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们一行人急忙赶路,再到昌正最少也要两天时间,卫轶一路留心起云行的情况,最终还是重新为她种了“种子”下去。
这次的种子并不格外关注她的身体动向, 功能更像是设想之中游走于血液的纳米机器人,监控她体内的能力举动。
这算卫轶天赋能力的范畴,这类微小的力量进入体内并不令云行感到不适,她只觉有点好奇,背地里悄声问过卫轶情况。卫轶对此说的不是很坦诚——据谢敬玄话语中所能提炼的消息来看,她能力应当不是潜移默化的类型,大概要有一个剧烈的触发过程,触发前危害性不大,毕竟她让卫轶期待云行“永远听她的话”。然而这个“听话”的范围应该是什么,要体现在行动还是在心理上就能触发?卫轶不确定,便干脆含糊其辞。
“并不是真的虫子,”他说, “你可以理解成一种异常状况,这种异常附着在你身体上,就像寄生虫吸收宿主的营养一样吸收你的能量,哦,搞不好最后会把你吸成一个人形玩偶。”
……这听着好危险,云行震撼:“什么东西,你们还有这种玄乎的病啊?”
“不好说是不是病, ”卫轶歪头思考,“你就想象成有个鬼魂一直趴在你身上吸收你的阳气。”
他自认打了个绝妙的比方,结果说完后竟然见云行揉揉鼻子按按腿, 原地摇头摆尾了一阵,动作似是心虚。
卫轶:“怎么?”
云行:“你从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她面无表情,揉揉鼻子按按腿,挠挠头发挠挠脸,好像突然觉得自己的领结打的不够美观,好好的领结被她拆开又系起来,什么事也没做,但手上看着实在很忙。卫轶不敢引她乱想,但还是暗搓搓意有所指——当然,说的也算是实话。
他说:“从我在谢家醒过来开始注意到。”
他这样说,没想到云行闻言反而暗松口气。
太好了,她想,那姑且就当是被卫灵的怨魂缠上,那家伙神神叨叨,谁能说最后闹的那一出不是给什么邪灵上供献祭,拼上命诅咒了她一下也很有可能。
半途有这种感觉没关系,她其实最担心的是卫轶冒出一句“我一直都觉得你有问题”。
人活多少辈子都要不忘根不忘本,她的“根本”是什么东西别人或许不了解,自己可清楚得很——一个半道来穿越的,比什么都像趴在原主身上吸阳气的臭鬼魂。
说来也不知道原主是干什么的。
卫轶又单独嘱咐她几下返回车上,云行活动身体,做了几下扩胸运动,这身体素质很了不起,可不是她一个跑八百米要么有事要么有事的亚健康大学生能拥有的。
她啧啧,看这刻印在DNA里的屠宰手法,估计这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考虑到这里,她又有点未雨绸缪……或者说杞人忧天式的汗流浃背,遇到仇家还好,这要是碰到原主以前的亲友可怎么办。太没良心的事她不做,总不能别人给她打招呼说“哎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她就冲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人干烂。
没办法和卫轶解释啊,她又有点后悔自己当初见人就信口胡编,编的内容漏洞百出粗糙乏味,这要是被发现自己不是天生地养的野生SSR可怎么办?总不能再坦白说对不起我是穿越,这理由她自己听着都想笑,她敢这么说,卫轶估计能立刻实施她的截肢计划,就是不知道截面要移动到脖子还是天灵盖。
哎?
……等等。
她突然顿住,谢敬玄的马车盖着低调又美丽的帘,卫轶也藏在车里头,盖的很严实,车帘晃动,却看不见里头半分景象。
她说的话可没这个车帘盖东西严实,撒的谎漏洞百出,鱼亚已经当面揭穿她一次,她给两个人的理由差不多,那么三人一路走来,她的表现能让鱼亚觉得不对就意味着同样也会让卫轶觉得违和。
云行脖子发麻,准备找借口,但卫轶老老实实坐在车里,还真没想过这一茬。
追踪过云行的能量痕迹,他又去看谢莹莹的状态。这纳尔森家整体还算是体面,并没有把谢莹莹一个omega怎么样,他被关在一间卧房里,甚至条件比他当初回家住的那座高塔还更好些。
楼层很高,从窗户向下看,下方的人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这个视角大概在七八层左右,房间窗户向南,有别的建筑物遮挡,一条整齐的石板路与建筑平行,右侧好像有转折朝向建筑大门,于是推测谢莹莹的位置在本栋建筑偏左。
房间内部不新不旧,应当不是为谢莹莹特地隔离出的新空间,里面没有任何利器,只有他一个人,他前段时间仔仔细细将这里摸了个遍,没任何发现,于是如今多数时候躺在床上,安安静静,不发出什么声响。
看守他的守卫应当正守在他门前,卫轶几天前从他视角中见过那个“沈佳”的脸,棕发青眸,脸上有点小雀斑,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就是一副很常见的beta形象。
若这样做是谢敬玄授意,卫轶睁开眼睛看她,见她托着下巴半阖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对这个陷入敌营的弟弟毫不忧心。卫轶又想起来路上那块写满字的丝帕,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但那个沈佳目前应该是护卫在谢莹莹身侧。
他问:“你准备怎么做?”
“纳尔森?”谢敬玄懒洋洋睁开眼,声音慵懒,似乎不将对方放在眼中,“一个近些年才有些实力的小家族而已。”
卫轶不耐烦“啧”一声:“我问你谢莹莹的事。”
“呦,”谢敬玄勾起嘴,笑容很标准,“看不出你这么重视我们的姐弟亲情。”
一句话说出来,卫轶好像被她强行喂了只苍蝇,恶心得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大脑思考了一下制止住身体的动作。
之前还在想如果云行在身边多好,现在倒因为她在外头反而觉得出去会丢大人,他恨恨咬牙,把头转到一边去,眼不见心不烦。
谢敬玄说话的声音很轻,淹没在周围的杂声里,外面的人听不到她的话,她笑意盈盈:“你是只同你母亲关系不好吗?”
卫轶额头有青筋在跳,他也吊起一个笑脸,仿佛下一秒就杀人分尸。他咧嘴,也从齿缝里轻轻挤出话:“家里有些装模作样的人,走之前都一起杀了。”
“欸,真可怕。”
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毫无变化,她敲敲窗沿,一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甜美的脸:“云行呢?”
“嗯?”云行正在旁边,回过头来。
谢敬玄手撑着脸,眼波流转,余光扫到卫轶身上,眼睛又转回来盯住云行,满目风情道:“没什么,你休息的怎么样?前面就是昌正,要不要上来休息,毕竟一会儿还要麻烦你。”
好几个人的视线瞬间聚到云行身上,云行眼神死:“……不了吧,不方便。”
谢敬玄根本不勉强,遗憾回身,放下车帘对卫轶遗憾道:“哎呀,还想叫她来安抚你一下,她拒绝了。”
卫轶咬牙:“因为你很碍事。”
谢敬玄无辜眨眼,卫轶憋屈的快怒发冲冠,很想立刻暴起按着她打一顿,什么叫想让云行安抚他结果被拒绝……他牙都硌的快会想了,嘴巴里照着这句话嚼,嚼着嚼着要喷发的脑浆突然往回收了一下。
等等,拒绝。
他反应过来,所以问句可以拒绝?
他装作是被她烦到不想看脏东西的样子,闭上眼睛,能力轻轻勾连起云行的身体,发现运转果然毫无滞涩,那么或许她的能力对于“拒绝”的定义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宽泛。
“我怎么会碍事,”谢敬玄嘻嘻说:“这是我的车子呀。”
卫轶直接转过脸去,即使闭着眼睛也不愿意将脸对着她。
注意力放在云行身上,没有注意另一边有人同一时刻打开了谢莹莹的房门。
来人走进来,谢莹莹趴在床上抬头,见到的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沈佳揉着额头侧边,眯着眼,只看模样似乎与往日没什么差别。她青色的眼睛冷淡地瞟到他身上,不见武器,不发一语。但谢莹莹寒毛倒竖,他本能察觉到危险,猫似的弓起身来:“你要做什么?”
“嗯……”沈佳一手掐住他的脸,眼睛里闪着惊人的寒意:“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些事,真奇怪。”
“唔!”
谢莹莹顾不得许多,他在沈佳虎口处重重咬了一口,高叫起来:“救命!救救我!!”
“闭嘴。”
谢莹莹脖子上戴的颈环镶着精巧的银丝,那银丝骤然收紧,饶是谢莹莹作为生灵体魄强健,也差点被这一下勒晕过去。
眼泪瞬间掉下来,他跪在床上躬身挣扎,沈佳蹲下,与他视线平齐,盯着他的眼神微有波澜。
她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花在指尖闪烁,身旁的被子被烧出一个小小的洞,升起灰色的烟,她说:“安静一点,别让我现在就开始伤害你,明白吗?”
谢莹莹双手抠着颈上几乎分离成两层的带子,无声地、拼命地点头,微张着嘴,眼泪抹了满脸。
马车驶入城门,昌平是旁人的地盘,打出谢家的旗号竟也顺利入内,云行左右观望,猜测这是提前准备好的侍卫,因为他们队伍齐整,装备完善。
是要给他们下马威?
云行混在马车随行的队伍里,规规矩矩地侍立在侧,马车停下,谢敬玄伸出手,她抬臂,将她扶下来。
“走吧。”
谢敬玄站直,裙摆抖动,迈步走向昌正区核心建筑大开的正门。
第82章
一人站在正中,张开双臂,笑容满面,他蓄着一脸不太整齐的胡子,看着有些不修边幅,见谢敬玄进来,仿佛是见到了老朋友:“欢迎你,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谢敬玄敛目屈膝, 她轻轻提起裙摆:“好久不见,金斯利先生, 日安。”
“是啊, 想见您一面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金斯利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您的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孩子风姿比不上您半分绰约。”
云行眼睛转动,觉得这个大胡子要么是表里如一,文化水平不高,要么就有点阴阳怪。谢敬玄走在最前,她动作语气都甚是轻柔,好像真和这位金斯利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似的,笑道:“瞧您说的,还以为我已经上了年纪。”
金斯利伴随在侧,这昌正区看起来比谢家的堡垒新得多,不像是旁的区域,一道高墙将整片区域强硬隔成家族与民众两块,这里似乎没有单独的庄园,拿这座她正缓缓深入的建筑来说,这玩意矗立在区域中间,用云行的眼光来看,有点像是城市的金融中心或者政府大楼——当然,都是平民勿近版。
他们穿过大厅,这像是宴会用的,修成金碧辉煌的样子,云行怀疑这个所谓的纳尔森家是不是还没有自己的城池,这么多重要人物一起聚在这座新鲜的、有点四不像的小区域里,似乎是想直接把区域改造成自家堡垒的意思。
云行左看右看,竟然觉得还算是个不错的主意,别的不提,至少这家“纳尔森们”的脑子比那些问什么都答“向来如此”的人灵活许多,这样多好,经济实用,与城中联系也紧密。
金斯利也笑:“瞧我,谁叫我最近见到了些鲜嫩的omega面孔,不自觉就比较起来。”
谢敬玄仿佛没有听到他话语中更为明显的冒犯,颔首道:“无事,先生这里鲜嫩的omega确实不常见。”
“哈哈,”金斯利竟也不生气,他大笑两声,“是吗,那谢家主与我这里可实在般配。”
云行去瞟这个大汉的面孔,确定这人一开始就是在嘲讽人,不过思想水平不高,拿年龄笑话人没什么杀伤力,靠谱的成年人是伤不到的,也就只能杀杀谢莹莹那种恨嫁小孩。
果然听谢敬玄声音又起,似是与他说笑:“我与这里相配么?那不知纳尔森家是否愿意割爱。”
“哎呀,”金斯利说,“真是心有灵犀,我正要与您探讨。”
周围有不少沉默的猎人相伴,他亲自伸手推开一扇门,极绅士地让谢敬玄先入内,甚至行了一礼。谢敬玄平静受了,里面正中是一条长形的谈判桌,她自觉选面门一侧坐到中央,身后巴比特、雪莱等人跟随左右落座。云行没见过这种专业场面,试探着靠巴比特坐下,卫轶却看都不看,反正位置多,直接坐到她旁边去。
剩下半面是纳尔森家的位置,两边谁也没急着提起谢莹莹。有人关门,金斯利歪头,十分放松地打了个响指,先说道:“忘了先恭喜您,听说您家最近多了一个厉害的帮手,不知现在是否也坐在我面前?”
他绿色的眼睛转了一圈,最终友好平静地看向谢敬玄左手边的巴比特,谢敬玄微笑道:“纳尔森人才辈出,怎么敢和您家比呢。”
金斯利对此并不谦虚——包括他在内,他家的谈判桌上一共坐着三个A级。
他坦然承认道:“不错,我们两家做邻居时间也久了,虽然没什么底蕴可言,但实力上还算自信,不久前与诸位也都一直相安无事。”
“本以为我们是好邻居,却没想到这短短几天,您吃掉了我们两座区域。”他两只大手左右一摊,样子好像有点无奈,“何必如此呢,我看您家能用的人不算太多才是,您也知道中空的势力做不长久。”
“哎呀,”谢敬玄轻叹,“我一个omega,不懂这些曲折弯绕,只知道作为后代理应拿回先祖相传的地盘,您大费周章请我来,不会只是想与我谈这个的吧?嗯?只为了指点我做事?”
金斯利尚且还想要与她兜几个圈,偏偏谢敬玄这人挺不喜欢半天说不到点子上的说话方式,她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打断他那些来来回回的无用话题。
金斯利道:“好吧,好吧,您总这么不给我面子。”
谢敬玄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十分完美,一抬手:“说说正题吧,我会好好听你说的。”
“哈哈,”金斯利轻轻摇头,“骤然提出可能会稍有些冒犯。”
“那么,想想看,您周围不只有我们虎视眈眈,谢家底蕴深厚,又有生灵传家,人人觉得你们是可口的肥肉,待宰的羔羊;偏偏我家有人、有势力、也有实力,您明白我的意思吗,多么合适互补。”
金斯利年纪应该不是很大,云行猜测他应该还是二十几岁,与谢敬玄差不了太多,奈何一留胡子老十年,他现在表现的好像个路上问路的憨厚大叔,又淳朴又友善,继续道:“与其我们一直相斗下去,叫他人坐收了渔利,不如我们摒弃前嫌,开始合作怎么样?”
谢敬玄好像也来了兴致:“您要怎么样?”
“您知道婚姻是最牢不可破的联盟。”金斯利道。
“哦?”
她手搭在桌上,腰板挺得很直,身体微微前倾:“你想要谢莹莹?”
“您方才也说年轻人与我家不配套。”
金斯利伸手,做了个笑的动作,眼睛微眯起来:“您看我怎么样呢?”
他那边的众人哄然大笑,雪莱与巴比特已经寒了脸,谢敬玄面色不变:“你想让全家姓谢?”
“哎呀,也说不定,”金斯利也跟着笑,“这要看谢家主的手段。”
“好了。”谢敬玄屈指敲敲桌面,她似乎并不为方才金斯利的话困扰,对双方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也不放在心上,“没诚意的话之后再谈,将莹莹给我们吧。”
那边一人叫道:“让我们交出一个omega,那您得拿另一个来换!”
他们又大笑起来。
“金斯利,你大费周章的叫我过来,只是想拿我取乐么?”谢敬玄叹气,目光投向他,他连忙摆手,一拍桌子,示意那群人噤声闭嘴。
“当然不是,”他清清嗓子,样子十分诚恳,“您不认为这是很好的提议吗?联姻是我们的双赢,哦,我家先前从您那边抢来三块土地,这很抱歉— —不过您已经夺回来其中之二,到时候剩下的平封我们也直接还归谢家名下。”
“但我们纳尔森可不止这三个区域,到时候不仅算您守住祖产,还能算您为家族开疆拓土呢。”他笑容很和煦,身上隐隐散发出沉香一般略甜的气味来,熏得云行皱了皱鼻子,他继续道:“您家的情况并不好吧,我知道您最近邀请来了新的客人,但他是否愿意长期供您驱使?您是否能支撑起那么多新掌控的地区?”
“谢家主,众擎易举,独木难支,您也该看清现状才是。”
云行微微斜靠着椅背,和卫轶一起无声看热闹,她表情沉静,心里和卫轶讲话。
她挺看不上这个人,嫌弃的话说得密集,她说:[哇靠。 ]
她说: [这胡子哥简直不是东西,还''剩下的平封我们也直接归还到谢家名下'',我的天,想什么好事,我一天就给他们全干完。 ]
卫轶指点: [后续的事情又不是你在做,一个打手少在这里想三想四。 ]
云行睁眼瞪他: [语气不对哈,你怎么不偏向我,我养家糊口很辛苦的,你得和我精神上统一战线。 ]
卫轶: [好的,支持你把他们都打烂。 ]
谈判桌上要是放点瓜子就好了。云行想,真有意思,对方有三个A级在场,她在卫家那回都只同时打过两个。
但问题应该不算很大,系统报的准确又无情,三人都是单属性,没道具加持,打起来不一定就比卫灵难。
[我是谢敬玄我就气死了, ]她说, [一个自己的城池都没建的烂家族,竟然还敢PUA她。你信不信到时候就是举家搬迁,咱们住的地方改名换姓,哇靠,和那种找城市独生女的绝户男有什么区别,杀杀杀。 ]
卫轶: [哼,她肯定吃不了亏。 ]
谢敬玄看着金斯利,周围有喧闹声,他们目光相对,竟忽然就见她叹了口气,然后展演一笑:“所以您愿意帮助我,是吗?”
金斯利道:“当然。”
“到什么程度呢?”谢敬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她目光渐渐认真起来,好像真准备考虑金斯利的提议似的。
金斯利:“当然是什么程度都可以。”
那边又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云行扭扭肩膀:[啊? ]
云行:[你觉得她认真在考虑吗?转折的太生硬了吧,假的吧。 ]
卫轶: [假的。 ]
云行:[太好了。 ]
云行:[哎呦,我都能看出来,那边真是弱智! ]
卫轶闭起眼睛翻白眼,心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alpha的弱智如出一辙。
这句话没被他传达过去,他看到谢敬玄悄悄垂下手,手上有卷轴一闪,又瞬间消失弥散。
金斯利咧开嘴,他不像普通alpha有两颗犬齿,而是有一嘴尖尖的鲨鱼牙:“那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呢,女士?”
背景音是alpha们逐渐平息的笑声,谢敬玄说:“先将莹莹带过来。”
“这个暂时不行。”金斯利摊手,“女士,这件事我们要最后再谈。”
卫轶紧紧观察金斯利的反应,他第一句话说出口时还算利索,第二句就带了明显的卡顿,像脑子锈住了一秒。
旁人见不到,他身上升起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在头顶缓缓凝聚,随着他话语的结束,逐渐变得好像黑云压顶。
谢敬玄身上反倒不见特殊的反应,她说:“那我们来说说平封的事。”
“女士,”金斯利也跟着一旁的人笑,“这件事摆在倒数第二位。”
快要够了,还差一点。
谢敬玄的双手交叠在面前,她垂眸,长长的睫毛像会发光的金线:“你家的人确实不错,用他们很好,但是他们叫我有点不高兴,现在不想再费力气了。”
“哦?您……”
不等金斯利继续说什么,谢敬玄抬起眼睛来:“你、奥利维亚、海伦,到齐了吗?很好,看来很重视我,三人都来了。”
她站起身,谢家的人也随她的动作齐刷刷站起来,纳尔森家也敛了笑容,方才一片笑声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拖拉椅子的声响,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谢敬玄的手垂到身侧,后退一步,向众人微微欠身。
就这样吧。
她再开口声音如金玉相击,房间中双方皆被震荡:“将纳尔森的人杀光。”
第83章
在场所有人都随她的话语动起来,云行从坐下起就开始观察自己的目标,等她这句话等了快要半个钟头。她在谢敬玄左数第二,对面正中的三人就是纳尔森家那三个A级,也应当就是谢敬玄方才点名特意点出的三位。
谢敬玄已经后退至门边,她战斗力不高,便尽量远离混乱的战局,谢家有机灵的家伙在左右守着她,云行略扫一眼,卫轶只比自己略后一个身位,没有过去与他们一同安静等待的意思。
兴许原本是有瓮中捉鳖的打算,纳尔森将谈判的阵地选在了自家大本营,外头有布置好的人手,如此意外陡生,不仅房内乱作一团,云行侧耳,走廊中也有嘈杂的脚步声,谢敬玄垂眸,房门被她和几个猎人一同封锁住,门口不停有敲击和碰撞的声响传来。
金斯利身边的女性该是木灵,她有一身强健的肌肉,作风是纳尔森家一贯的豪放,气氛不对,她干脆将中间这张大桌向他们一掀,战斗未开始便挡了他们的视线。
绝好的偷袭时机,可惜云行也不是讲武德的人,地面随那飞来的长桌一起倏然震动,宽大石面铺成的地板竖立起来又翻面合上,几人躲闪不及被压在下面,惨叫怒骂一片。
熊熊烈火在那张被推过来又被卡在石板中的木桌上燃烧,火光一亮,纳尔森那几人还以为是金斯利的手笔,要靠近时却又意外的被汹涌扑起的大火烧伤。云行舔嘴唇,直直穿过火墙,中途不忘对卫轶wink一下好展示自己的游刃有余,可惜扭头时发现卫轶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云行!”谢敬玄注意到她的动作,“金斯利没有威胁,杀他左右那两人!”
老板的话令人疑惑,但老板的话是圣旨,云行攻击方向一转,正落在那个木灵身上。
金斯利还站在原地,自双方混战开始,他便突然表现的与周围格格不入,他犹犹豫豫混混僵僵,好像真挺为难似的,从方才那个土匪头子变得像个老实庄稼汉。
水灵扑灭了火,上前对着他的脸直直擂了一拳:“你在干什么!”
“金斯利!”她声音饱含怒火,“你在等什么!动起来!”
金斯利好像有些恍惚。
“是啊,金斯利,”谢敬玄的声音如同呢喃,回荡在他耳畔,“还不行动吗?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什么?
他骤然发难,掐住那个水灵的脖子,水灵眼睛瞪大,那头本就蓬松的棕发好像狮子那样炸开。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即刻反击,扭身抬腿踢向他的腰,云行已经加入另一边木灵的战局,有火有土,她打那人打得毫不客气,逼得那木灵与身后的数名纳尔森败退连连。
透过火光,金斯利行动间,卫轶见到飘渺的黑雾骤然成形,黑雾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金斯利身上渐渐缠满锁链。
——解开它。
卫轶眼里映出面前火海,有人自左右夹击而来,他后退半步,手中各拿一柄小剑,小剑漂亮的像装饰品,各自刺向袭来的二位好汉。好汉的血顺着剑柄流下,他甩手收剑,望着那个黑雾人影,身形在纷乱的攻击中闲庭信步般穿梭其间。
谢敬玄难免将注意力分给他一些,这实在是一个强大的omega ,只可惜不属于自己。
卫轶毫不在意她的眼神,他紧盯着那头的情况,然后见到黑色影子渐渐变得透明,影子没有实体,好像融进了金斯利的身体,被他吸收的干干净净。
卫轶终于不再在火墙的一头徘徊,他在黑影完全消散前跨过那道灼热的界限,时间过去不过数息,金斯利却已在与水灵的战斗中落了下风,然而随着黑雾人影变浅,金斯利动作越来越灵活,速度与能力都跟上来,开始与那水灵僵持酣战。
身后匆匆蹿过卫轶的影子,云行把身前那木灵踢出老远,她问卫轶,扯着嗓子:“怎么回事?!”
卫轶没回答,向金斯利后心一抓,在外人看来这有点奇异,他不过虚抓过去,金斯利刚流畅起来的动作却瞬间又僵住。他握住没有被完全吸收的黑色锁链向外扯,金斯利那边便像中风似的不断抖动,好像是人被捞出水面把玩的墨鱼般,也又涌出一道道黑烟来。
“混账!拦住他!”谢敬玄一掌拍到身后墙上:“卫轶!别在这时候碍事!”
金斯利卡顿之间那水灵又攻上来,她动作利索,武器入鞘,左手手刀毫不犹豫将他打晕过去,耳畔尚且留有谢敬玄的怒音,今天的情况让她有些糊涂,但不论如何,她抬头,危险的目光逡巡,转到卫轶身上来。
黑烟在卫轶手中消散,猜测初步被验证,他不自觉勾起嘴角,露出一点得意和兴奋。身前突兀有膨起的树枝和石板围成护栏,水灵的攻击打在上面,冲击不到保护圈里的他,紧接着谢家其他人那些各色的攻击接踵而至,水灵咬牙,提着金斯利的后衣领后跳躲闪开。
云行手上沾血,是别人的,她走到卫轶身后,弓身低语,问询道:“怎么回事?谢敬玄那话是什么意思,那边怎么自己乱起来?”
卫轶目光穿过面前重重障碍,看向被拖着、晕厥过去的金斯利:“是谢敬玄的能力,她能控制人心。”
云行闻言眉头一挑,吹了声口哨:“精神控制?帅。”
身后有几人因为谢敬玄方才的话,依然对卫轶虎视眈眈。
她回头,问谢敬玄:“这地方你还要吗?”
谢敬玄皱眉:“什么意思?”
云行:“不要我就拆了它。”
她踩上已经被她弄得不平整的地面,脚微微一点,刹那间整个建筑都开始剧烈的晃动,天花板有闪亮的瓷块落下来,纳尔森几人面色陡变,谢敬玄手掌轻扶住身后墙壁,一手搭到胸前:“够了!”
“够了,”她不是卫轶这种存心找麻烦的人,现在不是收服云行的好时机,她柔下语气,眼睛抬起来,“莹莹还在楼上。”
晃动停止,云行扭过身,手扶上卫轶的肩膀将他向后带了带,谢家人的损失几乎为零,纳尔森却已经折进去一位顶尖的战力,那个棕发的水灵带金斯利逐步退到窗边。
她怒火中烧,眼睛和眉毛压出愤怒的角度,仿佛要放手一搏似的,澎湃的水流以她为中心射向四面八方,同样击碎身后关紧的玻璃,诸人抵挡间,她猛地转身将金斯利这滩烂肉扔出去,而后毫不留恋地从窗口一跃而下。
这里楼层不高,下方已经聚来许多猎人,水灵——也就是奥利维亚,带着金斯利跃入其中,下方人群一阵骚动。
云行问谢敬玄:“追么?”
身边还有些留在房中的纳尔森,嘈杂危险的战斗声仍在继续,门外走廊上应当也已经堵了不少人,谢敬玄摇头:“走,上楼去。”
云行点头。
房门猛地炸开,轰然巨响将整条走廊都震得有些破碎,云行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谢敬玄紧跟在她背后,谢家的队伍从这封闭的房间中鱼贯而出。
云行像个绞肉机,走过的地方乱糟糟黏糊糊一片,纳尔森家的人一部分留在了地上,一部分扭头逃了,人基本不见,云行才又回头:“我该往哪走,你知道谢莹莹在哪儿吗?”
谢敬玄跟上她的脚步与她平齐,她圣洁的身影走在这条污秽破碎的走廊上,鞋子踩上碎肉,竟也不见有任何不适。
“知道。”她敛目,语气温和:“放心,我敢过来,自然有些准备。”
她走在前方,云行便落到身后去,卫轶过来勾勾她的手指,被云行一下拽住,捏着摇了摇,然后对他挤眼睛,露出个笑脸。
她脑内清清嗓子尝试了一下,果然连上卫轶的频道,上来就抛出人生哲学: [老板,你说我什么时候能金盆洗手不干。 ]
卫轶眨眼: [嗯? ]
云行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某一瞬间突然觉得这样不太好,造杀孽,不想在道上混了。 ]
卫轶不太懂刚才有哪一瞬间格外特别,便只当她又小犯了点当初那种死人忧郁病: [可以啊,处理完这次的事就辞行怎么样? ]
云行: [再做什么啊? ]
云行:[老板,救命,生活没有前景。 ]
云行:[哎好难受,不过要是你能亲我一下就好了。 ]
于是卫轶懂了, alpha运动完激素上头,现在是想找借口装可怜发神经病。
和颜悦色无用,他在云行腰侧掐起小小一块肉来,把云行疼得五官大集合。他放手,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她的手勾起来: [亲了,腰上有吻痕。 ]
云行:[回去就发现这是我受得最重的伤……]
卫轶挑眉,手指攀上她的背按下去,周围黑衣似乎又湿了一块,云行疼得一激灵,差点把他甩飞。
谢敬玄仿佛对纳尔森的地盘相当熟悉,她带着谢家的人在这栋建筑之中穿行,卫轶和云行跟在她左右,如此情景仿佛魔头与身边两个护法出游。
他们一直向上,走到八楼,卫轶观察这里的景象,与他先前的推测大致相同,估计就是那个“沈佳”为谢敬玄传回来的准确信息。
八楼房间的房门俱是紧闭,然而外面安安静静,竟无人看守。谢敬玄没有踏上八楼的地面,先叫道:“沈佳?”
一个人影闪过,棕发的beta出现在视野之内,她毫不废话,恭敬道:“都解决了。”
谢敬玄微笑:“那真不错。”
沈佳转过身去,她一言不发,像个引路的使者带他们走向一扇小门。
门打开,入目是一张床榻。谢莹莹金色的头发散着,面朝下,有血汩汩从身体上流出,却几乎不见了呼吸的起伏。
第84章
见此情景的众人皆是震惊,谢敬玄更是难以置信,先前传来的消息一切正常,因而她对此毫无预料。卫轶看到她眼睛微微睁大,那瞬间表情的变化不似作假,像是考虑到身后还有不少人在场,这才保持住了稳定平静的态度。
房间里隐约飘荡着血腥味,沈佳与身后众人一样,皆是一副惊诧的面孔,似乎对这个意外的场景也不知情。
被褥和床单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血还在不断流淌出来,这算好事,证明还有的救。谢敬玄悄悄松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见她上前,云行正想跟上,被卫轶用肩膀向后顶了顶,示意云行看住那个刚刚露面的beta 。
卫轶眼神在沈佳身上轻点: [注意她。 ]
于是云行脚步微向后退: [怎么了吗? ]
卫轶跟着谢敬玄去看谢莹莹的情况,伤口在正面,这个视角见不到,此刻他们又不敢去贸然翻动谢莹莹的身体,所幸两人是生灵,生灵从来不会过于担忧这样粗鲁简单的外伤。
谢敬玄抬起手,就当前的姿势点住谢莹莹的脖颈,力量灌输进去,保住他的命显然比通过伤口痕迹推测凶手状况的优先度要更高一筹。
他的身体已经有些发凉,但流出的血是温热的,卫轶也贴上他后心,治愈的力量不要钱似的往里倒。他们的能力在谢莹莹身体里沟通扩散,两个A级竭力救治,再担忧他的生命安全已无必要。
谢莹莹身下的血痕不再扩大,渐渐也有了平缓的呼吸,谢敬玄半扶住侧边的床沿,这时才敢示意卫轶与她一起翻动他的身体。
沈佳从后方走到近前来,她低垂着头站着,手里攥着一柄小刀,或许是她的习惯,手指不停地在凹凸不平的花纹上摩挲,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酝酿了挺久才询问:“他还好吗,怎么样了?”
云行也想知道,她不动声色地随沈佳靠过来,两人离得有点近,沈佳便又默默向外移动几下。
谢敬玄说:“小伤,没事,只是看着有些吓人,休息一下就能醒过来。”
她问沈佳:“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谢莹莹脱离危险,沈佳也跟着众人松了口气,解释道:“对不起,我一直守在门前,这里方才过来了一些人,我没让他们进来,我大意了,本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里面会这样……”
谢敬玄沉思,她对沈佳摆手,眼睛转向窗台的方向,这房间里确实有几扇小窗。窗户开着,从外面爬进个人倒是没问题。
“感觉不太对劲,”云行推演:“嗯……他们是从这里上来?好像也可行。”
“是啊,可行。”谢敬玄说:“但真奇怪,那群莽夫,哪里有辛苦上来还给我留下活口的道理。”
云行打哈哈:“说不定是临时工或者实习生做的,总之还活着就行。”
几人注意力都在那几扇打开的窗户上面,谢敬玄站起身,沈佳正站在她身后。
“是啊,”谢敬玄赞同,“也无所谓。”
这些小事纠结起来无用,反正待会儿纳尔森的遗产会全部进到她手中。
谢莹莹流了太多血,要恢复力气还需要稍作休息,她缓步走到窗前,饶有兴致地想看看这几十分钟里奥利维亚能找来多少人手——希望他们更重视自己一些,最好让她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省得后续还要再为纳尔森的事费心。
不知道金斯利情况怎么样。
现在是否醒了?状态如何?
可惜那家伙身上的束缚被卫轶扯掉一些,她不想冒风险使用不确定的人,手搭上窗台,食指与中指指腹无意识“哒哒哒哒”在上面轮替敲击,她闭上眼睛,尝试去沟通金斯利那份“合同”,思维沉下去,胸口却突然一痛。
短刀穿胸而过,刀上的寒意将浑身寒毛激的倒竖起来,她颤了一下,短刀插过心脏,胸前白裙缓缓洇出殷红的血迹。她难以置信地回头,只见到一双冷漠的青色眸子。
不可能。
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心跳的存在,“咚咚咚”,她瞳孔骤缩,沈佳并不给她时间,沉默地捂紧她的嘴巴,众人方才才从见到谢莹莹的惊讶中缓过神,如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谢敬玄遇刺,后方还有几人跟着非常明显地卡顿了一下。
沈佳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去死。”
她抽刀,谢敬玄从窗口直直坠下,云行同样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事情,只是下意识要去救人,卫轶侧推她一把。
“抓住沈佳。”
他自己从一边的窗户一跃而下,两人一前一后差了不过几秒,他脚蹬上外侧墙壁,尽量去接近谢敬玄,谢敬玄睁大了眼,嘴角有血沫砸出来,心脏抽痛,好在伤口并不大,她还算冷静,咬紧牙齿拼命复原。
卫轶终于捞住她,手里小刀插到墙上,一路下去差点磨平了刃,他们一起掉到下方的树丛中去,落地时又给谢敬玄当了一回肉垫,好好的人差点被她砸死。
谢敬玄的状态很差,即使有卫轶做缓冲,她也几乎被震的七窍流血。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卫轶的脑袋只来得及转过半个弯,他被砸的同样吐了口血,胸口抽痛,自己估计肋骨的情况不太完善。
云行勒住沈佳的脖子,向后方那些人吼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摁住她!”
有人反应过来,但巴比特等人没什么回应,他们好像突然发了癫,浑身直打颤,身上的能力和信息素一起涌出来,抽风似的。
云行骂了一声,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但是直觉不好,她手下用力,一声脆响,沈佳来不及反抗便软倒在地上。
云行松开她,哪知她刚迈开脚步,也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她眼前一花,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那几个人像是刺破的气球,将体内的东西一股脑稀里糊涂地吹出来,她和旁人情况有些不太一样,她此刻仿佛化身一架联通着黑洞的工业吸尘器,周围看不见的能量涌进她的身体,这感觉很难受,仿佛连自己的脑浆子都要被狠狠嗦进去。
她半跪在地上,捂着脑袋,发出些痛苦的声音,楼上顿时更乱了,沈佳就倒在她的脚下,身体竟渐渐瘪下去,脖颈上手腕上凸出来长长的筋,系统的声音在一片嗡鸣声中清晰地响起来,云行越来越强,它也随着逐渐有了活人颜色,不像最开始那仿佛AI配音一样没有起伏的音效,它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好像刚刚睡醒。
它说:「节制一点。」
楼下二人的周围已经围起许多人来,他们不少人好像刚从楼上逃下去,面对两个伤患也神情紧绷如临大敌。谢敬玄眼眶和口鼻中流出蜿蜒的鲜血,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只能尽力维持住自己的呼吸。卫轶勉强站起来,他将那把报废的刀随手一扔,身体上绿光涌现,看着远处人群逐渐分开,露出奥利维亚的身影,顿觉力不从心。
他不动声色地向楼上看,所幸直线距离足够短。
[云行,来帮我。 ]
他缓缓吐气,但几秒过去仍没有回音。
[云行? ]
他又叫了一声,确认两个人还在能沟通的距离,那面好像联通了一个空房子,消息过去听不见任何回音,他心如擂鼓,这才真正有些慌张起来。
[云行?上面还好吗? ]
奥利维亚面上比先前多了好几道伤口,她表情阴郁地靠近二人,显然怒火中烧。
“滚开。”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潮湿黏腻起来,她没拿任何武器,手指点点仰躺在身后的谢敬玄,对卫轶说:“我还不想对omega下手。”
卫家的孩子被要求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小时候并不管你能看懂什么,一股脑的将知识倒出来任你挑选,长大后则又会在你能看懂的地方下功夫,于是卫轶很了解各种各样的天赋,知道这样控制类的能力有很多,多数情况下施术人的状态能影响到被控制者,结合谢敬玄如今这个样子来看,估计又是被他碰上了最坏的结果。
当初两人在车上时卫轶试探过她这一点,可惜那时候说的话不太好,被谢敬玄抓着鱼亚的话头骂了一顿,害得他真就和人吵起来,自己生了三天闷气,懒得再提,再加上总感觉自己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他就没在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恨恨咬牙,又开始骂自己运气怎么总是这么差,肋骨渐渐不疼了,他横刀挡在奥利维亚面前:“少说这些废话。”
系统说:「好了,真没出息,多贫瘠的地方,现在还不到时间。」
好像听到卫轶的声音在叫喊,云行觉得头很重,眼前发花,自己疑惑起来。
我说什么?
卫轶是谁?
什么声音?
她看到一颗巨大的茧——又或者是什么别的虫卵鸡蛋之类的东西,半透明的,里面有什么正在疯狂跳动,像是一个未成形的胚胎体内正在发育的心脏和血管。
这东西略有点瘆人,手指想按上去,却扑了个空,云行茫然问:“嗯?怎么回事?”
系统说:「没事,休息一下。」
云行觉得好笑,这鬼系统什么时候这么贴心,还知道让她休息,以前不都是……
……
嗯?
她摸摸鼻子,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系统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在四面八方:「没关系,可以休息,你在担心什么,这一点小事我可以帮助你。」
第85章
“别拖我后腿,你在干什么,连自己都治不好吗?”
卫轶的声音实在唾弃。
他没有能在众人的攻击下中保住谢敬玄的手段,此时只好将她背在身上艰难与奥利维亚和附近守卫周旋,这感觉有些似曾相识,不久前背后奄奄一息的人还是自己的姐姐。他不太开心让谢敬玄也享受到同等的服务——谢敬玄一个生灵,区区致命伤还想让他小心伺候,实在可笑。
他和水灵周旋起来很有一套,奥利维亚攻击起来甚至还不如卫嘉凶恶。这里是她家的大本营,东西都是她家的东西,人都是她家的人,周围围的人太多,她打起来束手束脚,偏偏卫轶动作灵巧,也不求击败众人,只尽量为谢敬玄的恢复争取时间,灵活滑溜的像泥鳅一样。
奥利维亚懊恼,她口中吐出水气来,攻击甚至落到旁边几人身上。
“滚开!”她大吼:“连个omega都抓不住, 一群碍事的废物!”
卫轶弯腰躲闪过她的攻击,时不时分心向云行询问一句,云行的声音沉寂已久,终于在他问到第二十七遍时才又响起来,她听着有些为难,也有些慌张: [上面的情况……我也不好说是什么情况。 ]
卫轶问: [你还好么? ]
[我还好,呃, 我是说……刚才可能不太好,但现在没事。 ]
[你呢,还好么? ]她问道, [刚才和现在都没事吧? ]
卫轶: [都没事,但是遇到麻烦了。 ]
卫轶: [楼下,快来救我。 ]
他带着谢敬玄后退,尽量与身后的建筑物贴近,这里该是耗费了纳尔森家很大的心血,奥利维亚一个水灵气得脑袋冒火头顶冒烟,宁肯打自家人也不舍得拆他背后的楼一点。
卫轶求救求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云行往常遇到他示弱只会觉得很开心,这回却有些犹豫,她切断与卫轶的通讯,问环视周围倒下的众人,问系统道:“我没事了吗?”
「当然。」系统回答,它语气没什么变化,但给云行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现在刚刚吃饱喝足,笑眯眯的在回应她,「放心,去吧,你瞧啊,你无法捕捉到生灵的力量。」
身旁的植物忽然扭曲蠕动起来,卫轶不确定这命令来自于谁,但还是下意识扭身躲到它们后方,云行从楼上窗口跃下来,像头巨熊落地,引得地面跟着颤动。
仿佛有些脱离情况,她先是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目光扫视周围一圈,她气势汹汹,好像给纷乱的战场按下暂停键,诸人皆是不敢贸然上前,连奥利维亚都暂且后退。
眼神扫过众人,最终聚焦在卫轶身后的谢敬玄身上,张张嘴巴,见她的惨状又没有说话。
好吧。她想,也是求自保,来这边世界听了那么多事,做家主的omega当然是要有些手段的。
被困高塔上的公主不全是纯洁无瑕,她要走出森林,也会主动哄骗路人为自己开路。
土地、林海、熊熊的火焰翻涌舞动,巨大的压迫感席卷面前众人,云行看向奥利维亚:“放我们离开。”
“哈。”棕发的女alpha退后,她后背有些汗湿,见到面前情景几乎不可思议,“你还想……”
云行:“不想杀人了,帮帮忙。”
她背景的地狱画卷依旧对众人虎视眈眈,三种属性尽发的场面前所未有的恢弘浩大。
云行耷拉着眼皮,她扭头不去看奥利维亚,回身抬起手臂来,问卫轶需不需要休息一下,谢敬玄可以先交给她来拿。
谢敬玄已经修补好自己的心脏,但其他伤口还没治愈完全,胸口刀伤还在流血,这个状态下她不敢贸然讲话,强行开口估计要吐一口血泡泡出来,于是只能沉默听二人安排。卫轶好像不同意云行来带她,说不需要,带着她不如带条狗重,轻而易举、举手之劳、劳驾你把手拿走。
云行收手,如今可算有点理解卫轶对谢敬玄隐隐的讨厌是从哪来的,以前还当是吃醋,有点小享受,现在想想觉得有点麻,她皱眉头,忽然找起事来: “又把重要的事瞒着我。”
卫轶这次底气很足:“暗示过很多次,你太笨了。”
云行收了神通,那群守卫依旧是围着他们却又无人上前的状态,云行向左侧正门处走,走出一点,前边的人就呼啦散到旁边一小片,云行无语:“你们这有什么必要。”
她拿不解又无奈的眼神看向奥利维亚:“不打就散了,实在想围着我可以现在去给我们准备个欢送仪式,待会儿给我们相送十里。”
奥利维亚似乎仍旧心有不甘,她咬牙:“你让纳尔森蒙受这样大的损失……”
“你们绑架人弟弟还有理的,”云行鄙视,“纯找事,还好意思说。”
他们又从头慢慢爬了一遍楼,到一半时谢敬玄伤口的血就已经完全止住,胸口的伤彻底修复好,这才终于拍拍卫轶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三人走在一起,气氛越走越压抑,卫轶没再嘲讽她什么,云行也不像预料之中准备了一大堆问题,反倒是谢敬玄越走心越虚,三人已经望见八层的走廊,谢敬玄停下脚步:“没有想问我的吗?”
云行:“目前没有。”
“你很平静?”
“呃,”云行说:“只是觉得这样也正常,或者说想了想发现这样才正常,总之没什么好生气的。”
谢敬玄握上楼梯的扶手:“你为什么没受影响。”
云行心说倒反天罡,我不问你你还开始问我。
这事情不太好说,她打哈哈又糊弄起来:“那没办法,我是天选之子,抵抗力比较强。”
谢敬玄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她直视云行的眼睛,眸光中尽是复杂:“一直没有感到束缚吗?”
“有啊,我是认真上班的,”云行答道:“所有人上班都会感觉压抑束缚痛苦麻木,虽然我没真工作过,但是你这边这点压力我还可以接受。”
谢敬玄沉默了,又抬起脚,跟上他们的脚步。
“……哦对,忘了说,我现在倒是还行,但是你带过来那些人有些可能有点问题。”如果不用开口能直接向外发送表情符号就好了,云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她想向外发一个大汗珠挂在头顶上,再发个天使升天emoji ,她说:“你家可能受了点损失。”
谢敬玄此前并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知道后续什么样子才是对的,沉默点头。云行说的含混不清,她便往最坏处打算,甚至做好手中契约全部作废的预案。
不过实际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谢莹莹已经醒了,他蹲在门边,手里发出柔和的绿光,正为巴比特传度能量,见有人进来先是吓了一跳,看清是谁后表情扭曲起来,一汪眼泪鼓在眼睛里,也不管才刚恢复意识的巴比特了,十分委屈地往谢敬玄怀里扑。
他哭的呜呜咽咽,发现谢敬玄胸口有血痕差点羞愧地晕过去:“呜呜……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乱跑了……呜呜……”
谢敬玄抱着他的脑袋轻声安抚,卫轶感觉再看这场景一眼就会浑身长鸡毛,在旁边连翻了十八个白眼。一旁仍有一些人倒在地上,虽然不知道云行能帮什么,但他还是一把拉过云行,让她陪自己上前帮忙。
将谢莹莹暂时安抚下来,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谢敬玄仍问道:“是谁伤的你?”
谢莹莹抽泣告状:“沈佳……”
“别哭了,”谢敬玄直接蹲到地上,也拉着谢莹莹坐下来,她左手手套还是白的,便脱下来为他擦眼泪:“大概什么时候,是为什么?记得吗?”
谢莹莹的眼泪越擦越多,他哭的更厉害,摇头:“我不知道……是今天、快中午她突然过来,呜……她…她当时变得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
“好了,好了,”谢敬玄拍他的背,她蹲着比坐在地板上的谢莹莹高些,又将他搂到怀里,“好了,没事,不要哭了,你还活着就好。”
今天上午,快要到中午的时间。她安抚地在谢莹莹额头落下一个吻,眼睛挣开,向云行那边看。
那个时间发生了什么吗?她邀请云行上车休息,云行拒绝了。
天选之子?她是很强,但只是普通五灵的范畴,不应该能有办法化解她的能力。她垂眸安慰谢莹莹,手指轻抬,试图感应云行的那份契约,不出意外的发现那东西已经完全不存在。
不是凭空消失,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仔细检查,连带她附近的契约都被咬掉了一大块。
契约按照签订的顺序排列在那里,云行旁边两位正是沈佳与金斯利。她叹气,手轻飘飘拍打谢莹莹的背部给他顺气:“……没关系。”
她站起来,摸摸谢莹莹的脸:“去吧,帮他们醒过来。”
谢莹莹点头,谢敬玄叫道:“卫轶,云行。”
两人回头看过来,目光与平时没什么差别。卫轶还是不耐烦,云行看起来也仍无恶意。
谢敬玄忽然觉得难以启齿:“能帮我最后一次吗,拜托你们。”
云行点头:“可以。”
他们重新坐到纳尔森的会议室里,不过房间重新换了一间,云行与卫轶坐在谢敬玄左右两侧,对面是浑浑噩噩的金斯利与面色难看的奥利维亚。
“你们什么意思?”奥利维亚拳头上暴起青筋,“贪婪的鬣狗!凭什么让纳尔森对你们俯首称臣!”
谢敬玄今天的精神能量用的一干二净,此时已经完全不想再与人多费口舌,她声音不大,只用更简洁的语言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去死,或者成为谢家的附属,二选一。”
“奥利维亚,”她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奥利维亚,现在纳尔森的掌舵者是你,你要选哪一个?给我一个答案。”
奥利维亚黑下脸来。
谈判结束,谢敬玄出门,手中多了一卷新的契约。
云行在走神,走廊中不断有人往来,是佣人们在清理上层的尸体。有人抬着沈佳的身体路过他们,她眼睛轻瞥向她,卫轶当初让她留人,所以她当初并没有下死手杀沈佳,只是倒霉,离自己太近了。
沈佳的死状很奇怪,像吊在房梁上风干了两千年的腊肉,肉瘪下去,筋骨凸出来。
云行不知是否还应该回到谢家的堡垒,她眼睛随着沈佳转,突然又觉得她好像动了一下,伸开的手掌握了起来。
嗯?
她闭起眼睛又睁开,沈佳已经被抬走了,她回头问房间里还没出来的奥利维亚:“这些人抬到哪里去?”
“去通道上。”奥利维亚臭着脸,“聚到一起集中焚化。”
第86章
这说法其实有点地狱,云行惊讶:“哇,流程这么标准,还有公共火葬场的。”
她扭头看向谢敬玄, 征求她的意见:“我要去看看。”
谢敬玄实际很累了,她对此无可无不可,不知道烧尸体能有什么好看,不过云行这人脑子动的方向向来与旁人不同,既然她说要去,她便直接点头应允——左右不过是顺路转个弯的事,想看就看。
谢敬玄的车并不太宽敞,一般是做她单人的车驾用的,现在却一下子坐了三个乘客。谢莹莹上车时车里已经有卫轶和他的姐姐相对坐着,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似乎是相处的不太好。谢莹莹心中叫苦,又很心虚,愧疚地把导致这两人扞格不入的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
他想,都怪自己每个人的话只听一半,早知道听卫轶的再带些人手,或者就干脆听姐姐的话不要乱跑。
他本人比车里的气氛更尴尬,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屁股该往哪边坐下,只恨不得这辆车再窄一点,好让他有理由一直站在两个人中间。
姐姐显然比卫轶更早发现他左右为难,她拍拍身边的靠垫,直接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省的他再去纠结。
卫轶头枕着胳膊,见状眼睛都闭起来,他岔开腿,一个人占住足有三个人的位置,掀起车帘对云行喊道:“你要不要上来。”
云行:?
云行莫名其妙。
三个omega的车她上去做什么,去维持男女比例平衡吗?
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卫轶放下帘子退回去,脑海中悄悄传过来一个不屑的[切] ,云行摸鼻子,回他: [我上你们的车多奇怪啊! ]
卫轶拒收。
为什么会这样,云行正事之余还要再为感情苦恼,她心想这算不算关系稳定后男人原形毕露的一种,怎么有人谈了恋爱才开始心情变幻莫测的。这不对,据她所知这种情况应该只存在于摇摆不定的暧昧期、婚后孕早期以及更晚点的更年期才合理。
她又想起之前的问题,把原来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你怀孕了啊? ]
卫轶消息传回来: [你要为我准备一间房子,三层左右刚好,我不喜欢太大,再买六匹马,然后带一箱金银宝石送给我,这样我会考虑和你结婚,不然想让我怀孕你应该等到下辈子再想。 ]
云行: [你们真有这种习俗啊,都这么准备的吗? ]
卫轶: [没有,是我在想需要什么,我以前看的故事里是这样的家。 ]
云行:[好吧。 ]
云行主动闭麦。
谢家来时的队伍规格便不是很大,如今再出城去队伍更小了一分,缺失的几个人估计正被丢在昌正区外的临时火葬场,云行不认识他们,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伤怀,她只是有点在意刚刚路过她时握起拳头的沈佳。
正常而言她应该忽略这些小事,不过从今天还未入城开始她便总觉得莫名不安,强行忽略第六感示警的后果是今天差点被谢敬玄引着给她陪了葬,于是这次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她悄声问系统:“你觉得沈佳有什么不对吗?”
系统没回答。
它不回答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云行又换了种说辞,跟她以前算塔罗牌似的,清了清嗓子,神神叨叨道:“我应该去那边那个炼尸炉看看情况吗?”
系统好像还真挺听这种神叨叨的求助,毕竟它平时说话的口气就像个路边装神弄鬼的大仙:「当然,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去。」
云行:“我今天运势如何?”
系统说:「哈哈哈。」
系统果真越来越拟人化,或许是今天场面比较血腥,也有可能是这么长时间终于让它有了用武之地,云行感觉它今天心情格外好——虽然也不知道它自己在那有什么好美的。不过如此一来也算有了系统的背书,云行顺从内心,带了着这一大堆老弱病残孕转向火葬场碰碰晦气。
正经人家碰见这种事会干脆在自己的城内找个地点,偏偏纳尔森确实太年轻,连自家的大本营都要走群众路线,没那个条件,便选了个离得昌正不远,用云行老妈的话讲就是“拐个弯就到”的地方去。
老妈的描述一般都很准确,奈何拐个弯也有拐个弯的距离,有距离就要花时间,花时间就有机会出乱子,云行这个弯还没拐完,便听到前方突然响起一阵阵惊叫,好似又有战斗发生,又好似是活见了鬼。
“怎么回事?”车厢里传来询问的声音。
云行回道:“还不知道。”
本来就碍事,那一直盖在车上的帘子被谢敬玄骤然扯下来。
“停下。”没必要再装的柔弱忧郁,也受够了今天无休止的意外,她有点头疼地揉自己的太阳穴,“别靠近,在这里等着,会有人过来。”
云行望望这个车队,大致估计了一下,觉得配置还算不错,她不在这里做保镖也没什么事。于是她摇头:“你们在这里等,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卫轶从车上跳下来:“一起去。”
谢莹莹也想跳,被谢敬玄拦了一下,平静训斥:“你跟着捣什么乱。”
那边果然出了事,云行闻到一阵刺鼻难闻的味道,她现在已经很有经验,知道生烤人肉就是这个味儿,如此推断好像也对,但抬头只见到火光冲天而起,伴着滚滚黑烟,不像是单纯为了给人火葬,更像是冲着放火烧山去的。
已经有人从那头逃回来,云行毫不客气地抓住其中一个,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哆哆嗦嗦,好像很崩溃,手指甲里尽是黑乎乎的血迹和泥灰,身上也脏脏的,没沾灰的地方洗得发白,看样子应该没有能力,只是纳尔森家一个普通佣人。
好吧。云行怕只抓一个平民说不明白事,又抓过一个不长眼路过她旁边的,她威胁:“两个人,一个补充,一个说。”
被威胁时,人的效率会变得挺高,先开口的是抓的第二个人,他拼命在抠云行的手,想带着身上这件衣服完整地逃出去,语气里有个扭曲的哭腔:“有人没死……呜呜……他们生气了,都是能力者,让我走吧……呜呜……”
另一个人好像更老实点,云行叫他补充他还真的和那个人驳起嘴来:“是又活了!不是……啊……身上都那样了,死了啊!”
云行听明白了,她没看花眼,估计诈尸的就是沈佳,她又握着两人的衣领子向中间拽了拽:“''他们''?有很多人吗?”
第一个人又“哇”一下哭了,云行被震荡的公德心梗住,索性叹气松开手放下两人,随他们去慌里慌张地满地乱爬。
卫轶疑惑,他们的描述叫他想起当初卫灵的手段,这显然让他有些不安。
他看向云行,云行摆手:“走,先过去看看。”
有人逃出来,也有人惨叫着被拖进去,前方是一片火墙,云行上前开路,尽可能收回这些无主的大火,这里的火灵性的围成了一个大圈,或许正是原本划为火葬场的地方。
里面有纳尔森的能力者在抵抗,抵抗的对象显而易见的不太正常,云行一眼便看到被抽成干尸的沈佳正站在烈火的中央,旁边移动的影子仿佛群魔乱舞,卫轶停下脚步,有些难以置信地拉住云行的衣摆,云行表情也有点勉强。
“什么啊……?”
不知道是在问系统还是问卫轶,她如此疑问道,四周充斥着人体、草木或是一切别的东西被烧焦的气味,好似是掉进了火山地狱,火焰中人形无声,但动作癫狂,云行好像能看到他们嘈杂的大叫声。
这地方让她很不舒服,脑中警铃声作响,霎那间仿佛天地倒转,脚下裂开缝隙,土地抬起来升至半空,又向下挤压到那群奇异的东西头上。
“让那些人先走。”云行对卫轶说。
卫轶立刻照做,庞大的精神网联通众人的脑海,那几人只以为有人来救,立刻不再同这些怪东西顽抗。
有点像末日游戏里自带异能的丧尸围城,有了前例,她与卫轶一样,开始仔细回忆当初卫灵那种诡异的力量。那是靠什么做到的,云行不知道,她只是越来越怀疑卫灵给她下了咒,或许卫轶先前感应到的所谓“寄生虫”根本就是这件事,只不过被谢敬玄准备阴她的事情挡了罢了。
于是她尝试去控制这些新鲜丧尸,像当初卫灵那样,但又很遗憾不知道该如何做,想破了脑袋也搭不上任何一条线路。所幸这些东西好像并不难杀,这次不像卫灵做的那一版,死去又重来,炸碎了才得安息,这一版起初就有云行打碎的肉块在其中敷衍凑数,杀一次就是完结,于是云行也不管这么埋下去以后会不会发臭,通通帮助他们入土为安。
“啊!”
身后传来谢莹莹一声惊呼,他肩上搭了只血淋淋的手,谢敬玄将它从谢莹莹身上打下去,惊道:“哪里来的异者!”
沈佳四肢健全,在火焰之中逃窜,土浪与林海正抓捕她,云行咬牙,这一版确实更像在中城碰见的那群会移动的胳膊腿儿了,她打这群破烂儿好像长江七号里那爷俩打蟑螂,百忙之中咬牙切齿回应:“什么异者,爷爷个蛋的,这脸你看着不眼熟吗?”
谢敬玄:“什么?”
她抬头,一个身影划过她眼前,她惊道:“沈佳!?”
第87章
沈佳这人没什么存在感,无论长相、性格、亦或是其他的方面都不引人注意,整个人就像她的性别一样没滋没味平平无奇,只唯独实力不错,而谢敬玄选择自己捕猎的对象时往往也只看这一点。
仔细想来,她都不太清楚这人的来历,当初交流也只是匆匆几句场面话,沈佳自己并没有多提及的意思,而拜能力所赐,谢敬玄要人的流程一般是她想要她得到,于是也就全然没将沈佳的故事放在心上。
谢敬玄曾经去过中城,这群新死不久的家伙和中城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异者几乎一模一样。沈佳的火灵有B级的实力,她横冲直撞像一头浑身着火的疯牛,走到哪里火焰便在哪处蔓延,真要放出去绝对算是危害人间。
有破碎的肢体蠕动着想要攀附周身,体感上有点恶心,卫轶一把将谢敬玄和谢莹莹扯到身边来,叫他们不要碍事,语气很烂,骂的谢莹莹脖子一缩。他扁嘴将身旁的一堆脏器踢得远远的,把身体佝偻的比谢敬玄还要矮小。
云行那边还在下陨石雨似的围杀这群莫名出现的怪物, 她对这些突然出现的东西毫无头绪。
她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慢了半拍才回应她,无所谓道:「嗯哼, 就是正常情况。」
木枝拧成的长矛当胸穿过沈佳的身体,她被直直钉在地上,土地仿佛蛰伏已久的巨虫,落地的一刻便立刻将她吞咽下去,地面裂开又合上,云行又贴心在上头添了把土,为她补了个坟包。谢敬玄那边仿佛又见到了熟人,她又叫了个名字,听上去应该是来自纳尔森那一家。
那家伙剩了半边身子,头发都被火焰完全包裹,云行分心过去,顺手埋了他,然后听谢敬玄的声音:“云行!这里全都是火灵吗?”
“嗯?”云行没太注意这个,她哪里知道这些英雄碎片本来来自于谁、原本是什么样,不过想想方才打起来确实都像谢敬玄所说,她又问系统:“怎么回事,是这样吗?”
系统好心回答:「是的呀,你怎么杀死的他们,都忘记了吗?」
云行:“这和我处理手法还有关系?”
在场的碎片们清理起来有些麻烦,土灵压迫之间,中央乱尸堆中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出现,微弱的力道牵扯起卫轶的脚踝,他低头,便见到有泥土蜿蜒如蛇般缠上来,土地中爬起一只干枯的右手。
“啊!”
他在中城生活过很长时间,这种弱小的异者在他看来简直像熟人一样,他没被这东西吓到,反倒是被谢莹莹那边替他害怕的声音吓了一跳,估计谢敬玄也是同样被他惊了一下,肉眼可见的一个大颤。
“土灵……”她眉毛拧成一个疙瘩,啧了一声,将谢莹莹隔得离卫轶远了些。她似乎在考虑什么,咬着下嘴唇,见卫轶扭头看过来,又抬头对云行叫道:“云行!!停下来!”
卫轶捏住地下春笋一样长出来的手将它撕成两半,听她这样叫,觉得有些不解。
“停下!”谢敬玄喊,“我见过这个!你听我的!!先回来!”
她一推谢莹莹的后背,拍他肩膀:“你去前面。”
谢莹莹惊恐,看向谢敬玄想要撒娇道歉,却只看到她严肃的脸。
像是野怪刷完一波会立刻更新,云行脚下也突然冒出来无数新鲜的死鬼,它们的手和脑袋从地面上伸出,扭曲挥舞,要将人拉到下面尚且实心的地下城。
她借力跃上一旁新生的枝条,偏偏这时两侧的植株上也生出数根手脚来,一颗脑袋悬在她正对面,云行倒吸一口凉气,拳头还没打到那东西脸上,便见到它背面绿色光晕一现,头颅方才鲜活的死样不见踪影,面容定格,重新变成一颗发灰的脑袋掉到地面。
谢莹莹见到这群东西有点崩溃,但奈何他人生的一大美德就是听话,让他跑他跑的比谁都快,但如今谢敬玄把他推出来,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事情做好。
手指隔空点向云行对面那颗不算完整的脑袋,谢敬玄猜测的不错,他的能力对这场景竟果真有用,云行从新枝上跳下来,跃到他们身边,整个人仍是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感。
“怎么回事?”她又问了一遍,这个实在不在她认知范围之内,谢敬玄长出口气,抬眸看她一眼。
“你不要出手了。”谢敬玄说,“它们……这些东西在吸取你的能量回到人间。”
云行又惊讶,心里“啊?”了一声,心想这是什么路数,所以她果然被卫灵咒了,上一辈送给她的礼物竟然这么歹毒。她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想了想却反驳:“以前没有这种情况,至少在上澄区还没有。”
谢敬玄眼睛温柔柔看她,有些心虚:“我知道……”
“……我知道。”她舔舔嘴唇,转移话题,指挥谢莹莹干脆将能力铺开来。
谢莹莹依言照做,云行见到淡绿色光晕从他脚下蔓延成一个大圈,注意力也跟着转移:“他这又是什么?”
“莹莹的天赋能力,”谢敬玄睫毛低垂,“用起来正好,是''祝福''。”
谢莹莹额头出了点汗,他一年到头在家,并不常使用能力,于是此时施展起来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谢敬玄上前抵住他的背,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灌输到他身上,卫轶与云行对视了眼,两人都有点无知与茫然,他对云行耸耸肩膀:“我不知道,待会儿再问。”
云行沉默。
有了谢敬玄的支撑,绿光从谢莹莹的脚下一直扩散遍这处火圈,脚下暖融融的,像浸在一汪温水里,内里的植物仿佛在盛夏经历了一场骤雨,洗刷干净尘土,焕发出勃然生机,场中蠕动的肉块与脏器首先平静下来,接着是断肢,最后还勉强维持住人形的东西也僵硬倒地。
想不通便索性等答案,云行双手插在口袋里,见状吹了声口哨,赞美道:“酷。”
绿光持续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在场的活死人全部回归净土,谢莹莹累得不行,本来想干脆坐到地上,想到这里方才的样子又生生克制住了自己。
谢敬玄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夸了他一句,他立刻勾嘴一笑,云行也凑过来,语气贱兮兮:“这么厉害啊?”
嘴角笑意顿时压平了点,他将拳头抵在嘴巴上矜持起来,稍微有点不好意思,谦虚道:“是姐姐在帮我……而且主要是这里全部是低等级的家伙,我的能力尚且有些用处。”
云行问:“你这招能用到异者身上么?”
“我不知道,”谢莹莹说,“我没有去过中城。”
云行立刻顺坡下驴,乐道:“哎呦,那我们带你去见见世面怎么样?”
谢敬玄将她推回去:“没有这个必要。”
“别再让他乱跑了。”给谢莹莹的支援结束,她累得上眼皮都快睁不开,漂亮的眼睛吊成个死鱼眼的状态,挥手赶云行走,“先回去,让我休息一下。”
谢莹莹赶紧扶住她,就连卫轶都很看眼色地过来扶住她另一只手臂,她今天结缔了两个契约,修复了骨头和五脏,又把仅剩的能量全部为谢莹莹送去,现在实在再也强撑不了。
几人回到车上,又让她享受了独自躺一边的待遇,卫轶和谢莹莹守在她旁边,马车缓缓向谢家的城池行动,一直到将近黄昏时谢敬玄才重新醒过来。
她一手按住额头,卫轶见她醒了,干脆戳了戳谢莹莹。谢莹莹也在撑着下巴打盹,被他一戳,脑袋从手掌上掉下来,险些闪了脖子。
谢敬玄揉着额角询问:“向哪儿走?”
卫轶说:“你家。”
“你们不去这个方向。”她坐起来,手扒在窗台上,将脑袋伸出去。微风把她吹得清醒了些,黄昏的光映照的她肤色柔和,眼睛里有半个太阳。
应该还算是夏天,但今年的秋季来的好像格外早,温度还没降下去,路旁一些树叶就已经泛黄,虫鸣声也停了,仿佛一切都变化的格外匆忙。
她向队伍前边望,见云行很没样子地骑在一匹马上,她叫:“云行!”
云行勒紧缰绳,很艰难地控制着马掉头跑回来,头发被颠的像花一开一合。
“这就醒了?”云行最终还是放弃了四条腿,她从上面滚下来,下马姿势倒是标准,自己的两条腿落地时还觉得地面有点晃,她跺了跺脚说道:“还以为你也要休息十天半个月。”
卫轶突然被提及,从窗户里面伸出个小拇指对她比划了一下,谢敬玄说:“不需要,我是累了,稍微恢复一点就好。”
云行抬脚跨到车上去,她指挥几人给她腾了个地方,几人让开,但她坐在车里还是略有点不自在,又向卫轶身边挪了挪。
卫轶随她来挤,谢敬玄正色道:“先前的事我很抱歉。”
“没关系,”云行说,“其实我以为你道过歉了,仔细想想竟然没有。”
谢莹莹不明所以。
他眼睛左右转,最终卑微跟着道:“我也很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卫轶对他还算温和:“不怪你。”
云行看的好玩,暗自给卫轶发消息揶揄他: [你看人家道歉多自觉。 ]
卫轶: [难道我做错什么了? ]
云行滑跪:[没有,多嘴,我错了。 ]
卫轶掐她。
卫轶低下头去: [严肃一点,不要总在这时候逗我笑。 ]
谢家的两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见云行坐直,摆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于是谢敬玄下意识想让谢莹莹先离开,奈何暂时也腾不出别的地方让他去,只能默许他在场,无奈道:“你们到依宁区去吧。”
她说:“我解释不清,依宁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第88章
马车声音吱吱呀呀,云行叹气:“老天,为什么又要转场。”
她的抱怨声非常小,谢敬玄能听到她的话,却没明白她具体在抱怨什么,于是便随它过耳,自己继续说道:“我在那里见过一本书,内容晦涩,我不能完全看懂,只能尽量将我知道的告诉你,真正的内容要你亲自去找。”
“你知道,鱼亚给我寄了一封信。”她说话的语气仿佛在给学龄前儿童讲睡前故事,娓娓道来,平缓动听, “她告诉我,她碰见了一位''先知'' ,要我帮助你,将你送到依宁去,那边有一个老太太在找你,而你应当也需要她。”
“当然——其实我是并不相信的,不过你确实有些不同,我认为你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
她这句话说的好像什么“感觉你有点毛病,去医院治治也行” ,云行心中腹诽,但为表尊重,还是正襟危坐,听她继续讲述。
“我和鱼亚很久之前到过依宁,如果说那里有什么不同于别处的地方——那里是独立的,不属于西城任何势力,管理那里的人姓苗,她没有家族,只是在那里有一所''学校''。”
谢敬玄回忆起来,似乎也有点感叹的意思:“虽然不是人人都有成为高级的好天赋,但世间真正一窍不通人也很少,他们有时候只是缺少了一些点拨,而正是缺少的这点东西导致他们一生庸碌。”
“苗家的老太太就是那个点化众生的人,她的家是一座巨大的书库,祖上传下来的,什么样的知识都能从其中找到。年龄合适的孩子都可以到那里去,学到什么全凭自己的本事——我的能力也是在那里得到的。”
她看着外面的景色,掌心缓缓浮出一片绿光,在这略显昏暗的黄昏中,温润的光萤萤映在脸上。
“人类能够运转五灵的能量,控制能量为自己所用,但反过来,能量也可以控制人的躯体,谁占上风,要看两者谁的意识更强。”
“五灵从自然中来,江河日月、山川湖海。生灵独立于它们之外,是唯独属于''人''自身的造物,因此无论如何也抹不去属于人的痕迹,如果说被五灵控制的人是行尸走肉,那被生灵控制的人就是游荡的魂灵。”
云行摸下巴。
云行举手:“好像差距不大。”
“当然不一样。”谢敬玄说,“行尸走肉不过徒具形骸,魂灵有执念才流连人间。
云行有点听懂了她的意思,乖巧低头:“您继续。”
“你……”谢敬玄也想继续说,但是看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干脆换了个通俗的说法,“……你吃了我的能力。”
云行:。
啊这个,这个她这边也不太好说,要想解释那又成了另外一个故事。
所幸谢敬玄也不想追根究底,她手掌一翻,一条生灵凝聚成的微小锁链浮现:“你们大致能猜到我的能力吧,正如你们的猜测:我与旁人达成合约,合约作为锚点,能量潜伏于他们身侧,最后锁链环绕周身,我能伸展无数的链条,它们的尽头都是我。”
卫轶眨眼,这实际与他的结论稍有一点出入,谢敬玄继续道:“你吞噬了我的锁链,吃掉了其中生灵的能量,但或许是你无法消化——这也正常,因为你是alpha 。于是在后续的战斗中生灵随你的输出逸散了。”
云行听懂了,她顺着谢敬玄的话,结合之前系统所说的那些继续推断道:“你是说,这些力量修复了他们的身体,但他们确实是死了——至少大脑是这样,没有意识,于是能量占了上风,让他们变成活死人。再加上我当时用的是火灵,火灵的能量也有逸散,所以生前是火灵的家伙们闻着味儿就起来了?”
云行说完,自己有点想扶额苦笑,好的,重大发现,这个就先命名为异世界能量守恒定律。
卫轶看她脸上渐渐挂上“原来如此”的神情,其实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他托着腮,想起自己的诊断结果,总觉得有哪里错了。
谢敬玄已经没有必要再骗他们,那么按照她刚才的话,那个“契约”的能量是来源于她,那又是什么东西在吸取云行的力量?
沈佳当时的状况分明是被吸干,如果是无主的身体主动从天地间捕获飘渺的火灵,怎么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就恢复成那样?
他问谢敬玄:“是这样吗?”
谢敬玄点头:“应当如此。”
他说:“我也是生灵,我和她一起战斗,可是我们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谢敬玄解释:“我们的能力只来自于自己,都有确定的作用对象,不是说用不完就随意散开的。”
卫轶:“是这样?你确定?”
“好吧,也不完全确定。”谢敬玄摊手,很干脆地承认:“只是我的推测,我也说了,那本书我没完全看懂,想知道切实的真相得自己去找。”
“中城的灵君和异者都是这么来的吗?”云行突然想起来,问她,“也就是说,前人也有……呃,我这种情况?”
“或许吧。”谢敬玄说,“或许是这样,不然为什么依宁会有先知的传说,你为什么不去亲自瞧一瞧?”
谢敬玄催她的态度越来越诚恳,云行想想觉得好笑,她问:“我这么好用,你舍得?”
谢敬玄:“是好用,但很遗憾,我向来不喜欢不确定的东西。”
她微微低头,眼珠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个很标志的笑,但云行觉得她笑的有点坏。
“我猜鱼亚只对你说了好话,是吧?”她说。
“''先知''不全带来好运,在传说中同样也伴随着浩劫——虽然你与我想象中的''先知''差距甚远,但万一今天的事情是浩劫的前奏,我也没有能力承担。”
云行伤心了,她一掌贴上脑袋,显得很无奈:“原来是送瘟神。”
“不去也无所谓。”谢敬玄听到她这话维持不住了,倒是真笑起来,“谁能拒绝你们呀,我家的门当然也永远为二位敞开。”
她这说的应当也是真话,但云行摇头,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算了,走了。”
卫轶紧跟其后,谢敬玄“诶”了一声:“你带了那么多东西留在我家,没有需要的了?”
云行看向卫轶,卫轶摇头:“走吧。”
他摩挲手指上的戒指,颈环上还有一颗不响的铃铛。
于是云行说:“没了,拜拜!”
谢莹莹凑到窗前来,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大人”的谈话,但很遗憾,这场谈话性质特殊,他几乎全程都没听懂一个字,只好装作乖巧,一言不发,如今有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要和两个人分开,他还有点懵,这两人做决定的动作太快,他也来不及问,只好放下诸多疑惑先为二人送行。
西城的通道也并不比北城的破败或荒凉——大哥不说二哥,都只能算荒郊野外。
云行牵住卫轶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向东面走。
他们有很多次都在这样的夜晚赶路,当时还是为了卫轶的事。与文明社会来的女性不同,卫轶并不觉得这种环境不安全,甚至还隐隐有些放松,他问:“你清楚路吗?”
云行惊讶:“不清楚我怎么敢带你走啊。”
“哦。”
卫轶从没看过西城的地图,简单的介绍也没怎么过脑子,仔细想起来,只记得谢莹莹说依宁在东边。
今天是满月,但星河不因为月光太明亮而显得黯淡,他心里也压着疑问,突然也有点懂自己家那群人为什么对书籍那么推崇与信赖。云行的事太奇怪,他也很希望能在那个“书库”里找到答案。
——应该不会有事。
他捏了捏云行的手掌,看到云行回过头来,眼睛在黑暗处映着月光,显得很亮。
他甩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闭眼,于是云行会意,过来亲他一下,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拉到地上。
云行大惊失色:“幕天席地,你能不能有点素质,我不要!”
卫轶:“我怎么了?”
云行:“……你颇有古人之风。”
卫轶时常听不懂她的笑话,但也不妨碍他觉得挺好笑。
他翻身搂住云行的脖子,趴在她身上笑的一颤一颤,把云行蹭的眼观鼻鼻观心,最终纠结道:“不行啊,算了吧,有虫子啊。”
卫轶:“噫,你在说什么, alpha思想好脏,这么晚了,我只是想和你睡觉。”
他拍拍云行的胸:“装什么,土灵,给我起个小房子出来。”
云行:“要三层的?”
卫轶:“要。”
脑子在“战斗”的频道待了太久,云行还真忘了能力还能日常使用。她望天,脑子里默默画了个设计图,接着真有一个造型还算漂亮的小房子拔地而起,内里也用木灵编织的一应俱全,连灯火都在里边燃烧起来。
她抱住卫轶的腰,缓缓坐起来:“坏了,我突然觉得不去什么依宁区也行,要不在这儿先过个十年吧。”
卫轶眨眼:“真的?”
云行:“假的,明天就走。”
她把卫轶捞起来,由于目前已经学会了点别的,手在卫轶身上略不老实。
卫轶:“你能不能有点素质,我不要。”
云行:“装什么。”
两个人抵着脑袋一起笑起来,卫轶在她脖颈间轻蹭了蹭,然后自己伸手将颈环解开。
新房子有一扇木头做的门,云行抱着他走进去,门“吱呀”一声合上。
第89章
云行其实并不总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跳脱,说诚实是真的诚实,可偏偏她这些坦诚的话外头还有一堆胡说八道在等着,必须真话假话混着说。面对任何严肃的话题也总想找出点什么开涮,仿佛是天生对郑重其事过敏,就像是精神放松下来就一切都好办。
她轻轻去嗅卫轶的味道,卫轶已经睡着了,两个人交缠在一起有些热,但他闻起来还很清凉,云行并没有仔细闻过别的omega,因此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只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感觉,这让她觉得很舒服、很愉快。
轻飘飘从谢家的马车上跳下来看似是潇洒走一回,实际上并非如此,下午和卫轶聊的也不是假话,她确实不想继续这份“工作” ,从入城之前便觉得兴致很差,某一瞬间更是突然好像满身的细胞都写满了抗拒,她当时身上像有虫子在爬,根本就是想逃跑。
她人生一直奉行着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脑子能想明白就听脑子的,想不明白、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全数交给身体。身体很聪明,自己就清楚需要什么,就像有人想吃土是缺铁,有人缺锌会嚼橡皮——可能过程稍微有点曲折,但本能一般不会选择苛待自己。
草木的清香钻进鼻尖, 云行鼻子动了动,发散的思维回归, 摸摸嘴唇,现在想吃人。
很显然,她自我诊断,这个是典型的色鬼症状,缺的是铁拳教育。
于是吃人的需求过了一遍脑子,脑子花了两秒将申请打回——程序卡在第一步,因为这事大脑轻易就能想得明白,一来大半夜吵醒别人并不道德,二来则是卫轶真会踹她,直接交接给本能可能会有点危险。
于是云行忍耐了一下,卫轶躺在她身边,呼吸起伏的很平稳,看上去最近过得不错,脸颊又养起来一点肉,估计是很有弹性的,皮肤光滑,没有什么瑕疵,昏暗的光下能看到有微小的绒毛,这样盯着人看感觉略变态,但对方又不清醒,于是她直接把头撑起来进行一个仔细的欣赏与品鉴。
夜里静悄悄的,云行想:我今天心情不好。
云行想:整天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
她磨牙,对着卫轶的脸颊咬了一大口。
毫不意外,卫轶反应相当迅捷,他把她踹下去,自己“噌”一下坐起来,左脸顶着一个大牙印,还以为自己睡傻了,摸了摸脸不知道说什么,实在难以置信,看看云行接着又摸摸脸上的印子,艰难丢下一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质疑。
云行心满意足,上来拍他的背按他的肩把他重新压平,然后当着他的面重新咬了他一口,爽得不得了,这才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好觉。
依宁区确实比云行先前去过的几个区域都要远,系统这两天再没有发声,像先前那样完全销声匿迹下去,左右云行也没有什么问题想问它,它的沉寂甚至让她觉得略微有些安心。
一路上所见的景象已经几乎是早秋的模样,依宁确实同旁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没有重重的守卫,城池说不上是什么风格,硬要分类的话走的是纯色极简风,偏偏看上去又很古老。
“我们要等多久才能见到她呢?”云行低头向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询问道。
小孩头发留的很短,打扮的很利索,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在看——云行怀疑那是什么拜访名单。那小孩像个秘书似的,确认了一遍,回答道:“一周或者几周吧?”
云行:“玩儿我呢妹妹,这差的也太大了。”
“先知”两个字中二意味十足,云行不好意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只好姑且换了个说法曲线救国:“是谢家让我们来这里见她。”
小孩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没听过,这里是依宁,谁家说得也不行。”
云行扶额,知道这年纪的小孩正是软硬不吃的时候,与卫轶对视了眼,倒也确实不是不能等,便根本没再坚持就答应下来。
“好吧。”她说着,四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蹲下套近乎:“那么,我们这段时间会在这里等,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吗?”
小孩摇头。
云行指指卫轶又指指自己:“我们是很厉害的猎人。”
小孩犹豫。
云行不知为何很会处理这么大的小朋友,语气软和道:“帮帮我们嘛。”
小孩好几息后才终于犹豫开口:“老师说,这里缺''老师''。”
与谢家、卫家那样老牌的庄园不同,与纳尔森那样新晋的势力也不一样,城中央的建筑不再代表一个权力机构,这里果然如谢敬玄所说,是一所“学校”。许多孩子穿行其中,踢踢踏踏走路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门上有稚嫩的、掉色的旧笔迹,分别写着一至五年级,这叫法很有意思,实在熟悉,但实用性有待考虑——如果让她来分,她肯定不会说什么年级,估计会直接分成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最多加上个幽灵班级,名字就是学生数量常年空悬的“生灵”。
这里的“年级”不是按年龄分的,有的“年级”规模大些,有十几个小孩坐在里头看书听故事,也有的“年级”小,比如“五年级”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面前这个小秘书,也不知道教学进度具体会有什么不同。
“谢谢,你知道我们可以去看看''书库''吗?”云行心中对这些熟悉的东西隐约惶恐,但又控制不住有点喜欢这处给她熟悉感的环境,问起问题来很有耐心:“''书库''是开放的,对吧?”
女孩点头:“可以,外围任何人都可以去看,但只能待在里面,而且不能弄坏东西。”
“好的,我们会小心。”
女孩歪头,像是有些不信任似的,转而装的像个成熟的导游为他们解释,顺便很刻意地威胁一把:“有东西在里面看着你们,弄坏、弄脏、偷东西都不行,如果被发现,那老师就在城楼上把你们都烧死。”
云行点头,想:小孩姐真好玩儿。
她有点懂这个公共图书馆怎么运作这么久的了。想想也是,这种背景下靠居民文明自觉确实不太行得通,最后管用的还得是这种强力。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然后暂且压下了想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时间充裕,她今天不想学习。
卫轶看她的意思,她对卫轶一抬下巴:“走。”
依宁城很繁荣也很和平,中央的“学校”周围有小摊贩在售卖东西,好像每个世界孩子聚集的地方都能诞生出商机,她拉着卫轶在感兴趣的摊子上尝了尝品了品,越吃越快乐,越吃越平静。
卫轶捧着她给买的冰碗,问她:“不先去书库看看吗?”
云行叹气摇头语重心长道:“好朋友,遇到这种场景要好好生活,我们又不急。”
卫轶对她的情况还是略有一点担忧,他与谢敬玄一样是行动派,信奉事情做了才是安心。但看云行这样,倒也没说什么,张嘴继续吃他的东西。
他们走在街上,在这处规划不太复杂的城市中兜兜转转,云行好似突发奇想,指着路旁一排低矮的房屋问他这些地方怎么样。
“我可以再夯一下地基,然后把这边改成石头墙。”云行比比划划,好像真在思考住在这里的可能性。
卫轶对此并不乐观,他俩好似命宫中有天马坐镇,被一重又一重的事情缠着,凑在一起总是不太安稳。
最终依旧是熟练地找了个旅店落脚,云行在那边摇头晃脑鬼鬼祟祟,卫轶疑惑,还没开口,就见云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对他晃了晃,袋子看起来不轻,他上前拍打一下,里头有钱币的声音。
卫轶惊讶:“你哪来的?”
“嘘, ”云行食指竖到嘴唇前,向西隔空一指谢家方位:“搜刮。”
卫轶有点受不了她这个烂习惯,伸手过去:“分一半。”
“好不讲理。”云行啧啧,嫌弃道:“不行,你这个人非常破财。”
卫轶挑眉,云行话锋一转:“我待会儿去买一个小木箱,放在里面送给你比较好看。”
卫轶接受。
云行被他这番眉毛乱飞笑得不行,拉着他亲亲热热地坐下,开始数后续要做的事。
吃喝玩乐都不能少,去逛逛这个学校,义务教育一下小朋友,翻翻这个“书库”,找找有用的东西,最后要和这边这个姓苗的老太太谈一会儿,看看自己是不是所谓有用的先知。
然后要瞧瞧挂在她身上吸收能量的是什么东西,卫轶暗自加上这一条。
云行也想——最好能借此搞明白这个装神弄鬼的系统是怎么回事。
那东西很怪,似乎为她好,也确实没有害过她分毫,但给云行的态度总不明晰。
在昌正时她受了它的帮助,却觉得自己像狂风怒涛中的一叶扁舟,漆黑水面下是什么东西张开血盆大口,那感受令人毛骨悚然,她被一口吞下去,耳边有低沉似钟鼓的声音萦绕耳畔,说的像梵文古语,她一句都没听懂,只有本能说:离它远点。
第90章
依宁区这个所谓的“学校”并不是老太太建立、小朋友自治的。昨天进门那个一本正经的小秘书不过是恰好碰见, 学校里实际还是由大人们在维持运转。
老太太似乎年纪大了,近年精力不济,四处都有她的传说,但到处都不见她的人影,学校的管理者是一个中年男人,有轻微的谢顶,对卫轶和云行这两个主动来投简历的家伙简直万分感谢。
“当然很少有人愿意留在这里,出去做什么不比在这里强呢?”
他说的话实在现实平常,云行过得虽然也不是什么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日子,但这样柴米油盐的常人生活离她也挺远,她思考,疑惑, 然后公务员思想大爆发:“可是这里稳定、安全、还有钱赚。”
中年人挠头,似乎对此有些难以启齿:“啊这个……其实是没钱赚的,和学生们一起吃饭,凑个温饱而已。”
“我们只有一个区域的税收,但要让依宁运转处处都需要钱,学校已经花去不少,我们总不能将所有的钱都供给到这里来——当然后果也如你们所见,这里的老师已经少得可怜,能够为孩子们专科讲述相关知识的人选基本找不到,教教读写,任由他们从书里自行探索而已。”
云行疑惑:“啊?公立学校?学费收的少吗?”
“什么?”那个男人像是有点不明白,“我们是义务教育。”
云行倒吸一口凉气,战术后仰, 对方这小词用得让她身上略有些刺挠。她这是在哪儿,总不能是一个不注意穿越回去了, 现在其实是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区贫困县贫困镇贫困乡村的贫困公立小学来支教。
“好的。”云行好彷徨但又好安详,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一下。
她并不觉得给小朋友上课是什么难事,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没教师资格证也好歹当了十六年学生,没有经验不假,但反正这里也不需要写教案,也不需要确立学期教学目标,学生们的学习成果生死有命,云行觉得挺轻松,又多问了几句他们上课的内容便直接上任。
这谢顶老哥说的情况完全不是谦虚,“教室”里的课桌摆的颠三倒四横七竖八,学生在里头或坐或站或躺或趴,手里拿着的是翻得很旧的书,似乎是特地撰抄下来供他们看的,中年人对这个情景见怪不怪,云行跟着他探头探脑,比起她印象中的教室,里头更像是一场众人合力进行的cosplay ,正在用着什么义务教育的名号开……呃,学术pary 。
如果老师是辛勤的园丁,那这里的小孩子就仿佛是一大片勉强会说话的榆木疙瘩。但好在这群榆木疙瘩相当听话,因而并不惹人厌烦,云行能力的成长过程与旁人不一样,她只知道些最基本的道理,因此只好从此下手,尽力搜刮脑内各种版本的故事,情到深处再教他们唱点六十年代老歌,什么万物生长靠太阳之类,好在台下并不完全是死包,这般歹毒的教育方式下竟然偶尔也有一些榆木脑袋能发芽,自动领会云行的意思。
一群小孩子围着她听故事,卫轶盘腿坐在外围,随意拿了他们手中的书翻看起来,纸张发黄粗糙,应当用的是树皮做的次品,上面的字迹不太好看,不比云行那一□□爬字漂亮多少,估计是这里自学成才的小孩倾情贡献母校的产物。
他们进的是三年级的课堂,数字靠中间,说明在这里应该已经算是中等水平的小孩子,卫轶猜测他们也就是能基本认识常用字。
这书写得难看,不过看内容似乎是经过编撰的,很实用,内容浅显,对五灵都有初步的介绍,让孩子用起来估计比他家的课程还要更好理解。他能看懂上面挺多东西,但人的理解力天生有限,懂得都懂,不会就是不会,不懂的部分让他把书吃下去也明白不了一点。
卫轶很快看完了他们的官方“教材” ,将书平平整整地放到一边,并起腿撑着下巴看她说话。
云行好像很喜欢小孩,她对这群围着她的家伙们挺有耐心,笑容可掬,像个靠谱的大人。
他们在这个吵吵嚷嚷的地方待了半天,卫轶脑子都嗡嗡发麻,本以为云行喜欢,结果她出来一转眼也像死了没埋一样挂到他肩上,半真半假地抱怨小孩太吵,要他亲亲抱抱才能好。
卫轶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看你还挺享受。”
“哈哈……”云行讪笑,也不全是装的,“感觉偶尔也需要点这个来安抚神经……”
“你喜欢小孩?”
云行摇头:“倒也不能说很喜欢,但不讨厌。”
卫轶歪头思索:“喔。”
他们去外头搜罗了些东西吃,依宁区的“书库”与“学校”挨在一起,不过“书库”只有外围的一些书籍会对所有人开放。
学校只收年龄合适的小孩,但一茬一茬过去,依宁以前的小孩也都长成了大人,大人们年轻时早已经来这里开发过自己的天赋。或许在云行以前的世界还有人能活到老学到死,但这个世界不同,现在不会以前不会那么未来也绝对不会,因此居民们对这个开放的书库兴致缺缺,没人想花时间来“充实自己”,云行与卫轶还得自己去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今天一天这里只有他们这两位客人。
说是外围,实际内容已经十分丰富,这里确实像云行前世所知的图书馆——最老式的那种,成排的书摆在木质的书架上,下方有一些编码,纸张都有点发黄。
推开门,里面潮湿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云行手当做扇子扇了扇,心想小孩把后果说得那么严重,结果这啥保存水平,这味儿一闻就知道有书要发霉,指不定哪里已经养好了一大窝耗子,晚上吱吱吱过来吃书。
书架上的东西不知是按照什么顺序排列的,她从里面随机抽样,抽出来的尽是些陈旧的书籍,有的要说不能弄坏都有点难度,感觉放回去的时候用力稍大这书都要碎一地。
“你觉得谢敬玄说的那本书能在这附近吗?”
“不知道。”卫轶回答。
他手里拿了本不知所谓的闲书,书名引人注目,《霸道ALPHA的三十个心尖宠》,很想翻开看看这是什么品种的心尖能有这么大块地方,但又感觉如果云行看到他在看这本书会嘲笑他很久,于是一时进退两难,嫌丢人,又不太舍得放手。
云行那边也好像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已经蹲下来,拿着一本书,念起来口气很震撼:“《天才母亲别想逃》……老天,这个名字一看就好复杂的成分,小孩能看这个吗,这不合适吧。”
她用手抹了一下地面,发现没什么灰尘,干脆盘腿坐下,嘟囔道:“稍等我来批判批判……”
卫轶皱眉,卫轶挠挠脖子,卫轶也跟着坐下。
我来看看这是什么三十尖玲珑心……
云行看文字的速度很快,毕竟是受教育阶段为了开小差苦练多年的技能,那本小说很薄,同样是手抄的,纸张的状况很脆弱,剧情有点炸裂,不过一点很值得在意,这个搞小妈——嗯被小妈搞的主角职业很不对劲,设定上说他智商奇高,八岁就成为了第某区最年轻的研究员,以后绝对能成为生科的领军人才。
云行心说哪个好人家让主角学生物科学,干这一行的一天光试管就得刷十二小时,哪有时间去追什么小妈。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可不像是能在如今这个仿佛中世纪的背景下想出来的设定,她草草翻完了自己这一本,转头去叫卫轶:“看完了换一换吗?”
卫轶一惊,然后瞬间面红耳赤,“啪”一下把书合上:“不换。”
云行:“?”
云行:“。”
云行:“啊↑↓,我懂你。”
她螃蟹似的挪过去,被卫轶拿书砸了头,头问题不大,倒是书差点拦腰折断,她胆战心惊,赶紧夺过来检查书的情况,所幸没什么事,这才松了口气:“你这人没素质的。”
“小心被抓到城墙上烧死……”她翻到正面去看书名,把在旁边呲牙的卫轶往一旁推了推,又很大声地将书名念了一遍,念得卫轶差点一头撞死。
她搂住卫轶的腰把他拦下来:“你别啊,你要为了《霸道ALPHA的三十个心尖宠》去死吗?那我到时候把这本书刻在你的墓志铭上。”
卫轶反过来撕她的嘴。
“饶命,饶命,”云行举手投降,把书还回卫轶手里,自己又去翻架子上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个书架怕是文学分类…… ”
卫轶抱着那本书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看,坐在那里尴尬的摇摆不定,云行手指点着这些书一路走到书架后面,似乎在看后排是什么东西,安安静静的不见了。
他撇嘴,方才合上的地方没留书签,便只好在前后差不多的地方选了个位置重新打开,去找自己刚才看过的那一页。
这里头并不暗,像是边界区的公会一样,不知何处一直有长明的光亮,云行手指轻点在书脊上,随意又找了本书抽出来。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这个世界的历史阶段还是?
——我从哪里来?
她心里有些迷离恍惚的念头,想问问系统,却又觉得不应该,书库里有些潮湿,味道也不好闻,让她觉得有点焦躁心烦。
手里的书又是相当震撼的剧情,她咋舌,脚趾被新书震撼得发麻,不论如何,没有网审的世界文学创作果然放肆,她默默又将书放回原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坐到地上,并膝埋头,长长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