困意,眯了一会儿又醒过来,见外面的天露出蒙蒙的亮光,在床上左右翻滚了几下。

    身边云行呼吸细匀深长,他盯着天花板看,心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新仇旧恨还再加无聊,反正外头天色已经微亮,他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又给了云行一脚,把她结结实实踹到床下去。

    云行掉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终于睁开眼睛,很惊惶地抬头,卫轶道:“天亮了。”

    她看着外头熹微的晨光,眉头舒展——皱起——最后拧成一团,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回到床上去,向他指着外面的天震撼道:“大哥,你是属鸡的?百鸟之中非要发出第一声啼叫?”

    卫轶说:“我睡不着。”

    云行:……

    可是我睡得着,她心里崩溃两秒,卫轶一笑,有点无赖的样子,她叹气,不敢再拿刚刚才稳定出炉的小男友怎么样,忍气吞声地躺回来,准备抱着小被子哭到中午。

    卫轶确实精神很好,他眼睛亮晶晶的,有点耍赖道:“这段时间怎么了,你再跟我说一说呀。”

    云行偏过头去,卫轶就趴在她身上亲她的脸,似乎眯了这么一小会儿,强健的身体就已经自己把伤治好了,手有点不太老实地从胸口划到她小腹,被云行抓住,他失望道:“我都从没来过西城,也没见过谢家,只认识你了,你还不理我。”

    云行说青天大老爷,这晚上睡得太烂,睁眼竟然能看到卫轶给她喂绿茶喝。她强打起精神来,又把他的手拨开压在旁边,开始当个有求必应但正儿八经的好人,半阖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开始给他介绍。

    她循着记忆在卫轶手背上画小地图,谢家五座城,周围的环境,庄园中的布置大体对他说清,而后又介绍起几个最近认识的人,谢莹莹、谢敬玄,一直到昨天刚喂他喝过药的某某小孩都说了一遍。

    “鱼亚的爱人?”

    显然卫轶也大为震撼,他一直趴在她身上歪头枕着她的胸,动作挺暧昧——但也没那么暧昧,主要是压得胸口有点闷,呼吸略微不畅。她干脆翻过身面对面抱着他,这么啰啰啰说了一大堆,外面天就已经亮了,一堆鸟叽叽喳喳吵闹起来,平时听着悦耳,如今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好疲惫,仿佛被拉着熬了个通宵。

    “是哦,”卫轶思索,自言自语,“也对,她比你A多了。”

    云行打哈欠,拍他的手,对他拉踩的话充耳不闻:“不要动手动脚的,待会儿估计谢莹莹就来看你,克制一点,少爷,你也不想第一天就闹出丑闻让你家的顶梁柱失去工作吧。”

    “好恶心。”卫轶捂她嘴,被她突如其来的称呼激的起鸡皮疙瘩。

    云行生平最爱玩烂梗,被他的反应逗得嗤嗤笑起来,她闭眼道:“差点忘了告诉你,后……呃,明天,明天我就要出门打工养你了。”

    卫轶问:“什么?”

    云行说:“还能是什么呀,我跟你一路不就学会怎么杀人利索吗,我来给别人当雇佣兵……当刺客,潜入敌营杀人夺城。”

    卫轶:“那我和你一起。”

    云行伸出手指对他摆了摆:“我有其他的队友,你就在这里多休息几天。”

    “嘿,你应该会在这里过得很自在啦,我来时看过,这里城市不如你家繁荣,但也是个好地方,家主都是omega在做,风气也很不错,我见到好多omega,没有一个人穿罩纱的,而且连城门的守卫都认得家里的omega少爷。”

    她笑起来:“你可以去外面逛逛,我口袋里还剩一点点钱,待会儿给你啦,你醒的稍微晚了一点,不然我上次拿的金摆件也给你用,花起来肯定阔气。”

    “什么晚了,”卫轶问,“趁我没醒自己赶紧花掉了吗?”

    “好没良心的话,”云行噫了一声,“当礼物送给你的救命恩人了,原本还拜托他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你,还又给一直跟着他的小佣人们许诺,花了钱还欠债。”

    ……

    她从在中城拿到第一颗晶核开始回想起自己都拿过哪些好东西,想着想着突然睁大眼睛,猛地坐起来:“我的天,我的钱怎么都给你花了,你简直破我的财,天克我,麻烦精。”

    卫轶枕着手:“你那点钱在我家都不一定能见我一面,我身价很贵的,这算你赚了。”

    云行:“我身价也很贵啊。”

    “可是我后半辈子要和阳痿的alpha在一起,”卫轶说,“还是我比较可怜。”

    云行:“天杀的,你敢背着我在外面找阳痿alpha 。”

    两人又闹起来,云行捉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再多揩点油,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云行这几天过得很规律,看看外面的天色就知道来的是谢莹莹和她的早餐。

    她从卫轶床上起来:“你的药和医生到啦。”

    卫轶也坐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原本预备要谢谢对方,却没想到云行将门打开差点就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领头的谢莹莹没进屋,先被里头信息素交缠的味道顶了一下,他扭过脖子后退了一下看云行,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大变态。

    云行:“……人已经醒了。”

    谢莹莹揉了揉鼻子不想进去。

    云行拍脑门,回去把卫轶给推出来,让他自己和医生说话,她自己则回屋去把几扇窗户都呼哧呼哧打开。

    这也不浓啊,她啧一声,外头谢莹莹和卫轶已经聊起来,应该是交流病情,她想了想又牙酸地将两个床铺都整理了一遍。

    omega好敏感,她心想着,转念又觉得也对,她还是个柔弱小女孩的时候估计也誓死不会踏入这种房间。

    谢莹莹几乎绕他转了一圈,见卫轶一切正常,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他有点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话问出口。卫轶比他稍高一点,垂着手,站在他面前很大方地任他打量。

    于是谢莹莹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呀?”

    “昨天晚上。”

    卫轶回答他,向屋内瞥了一眼,见云行已经收拾好,此刻正背着他们靠墙坐在床沿上,便对谢莹莹露出个笑来:“好多人,要不还是进屋吧。 ”

    谢莹莹那几个漂亮的小佣人也都好奇地看他,一群人跟着卫轶和不情不愿的谢莹莹被领进屋子里,云行撑着头,卫轶则又像先前一样坐到他的床上去。

    “我可以为你检查一下吗?”谢莹莹问。

    卫轶闭起眼睛,身体前倾,任由他将手掌贴到自己额头上,一股谨慎小心的力量像小触须似的钻进他身体里,额头到脖颈,胸口到小腹,谢莹莹拿开手掌,心里万分惊奇。

    和几天前完全无法探测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体内的经络梳理下去已经与正常人无二,简直像是几天时间便重塑了一副崭新的身体出现在他面前。

    他更崇拜谢敬玄了,一番谨慎细致的探测下来,他基本判断卫轶已经完全无碍,不过这次这些药很神秘,姐姐没发话,今天的药也已经熬好,小佣人已经熟练地将碗放到小几上晾凉。他挠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那个……药还是再吃一天吧。”

    卫轶表情一僵。

    云行也立刻扭过头,问道:“怎么了?”

    谢莹莹说:“应该是没关系了,可以叫姐姐再来看,但我不确定,她今天有点忙……”

    卫轶对旁边那碗药没什么印象,但味道闻起来不太好,他是生灵,却很遗憾不通药理,只能从自己的角度向他求证道:“但我身体很好,我觉得……我是说我应该不用再吃药?”

    ——以失败告终,云行与他站在不同战线上。

    那个有金色头发的omega带着满眼快要冒出来的好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云行立刻端着小碗给他,他尝了一口,再一张嘴还以为自己要叫出一声“哞”,脸上五官布朗运动了一会儿,把碗往云行怀里塞。

    “我不要了,”他说,“不要了,我现在就去找谢敬玄。”

    第72章

    找谢敬玄是当然要去找的, 但是得喝过药再去。

    云行自己尝过,当然知道这口药味道多讨厌,虽然不至于说非常难喝,但是尝起来确实恶心。

    卫轶几乎被她逼到墙角上,他万分抗拒道:“我真的好了。”

    云行诚恳:“说实话, 不是很相信你。”

    “你不信生灵身体好!我是A级!”卫轶和她瞪眼嚷嚷,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你竟然不信我!”

    云行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小孩子才闹着不想喝药,而且咱俩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医生,你不要想绕我。”

    很难说她不是包藏着一点打击报复的坏心眼,卫轶一早扰她清梦,她现在就几乎是以一种生平难见的强势态度给卫轶灌药,卫轶喝的难受,喝完后整个人趴在床沿上向下干呕,刚升起来的爱情差点跟着愧疚之情一起消失,云行乐呵呵地拍他的背,一边拍一边往嘴巴里塞她自己热气腾腾的刚出炉的早餐。

    卫轶拍开她的手,好想去锁她的喉让她陪自己一起吐,深呼吸,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平复好心情和肠胃,他翻身道:“你压着我就会强迫我做这个,你才好幼稚。”

    云行假装没听懂。

    谢敬玄上次见她的地方离这里要穿过一段挺长的路,她没有再去找谢莹莹帮忙,自己循着记忆带卫轶向那边走,她方向感很好,毕竟是能自己找回北城边界区的人,记路的本事不错,十分顺利地找到上次的地方。

    可以看出这是一间专用于会客的房间,外头装饰得好,门都比旁的大一圈。谢敬玄不喜欢有人跟着她,向来独来独往,于是这会儿门外也没人侍候或是把守,云行不确定她在不在,抱着五分猜测三分赌敲门。

    门内静悄悄的,云行又敲了几下,还以为这次来的不巧,正要再带卫轶回去,却听见里头传来谢敬玄温润的声音,说道:“请进来。”

    云行惊喜,谢莹莹说她今天忙,果然在这里能找到她。她推门进来,正见到谢莹莹神态放松地捧着一本书站在墙边,身边半跪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似乎是alpha 。

    见她带着卫轶进来,谢敬玄似乎也没有多少惊讶,她随手将手里的册子交给一旁的男人,对卫轶笑道:“你醒了。”

    卫轶很隐晦地扫了一下地上的人,那人对谢敬玄目不转睛,似乎没看到他们进来似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谢敬玄身上。

    谢敬玄对他态度随意,倒是对云行二人还有个好脸色,介绍道:“这是奥利弗,我要他明天与你一同去来桦,他是B级的金灵,也在那边居住过一段时间,把那些人解决掉之后你就不需要担心别的事情,一切由他接手便好。”

    云行点头,和那未来的同事老哥敷衍地打声招呼,然后将卫轶推到她面前。奥利弗被挡了部分视线,这才勉为其难地将注意力分给他们两个人一些,云行问道:“他昨天晚上醒了,还要再给他检查一下吗?”

    “嗯?”谢敬玄发出个愉快的单音,“不用啊,你也太小心了,生灵的身体可能比你们这些alpha都强壮,还害怕会有什么隐疾吗?”

    卫轶微笑:“多谢你,所以我也不用再吃药。”

    谢敬玄:“当然。”

    似乎是不满谢敬玄的注意被分走,奥利弗将在他眼前的卫轶推开,他捧着那本册子——那似乎不是什么书籍,而是本手写的书册,云行心虚目移,便装作很感兴趣似的向他手里多看了两眼,发现上头都是些数字,像个账本。

    奥利弗说:“敬玄,来桦区的事……”

    “嘘,”谢敬玄微俯下身,用一贯温柔的语气对他说道:“我在与客人说话。”

    她语气柔和,话语却不客气,奥利弗脸上却毫无恼怒之色,只更谦卑地弯下腰去,轻轻亲吻她的脚面。

    ……这一切发生的略有点自然,云行眼睁睁看他亲上去,脑子里“啊?”了一下,终于也没眼盯着他手里拿的东西看了。她双目无神地反方向扭头,见卫轶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反倒谢敬玄神色平静从容,任由他这样做,好像一切都合该如此似的。

    云行替所有人尴尬了一下:“这是……?”

    谢敬玄:“这是奥利弗。”

    我不是问这个,云行咬了下舌头,卫轶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于是她终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在你家工作还有这个流程吗?”

    “嗯?什么,”谢敬玄挪开脚,“没有,你们是我的客人。”

    她笑意盈盈地与二人对视,见云行目光游移,于是她便好像突然想起来别的事一样,轻轻一拍手掌,很贴心道:“既然卫先生醒了,不如在为二位安排别的去处吧。”

    “现在的地方确实是专门为病号们准备的,二位再住在那里有些不合适。”她温婉笑笑,“我稍后会安排人去通知你们的,现在还有些别的事情,二位可以在家中先逛一逛。”

    卫轶一把拉过云行的手向外走,他全程几乎没说话,只在出门时又说了声“打扰”。

    云行陪他走,被他“啧”了一声,她挠脸颊,后退半步,但弯下腰把脑袋凑到他旁边:“我错了嘛,你生气呀?那下一碗药大不了你灌给我喝掉。”

    卫轶:“你不觉得……”

    云行不太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她挤按睛明穴,心说鱼亚出去逛逛也好,虚弱道:“哈哈,西城omega地位很高吧……”

    卫轶皱眉:“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云行顿住:“哪个?”

    卫轶:“奥利弗,你出去应该小心一些。”

    云行点头,见他关心自己觉得挺开心,手臂使力,将他拉的离自己近了点,十分矫揉造作道:“我当然会小心,毕竟这里还有你等我。”

    卫轶翻白眼。

    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很快就有侍者找到他们,引他们去了为他们准备的新房间。很贴心,两间房,无人打扰。

    云行很无赖地跟着卫轶,卫轶神色怏怏,随她跟着挤进来,然后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见她好像被分配了个新住宅似的,在他房间里没出息地乱晃。

    这里的安排确实比那个双床房舒服得多,也确实很像个家,云行甚至在橱柜里找到一些书册和饮料。

    她把饮料递给卫轶,卫轶接过来放到旁边,云行眨眼,问他怎么了,他撇嘴不答话,反问道:“你大概要去多久呢?”

    云行:“我不知道。”

    卫轶拉过她的领子。

    “说多了没意思,云行,你不能总让omega求欢,然后自己装的好像正人君子一样。”倒也没像在中城第一次见面那样对她怒目而视,他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凶巴巴的。云行反思了一下,除去昨晚上的事,不太懂自己哪里惹到他了,虚心诚恳求教。

    卫轶丢开她:“跟进来干什么。”

    云行:“想和你在一起。”

    卫轶拽她的头发:“在一起用饮料贴我的脸吗?”

    云行:“呃啊!我错了!”

    但不知道具体错在哪儿,云行想, omega到底有没有生理期,我的天,怎么回事,激素吗,怎么喜怒无常。

    卫轶见她还是满脸清澈愚蠢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泄气,他颈环没了,脖子一直完完整整露在外面,被竖起来的衣领挡着。他身体前倾,抓住云行的手放在颈侧:“你要出门,不应该给我留下一个标记吗?”

    云行立刻领会,从善如流把嘴巴凑过去,又被卫轶按着脑袋推开。

    卫轶身后好像冒出扭曲的死亡线条,捏着云行的脸一字一顿道:“永、久、标、记。”

    云行又犹豫了,结结巴巴:“……现在吗?是我想的那种吗?”

    卫轶:“你想的哪种?你还会想?”

    云行:……

    嘴巴可以很放浪,但她行动真的很贞洁,再加上不知为何总有点包袱在身上,这种要考虑对方感受的事总想先学会再完美上手,天时地利人和还好,现在光天化日实在有点抗拒。

    见她又臊眉耷眼的,卫轶将她的手放下,自己重新整理好领口:“也对,我们匹配度有点低。”

    云行:“不是,与这个有什么关系?”

    卫轶:“那你觉得与什么有关系?”

    “我……”云行也憋闷:“我哪知道啊,我连男朋友都没谈过,这种全陌生状况紧张一下也正常吧!”

    卫轶:“难道我谈过吗,你总故意闹我,让我一个人很尴尬!”

    ……大多数时候没这个意思,真只想抱抱贴贴,绝无色心。

    云行心中反驳,但现在她是alpha,略理亏,不敢出声。

    卫轶坐着,半抬起眼看她:“我数三下。”

    他伸出一根手指,阴森道:“一。”

    没说数完的后果是什么,云行本能感觉不妙,她弯腰,将卫轶从沙发上捞起来,卫轶一点都不配合,闭上眼睛,没骨头一样把头靠着她的肩膀。

    窗开着,但下层的树枝伸上来,将窗帘“唰”地拉上。

    卫轶又数:“二。”

    云行意味不明地哀叫一下,然后抱着他,自己背朝下摔在床上,把脸放在他颈窝里蹭:“你等一下,你别数了。”

    她又抱着卫轶翻过身来,随意踢掉了脚上的鞋子,张嘴在他脸颊咬了咬,坐起来把卫轶的鞋也脱下来放到地上,这才肯带着他重新往床铺中间移动了一下。

    卫轶摸她的头,云行脑袋埋在他胸口上,随他的动作把脸仰起来,露出两只眼睛和半边红脸。

    “不舒服你要告诉我……”她小声道。

    卫轶说:“好。”

    窗帘很厚实,能遮住大部分的光,外面阳光普照,房间里倒是一片昏沉。

    窗关了,门锁了,云行循着记忆里小文章的指导,先探进两根手指,卫轶抱着她的肩膀轻哼,里头被搅得湿乎乎的,开始还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感觉里面放松下来,她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卫轶的后颈上,让他抬起头,然后吻住他的嘴巴。

    她慢慢又加一根进去,卫轶随着她的动作双腿收紧了一下,又被她用膝盖分开。

    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令人脸红的交缠的声音,她细细地按压:“是这里?”

    卫轶身体一颤,眼角发红,不太懂她的问题,迷离道:“唔……什么?”

    应该也差不多,她抽出手指,鼻尖轻轻蹭他的耳朵,透明的液体挂在手上,云行五指张开:“应该是,我手指都泡皱了。”

    她撑起身体,手指收回来,又将膝盖顶到他腿心,卫轶轻声叫,被她吻了唇角。

    他曲起腿,脸上盖着一层红晕:“……放进来。”

    “我可以咬你吗?”云行问道。

    卫轶闭上眼睛,侧过头,露出后颈来。

    牙齿轻轻刺进去,云行缓慢移动身体,不知道哪种刺激对omega更过分些,卫轶双腿缠住她的腰,勾起脚背发出些难过的声音。

    嘴巴里有淡淡的血味,但很香,云行也有些迷糊,不自觉磨了磨牙齿,卫轶声音立刻高了两度,她理智尚存,松开嘴巴舔了舔伤口:“这样还可以吗?会痛吗?”

    卫轶喉咙里发出小动物似的叫声,他推开云行的脸,脸上又被眼睛染湿了一片。

    云行:“我要慢一点吗?”

    卫轶嘴巴微动,好像呢喃了点什么,云行抱紧他,耳朵凑上去。

    卫轶说:“快一点。”

    他闭起眼睛胡乱蹭她:“重一点……唔!”

    云行吻住他的嘴唇,尽职尽责地标记他,两人在床上胡闹到要点起烛火才停下,卫轶眼睛有点睁不开,最后只知道抱着她亲吻,床单湿漉漉的,又被带着洗了澡才歇下,真正的夜幕降临,他睡得安稳,一夜好眠。

    第73章

    ——也不知道卫轶那边怎么样。

    云行随意抓起地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劝卫轶自己待在谢家休息,她扯着这人的头发,把他的脸抬起来展示给身边的奥利弗,问到: “你说的是他吗?”

    奥利弗神色复杂:“是。”

    “那我的工作是不是结束了?”云行松开手。

    来桦区原本是谢家的辖地,但前几年谢家人莫名遭了点灾,实力下降不少,这里被旁人所占据,若是一般区域还好,偏偏它的地理位置特殊,横亘在谢家几个辖区之间,好像一把尖刀直指向本家所在,明晃晃的威胁,所幸谢敬玄本人不像她的外表那么温婉无害,她要云行帮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守在这里的纳尔森家族打成糊糊。

    在云行的印象里,无论是守护领土或是夺取土地都需要大量的人马参与战争,就算两个村子争水都要叫上一大批人械斗,但这里似乎不同,家族间的拉锯并不影响平民的生活,家族不打扰他们,他们也不在乎统治者的轮替,与其说这些平民像温驯的羊群,不如说他们像是没有思想的植物,无论哪个家族的风来吹拂都牢牢长在原地。

    ——他们当然无所谓,因为无论哪个家族对平民的政策与税收都是一致的,对他们的生活影响不了半点。

    奥利弗拿出谢敬玄给他的册子,另一些随行的人迅速对庄园中的一地狼藉开始重整和清理,云行在奥利弗周围随便晃悠,鬼鬼祟祟地拿了些看起来比较值钱的东西,她问奥利弗:“你是说西城所有的税收都是一致的?”

    她问:“你们争夺的这么激烈,就没有人想过减少或者说改变一些安排,控制一下民心民意吗?”

    奥利弗抬头,他一路都表现得很正常,不如说只有在谢敬玄身边才会显得有点恶心。他收集起来桦区的账册,一笔一笔地对照添加,云行没当过审计,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她好奇,就听奥利弗问她:“为什么在意这些地方?”

    “啊?”云行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把手背到脑后,“不考虑才比较奇怪啊。”

    奥利弗说:“税收一直都是这样的,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变过,能力者杀一个普通人比杀一只鸡、一条狗都简单,这些人看上去是居民,但实际只是一堆无能的资源和一群无力的蝼蚁而已,您所谓的''民心''''民意''并无用处。”

    云行撑着下巴,敲敲自己的脸,想反驳,但觉得他说的也没错。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的世界不同,普通人大抵都只是带着没什么用的脑袋庸庸碌碌地活一辈子,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想说他们可能变成一股有用的力量还真是说不出口。

    于是云行转移话题,又虚心求教:“那你们后续还需要再做什么事情吗?全民讲话宣布此城易主什么的。”

    奥利弗说:“与这里的猎人协会说清就好。”

    “不需要我了?”

    “不需要。”奥利弗回应,“有您一起当然更好,但我看您心思不在这里。”

    云行打个响指:“家里有一个可爱的omega等我,我觉得应该给他带点礼物嘛。”

    奥利弗抬起眼睛看她,然后叹了口气:“请去吧。”

    云行“唰”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闲庭信步走出门去,保证道:“我很快就回来,天黑之前。”

    他们来得顺利,有了土灵的帮助,云行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坏事变得易如反掌,与其说是悄无声息地潜入,不如把他们这次的行动说成是一场大张旗鼓入室抢劫似的斩杀更为合适。

    外面的地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云行慢悠悠踏过,心想难怪鱼亚一个B级的纯木灵都差点当家主的赘媳,西城这个模式下能力者死亡率估计高得离谱,家家掐架都只摁着他们杀,比起北城,这里的B级猎人含金量可要高出不少。

    来桦区原本守着的就只有两个B级,她穿过大门出去,庄园里头俨然已经有一半变成小地狱,外面的街道却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是能力者太少吗?云行汇入人流,这里还有几家店铺开的红火,人们生活有序,她心想,好奇怪,是这里的能力者太少?城外都有抢劫的绿林好汉,城里怎么都过得这么好,如果她是能力者可绝对在这里□□。

    她付钱买了几个蛮有特色的小东西,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的壳做的,晃起来有海浪的声音,买完才想起来不对,她就是能力者啊,怎么和个好人似的付钱走了。

    异世界的小街蛮好逛,她去成衣店买了几身衣服,要给卫轶买时才想起来自己完全不知道他的尺码。她试图与店主交涉,问对方穿着不合适能不能拿回来换别的,被对方拒绝,拿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

    看来这里不流行这种售后服务,云行遗憾,只好按照印象勉强帮他选了几身,又询问店家道:“请问哪里有颈环卖?”

    店主给她指了个方向,她谢过,回到庄园时又扫荡了几个漂亮的小首饰,奥利弗见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甚至让人给她翻出来一个漂亮的贝壳袖扣——做成羽毛的形状,润泽又莹亮。

    “很衬你的omega。”他说。

    云行接过,感谢地拜拜,想起卫轶的叮嘱,略试探道:“你记得他呀?还以为你只看你们的家主呢。”

    “嗯?”奥利弗有点疑惑似的,“我吗?”

    他陷入一阵诡异地沉默,然后整张脸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面含狂热道:“是啊,她是敬玄,我发誓我会永远爱她。”

    云行:……你好像真的有问题。

    她干笑,说是是是,把袖扣收到自己口袋里。

    卫轶睡得很香,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醒过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他抱起被子将脸埋进去,云行信息素的味道还沾在上面,闻起来十分令人安心。

    脖子被咬的有点疼,他摸摸后颈,两个人的匹配度真的挺低,他的身体正在愈合,排斥她的信息素就好像排斥沾到伤口上的沙子,也不知道永久标记能在他身上留多久,有点苦恼——不过倒也还好,他心想,不至于一辈子被一个标记捆绑住,没了还能再咬。

    想起来又觉得脸有点红,床上残留的信息素让他觉得很舒服,翻滚了几下,才终于一如往常地穿好衣服走下床去。

    他开门,正要再去看看云行的房间怎么样,没想到正见到站在隔壁门口处的谢莹莹,他眨眼,对方显然也有点惊讶,卫轶手指向谢莹莹面前的门:“云行现在住那边。”

    “啊,”谢莹莹有点尴尬地对他问好,“我知道的。”

    “她出门了,你找她有事吗?”

    卫轶连领口都没遮,一手扶着门这样与他说话,谢莹莹其实本意就是要避着卫轶过来免得让人多想,没想到径直碰上这种场景,实在很想当场升天。

    “我想问问来桦区……”声音越说越小,他对旁人的信息素很敏感,卫轶那边散发出来的味道好色情,让他简直想要拔腿就跑。

    卫轶从门口出来:“你问我也一样。”

    他手里有云行房间的钥匙,打开门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谢莹莹笑容僵硬,心说问你怎么会一样,偏偏走了又显得理亏,便几乎同手同脚地跟进来。

    云行的屋里是一副全然没有过人类活动痕迹的样子,谢莹莹坐下,整理了一下心情,心说放轻松,我不理亏,还真问起来:“你知道姐姐以后想让谁驻留来桦区吗?”

    卫轶:……

    不知道。

    卫轶:“你为什么不去问你姐姐?”

    谢莹莹听地直咬嘴唇,抱怨道:“姐姐不告诉我,觉得我还是小孩呢。”

    卫轶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撑着脑袋打量他漂亮的金色头发,挑眉,心说觉得你小,真的假的,卫灵四十多,你可差点当了我小爸。

    他直接道:“我不知道,你问云行也不知道,她从来不关心这个。”

    奥利弗还在继续他的工作,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云行百无聊赖,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很快,”奥利弗熟练地安抚她,解释道:“放心,我只需要花些时间将这里整理一下。”

    “纳尔森家族还活着的那些人已经放回去了,他们到附近的区域不会超过两天时间,你的事迹他们也见到了,应该不会有胆子再派人回来,只是保险起见希望你留在我这边。”

    云行:“有点搞不懂你们这边的流程,竟然还一套一套的。”

    奥利弗:“向来如此。”

    云行:“所以我……?”

    奥利弗举起手指:“三天。”

    “三天后您可以带人回去,顺便通知敬玄,让她派些旁人——守卫或管家之类过来,这里清洗了一遍,正缺人手。”

    云行听他的说法觉得有点惊讶,她还以为奥利弗会恨不得回去狠狠展现他的变态,问道:“你不回去?”

    奥利弗说:“我要在这边驻守。”

    好吧。谢莹莹端着水杯,指甲轻轻挠着杯底,卫轶沉默地陪他喝茶,让他有点如坐针毡,过了会儿却又突然见到卫轶两手交叉,看向他郑重道:“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谢莹莹缩脖子:“不客气。”

    又没话说了。

    谢莹莹不讨厌卫轶,甚至有点在意他的情况,他脖子上有标记的痕迹,但看不出具体怎么样来。

    对方安安静静地倒水喝茶,什么别的动作也没有,于是他就觉得卫轶有点可怜,想把云行不想负责的事情告诉他,但论和这二人的关系他应该和云行更好一些,不应该拆她的台。

    他天人交战了下,最终试探:“你们是临时标记还是……?”

    卫轶低头,将衣领往上拉:“临时标记。”

    那还有的救,谢莹莹想,但果然不想负责。

    他们两人又坐着相视无言,卫轶忍得比他辛苦,感觉自己快要被憋死,索性问:“怎么了,你对她很感兴趣?”

    谢莹莹立刻否认。

    他摆手,最终还是下决心一样开始劝道:“要不你们还是分开吧……”

    卫轶坐正:“为什么?”

    “她人挺好的,”谢莹莹说,“但她不是一个特别好的alpha。”

    第74章

    谢莹莹说:“她粗心大意, 总是捏头捏脸拿你玩儿,不好好照顾你。”

    云行带回来的东西在他面前摆了一排,能把他从头打扮到脚,除了穿的用的还有些味道不错的小零食,也不知道她怎么把这堆东西带回来的,卫轶从里头挑挑拣拣吃了一些,见她还是摆着一张很期待的脸在他旁边,只好夸她品味不错,衣服和零食买的都好。

    云行受用, 双手放在耳朵之后, 意思是夸的好听,继续。

    确实不错,但也略有点问题,他指了指旁边那一大堆颈环:“有必要买这么多吗?”

    云行:“你可以换着戴嘛。”

    “好浪费……”他从里面挑出几条款式基本一致的带子,“这几个有什么区别吗?”

    云行从他手里接过,挨个认真摸索翻看了一下,竟然还真开始一一给他介绍:“这个宽一点,这个材质很软,这个后面有加长,最后这个中间有小铃铛,喏,可以掰开装东西。”

    卫轶:“……能装什么?”

    云行:“不知道, 可能是我的爱意吧。”

    “好少的爱意。”他把这堆东西推到云行面前去,他确实缺一条颈环,主人家没有给他准备这个,也不知是有意避嫌还是这点小东西被无心忘记,他这几天基本没出门,云行记得带回来倒是很好,就是带的实在太多,堆在那里,他自己看着都有点不好意思。

    他说:“你帮我选一个。”

    云行把那条很软的带子递给他,卫轶抬头,示意她帮自己系好。

    他看着云行凑过来,视野里剩下个毛茸茸的发顶,谢莹莹劝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你有见过她打架吧,她很凶啊,还没有耐心,感觉脾气很烂。”

    颈环后面有两个小扣子,不太好扣,云行总对自己的力气没有概念,稍用力扯了扯,立刻听到卫轶闷哼一声,然后就被他轻轻拽了下头发。

    她故意倒吸凉气,比卫轶哼的声音还大,刚系好扣子就被卫轶顺手捏住脸,他拉着那坨脸颊肉,整张脸被拉到他面前。

    云行:“错了,我错了。”

    卫轶放手。

    谢莹莹眼里的忧心一点不少,他们面对面坐着,见卫轶对他说的并不在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可是她不打算对你负责。”

    卫轶疑惑,问他:“你怎么知道?”

    谢莹莹:“我们当时还在路上,我问她,她说不想娶你。”

    卫轶终于沉默了,谢莹莹突然把这么郑重的事摆上来,让他一时也有点不适应,犹豫道:“我其实也不太在意这个,嗯……我家那边,反正我对所谓婚嫁没太大期望。”

    谢莹莹惊讶:“你也不想嫁给她吗?”

    “也不是,”卫轶说,“我还没想过这个。”

    谢莹莹担忧:“可是omega要早早嫁人。”

    这人有点怪,他好像对婚姻有点莫名离奇的期待,卫轶想起来依旧觉得不是很能理解。云行要起身,他便用手指勾住对方的领口又将她拉回来,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微一探身,两人嘴唇轻贴。

    松开手,云行还保持这个动作愣在原地,脸开始肉眼可见地变红。

    哎?不会吧?

    她总这样贴上来,没想到被亲一下居然能变得这么可爱。

    “嗤……”卫轶推她的脑袋,被她这番脸色变化逗得低头笑,他这一笑让云行感觉很丢面子,勃然小怒了一下,压着卫轶的肩膀将他按地陷在沙发里。

    “哈哈哈哈哈……哎啊别弄我!”卫轶推她没推开,被她轻轻咬了脸,一只手按着他,另一只手挠他的腰侧,卫轶痒得难受,奋起反击,两个人一起翻到地下去。

    两个人就这么擦了会儿地,卫轶终于投降,被云行押着玩了会儿换装小游戏——可惜云行此人太没意思,说换衣服就只换衣服,卫轶把她带回来的一大堆都配了一遍,不觉得哪里好玩,只感觉穿这穿那身心俱疲。

    谢莹莹还在谢敬玄的房间里陪她做事,他稍微有点担心两个朋友的情感问题,有些心不在焉,谢敬玄不管他,见他走神左脚踩右脚把茶水撒了一地也不在意,只让他去找人过来清理。

    谢莹莹喏喏,半蹲着,手里抱着一副漂亮的杯碟,突然叹道:“姐姐, omega可以不嫁人吗?”

    谢敬玄头也不抬:“不可以。”

    “哦,”谢莹莹站起来,低着头换了个话题,“姐姐,来桦区就交给奥利弗了吗,不是应该让家里的人接手吗,为什么要交给他呀?”

    谢敬玄靠在椅子上,声音平静,答得简短:“他有能力,而且很可信。”

    谢莹莹又“哦”一声,想问的话没完没了,继续拐弯抹角地探道:“那我们要收回先前的十个区域吗?还需要很多人对不对?”

    “莹莹,”谢敬玄向他微笑,“我会给你重新找一个好的伴侣,家里的事不用担心,累了可以去外面走走,或者去睡一觉。”

    谢莹莹不问了,听谢敬玄这么说好像被霜打了似的,散着一身失落的味道,拖拉着脚步出去找佣人过来。

    他打开门,没看到谢敬玄放下手中的笔。

    谢莹莹长得真像他们的父亲,她托起下巴看向他的背影,嘴角弯出一个好像练习了千百次一样的、完美的、温柔的微笑来,这几天她总莫名开始想以前的事,她想,接过他的时候他也不算很小,八岁,但忘得可真快,当时还哆哆嗦嗦,现在竟然不记得自己最初摸他脸时满手的血迹。

    为什么是个生灵呢,真麻烦,真叫人讨厌。

    鱼亚在就好了。

    谢莹莹将门关上,这门很厚重,敲击起来会发出“砰砰”的闷响。谢敬玄看他离开,摸摸自己的手,把食指与拇指圈成圈含在嘴巴里,一条腿盘到椅子上,深呼吸,吹了个响亮的马哨,终于不像是个养在温室里温婉的大家小姐了,更像一个在街边找个角落就蹲着的小流氓。

    她放肆地吹了好几声,然后很快又端坐好,果然不出几分钟便有几个眼熟的小佣人拿着清洁工具进来,谢莹莹跟着回来,谢敬玄又摆出温柔的微笑:“帮我叫云行过来。”

    好了。她想,好了,我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

    先知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在那个小老太太的描述里,先知智慧又慈悲,海洋一样博大,山岳一般沉稳,云行可不是先知的样子,她确实很厉害,但有点稀里糊涂,旁人说什么便听什么,在小事上问题很多,大方向上却又完全不动脑子,谢敬玄安排什么都欣然接受。

    给这人端一盘颜色鲜艳的毒蘑菇摆在眼前,估计她也得先咽一个下去,到第二个才会想起来问,问题内容是“哇塞这个蘑菇为什么不切十字花刀”。

    ——但她和卫轶来的很好,因为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云行并不为谢家人总来打扰她和男朋友的相处感到生气,福利好、老板美丽说话好听、又有点救命之恩,这让她很有一种二十四小时待命上班的自觉,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十分习惯。她心态平和地过去又心态平和地回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把卫轶托起来,问他要不要出去逛逛。

    卫轶可没有这么老实的上班人心态,他不满地捏她的嘴巴,鼻子凑到她面前闻她的味道,走路散了一些,没沾上别的杂味,他抱怨:“哪有这样的。”

    他说:“又有什么事找你,真讨厌,回来该给你一段时间的假期。”

    云行惊讶,又不是没见过他家的人,她不信,质疑道:“你家待遇有这么好?”

    卫轶沉默。

    云行好像刚和同学陷入热恋的高中生,和卫轶在一起就忍不住觉得开心,她不管卫轶这段诡异的沉默,把他举起来:“嘿嘿,朋友,我又要出差。”

    卫轶:“哪里?”

    云行说:“上澄。”

    卫轶对西城的了解不深——其实他连上次云行说的谢家的那几个区域都没记清,假装了解,又问起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多久啊?”

    云行:“这次稍微远一点诶,我自己估算一下的话,赶路三天,等两天,回来三天,你要等我八天。”

    “我真的不能陪你一起去吗?”卫轶被她提起来,脚尖离了地,轻轻踢她小腿让她把自己放下,“我又不会拖后腿,我还会帮你。”

    “不行诶。”云行遗憾回答道,“敬玄说有事情想要麻烦你做。”

    卫轶:“你叫的好亲密。”

    “不行诶。”云行撤回,重新输入,“谢敬玄说有事情想要麻烦你做。”

    “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

    卫轶皱眉,云行又笑:“老板很好呀,都提前告诉我,不突然把我外派。”

    卫轶心中叹气,早知道当初不要让她们去卫琼文那里,怀疑这个倒霉蛋是不是还在把当初全职保姆的要求往自己身上套。

    “我刚刚才醒过来,你只陪我这么一点时间。”云行不放开他,他就用手臂环住云行的脖子,“你怎么对别人这么好说话,你下次要拒绝她。”

    云行突然觉得他好贤惠。

    卫轶手一紧:“听到没,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

    云行投降,卫轶拍拍她,她会意,换了个姿势让卫轶坐到自己胳膊上去。

    他一手伸到颈后,松开颈环的扣子,叹气:“味道已经变淡了,你还要再离开那么长时间。”

    云行低头舔舔他的脖子,卫轶轻哼,猫似的拿脑袋蹭她的脸。

    “还有两天,”卫轶在云行耳边说:“要再给我至少两个标记,明白没有?”

    第75章

    “哒哒哒”

    谢敬玄走在一片不见尽头的荒野上,她举着烛火,穿着一条洁白的丝裙,路边的树木好像阴森鬼影,身后一片黑暗,她回头,顷刻却又见到庄园中灯火通明,如同打开一道无形的开关,嘈杂的声音瞬间响起来。

    好像有闪电在头顶划过,一个alpha站在她面前,她瞪大了眼睛,被他抓住手腕,对方力气很大,她挣扎却又无力挣脱,只能被迫跟着他的动作将手高高举过头顶,好久没见过这张脸,她嘴巴张合,听到庄园中有模糊不清的声音喊着什么。

    “一个不听话的omega。”

    “要将她抓回来。”

    “吊到塔顶。”

    面前的人有一头姜黄的头发,容貌俊美, 她声音有点颤, 张口叫道:“叔叔。”

    男人的脖子扭曲起来, 一道血痕从咽喉划到胸口,他脸上沾满了血, 暗色的液体从凌乱的头发上滴下,白骨变成铜色,血肉钻出蛆虫, 身体在她面前迅速腐烂,她从他身边挣开, 灯不见了,手里多了把匕首。

    身后的叫嚷声更大了,草地上泛起莹莹的亮光,她飞快地跑,好像身后有吃人的怪兽。她撞进森林里,晕头转向间听到一阵乐声,都是些便宜的、不着调的声音,四面八方都有,像个节庆日的集会一样热热闹闹。

    于是她抬头,看到鱼亚翘着脚躺在屋顶上,天空湛蓝、阳光明亮,她从烟囱里走上去,屋顶又没了人的踪迹,低头,鱼亚在下面喊她:“走啊,你在这里要被捉住了!”

    她们好像离得很远,谢敬玄手卷成喇叭状,拖长了腔:“——你妈妈不是做了午饭吗?”

    “我听乔姨说了,依宁那个厉害的老太太又在收小孩。”鱼亚从身后走过来,把一件麻布衣裳从头套到她身上,她高高兴兴地把她扔到书架里,“快走呀,你说不定也能觉醒什么能力呢。”

    她闭起眼睛又睁开,矮小的老太太拉住她,她年纪大了,身材有些发福,像一具胀大的浮尸似的,头顶是一块透明的天花板,她躺在地下下,老太太说:“辫子编好啦。”

    再张嘴却是父亲的声音:“生灵,真不错,来吧,和我回家。”

    她惊恐地摇头,老太太的脸慢慢融化,天旋地转,鱼亚头磕在地上,面朝下,血从她身上流到她的手心,她要叫喊,却发现嘴巴被牢牢地缝起来,那几条线缓慢蠕动,变成蜈蚣和蛇缓缓爬过面颊。

    “我不想回去。”

    她说,发现自己被放在一盏灯笼里,后面是熊熊的火。哥哥提着灯笼晃起来,她惊叫,鱼亚抱住她的肩轻轻拍打。

    “没事,没事。”

    许多人聚在她身边,话语嗡嗡乱响,她脸上一片潮湿,黏糊糊、湿哒哒,手里有一柄纺锤,铜做的,插在父亲的眼睛上。

    ……

    谢敬玄猛地坐起身。

    外面天已经大亮,阳光洒进来,她呼吸急促,一手按住额头,出了满身冷汗。

    手脚是冰凉的,光怪陆离的场景离她而去,眼神重新聚焦,她在她熟悉的卧室里,虫鸣与鸟啼透过窗户传进来。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深吸口气,从床上下来,脚踩在地面上,这才终于不再恍惚,双手交叉拍拍肩膀,心中重新踏实起来。

    快到易感期了吗,她换了一身衣服,简单把漂亮的丝带系在脖颈上。

    镜子里的她面色不佳,她将头发别到耳后,沾了些粉扑到脸上去,又拿红胭细细点过嘴唇,抿嘴,这才终于又与往日一般无二,甚至看起来还更加容光焕发。

    谢莹莹在吃早饭,他总喜欢凑到谢敬玄的跟前,见她出来,嘴里还塞着东西,含含糊糊地对她打招呼问好,样子不太像话。

    谢敬玄坐下,有人为她端来点心和茶,她问道:“去上澄的那群人走了吗?”

    “走了,”佣人回答,“刚刚才出发。”

    谢莹莹嚼着嘴里的食物,竖着耳朵听她们讲话,他端起茶杯,又听谢敬玄吩咐身边的人道:“一会儿我要见见卫轶,就是这次来的那个omega 。”

    谢莹莹赶紧喝了一口,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下去,积极道:“我去找他!”

    也不是第一次接这样跑腿的工作,他不觉得这行为是自降身价,反倒总以为自己帮了挺大的忙。

    谢莹莹乐在其中,谢敬玄也依旧像以前一样允许了。

    他飞速吃完早饭,乐颠颠穿梭在走廊上,趁周围没人伸了个懒腰,今天外面天气正好,谢莹莹想,待会儿还可以约卫轶一起出门逛逛,然后顺便问问姐姐和他说了些什么。

    敲开门时卫轶还在慢悠悠地吃早饭,房间里很有一片狼藉的味道,谢莹莹站在门口摆了一脸愁苦样,但反正云行已经出门了,他还是进来,坐到卫轶对面的椅子上。

    “我姐姐想找你,”他说,“你先吃完饭,对了,待会儿要不要和我出去逛逛呀?”

    “嗯。”卫轶嘴也不张,将口中的食物细细嚼了,咽下去才同他说话,他问:“找我?什么事?”

    谢莹莹说:“我怎么知道,我也好奇呢,你出来也告诉我呗。”

    卫轶看他一眼,无所谓地又“嗯”一声,谢莹莹这下高兴了,坐在餐桌边安安静静地等他,卫轶随手从一边给他拿了点小零食,谢莹莹竟然认出来: “哎呀,来桦的?”

    卫轶:“嗯?你知道?”

    谢莹莹说:“当然知道,毕竟以前也是我家,我很熟的。”

    他挺不客气地又吃了些,这才等到卫轶悠哉悠哉把早餐吃完,他像个小侍者领着卫轶到谢敬玄那儿,又为他们关上门,向卫轶挤眉弄眼,投过去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谢敬玄觉得好笑,问卫轶:“你和莹莹关系不错?”

    卫轶点头:“是的,他邀请我待会儿同他一起出门逛逛。”

    “好吧。”房间里没有别人,谢敬玄亲自给他端了杯茶,“看样子你适应的不错。”

    卫轶也拉起社交面具:“承蒙关照,一切都很好。”

    “您找我,请问是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事吗?”他问。

    “啊,倒也没什么,”谢敬玄说,“只是想问一下卫灵——唔,其实也算是莹莹的事,再有就是希望确认你愿意长期住在我家。啊,不要这么看我,这很奇怪吗?毕竟你也是A级的生灵,我不能不询问你的意愿就擅自把你和那位alpha绑在一起呀,不是吗?”

    卫轶点头:“是的,我最近在这里住的很不错。”

    他答得礼貌,心里却翻白眼,心想不会吧,把他和云行分开只为了单独问他点这个?她最好有别的理由,不然这份体贴可有点烦人。

    “你是否愿意与我详细说说你家的事情呢?”她问,面上表情显得有点苦恼,“唔,当时的细节我还想好好听一听,这关系到莹莹的名声,你知道,我们西城还是有些愚昧的思想的,克A的omega不太好嫁。”

    “你没有问问云行吗?”

    “呀。”谢敬玄态度亲切又温和,好像是他的姐姐似的,又有点两人同为omega的亲近感,她说,“毕竟是你家的事,我不能只问一个alpha把,我觉得你要可信得多呢。”

    谢敬玄说:“麻烦你啦,你会帮我的,对吗?”

    她手上泛起隐隐的雾气,旁人或许难以看清,但天赋所致,卫轶偏偏对这些东西格外敏感,他眼睛扫过去,微笑,虚伪连击打出来:“您高抬我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omega ,怎么敢说比alpha更可信,您有什么想知道的询问云行就好。您也知道, omega在外一切都随自己的alpha 。”

    他甚至故意坐直了身体,让谢敬玄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迹。

    谢敬玄手上那层薄薄的黑雾随他的话渐渐消散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谢敬玄呼吸一乱,但又很快调整好。

    她垂眸,心说这可真奇怪,能杀父弑母的omega竟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她叹气,又道:“好吧,那么,如果你的alpha愿意,你会和她一起留在我家,对吧?”

    卫轶:“不一定呢。”

    谢敬玄:“……”

    谢敬玄:“那可真遗憾。”

    “是啊,”卫轶一手撑住下巴,苦恼起来,“您总让她出去,我们只有很少的时间能见面,说实话,我有些难以接受,万一她在外面爱上别人怎么办呢,哎,我想我也该考虑我的未来。”

    走出门,谢莹莹还在门口倚着墙等他,见他出来便快步到他身边,露出个讨好的笑脸,小狗似的,小声问:“我姐姐说什么了啊?”

    卫轶一手插在口袋里,也小声说:“你姐姐担心你还没嫁进卫家的门卫灵就死了,这样会传个克A的名头出来,问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

    他一点都没编,却没想到谢莹莹还真脸色一白。

    卫轶奇道:“你没对你姐姐说明白吗?”

    谢莹莹:“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啊!就只……大体说了一下。”

    “你说什么了?”

    “呃……”谢莹莹抬头,看卫轶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犹豫道:“我说你……呃,把我的未婚妻杀了。”

    哦,卫轶没对他的话发表什么意见,他想,谢敬玄知道这件事,那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想起那一小片诡异的黑雾,黑雾腾起时竟然隐约沟通起他体内的力量,那感觉很奇怪,不像束缚,却偏偏又让他觉得危机四伏。

    他问:“你姐姐的天赋能力是什么?”

    “嗯?”谢莹莹还在因为会传出不好的名声微微惶恐,闻言发出个疑惑的音,姐姐的能力不是秘密,他老实回答道:“是''誓言'',姐姐喜欢听人保证,因为这样她能辨别旁人的话哪些发自真心,哪些只是谎话。”

    “哦。”卫轶说,“走吧,出去逛逛。”

    太假了,卫轶想,这能力可完全不像。

    第76章

    谢家的城池颇具古色,只看这些建筑,似乎便能确定它是一个传承已久的世家。卫轶陪谢莹莹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晃,他特地回去换了身衣裳,颈环也戴了最宽的一个,衣服高高的领子几乎将整个脖子都掩盖起来,一副密不透风的打扮,竟然又成了街上最保守的一位omega 。

    谢莹莹确实对外面很熟悉,不像卫轶在自己家那样想出门还要偷偷摸摸和人打游击,他们直接从正门出来,完全不带旁人相伴,守门的侍卫也并不阻止,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对他们打招呼。

    云行说谢家一般,不如卫家,但这里城中的街道其实还算繁华。卫轶观察周围,这里有许多的药材铺子和医馆,甚至有些伤者竟然敢穿过街道直接往谢家那边去,卫轶对此有点惊讶,他问谢莹莹:“你家里也会接待伤患?”

    谢莹莹“嗯”了声:“我家有很多医师。”

    卫轶心里想要对比一下,又不太清楚自己家里的运转情况,但根据他的观察来说,他家似乎还真不做这个,他问:“这有什么好处吗?”

    谢莹莹回答:“普通的伤患就是家里人顺手治疗一下, 也算贴补家用,有这个名头传出去,偶尔就能碰到你们这种实力不错的客人——主要就是为了这个啦, 而且他们也一般都会因此选择留下。”

    他这么说着,为了提高可信度,甚至对卫轶挨个细数起来:“巴比特、雪莱、奥利弗、沈佳……还有你和云行,都是这么来的。”

    卫轶眨眼睛,听他这个名单反而更有疑虑,心说真的么,都是自愿留下?

    与他在外面走了走,谢莹莹的心情似乎都变好了不少,他今天穿得很素净,头发用发巾盖起来,并且随身带了很多零钱。

    他对这座城简直了如指掌,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想去的地方,走着走着便兴致勃勃,带着卫轶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小小的简陋的摊位面前停下,人不多,他让卫轶原地等着,过了会儿自己端了两个小碗出来。

    卫轶接过一个:“这是什么?”

    “尝一尝吧。”谢莹莹又递给他一个小木勺,说道:“真幸运,这里的阿姨不常来的,她做的东西很好吃,不是现在谢家的口味,是依宁那边的。”

    卫轶依旧搞不清楚西城的地名,他眼神死了一秒,心说依宁又是什么地方。

    谢莹莹自己吃了一口,碗里的食物甜丝丝冰凉凉,他见卫轶呆呆的,便口齿有点含混地继续介绍道:“你不知道,依宁区好远的,在水瑜区还要东面——唔,水瑜就是很久以前我家管辖过的一个区域,只不过现在不算我们的地盘了。”

    他说着,好像也不太遗憾家里丢掉了土地,脸上划起一个八卦的笑,压低声音说道:“水瑜是鱼亚的老家啦,姐姐和鱼亚是在那里认识的,你知道的吧,嘻嘻。”

    卫轶闭眼,觉得无聊,心想真是的,这种事我怎么知道,但其实还是偷偷竖起耳朵来。

    他嚼嚼嘴里的东西,味道确实还不错:“你对你家的事情好像都很了解,很厉害,我都不太了解我家,最多知道某些大区域的名字而已。”

    谢莹莹哼哼:“我是要帮姐姐排忧解难的……”

    他们坐在露天的摊位旁,谢莹莹说着突然把碗放下来,愁眉苦脸道:“但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结婚啊……”

    由于刚刚才被提起过,卫轶嚼着嘴巴里的东西,还在考虑谢敬玄的事情。

    鱼亚让他们来,她与谢敬玄关系起码有些不清不白,他相信鱼亚,但不太相信谢敬玄,谢敬玄方才的力量很怪,用途不明,但绝对不是好事,如果是以那样问答的形式使用,云行那个傻子估计已经中招了一百次——但仔细想来,偏偏身上又没有异常。

    应该好好给她检查一下。

    他也跟着放下手中的小碗,碗里的甜品只动了一半,他问谢莹莹:“排忧解难与结婚有什么关系?”

    “倒是也没什么关系……”谢莹莹咬着勺子,“但是,结婚,姐姐就不能再说我是小孩了。”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但感觉挺没用,卫轶不太喜欢梳理别人的思路,遇到思维打结的地方就直接问出来:“你是很想嫁给卫灵吗?”

    谢莹莹脸红。

    卫轶惊诧,感觉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臭脸,他扶额:“你有多大?”

    谢莹莹:“十七。”

    卫轶:“卫灵四十岁,有十一个孩子,七个比你大,明白吗?即使你在那里一切平安,你也只能不停地怀孕生子,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孩管束年纪比你大的刺头孩子。再者山高路远,两家传递个消息都要走差不多一个月,你有什么好给你姐姐排忧解难的?别每个月找她哭都算你很可以了。 ”

    谢莹莹捂住耳朵。

    卫轶头疼,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恨铁不成钢过:“你不是B级的生灵吗,天赋这么好,对家里的事情又了解,你等什么结婚呢。云行他们不是去上澄了吗,你跟着去就是了,你去,然后告诉你姐姐不用操心,以后你来管那里的事情,这样还不够替她分忧吗。”

    谢莹莹:“啊呀!我也想呀!可是姐姐不许嘛!”

    卫轶:“你管她许不许,刚好我有空,要不要我陪你?”

    他说着就要起身,结果谢莹莹又捂耳朵。

    卫轶快要被他郁闷死。

    这辈子就没见过能被一个“不允许”给拴的这么纠结的人,谢莹莹扁着嘴用勺子搅碗里的东西,看卫轶在他对面憋了又憋,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有点害怕。

    确实好可怕,他想,他和云行两个人要是结婚,不敢想以后要打多少架。

    他搅搅甜品,又往嘴巴里塞了一口:“你别生气……姐姐是担心我。”

    “你说你家有十一个孩子,唔,我家虽然没有那么多,但也有不少,以前有五个,可是现在只剩下我和姐姐了。”

    卫轶发出个疑问的声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莹莹摊手:“就是死了啊,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没什么人,三个哥哥都去世了,父亲那一辈的也基本上死的干净,家里现在青黄不接,实力大减,势力范围也收缩了一半,都要靠我姐姐这样心软柔弱的omega还有一些外人支撑,我再出事怎么办?”

    卫轶这下有点感兴趣了,他关心道:“怎么会这样呢,这是怎么回事?”

    谢莹莹:“呃,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被杀死了,西城这种情况也不是很少见,要不是这样,姐姐早就和鱼亚结婚了,怎么会来当什么家主……”

    ……啧。

    你姐姐自己也这么觉得吗。卫轶不动声色地后仰,心想她对我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可不太喜欢alpha 。

    他说:“那你陪着她不就好了,这么纠结干什么。”

    谢莹莹:“我想做事啊!我都这么大了,总在家里算什么!”

    他又趴到桌子上:“什么时候才能结婚啊……”

    好希望面前不是甜品是杯酒,卫轶想,这样就能装成喝醉把酒泼到他脸上让他清醒一下。

    他继续吃他的东西,甚至又站起来又买了两份端过来,一份放在谢莹莹面前,谢莹莹趴在胳膊上摆手:“不要,不可以吃太多甜食,会变胖。”

    卫轶挑眉,把给他的端回来,摆到自己面前。

    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咬着勺子,想象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怎么办,刚买的东西都快吃完了,终于给他出主意道:“你偷偷去走一趟。”

    谢莹莹抬头:“啊?”

    “你偷偷出去看看呗,有什么忙就帮一帮。”卫轶说道,“不让你姐姐知道不就行了。”

    “啊……啊?”谢莹莹听他说话,也有点搞不懂卫轶的思路,他问道: “很……很远啊,有危险怎么办?”

    卫轶手指弯曲,敲敲桌面:“才三天路程,你都是B级了,一般危险追着你砍都砍不死你。”

    谢莹莹有点被他震撼到,喃喃说:“我再想想……”

    卫轶耸肩,只把这事当成一个小小的插曲,他们又漫无目的地逛了几个地方,他一路都在尽力去了解谢敬玄的事,越听越觉得这人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谢莹莹的滤镜太厚,她在这个弟弟嘴里简直是个柔弱无助但可靠的小女孩,与他自己的直觉基本相反。

    他为谢莹莹种下“种子”,想要亲眼见见谢敬玄都是什么模样。

    在城中挑了些小东西带回家,卫轶关上门,脱掉外套躺到床上,谢莹莹的视角很没意思,这个姐姐确实很忙,忙得不太与他说话。夜深,他切断二人的联系,翻身闭上眼睛,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试探谢敬玄是不是对云行做了什么,第二天一早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门口的是谢莹莹,他背着一个小包裹,卫轶不明所以、眯眼、震撼。

    他对卫轶作揖:“帮帮我,我要出去一下下,帮帮我,求你了。”

    第77章

    卫轶送他出了门,守卫见到两个人出去,又隐约感觉有两个人回来,一切如常,似乎都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大家族里的omega往往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他们既不需要学习又不需要劳作,舒服点的安心玩乐,不幸地早早嫁人生子。谢莹莹处在这二者之间,他已经是一个很勤勉的人,时常去各处帮人干活,但只要让人知道他正与卫轶在一起,那也没人会多说什么——众所周知, omega们交个朋友,在一起漫无目的地消耗一天时间再正常不过。

    谢莹莹比他想的还要莽撞一些,卫轶记得他身边分明有不少猎人能听他指挥,然而他既拒绝了卫轶和他一起,那些人也一个都不带,看样子完全是打定主意想偷偷去再偷偷回来。

    可惜为谢莹莹掩盖行踪可比先前遮掩卫琼文的事要麻烦不少,他平时在家太活跃,一天无所谓,超过两天估计谢敬玄就要亲自杀过来,因此卫轶也不打算给他彻底瞒住,只希望能给他争取到一定的时间就好。

    他在谢莹莹身上留的“种子”依然生效, 回屋去跟了他大半天,发现他确实熟悉各项方位,似乎很急, 赶路飞快。

    云行上次回来同他说感觉西城各家水平一般,于是他没有再跟太久, 大体放下心来。谢莹莹这样的水准别说在周围几片区域,其实就算在北城也算不错,既然认路,那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他心平气和地去外头逛了逛又回到楼里,特地在有人来时让家中的佣人不要打扰他们,房门一关,一直到第二天也没再打开。

    他猜的不错,谢莹莹很难瞒,两天不出现,谢敬玄便果然叫人来请他。他整理了一下着装,别的不提,至少样子看上去十分礼貌。

    谢敬玄还在当初与二人相见的屋内,这次门开着,谢敬玄的书桌旁是两个小女佣,另一侧则侍立着一个银色头发的女人。

    卫轶能闻到谢敬玄身上有一点点信息素逸散出来,因此任她模样做的再官方,卫轶也一下就能知道她心情并不好。他从小就不是乖小孩,对这种长辈生气的场景简直万分熟悉,正想着待会儿该从第几句开始摊牌,却不想谢敬玄一个字都没说,直接递过来一封信函。

    她示意卫轶打开。

    信函背后用火漆印着一个卫轶不熟悉的家徽,和北城大多简约的风格不同,这个标志好像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子,信已经被拆开看过,卫轶重新打开它,入眼的第一句话便让他感到惊讶。

    说不上什么感觉,他有点茫然地看下去,没料想到这样的情况。

    “看到了?”谢敬玄从他手里接回信件,“西城并不像北城那样安宁。”

    那是纳尔森家族寄来的书信,说昨天一切平安的谢莹莹如今正在他们手里。

    卫轶垂下头,心中涌起惊疑和莫名惶恐,闭起眼睛试图连接那颗种子,谢莹莹的视角竟真有些跌跌撞撞。

    不应该,怎么会这样。

    “对不起。”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还是先承认道:“是我怂恿他走的。”

    谢莹莹挺乖,但也不是个笨蛋,他把自己包裹的严实,昨天一路走的快,却也知道掩人耳目——早知道该和他一起去,卫轶自己也有点恼火起来。

    “万幸还算安全。”谢敬玄随手将那封信丢到桌上,桌上很乱,她重重坐上她的椅子,一手撑起头,揉着太阳穴,“还有回转的余地,纳尔森愿意邀请我去与他们好好谈谈。”

    卫轶实在很少有这样理亏的时候,他问:“您打算怎么办呢?”

    “走吧。”谢敬玄挥手,那个银发的女人便伸出胳膊让她借力站起来,她扭回头看向卫轶,“请你陪我去一趟。”

    卫轶没有任何不答应的理由,点头应下来。

    谢家的人动作很快,不过几小时便准备好了一切需要的东西,他们坐在马车上,卫轶在谢敬玄的对面,马车颠簸起来,他们缓缓启程。

    “我们去哪儿?”卫轶问。

    谢敬玄轻声说:“先去上澄,然后去昌正——就是纳尔森家族这次的所在。”

    卫轶问:“上澄?”

    “我们这些人不够,”谢敬玄抬起眼睛,心情似乎已经平复下来,她的车不遮帘子,正午的光打在她头发上面,“去上澄请巴比特和你的alpha过来。”

    她说话的语气很正常,但卫轶觉得好像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撇嘴,奈何他自认有错在先,便假装听不出来。马车发出规律却轻盈的吱呀响声,他们行进的速度很快,卫轶偶尔闭上眼睛去与谢莹莹五感相连,谢莹莹似乎正被监管着转移到什么地方,周围很杂乱,但也有些标记物,他尽力从中判断谢莹莹的方位并记录下来。

    西城有这么危机四伏吗,他觉得焦急,手指不自觉绞起来。心头有种无力感,却忽然听谢莹莹在那边高叫起一个名字。

    “沈佳”?

    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什么人?

    大约走了半日的路程,他不停地将注意力自两边转换,感觉略有点头疼,正又要闭上眼睛,忽的一阵风吹过,一片树叶从窗外飞进来,砸到他左边脸颊上。

    他捏住那片叶子,正片发黄,从梗干到边缘已经有些干枯的褐色。

    天气还不见凉,他探头向外看,却发现周围的树木竟然确实已经有些枯萎的意思。

    这么快就到秋天了吗,他心想着,随手又将树叶丢出去。

    谢敬玄敲敲窗沿,似乎是见他被树叶糊了脸,贴心对外头吩咐道:“挂上帘子吧。”

    卫轶抬头:“不用。”

    “挂上吧。”

    于是卫轶又见到那个银发的女人走上来,她好像不是个佣人,做这些事的动作却很麻利,还为谢敬玄带了一条丝帕上来,那上面的花纹很独特,像是文字,卫轶没看清,就见她在做完一切后自然地向谢敬玄索了吻,然后自然地下车去。

    ……两边都很重要,但他突然有点没心思看谢莹莹那边了。

    谢敬玄随意地靠在车上,丝帕被她收到袖子里,手中捧着本书册,挡着脸。

    卫轶如坐针毡,问道:“那是你的情人吗?”

    谢敬玄眼睛还在书册上,又伸手翻了一页,“我没有结婚,所以没有情人。”

    总有种诡异的违和感绕在卫轶心头,谢敬玄这个人给他的感觉非常割裂。

    “那奥利弗呢?”

    “嗯?”谢敬玄终于将书本从面上移下来了,和气道:“以前说要一直爱我的人而已。”

    她说:“卫家的小先生,你面色不好看。”

    她回复了往日的样子,信息素收敛的很好,卫轶不太能判断她具体心情怎样,只是更加不自在起来。

    “小先生,你也要因为我的追求者太多而指责我?你在心中鄙夷我水性杨花、不安于室?”

    卫轶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见到谢敬玄手上又有黑雾升腾起来,敛目垂眉,果然听她嘴唇微微启合:“那就好,同为omega ,你是可以理解我的,对吧?”

    他们在谢家的地盘,但离他们的大本营已经有半日多的路程。

    没有太多守卫,那银发的女人最多是B级。

    她对外宣称能力是“誓言”,但没想让他发誓的意思,能力发动时都是她提出这样有诱导性的问题。

    “无法理解。”卫轶探身,抓住她的手腕,力量自他手中探入谢敬玄的经络,谢敬玄只觉手腕一麻,黑雾瞬间消弭无形。

    “哈……”她睁大了眼睛。

    “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卫轶问,“你的天赋能力是什么?”

    谢敬玄微笑,手腕发力,有青筋暴起:“请你放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说,“我能听到谢莹莹的声音,他喊沈佳,但他刚对我说过,这是你的人。”

    “被你治疗过的人许多自愿留在你家里,但你的下属对你的表现很奇怪。”他按着谢敬玄的手腕,与她角力,“你一再想要我赞同你的说法,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

    “你对云行做了什么?放开她,我不再过问你任何事。”

    “哈。”谢敬玄完美的面部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她这下真的笑起来,信息素与浓重的黑雾一起弥散,瘦小皮囊之下生灵的力量瞬间爆发。

    她抽出手腕,竟从书脊上抽出一柄薄刃来,抵上卫轶的喉咙,将他猛地撞向车壁,卫轶毫不在意那把刀,他掐住谢敬玄的脖子,将她掼到地上。

    卫轶问:“你都干了什么?”

    谢敬玄咧开嘴:“你就这么担心你的alpha ?真是个好o 。”

    卫轶手上用力,但又怕真的把她掐死,说话声从齿缝间流出来,威胁道:“少说这种废话。”

    “哎呀,这么急,”谢敬玄甚至还有心情嘲笑他,“那怎么办,我让她爱上我了,你想想,她是不是对我很亲密。”

    卫轶青筋乱跳,正要再给她补上一拳,就见谢敬玄泥鳅似的,又扭身从他手里挣出来。

    她捂着脖子,猛一拍马车的门:“把他拿下!”

    四周的植物扭曲起来,银发的女人破门而入,又有几个低级的猎人配合着放出攻击来。

    出口被涌起的树枝填满,卫轶干脆一脚踢上那银发女人的肩,与她缠斗起来。

    他很生气,眼睛里都要冒火,谢敬玄不善打斗,正捂着喉咙要退开,却不想稍一走神,手中的薄刃竟被他抽走。

    他与那个银发女人短刀相抵,对谢敬玄一指,恶狠狠道:“你等着。”

    第78章

    卫轶自从那天醒过来便没再这么剧烈的运动过,所幸收拾人的手法从小练就,一想要捡起来重操旧业,这套武打手法就立刻流回四肢百骸,丝毫不见生疏,自身又已经升上了A级,干起架来简直行云流水虎虎生风。

    谢敬玄确实不太能想到他武德如此充沛,本来以为一个她再加一个B级的猎人,拿捏他无论如何都已经足够——怀着这种心态将他带出来,却没想到雪莱一个照面就差点被他打出个好歹。

    在狭小的马车内腾挪辗转数下, alpha已经被他丢去了外头,她身上被卫轶切了几个不小的口子,血液汩汩流出来,倒在地上,应当还没有死。

    B级如此,随行的侍卫们更拿他没办法,许多人没等反应过来便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卫轶从谢敬玄身后压着她,手指按压到她颈侧的血管,用的力气很大,却又分心低头,动作不耐烦地翻看自己的衣服哪里被弄坏,哪里又沾上血污。她有点头晕,担心这个疯小子脑袋一热真把她掐死,于是老实趴伏在原地,不敢贸然行动。

    身上的伤口治愈起来轻而易举, 但衣服被弄坏了就有点不好补,腰侧、前胸、袖口上都多多少少被她们开了口, 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比如他属实不会做针线手艺,好不容易收到点礼物,结果使用寿命短成这样,看来看去他简直恨不得下去再给那人身上多开两刀。

    本来就不高兴,再开口时心情就更不好,他捏着谢敬玄的脖颈晃了晃:“还有别的情人没出来么,要是没有我们就来谈谈正事怎么样?”

    谢敬玄斜眼瞥他,轻声道:“能力?你知道又能怎样呢?”

    “确实不怎么样,”卫轶挑眉,面无表情贴近她,说出的话很坏:“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直接杀了你,但看在鱼亚的份上,我选麻烦点的方式——看在你老情人的面子上,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谢敬玄双手伸上来,要掰开他的手指。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像一副饱含爱和慈悲的天使画像,也不知道哪儿惹到她——当然也可能全都惹到了,她骤然黑了脸,面色阴沉沉的,卫轶见她绷紧了脸颊,嘴巴里传来轻微的磨牙声:“我家为你治疗,救你醒过来,为你和那个alpha提供栖身之所,到头来却还是看鱼亚的份上……?”

    卫轶皱眉,去压她的手,却不想她迅速换了目标,抓住卫轶另一只手,恶狠狠咬住,一直到口腔里都是血味也不放,卫轶痛嘶出声,掐着她脖子的手用力按下,这才勉强让她松了口。

    她将口中的血吐到卫轶身上,喉咙被按压,她觉得反胃,却又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卫轶更火大,把她提起来,她双脚离地,脸涨的通红,两只手分别抓住卫轶的小臂和手掌。

    她按得位置刁钻,力气又大,卫轶只觉得手腕一痛,下尺桡关节瞬间脱位,额头痛出些冷汗,谢敬玄挣脱出来,离弦箭矢一样将他扑倒在地上,反身压住他。

    “我实在高看了你,原本以为你与旁人不一样,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能理解我的志向。”都是A级,但光看体型便知道她力量比不过卫轶,她本身也清楚这一点,趁卫轶还没反应过来,一拳擂到他下巴上,“你让人失望极了,有这一身本事还要全心挂在一个alpha身上,偏偏以己度人,卫轶,我到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都比你要强。”

    她下手很重,卫轶方才就有点不高兴,这下更是被她打得冒火,他飞快将错位的关节装好,翻过身,一脚将她踹出去。

    “我本来就不需要你们救,”嘴角方才被咬破了,他低头,用手指抹去伤口上的血,“那是你给我们的恩情吗,我们为任何人工作都能换来这些,甚至还能免得被你设下什么圈套。”

    “挂在一个alpha身上……”卫轶扯过她的衣领将她抵在车壁上,“你管我呢,我们乐意,先处理好你自己那堆烂事怎么样?嗯?你生气什么?你不想听鱼亚么,因为她宁肯自己出走也绝不回来帮你?”

    “哈……”一而再再而三被他卡住喉咙,谢敬玄隐约猜得出他不过虚张声势,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她被掐得有些发颤,从脖颈到脸上红了一片,嘴上却笑道:“你懂什么,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清高,我说的难道有半分错处吗?”

    “我与你可一点都不一样,我能当谢家的家主,能庇护一方土地,她离开是因为我能给我喜欢的人自由,我是她的后盾。比起来你有什么,看起来可真是忠贞不渝,然而却只能当你alpha脚上的镣铐,真好笑,你以为她正在因为什么供我驱使,不就是没用的你把她绑在这里的吗?”

    卫轶双眼微微张大,拳头威胁性地摆在她面前,手上血管凸起,似乎想揍她。

    “你知道个屁!”他将大脑搜罗了一圈,竟没找到反驳的话,咬着嘴唇,牙根都气得有点发颤。

    手上略松了力,谢敬玄脚尖点在地上,见他词穷,继续说道:“没用的东西……”

    嘴角嘲讽的弧度越来越大,能力所致,她对旁人情绪的感知绝对一流,扒开卫轶的手,竟主动与他脸颊相贴:“你还想要她,那最好期待她永远听我的话,明白么?”

    卫轶卸了手上的力,不知是气着了还是平静下来,又不能真的杀了她,他心头突然觉得没意思。谢敬玄脸颊贴上来,手也搭上他的肩头,那只手冰凉,好像被蛇攀住,缓慢地、逐渐向他腺体划去。

    “或者,你为什么不来帮帮她呢?”她手腕一翻,黑雾从葱白的指尖上升腾起来,绕成一个华丽又精美的卷轴,卷轴是空白的,她摊开,“我的能力,瞧,让你们永远在一起怎么样?”

    他后退,一把捏过谢敬玄的脸,将她推地一个踉跄,又重新“砰”一声磕到墙上。

    没劲,有什么可激动的。

    他反身坐回去:“我不会杀你,神经病,放开你只是和你较劲觉得烦了,又不是被你两句话说的失了智。”

    谢敬玄垂着头,抬起眼睛来。

    卫轶摆手:“走吧,谢莹莹的事是假的就返程,如果是真遇到麻烦就继续。”

    “你骗她向你保证了,”卫轶说:“我知道了,无所谓,我会解决。”

    谢敬玄抬起头,姿态重新端庄起来,却没了那股温驯柔弱的气质。她用手背抹过脸颊上的血,脖子上的淤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下去。

    她还是很爱笑,这会儿手背还捂着半边的脸颊,又看着卫轶笑起来,笑得好像鼓点,她也坐下,声音和身体一颤一颤。

    卫轶只怀疑她精神有问题,离她远了点。

    谢敬玄终于停下,她扯出不久前雪莱上车为她递上的丝帕,上面果然是文字,她丢给卫轶:“我只让人透露出一点行踪而已,莹莹的事是真的,我们还要去看他。”

    卫轶瞄了一眼,又扔回去,他问:“他敬佩你,你何必这么做。”

    谢敬玄微笑:“少管闲事。”

    外面的人还躺倒在地,但此处有两个生灵,队伍受伤也根本不用休整,两眼一睁就能重新起航。

    谢敬玄坐在车上,伸出手,拍拍那个银发alpha的脸:“刚才的事忘掉,继续走吧。”

    alpha轻轻蹭她的掌心。

    接下来的路程一直相安无事,谢敬玄甚至没再与卫轶有任何交流,她书也不看了,直接翻身躺下,打了个呵欠便闭上眼睛休息。

    卫轶:……

    在车上坐几天其实很累,歹毒的女人选的车太窄,他躺下也要曲起身子,只能略微放松而已。

    他透过车窗,远远见到上澄区的城墙,车辆缓缓驶入,他们打着谢家的旗号,不见有人阻拦他们,卫轶便知道云行此行一切正常。

    行进到庄园之中,谢敬玄翻身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她衣服上沾了血,此时早就换上了新的一套,卫轶也差不多。车停稳,他随着谢敬玄下去,庄园中有人来迎接他们,见到自家的家主都觉得惊奇。

    卫轶左右看,没见到云行的影子。

    谢敬玄也发现这件事,她问与云行同来的巴比特:“云行呢?”

    巴比特恭敬道:“她出门去了,估计很快会回来。”

    谢敬玄点头,卫轶则不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干脆转过身去:“我去找她。”

    谢敬玄道:“好啊,去吧。”

    除了不久前在谢家的城池逛过两圈,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西城其他区域的风貌。云行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信息素,脚步随意地在城中行走,他被对方标记,茫茫人群中,两人就像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一样。

    日头正好,云行找了个地方,缩在旁人的摊子里喝茶,她动了动鼻子,觉得有点好闻的味道,到处闻了一圈又找不到。

    这叫什么,幻嗅?

    她托着下巴和旁边的人聊天,忽然眼角余光好像瞥见一个熟悉的漂亮影子。

    她扭头,看清楚人,脸上露出个惊喜的笑,叫道:“卫轶!”

    她立刻起身同那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朋友告别,卫轶从另一头走过来,穿过街道,见她从阳光下跑过来。

    “嘿嘿,”云行熊似的抱住他,下巴放在他肩上,“哎呀好惊喜,你来找我,你是不是想我了。”

    卫轶咋舌,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走了,回去。”把她往远处推了推,他让她在街上注意一点,和自己保持距离。

    “回去回去,”他说,“谢敬玄有事找你。”

    第79章

    谢敬玄竟果真在等他们。

    在场的人神色都有些许凝重, 云行从外面走进来,还以为是上课铃响了以后自己才从教室的前门溜进课堂,所有人都一致看向她, 把她看得略有点压力,差点动作倒放, 原路退回去。

    谢敬玄笑着对她打招呼:“你来了,正需要你的帮助。”

    于是云行动作停滞进退维谷,一会儿不见,这屋里的人见到家主都表现的像神经病一样,目光太灼热,她尴尬回道:“哈哈你说……”

    被卫轶杵了后腰。

    好吧,小男友也在旁边, 她心想, 好吧,收收这股子心虚的味儿, 不能表现的太怯场。

    她又站直了,所幸这里不是真的课堂,错过的知识点会给她单独补上,也不需要她发表点诸如“来晚了不好意思”之类的道歉言论,谢敬玄示意他们走近些,然后一如往常语气平淡地将谢莹莹的事告诉她。

    云行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感觉也不是什么大事,点头答应下来,不过还是疑惑道:“他在哪儿被劫持的?我没听错吧,活动范围这么大吗,没事还出城玩的?”

    谢敬玄看向卫轶,微笑。

    卫轶跟在云行身后半步,眼睛也不抬,借身位的遮挡又杵云行一下,这下被云行握住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这才作罢。

    这家人的效率真的很高,前脚刚到,也不说再稍作调整或休息,立刻又要整合队伍动身出发。云行有点不放心,照理说上澄还不稳定,她问谢敬玄这边不放人手是不是不太行,谢敬玄只回以一句高深莫测的“没关系”。

    不太像是救弟弟心切所以盲目说的,她挺有底气,也很镇定,既然老板都这么说,她便没什么话好指教了,端正起老实打工的态度。

    她被催促回来收拾东西,又顺手把后头沉默的卫轶也牵走。

    房间略有点乱,窗帘没开,被褥没有收拾,挺多东西胡乱堆在一边,一看又是她买来要带回去的。卫轶没有帮她整理房间的意思,去那堆东西旁边勾着手挑挑捡捡,问道:“有我的吗?”

    “没有。”云行回答。

    卫轶不看了,黑脸,把手里的东西随手丢到地上去,云行从背后贱索索靠过来要环住他的腰,胳膊刚搂上去就被卫轶按着往下压,云行眼疾手快,趁他不备一把攥住他的手,再松开他时,他手上就多了个漂亮的小东西。

    卫轶低头,右手中指上是一圈小小的银色戒指,手伸上来,五指开合几下,有点愣神。

    憋憋屈屈的无名火突然熄了,反抗的动作也停下,他看看云行又看看自己,有气无处撒,颇感到拔剑四顾心茫然。

    云行嘿嘿笑,和他一起总觉得脖子担不动脑袋,把下巴放到他肩上才又舒服了。

    卫轶的头发长得很快,估计是她不在家的时候找人修过,现在很整齐,有一根头发丝晃到她嘴边。她皱鼻子,张嘴,嚼嚼嚼,把卫轶扯得略痛,呲了下牙。

    见卫轶抬起手,她立刻把头发吐出来,率先发难,对他指指点点开始叹息:“你脾气也太大了。”

    “还以为你想我了,”云行蹭蹭他的脖颈,又轻轻舔了舔,动作越来越熟练地解他的颈环,把卫轶激的寒毛倒竖,一巴掌糊到她头上才作罢,云行又悲叹:“哎,千里迢迢过来竟然一直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跨区域捉奸的。”

    卫轶从她怀里挣出去:“你自己说的,谁让你说没有我的东西。”

    云行:“就为这个?不能吧。”

    云行:“哎呀,青天大少爷!”

    她把卫轶挟持到床上坐着,像个杂耍艺人似的从那堆玩意里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换着东西给他翻——不得不说没被超强制造业入侵的旅游纪念品都颇有特色,各个区域不同风格的小工艺品和小首饰云行买得乐此不疲,多数都买了两个。

    她给卫轶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乐器,造型有点像口琴,但相比起前世的入门乐器,这东西要更需要一点吹奏技巧,她昨天练习了大半天才终于把它吹响,就是可惜声音还是不对,有点像放屁。

    反正也是整理行装,她把其中一个揣自己兜里,另一个丢过去,工艺品展示完又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地提起几套衣服:“你刚才分明都拿在手里了。”

    她说:“都拿手里了也不好好看看,这腰围我能穿吗,少爷,冤枉。”

    卫轶又理亏了,于是装听不到,低头摩挲手上的戒指。

    云行那边长吁短叹吵吵嚷嚷,他低头观察,手上戒指是银的,正面有个断口,能根据不同指围调整大小,断口两侧做成花和花枝的样子,整体不太亮,有点发暗,估计材质一般,也就造型上独特一点,大概不值很多钱。

    听说戴戒指有讲究,十根手指好像都有不同,他记得不多,就记得哪个无名指是代表婚后,然后哪边中指意思是订婚和热恋。

    他怀疑云行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只是随意套了个手指逗他,但又觉得她有时候知道的挺多,说不准就是这个意思。

    他捏了捏两侧,让戒指牢牢卡在他的手指上,当初谢莹莹对他说的话又重新在脑内浮现出来,他委委屈屈地想两人的相处,觉得云行不像不想负责的样子,心里略感复杂。

    “怎么想起给我买戒指,”他问得很小声,甚至动作都有点忸怩了,左手在戒指那朵小花上面不停揉搓,“为什么给我戴这里啊……”

    “感觉很漂亮就买了,”云行搓下巴,觉得他挺喜欢,便体贴地说出更深层的考虑:“而且特别方便,打架也不怕丢,手里没刀了还能当指虎用,戴上这个攻击力+10 。”

    “为什么戴在中指,问得好!这个我以前真研究过,”云行双手一拍,“戴这儿贼招财。”

    卫轶撤回忸怩。

    意料之内,但没听到想听的答案,他心里又升起点不开心——当然话又说回来,他也没太想要听云行和他谈婚论嫁就是了。

    他不说话,云行还在那飞快地收拾东西,卫轶坐在她床上似乎压住了什么,云行找了一圈才想起,走到他面前托着他的腋下抱小孩一样将他抱起来,又放到别的位置去。

    卫轶眼睁睁看她把原本被他压在身下的一件小东西收到包裹里,很郁闷,觉得胸口闷气快顶出来。

    他想,什么意思,我很碍事吗?

    我不帮她,还在这里妨碍到她,一直都是这样吗?

    谢莹莹的话刚停下,谢敬玄的声音又钻进来,平心而论,不好听的话应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分明很不错,绝对不是娇弱无用的人,长相、家世都没有不好的,性格不至于惹人讨厌,不很虚伪、不很任性、不很娇纵, alpha和他在一起要修八辈子大运才对。

    条件都很客观,但为什么从头到尾只给云行带来麻烦。

    他想,谢家的人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毛病,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

    云行在他身边晃晃悠悠,于是他一把把人扯过来,问道:“我很麻烦么?”

    云行:……

    点了头好像会死。

    卫轶又问:“我是不是很碍事?”

    ——疯狂摇头。

    他咄咄逼人:“你不想和我结婚?”

    “呃,”云行偷偷看戒指,怀疑上边附了魔,分明刚才才哄好,怎么放置了一会儿怒气值又升上来了,她小心试探,“你想……?”

    卫轶:“我在问你!”

    为什么突然进入无理取闹模式,云行想不通,后退半步,卫轶自己吼完也闭了嘴,他放开云行,又开始和谢敬玄比较起来,谢敬玄估计不会突然对人发脾气。

    简直挫败。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小声吐出一句“抱歉”,向门外走,准备一个人冷静一下。

    云行看过八百部狗血剧加八百篇虐心小文章,心里莫名其妙,但还真不敢放他出去。

    “等等,”她一把抓住卫轶后衣领,很强制地把他拖回来,“等等,等等……没说不想,我只是还没准备。”

    “呃,那什么,你们这边要准备什么,要彩礼吗?多少合适?”她把人重新按回去,嘴里竟然秃噜出一套熟悉的屌丝发言,说完就后悔,好想把自己的嘴撕烂。

    卫轶不说话不抬头,咬着嘴唇憋气。

    云行这种情况是真不知道怎么哄才好,有点后悔自己当初没再看八百篇婚恋求助帖,只能采用很传统的亲亲抱抱揉揉安慰大法。

    她俯身弯腰,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环过他的脊背,左右去贴他的脸又亲他的嘴巴。没人安慰还好,尚且能处理自己的情绪,有人安慰就很恐怖,卫轶憋不动了,一松气,竟然真“呜”一声埋到她肩上去。

    云行就和他并排坐下,把整个人抬起来圈在怀里,哄小孩似的给他拍背顺气,脑子里开始从头到尾细细地捋。

    卫轶千里迢迢过来、情绪不稳脾气狂躁、看到戒指患得患失、还有点逼婚的意思。

    简直显而易见,她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不应该啊,这时间也太短了,这都能知道?不应该啊。

    她神游,想了想又转过弯,卫轶是生灵,还是omega ,我的苍天。

    卫轶趴在她肩上一抖一抖,她撩开卫轶垂下来的头发,亲他的额头,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终于鼓足勇气,声如蚊讷但底气不足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卫轶:“我没有!”

    他直起身,说完话打了个震天动地的嗝,然后眼睛微微睁大,脸色爆红,自己都觉得很丢人。

    云行本来就没沉浸到他的悲伤里,这下更是咬着腮帮子才没笑出来。她又搂住羞愤的想出去跳楼的卫轶,把他圈在怀里亲他的睫毛:“那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卫轶沉默,半晌也没抬头回答她的问题,云行等着他再给自己出一个世纪大难题,就听卫轶抬头反问她:“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

    他抽抽鼻子,眼睛瞥向一边:“为什么啊,我都在给你添麻烦……”

    第80章

    云行惊讶:“就这?”

    “什么叫就这?”卫轶不满,他自己很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又抽了抽鼻子,“这不重要吗?”

    云行心想这应该没重要到要千里迢迢跑过来质问我的程度,从床头翻出来一张丝帕捏到卫轶鼻子上,顺从道:“重要重要。”

    她说:“乖喔, 少爷先擤擤鼻涕。”

    卫轶眼睛有点红,翻白眼都翻不出以前那种不耐烦的气场。他把云行手打下来,自己拿住那块丝帕,低头很小声、很有包袱地擤鼻涕,口中话语不清:“……你快说。”

    显然他想听到一点绝美高贵的爱情表白, 又或者,云行觉得至少应该扯点高层面的好听话出来哄他, 奈何诚实是她的美德, 客观道:“你长得特别好看,性格我很喜欢, 味道也香。”

    卫轶动作都快停了。

    好的,这当然是他的优点,但他难以置信:“只因为这个?”

    “这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吧。”云行还是那副平常的样子,她“啧”了一大声,好像也有点苦恼应该怎么解释, “这不是择偶超级重要的三个方向吗,虽然一般而言最后一个方向应该换成''家庭情况''——但你家这个情况有点复杂,我不好单纯把它归类到''好''或者''不好'',姑且换成更关乎你自己的一条。”

    是的,理智上来想,她说的当然没错,如果要卫轶来总结,自己对云行的喜欢也只能归类到“相处很舒服、尊重、长相性格都很好”,然而他的这几项都有强大的现实材料做支撑。

    他心情复杂,甚至有些茫然和委屈,突然觉得有点不自量力。他什么都没有为云行做过,难道还要对方凭空变出些他没注意过的好事迹来证明吗。

    又或许就是因为自己也清楚这点,才希望云行能找点理由来反驳他。

    云行亲亲热热地抓着他的手揉着玩,捏着他的指节,捏一下列一条:“你多好看啊,长得高高的,身材好,脸简直完美,喏,你看不到,耳朵这里有一颗小痣,像个小耳洞一样,超可爱,说起来你是不是不能打耳洞?感觉还没注意就已经自己恢复好了……”

    “嘴巴也很可爱,牙齿很整齐,还有两颗小尖牙……哎呀我不就看看你的牙口摸一下嘛,你还生气,但是生气也可爱,生气顶多挠我两下,都不跟我搞冷暴力,完事了自己又找我和好。”

    “呃啊!你等等疼疼疼疼…… omega怎么可以咬alpha ,苍天,待会儿别人笑话我怎么办,”云行难以置信地摸了摸颈侧,那里印了个牙印,卫轶咬得真刀真枪,刚夸过的小尖牙给她咬破了一层油皮,她吸气,捏过卫轶的脸颊晃他,“不过你看这样也很好,有仇当场就要跟我报,不自己闷着,你看我跟你开玩笑乱弄你也可以,你不会因此幽幽落泪又不说为什么只让我自己去猜……”

    卫轶把她钳着自己脸的那只手掰下来,心态终于平和了点,靠在她身上还是不高兴道:“那我身上值得你喜欢的地方比你值得我喜欢的少。”

    他得出结论:“你喜欢我不如我喜欢你多。”

    云行扶额:“你听听你这像话吗。”

    卫轶用发顶蹭她。

    他说:“我感觉你对我很好很好……”

    云行:“那确实。”

    卫轶擂了她一拳。她总这样插科打诨,让他积累的情绪尚且没发出来就都憋死在嗓子眼里,她对他总是包容、温和又尊重,相处久了自己都觉得这理所当然,他说:“像你说的这种omega很多的,你只因为这些就愿意那样帮我吗?”

    他说着又去抠云行的衣襟:“甚至我们匹配度都很低,连永久标记都做不了……你碰到别人怎么办。”

    云行心说不能永久标记证明能离婚,我们现代人可不觉得这是缺点,这特质超级好。

    她一本正经地去嗅他头发:“怎么想这么多,真没怀孕啊?”

    卫轶又恼:“没有!”

    “你这种设想很无解啊,”她又扳着他的手指举例,“虽然我这么好的alpha很少见,但你要是哪天也碰上比我好的怎么办?”

    卫轶:“我还喜欢你。”

    “空口无凭啊小同志。”

    卫轶又转过来咬她:“我就是还喜欢你!我就是喜欢!!”

    云行喜提新伤,她“啧啧”按着真有点见血的伤口,卫轶还在旁边磨牙,她搂着人家,竟然感觉有点爽,怀疑自己在异世界是不是被调理成了抖m 。

    卫轶:“我知道了,你要是喜欢别人,我就把你的□□切掉。”

    云行:“?”

    卫轶:“我就把你的□□切掉。”

    云行脸埋在他身上,抱着他疯狂大笑。

    卫轶又有点脸红了,云行的笑声透过骨头传过来,闷闷的,带着他一起震动。他去摸云行的头发,好像也没怎么被开导,但或许是因为两人又黏糊在一起,心里郁闷的情绪好受点了,于是迷迷糊糊地决定放过这个问题。

    “走吧,”云行终于笑够了,把卫轶举起来转了两圈又放下来,拿起一边的包裹,“走吧,哎呦再擦擦脸,真没想到,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派。”

    她又到处翻,不知道从哪里又抽出来一块淡奶油色镶着蕾丝花边的手帕,给他细细擦脸,边擦边想看来两个世界差不多,哄男人都要用点哄孩子的办法,她说:“行了,待会儿让人看出来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你估计还得和谢敬玄坐一辆车,丢不丢人呐。”

    听她这么说,卫轶恍然惊醒,这才终于想起正事来,他竟然把重要的事放在一边,先上头嗷嗷问了这些没道理的情感问题,想想有些懊恼。

    他握住云行的手:“你先别动。”

    云行:“嗯?怎么了?”

    卫轶要牵她的手,她便老实不动,细瘦的生灵能量从卫轶按住的地方探进去,像水母伸出触须,渐渐蔓延到她整个身体,过程有点痒痒的,还有点麻。

    不太舒服,云行皱皱鼻子任由他去,她明显没受伤,卫轶却表现的这么郑重其事,她心想他会不会是分离焦虑,心里盘算要不下次带他一起出来。

    云行的脉络有点奇怪,卫轶曾经帮她治疗过很多次,也给她当过人肉蓝条,但还真没有细致检查过她的身体。

    很健康,澎湃的生命力从身体里传出来,她的身体好像格外适应生灵,能力纳入她的经络就好像变成了她的所有物一样,不用特意控制——甚至不用他更换检查的地点便自然流淌到四肢百骸。

    很怪,但又说不上来。

    唯一能明显说出的不对劲是能量逸散的太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食她的力量似的——打个比方,正常人像水缸,雨天存水,存满了留着,需要的时候倒出,云行有点像一段小溪流,有水,存不住,上游流下来,下游直接淌出去。

    竟然还会这样,卫轶问:“你有奇怪的感觉吗?”

    云行:“有,好像小触手在我身上乱缠,麻了。”

    和什么小触手合并在一起,卫轶就只以为她说的“麻”是那个她常用的形容词,纠正问题道:“不是问我碰你是什么感觉,你最近有觉得不舒服吗?”

    云行老实:“没。”

    力量空空还不自觉,卫轶撇嘴。

    他思索,谢敬玄能力邪门,车上那卷黑雾弥散的卷轴里写的应该是被掌控者的“保证”,但云行很强,寻常人不该能掌控住她,除非那股掌控她的力量也从她自身抽取,由她自己提供。

    好讨厌。

    他又想,该怎么剥离才好?

    云行眨眼,抽了抽手,没抽回来,见卫轶眉头慢慢拧成疙瘩,简直是老中医看出疑难杂症,她略不安,有些惴惴,问:“怎么了?”

    “没事,”卫轶松开她,“寄生虫。”

    云行:“?”

    短短三个字,云行接收到今天最大的震撼。

    “蛔虫?包虫?”她表情逐渐扭曲,心想天杀的我就知道野外的生水不能喝,把自己知道的种类挨个猜下去,“肝吸虫?肺吸虫?”

    我的天姥娘,异世界这种时候为何如此写实,她想,一般来说不是应该描述一下alpha的钢铁肠胃吗,我这边肠胃钢铁的点在于到现在没拉肚子?

    她没真得过寄生虫病,但确实听说过许多,终于滑跪道:“少爷救我……”

    卫轶看她,翻白眼:“什么这虫那虫,听不懂。”

    他说:“不过没关系,可以交给我。”

    云行恭敬作揖。

    虽然安慰了卫轶一圈又做了个身体检查,但云行动作快,平日里又没有公务需要交接安排,于是他们回到集合处时还算早,甚至尚有几人未到。谢敬玄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可能和巴比特在一起,他们都没来,剩一个银发蘑菇头的女alpha在这。

    她原本坐在车沿上闭目养神,见两人过来有点好奇地打量他们。卫轶这头大恶兽有个看起来脾气不错的alpha ,不过似乎听说过,对方实力很强。

    感情好像很不错, alpha身上蹭上不少他的味道,她默默观察,见到云行脖颈上有个新鲜的牙印,挑眉,卫轶好像哭过,或许是因此被训斥了,当然也可能是两人吵了架。

    云行感受到她的视线,友好地挥手向她打招呼,那人很沉默,好像不太爱说话,没开口,只是笑了一下,向她挥手致意,继续看她脖颈。

    看你文质彬彬的,这么大个人了,还偷看我大吻痕。

    云行撇嘴,反正周围没几个人,她干脆把衣领向下一拉:“好看吗,自家omega给咬的,你有吗?”

    雪莱:“。”

    卫轶在后边偷偷掐她,低声骂:“你找死,你有病吧!”

    恶狠狠骂出去,结果不知道又是哪戳到云行的笑点,她搂过卫轶捂住脸,笑得浑身发颤。

    谢敬玄几人回来时,云行才刚调整好状态,来时队伍怎样,回去依旧是怎样,两队合二为一,马车依旧只有中间那辆轻便的一台。

    “好了,”谢敬玄掀开车帘:“去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