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陆瑜回头,语气不善。
一双丹凤眼里满是寒霜,他冷冷地看向李乐只,放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紧。
陆瑜冷声问道:“我的事是你的手笔?”
这位姓李的道士,其本事他也有所耳闻。众说纷纭,有人说他算得准,有人说他不过是刑部推出来的棋子,并不会算,对其真实本事没有人能说得清道得明。
这也导致,陆瑜不知对方算出他喜欢男人这件事到底是凭本事算出来的,还是碰巧,为了平阳世子,才使出诡计污蔑他,并不知道他喜欢男的。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太大,陆瑜不敢赌。
事情僵到这里,李乐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陆公子在外面似是有个相好。”
这两人,还是同窗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李乐只还算是给陆瑜留了点面子,没有将这件事情大庭广众下说出来,即便是让李乐只说了,他都要被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真的不好奇对方的私生活。
陆瑜身体骤然紧绷,在李乐只说出他私底下有相好这件事后,陆瑜放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瞳孔紧缩,不敢相信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他没想到,没想到这道人真的会算。
陆瑜紧张得咽了咽,他私底下有相好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更别说是刑部查到的,他和那人碰面时都万分小心。
这件事只有一种可能,是对方算出来的。
这让陆瑜心生恐惧,完全不敢在此地久留,也没有向两人打招呼,身躯踉跄两下后,立马逃离。
平阳世子诧异地看向他逃跑的背影,抓起桌上的瓜子磕了一下,瓜子壳的声音响起后,他才不敢相信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此时,掌柜和小二早已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将门都带上了,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除了为了保护李乐只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暗卫竖起耳朵,记录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事。
而茶室内,平阳世子回想陆瑜落荒而逃的模样,诧异地问道:“李道长,陆瑜他真的喜欢男的?!”
不是你在外面传的谣言?
李乐只道:“嗯,是。”
平阳世子还是不敢相信,陆瑜怎么会喜欢男的,虽然他平日里对姑娘家是冷淡了点,性子微冷他们也能理解,可……怎么就会喜欢男的呢?
平阳世子想不通,他嗑着瓜子,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他不信也只能相信,陆瑜就是个喜欢男人的货。
能接受此等惊骇的消息后,平阳世子一巴掌拍在桌上,气愤不已,就这样的货色,还是他的情敌,还差点将陶绾娶回家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平阳世子皱眉道:“李道长你刚刚说他私底下有人,对方是谁?”
看他不整死这两贱人。
李乐只是算到了陆瑜私底下有人,但还没有算对方的身份,他见平阳世子气愤,想着陆瑜的行径,也不想替两人遮掩。对于他而言,喜欢男的也并不是一种错,只不过是爱上同性别的人,虽然他没有接触过这些,但能对对方的性向包容,但是,不能容忍的是对方既然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的,还敢骗婚,骗别的女孩子。
若是两家人知晓,女方家攀高枝,李乐只都不想管这事,可偏偏女方家并不是,而是被他表面所伪装出来的表象所欺骗,以为对方是良人。
这才是让人气愤的地方。
李乐只也不愿替两人遮掩,至于两人之后的下场,平阳世子地位再高,也不会要了两人的性命,只是会给两人一点教训。
李乐只因此算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个相好也不一般,还是个小侯爷……也难怪两人能够同窗。
那人叫殷轩,是曲安侯的儿子。
李乐只将对方的姓名告诉给平阳世子,让对方看着处理,毕竟涉及一位侯爷之子,想要打压两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平阳世子知道对方是殷轩后,紧皱着眉头,然后问道:“李道长,你真的没有算错?”
不怪乎他会怀疑,实则是这殷轩早在一年前娶妻,前不久还生下个儿子,想到这点,如鲠在喉。
平阳世子端起桌上的茶,真是被这两人恶心坏了,而且他没有记错,这位殷轩娶的可是陆瑜家的庶姐,有这层关系在,这两人勾搭在一起,让平阳世子这样见多识广,知晓不少宫闱乱事的人面上都不好了几分。
故而才再次确定,想要从李道长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李乐只疑惑地看向他,再次点头,他算出来的结果的确是殷轩,没有算到别人身上。
不过他也没有深入往下算,即使他能,但有时候他并不想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这也过于侵.犯对方的隐私。
所以李乐只并不知晓,殷轩此人娶的妻子乃是陆瑜的庶姐。
平阳世子倒是知晓了,可涉及曲安侯和陆家这样腌臜的事,也不是他想动手便能动手的,至少曲安侯,殷轩那边的事情不能曝出去,至于陆瑜,他欺负陆瑜还能是借着陶绾的事。
平阳世子道:“李道长,今日你所算到的事,你知我知即可。”
李乐只也知,这件事他掺和进去,再得罪一侯爷对他也没有好处,便点点头表示知晓。
而在两人不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呈到赵帝的面前,赵帝知晓后,心头火起,只因这陆瑜原也是他看好的驸马人选,若无陶家和陆家议亲,他还有更好的驸马人选,早已钦定下陆瑜。
而现在告诉他,陆瑜喜欢男的。
这就像一巴掌拍在赵帝的脸上,明明白白告诉他,识人不清,差点将女儿推入火坑,这让赵帝如何不气。
赵帝冷着面,端起浓茶喝了一口后,茶盏重重地放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伺候赵帝的内侍大气不敢喘,偷偷瞄着赵帝的神色,未言一词。
赵帝气过后,倒是想问罪陆瑜,但又师出无名,但这又奈何不到赵帝,恰好他还有一块很好用的砖——秋御史,虽然这小老头不会看脸色,还是个耿直的,恰恰好,到这个时候,这小老头派上了大用场。
赵帝稍微暗示一下,专门派人在秋御史回家的路上,说起陆瑜好男风的事,但未料秋御史他还在惦记着李道长的事,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让赵帝对这小老头的榆木脑袋烦了,又只好派人在小老头面前说这事和李道长事有关。
一听这事和李道长有关,秋御史立马将人拦下,问了个明白后,心中气愤不已,小小陆瑜,居然还敢和李道长作对。
陆瑜父亲乃是光禄寺丞,秋御史便上奏弹劾光禄寺丞,赵帝早已经摩拳擦掌就等着秋御史上奏弹劾,这一下收到了,冯管秋御史写了什么。
便立马派人去训斥光禄寺丞一顿,还特意派人前去陆宅,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连带着陆瑜一起骂,狠狠出一口心里头的恶气。
当然,这也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赵帝可不打算录用陆瑜这样的人物,何况对方的才华还没有达到需要他屈尊去请的地步,陆瑜那样的人才,他随手一捞,就能捞起一把。
这也就导致着,赵帝不喜,旁人也不敢亲近陆家,陆家一瞬间门可罗雀。
京城的风向瞬息万变,平阳世子还没出手对付陆瑜,对方家里就倒霉了,但也不妨碍他落井下石。
除此之外,李乐只一下子在京城各位夫人之中名声大噪起来,谁家还没有个儿子女儿,这人嘛,最怕的就是孩子嫁到火坑里,或是娶到不好的。
陶家发生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陶家退了陆家的亲事,还能同平阳世子结亲,这里头可少不了李道长能掐会算,若非李道长算出陆瑜的事,她们还要蒙在鼓里以为对方是个好的。
这不,上到王府侯府,下到各位官员家中,雪一样的帖子飞到宣平巷,一个二个都想请李道长上门掌掌眼。
李乐只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对于他而言,同这么多人家打交道,那不是一家,是上百家,这样李乐只哪里敢去赴宴,一个二个都拒绝了。
直到他去上值,就连周侍郎都来请他过府一叙,李乐只才知道,他名声另类大噪起来,在姻缘这一块的业务上,没有一位道长比得过他。
所以?
他先前走错路子了?
这么冷门的赛道都让他走出来了,抢月老的活?但真让他一个个去算,那真的会把他累死,而且这不是消消乐,京城适婚的男女也就那么点,能得天作之合的也是少有。
更多的,不过是看得顺眼,过得去,洁身自好又喜欢男的凤毛麟角,碰到一个,已经是极其稀罕的事。
凭借那些夫人的眼光,便能替其儿女挑选好的人家,他没必要去凑合。
所以李乐只也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直到这天,他刚回家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李乐只正在教钱溪和高明礼算卦的本事,听到这动静后,他估摸着可能又有人找他,便叫两徒弟散了,回到自己房里去休息休息。
而他则是走到门口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一位身穿华服,年岁三十多岁,十分俊美的男子。
在这人之前,正有一面色苍白的仆从,方才敲门的正是这仆从。
李乐只看着两人的模样,皱眉道:“你们是?”
难道是住在宣平巷想要串门的人家,知道他在这里,便想让他出手算一算家中孩子的姻缘?
李乐只如此想,也如此问了,问道:“你们是想来算子女姻缘的?”
只见他说完后,华服男子挑了一下眉头,似是很诧异他居然能猜测到对方的来意。
赵帝前来见李乐只,也是因为李乐只能算姻缘这事,挑选驸马这事,原本也不是多难的事,家世清贵,人有才华,长得又好,只要满足都能成为他的女婿,偏偏在这个关头,让他知晓陆瑜喜欢男人这件事。
每每回想这件事,都像是嘲笑他没有眼光,即使能派人将其所有事都能查得个彻彻底底,但这也只是知晓对方是个不错的,可仅仅知晓是个不错的,女儿嫁过去,又不能幸福,别的女儿他可以不管,同世家联姻,各玩各的也罢。
但现在适龄的女儿,可是他和皇后生的,如珠如宝养大,自然希望这世间一些美好的都能给她,为此,赵帝还是忍不了一点,特别是知晓李乐只后续并未替别人算过姻缘,又不想传召李乐只,让李道长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所以,赵帝也只能伪装成普通老百姓,来找李道长算上一算,只是,他知晓这位李道长是有几分本事,但……
能一眼看出他的来意,是否也过于夸张了一点,就此而言,是否同对面见到的那一刻,对方便已经知道他是皇帝?
这让赵帝皱起眉头。
这种被人知晓,看透的感觉可不好受,赵帝也不想去想那么多,可能轻易算出来,并知晓他所有事,又不受他控制,这种感觉,就和将自己的弱点摆在敌人面前有什么两样。
赵帝心中已经想到,该如何囚.禁李乐只,又或是在李乐只的附近安插.上自己的人手,防止李乐只将他的事算出来后告知任何人。
赵帝心念百转,面上淡淡道:“我这次是想替我家闺女算算姻缘的,劳烦道长替我算上一算。”
还真是来找他算姻缘的,人找上门来,也只有一个人,李乐只也偷偷看了下左邻右舍没有人发现,便道:“先进来。”
等人走进来后,李乐只关上门,带着两人朝里头的小院子里走去,桌上还放有没有收起来的书和龟甲等物。
李乐只收拾了一下,将书放到一边,留出空位来,对身后的两人道:“坐。”
内侍上前擦了擦凳子,赵帝这才落座,他打量着这座极其小的院子,看着墙角处放着梯子,对于这梯子,赵帝也是知晓的,不免多看了两眼,随后又看向两边,两边则是放了一些绿植,郁郁葱葱,可见李道长照顾得极好。
小院子里简单,陈设简单,并没有多贵重的物品,可见这位道长并不是喜爱富丽堂皇的人,反倒有几分清幽,对于李乐只的脾性,窥其室,赵帝便摸了个七七八八。
明明才是少年人,活得却跟个老道士一样,能够看透名利,不为外物所动,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在道学上走得更远。
赵帝又见李乐只用龟甲算,用龟甲去算,赵帝算是见得多的,甚至比龟甲还要难的徒手掐算他也是见过的,只是,常人用龟甲算,似是不能知晓那么多的消息,难道是这位李道长天赋异禀,能够看到旁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李乐只的种种做法,都引来赵帝极大的好奇心,但赵帝没有出声干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等李乐只停手后,赵帝才问道:“李道长,情况如何?”
李乐只皱眉道:“姻缘多有波折,不宜早嫁。”
他算的时候,对方已经告诉他闺女的生辰八字,借由此生辰八字,李乐只算出这位姑娘的姻缘线较晚,早期多遇人不淑,没有好下场,但也幸亏对方是个疼孩子的,能够让孩子嫁三次,只是这三次都是在五年内发生的事,可见婚姻多有波折,直到五年后,又嫁一人后,才彻底安稳下来,只是先前多有波折,早已伤身,是红颜薄命相。
李乐只看出对方并非不是疼爱孩子的人,否则,也不会支持女孩子和离,并且嫁四次闺女,只是李乐只不明白的事,已经有一次不幸,对方怎么还会频繁嫁女,非要给姑娘家找一个归宿,这种情况,嫁到别人家,还不如搁家里养着,在家里还能当掌上明珠,去别人家,再怎么样也不如家里自在。
李乐只也明白,在古代,就没有不嫁人的,他们还没有这个想法,只是顺应时代,觉得到了年龄,就可以给女儿找个好人家,也有可能,是古代人口薄弱,寿命有点,早点结婚,也能早点有后代,一脉又一脉传承下去。
也有可能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反正,这些事情都不是李乐只该考虑的,他只是将自己算到的结果告诉对方,能做的,也只有替对方给点建议。
赵帝听完后,震惊不已道:“怎会如此,你是不是算错了?”
被人怀疑算错了,李乐只心里只有六个点要说,但他也懂对方的心情,听到这种卦象都有点不会相信,但他也不会隐藏算出来的东西,故意对对方说好话,让对方放心。
李乐只没有说话。
在赵帝眼里,就是他说完这句话后,对方不给他面子,冷着脸不讲话,赵帝心里也不爽,他出来算卦是想给女儿一个好归宿,不是出来受气的。
居然说他女儿会嫁四次,前三次还会遇人不淑,岂不是说他选人的眼光不好。
赵帝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才说这种事来气他,他还不好为此动怒,有火没去发,只能硬生生憋在心里。
赵帝不爽道:“我先前找的人似乎没有算出这种事……”
李乐只见他这副模样,便知对方不相信他所言,他也语气平平,淡淡道:“也许对方学艺不精,算不出来。”
供奉堂:……
这句话给赵帝堵得,就差没暴露自己的身份,反驳道:替我算的可是供奉堂的道士,你这小道士还敢说对方学艺不精,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心里畅想,李乐只知晓替他算卦的道士是供奉堂的人,是他攀登不了的道长后跪地求饶,赵帝心底才舒畅几分。
也不怪赵帝小心眼,说的是别的赵帝可能还不一定如此生气,但说的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闺女,知晓对方因他的指婚,婚后日子过得不幸福这也就罢了,还一连三次,作为一个老父亲,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甚至都在怀疑,第四次指婚都不是他挑选的人选。
“那你说说,这人有什么问题,”赵帝拿出另一个生辰八字,上面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赵帝也不想让李乐只知晓对方的身份,这可是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好驸马。
李乐只拿过来一看,他手指掐算一二,便知这个生辰八字是对方的第一段婚姻。
李乐只又装模作样算起来,他还没有摇完,就听到对方说:“你不会是想说此人喜欢男的?”
语出惊人,吓得李乐只顿住手,龟甲里的铜钱也全都掉了下来,他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查到对方有喜欢男子的苗头?”
一生问别人的赵帝猛然间被李乐只反问,还有点不习惯,但这也让他放下心来,可见李乐只此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若知道他的身份,哪里还敢同他这般说话,没有诚惶诚恐都是对方胆大。
在对方眼里,他不过是来算姻缘,有所求的普通人。
赵帝放下心来,拎起茶壶想要给自己倒上一杯水,未曾想到茶壶空空,一滴水也倒不出来,尴尬之余又只能将茶壶放回去,然后道:“我这也是怕会发生这种事。”
李乐只点点头,心里想到,原来在古代也如此的开放,男的喜欢男的都是很平常的事,反倒是他,倒像是个保守的人,还没有古代人开放。
吐槽自己归吐槽,一点也没耽误李乐只去算,他看着差多了,便挺手,收拾桌上的铜钱,装进龟甲里随后道:“这人命中会得贵人青睐,若为官,必会青史留名,但可惜,这人命数和你女儿之间有点犯冲,反倒会危及对方,让其有早夭之象。”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克夫?”赵帝脸色黑如锅灰,强忍着才没对李乐只说出“大胆”二字,只是眉间尚带有一丝怒意,隐忍不发。
李乐只摇摇头道:“并非你女儿克夫,是对方命不够硬,对方需要一位命数温和的去与他相辅相成,你女儿命格太贵,非一般人能够承受,你可知你女儿命格贵到何种地步?”
“你说说?”赵帝心中冷笑,他女儿命格自然贵重,都是他的女儿了,他倒要看看这道士不知道他的身份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这话可不兴说,”李乐只犹豫一二道:“这说出来否是要掉脑袋的。”
“你说说,我保证你的脑袋不会掉,”勾起赵帝的好奇心,分外想要知道她女儿命格有多么贵重。
第72章
这哪里是对方保证不会掉脑袋,李乐只就敢说的,他难道要直言,你女儿有帝命,必会出生在皇帝家,生在哪就能旺哪家,说你能当皇帝,你敢去造反吗?
这种事传出去,别说对方了,就连他也会被赵帝嚯嚯掉,当然这种情况也能有办法解决,让皇帝儿子娶对方的女儿就可以。
但这和那种命格又不一样了,这姑娘就是天生公主命,老子死了,有哥上哥,没哥上弟,甚至侄子表弟都能上去,直到对方成为公主,这和凰命还有一点点不同。
和公孙淼然一样,同为天生富贵命。
李乐只见对方依旧一副想要知道的模样,李乐只淡淡问道:“你敢造反吗?”
赵帝疑惑。
这和他造反有什么关系,挑眉试探地看向李乐只道:“如果我敢呢?”
李乐只:“……”
骤然吃到一口要命的瓜,对方还真的什么话也敢说,也不怕被皇帝听到掉脑袋。
李乐只问道:“你不怕掉脑袋吗?”
赵帝笑了笑,这天底下谁敢要他的脑袋,他转动手上的玉扳指,“天高皇帝远,皇帝未必能听到,道长不妨与我直说,我女儿的命到底是什么命?”
“公主命,”李乐只吐出三个字,见对方面露不解,便解释道:“简单点,你敢造反,必当皇帝。”
“因为我女儿?”赵帝问。
李乐只没有说话,对方也不是想从他这里找到一个答案,信不信也是对方的事,与他无关。
唯一让李乐只好奇的事,拥有这样公主命的女儿,这人要如何被推上皇帝之位,现在天下太平,未有叛贼,这人瞧着是有钱,但这个时候,有钱还不够,还要有兵。
又不是拥兵自重的王爷,哪里能调动军队,也对,这人也不一定能当皇帝,有可能是他的儿子,也有可能是他的孙子当皇帝。
等那时候,还不知道这天下会如何呢,也有可能还会有叛贼,那时候这家人趁势而起也未必没有可能。
而赵帝则是想到他当初,他当初上位非嫡非长,也是前头的兄弟几个斗得两败俱伤,只剩下他们这些非嫡非长的皇子,他不想争斗也不能脱身,不斗便是死。
那年正逢他女儿出世,也就是那时起,他时来运转,所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这才踩着他兄弟一步步登上皇位,原来这里头还有他女儿的功劳。
不愧是他的女儿,身负大气运,难道是天上的仙童转世下凡前来助他的?
这也让赵帝越发好奇后面他女儿遇到的三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还遇人不淑了,第一个倒是能理解,对方命格太低,不配他女儿,后来几个,难道也是命格太低?
赵帝问道:“那后来我女儿所嫁的几人又是因何事?”
李乐只道:“第二个,是一对怨侣,都不喜欢对方,相看两厌,最后死了。第三个是个抛妻弃子的,对方文采斐然,被你看中,这才将女儿嫁给他,直到第四个,你女儿才遇到命定之人,只是先前同前面三人命格都有相冲,你女儿这才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想要你女儿长命百岁也简单,需要在家中养到二十有五的年岁,方能出阁。”
赵帝面色沉沉,第一个死了也就罢了,第二个也死了,这些人命格也太弱了,居然不能配他女儿的命格,回去他还要好好挑选一二。
只是这第三个,文采斐然,被他看中,无须多想,能被他看中的定是某一年的状元郎,好啊,这些读书人果真是负心薄情之辈,抛妻弃子也罢,还敢肖想金枝玉叶。
哼。
唯有第四人,赵帝留意一二,见李乐只未多言几句,也不将对方放在心上,比起什么命定之人,还是女儿的寿命重要,遂问道:“为何要二十有五才能出阁?”
李乐只道:“万物草木生长之时柔弱,需好生呵护,方能成长。”
赵帝听后,恍惚一二,随后才起身向李乐只拱手道谢,若非今日一时兴起,他还不知他女儿有公主命,也不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他女儿有害。
这一刻,此地无赵帝,只有一位为其女而心存感激的赵父。
对于李乐只所言,赵帝并非全信,这世上有名的道士都在供奉堂内,还需他回去问过供奉堂的道士确定李乐只所言,若是假的,赵帝也不敢拿宓儿的命去赌。
*
赵帝回宫后,便传了供奉堂的道士,他这次喊来的乃是玄阳子的亲传弟子——朱阳,也是供奉堂厉害的道士之一。
赵帝问道:“朱阳,你可能算出安乐公主是何命格?”
被赵帝突然问到命格一事,朱阳也没有任何的疑惑,他看着放在木托里的生辰八字,随后在一旁掐算着,这还没完,掐算完后,他又拿出龟甲算起来。
须臾后,他道:“陛下,公主命格极贵,乃非常人能及。”
“公主命,”赵帝没有任何疑惑,脱口而出道。
朱阳微怔,他倒是没有算出别的,但公主是陛下的子嗣,公主命格极贵,那也是能用公主命说得通的,便默认下来,未出言反驳。
赵帝见此,心底甚是满意,挥挥手让朱阳退下,看着外边的晴朗的天色,心情大好,没想到宓儿是天生的公主命,真是他的小福星,多亏了宓儿,他才能登上宝座。
虽不能封宓儿为王,但在这待遇上,赵帝已经想好,食邑万户,封地他还要好好挑选一二。
至于那些,他选好的驸马,赵帝便当自己不知道这事,因这事,赵帝特意去皇后宫里,顺带将太子赵宣一同喊上。
然后对他们道:“我今天算了一卦,你猜我算了什么?”
皇后便问,“算了什么?”
赵帝道:“替宓儿算了姻缘,谁知竟算出宓儿是天生的公主命,当年我们命悬一线,多亏你生了宓儿,不然哪还有我今日,我准备赐宓儿食邑万户,封地大安县。”
“哪有你这么宠女儿的,都让你宠坏了,”皇后心底替女儿高兴,但面上带着一丝娇俏的不满。
“也是巧合,”想到女儿婚事上的不善,赵帝沉着脸将李乐只算出的结果告知两人。
见两人担忧,赵帝安抚道:“李道长已经说了,女儿养到二十有五再出阁定会长命百岁的,莫要担忧。”
皇后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泪,知晓女儿婚事诸多波折,更是红颜薄命,心底一阵阵酸痛,即使强忍着,眼泪也控制不住往下滴落。
随后听到赵帝所言,女儿能长命百岁后,她才点点头,绽放出一抹笑容,转瞬即逝。
赵帝又对赵宣叮嘱道:“若是哪天我出了意外,你可要护好你妹妹,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你死了,你也要叮嘱你的儿子,你的孙子。”
赵宣正点头时,就听到他爹说他死后,连他儿子和孙子都已经安排妥当。
心底的悲伤一下子被他爹冲没了,虽说他现在连儿子都没有,孙子更是不知道要多少年后了,赵宣也未反驳,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
若非李道长算出,他还不知妹妹日后竟会过得极苦,只觉平日里对妹妹的疼爱更是少之又少,哪里能弥补妹妹所遭受的一切。
若妹妹婚事困难波折,又何必只有一位驸马,他日后登基不只有一位妃子,她妹妹何必只守着一位夫婿,多养几位面首,那些人承受不住他妹妹的命格,死了便死了,左右能碰到他妹妹,都是那群人天大的福气。
对于将这件事算出来的李乐只,赵宣心底更是多了一分看重,将其记在心里,若是日后对方遇到困难,他若知晓,能帮则帮。
赵宣见父亲和母亲两人在那说悄悄话,完全忘记了他,也不掺和进去,而是默默退出,回到自己宫里头,将一些好玩又值钱的玩意托人送给他妹妹。
*
李乐只算完那一卦后,在家中来回踱步,他也不知道将这件事说出去会怎么样,也不知皇帝会不会知道,但他说出去,知晓对方有谋反的心,心底未必没有起了投资的心,虽然知晓对方造反成功性的可能为零,而他今日一卦,若是被皇帝知晓,他掉脑袋的事是百分百。
未必没有赌一场的关系,更多的也是他心里头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事。
他的直觉,还是属于幸运E的,有时候他玩游戏,能不能出现好东西,直觉告诉他能那一定可以。
为了稳妥,李乐只还是算了下自己会不会因此事出事,随后算出不会,更是放下心来。
早知如此,他何必过多纠结,还不如给自己算上一卦,随后,李乐只又给自己算算,能不能考上太卜。
结果是不能。
这结果一出来,李乐只又觉得他算卦的本事不灵了,依他现在的本事,假设他算的都是对的,那他怎么会考不上太卜?难道是玄阳宫不愿意替他担保?
想到自己那一首简单的掐算,用龟甲的时候还要用掐算去辅助,完全看不懂龟甲算出来的什么东西,对于他而言,有些东西过于深奥了,不如掐算来得简单,也很方便。
只是大家都用龟甲,只单单他一人用掐算,他不合群啊,滥竽充数得也太明显了。
值得庆幸的一点,他用掐算和别人用龟甲算,算到的结果不会有过多的差别,老师和师兄师姐们也知道他只会掐算,对他的能力不会过多说什么,可如今他来到了异世界,这些人可不会因为他不会,而对他多有宽容。
菜就是原罪。
只希望到时候能够让他蒙混过关,能算得和别人用龟甲算的结果一模一样。
这样,玄阳宫应该不会阻拦他了吧……
李乐只也不能保证,他现在的谣言都已经无了,不会有人拿他和玄阳宫的道士去比较,现在流传得更多的,都在说他算姻缘的事上很准,当然,也有人说这都是他为了扬名,乱说的。
只能寄希望于玄阳宫的道士没有听到先前的谣传。
*
李乐只看着面前的玄阳宫,玄阳宫占地面积极大,占据了整整一条街,像是庄园。
此时来来往往的香客朝玄阳宫内走去,李乐只也随着人群跨过门槛向里头走去。
走进观门后,右边是经楼,左边是钟阁,再往里走,便是祭坛,李乐只扫了一眼旁边的建筑,随后找到一位小道士问道:“道友,我想问问若是想得到玄阳宫担保考太卜需要找哪位道长?”
“你也是要来考太卜的?”
“是。”
“看到那条路没有,左拐,然后找到文昌殿,文昌殿的师兄负责这件事,不怪我没提醒你,想要得到玄阳宫担保去考太卜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人已经打点一二了,你还是莫要白费心力了。”
李乐只皱眉,他没想到连这种事都有人打点,但不过是玄阳宫担保应当没有名额限制,也就是对方在提点他,要是不能靠本事,靠银子?但这不像是正经道观会干的事。
何况是玄阳宫这样大的道观,李乐只决定还是去文昌殿瞧上一瞧,看看是什么情况。
文昌殿已经聚集了不少道士,李乐只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不少人正坐在文昌殿前面的案桌上,正在那用龟甲算着,果真如那位道友所言,人很多,位子已经坐满了,还有不少人没有地方坐。
李乐只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为了考太卜前来玄阳宫,果然,国家编制还是很诱人的,若非他身边有诸多麻烦,凭他在刑部过的日子,也不必前来和他们竞争。
李乐只找到文昌殿的师兄,同他说清楚来意后,便拿着要测算的题目走到一旁,假装用龟甲实际徒手掐算,将答案都算出来后,才过去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在场仍然未有人离开。
李乐只检查自己写的内容后,便拿着算出来的结果交到那位师兄的手中。
那位师兄看了他一眼,随后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还有很多问题,都是那位师兄没有办法算出来的。
他看了李乐只一眼道:“这些都是你算出来的?”
李乐只点头。
对方依旧不敢相信,他对李乐只道:“稍等。”
说完这句话,对方便拿着纸,将这张纸交到他师父手中。
*
老道士拿过他递过来的纸,看着纸上写的内容,不敢相信道:“这是哪位高人来了?”
算出来的结果清晰明了,比他们算出来的东西更具体,能拥有这种本事的人,他们甚少见到,上一次见到还是在掌教那处。
难道这是哪位观主前来,可对方前来怎没有通传他,反倒是……
老道士看了一眼元生,疑惑问道:“是哪位观主前来,怎去了文昌殿?我记得你平日里负责的太卜那边的事,难道是这位观主想要去太卜任职?”
元生支吾了一会道:“师父,这位道长算得很准?”
“不然呢,”老道士没好气道。
“可对方才二十不到,年纪轻轻,这样年轻的人……”哪里像是观主,元生心想,对方要是观主,那他们活到三十岁的,岂不是大半辈子白活了。
实在是对方太年轻,元生怀疑他师父说错了,怎么可能会是观主,是观主门下大弟子才差不多,虽然也有点离谱,但能说得上是天资聪颖,非常人所能及。
他师父一定是少说了几个字。
元生怀疑师父,他师父也怀疑元生眼瞎,能有这么厉害本事的道长,乃是一观观主,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即使是青云观张疯子,那也是上了年纪,年近四十,岂会是不到二十的年轻人,旁的更是一个个都是老家伙,也难为他们动弹前来玄阳宫了。
老道士又问道:“你见到的可是对方的弟子?”
元生也糊涂了,按理来说,他见到的应是观主的弟子没错,可他师父却对着那张白纸,疑惑是哪位观主前来,他可是清楚,这纸上的内容都是那位年轻道士写出来的,即便是他,都不得不承认,对方本事高超,非他能及,但这样也不能说是一观观主。
元生决定这个难题还是让他师父去思考,便道:“这纸上的内容可是我亲眼见到是那年轻道人所写,而且,这位年轻道人身边也没有哪位道观的道观陪同前来。”
要是真按照他师父所言,那么年轻的道士是一观观主,打死元生都不相信,哪有那么年轻的观主,真有,那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观主?
而老道士听到元生那么说后,狐疑地看向他,又看着纸上的字,纸上的字已有风骨,却不老道,似是正应了元生那句话,写下这些字的是年轻的道士,非他所想的老观主。
老道士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年纪轻轻便能算到这个地步,就是掌教年轻的时候,都未必能做到这地步,若对方真有这个本事,那还进什么太卜,不如来玄阳宫,当他们的掌教。
一位年纪轻轻天赋极强的掌教,日后未必不能重现天衍子时的鼎盛时期。
这让老道士坐不住了,立马起身向文昌殿的方向走去。
*
而李乐只这边,文昌殿的师兄走后,独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随意一瞥,都能看到众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这让李乐只有点承受不住,但他能当作这些视线不存在,双手拢入袖中,低头看着衣袖上的花纹,一点点熬过这难熬的时间。
正当他两耳不听周围事,面前出现一双漆黑的靴子,李乐只抬头,微眯着眼挡住刺眼的阳光看向来人,见到是一年轻的道士,便礼貌问道:“这位师兄有事吗?”
“我听别人说你算得很快,便来看看,”那人上下打量着李乐只的衣着道:“我看你身上穿的料子也不像是我玄阳宫的道士,也不像是外地有名的道观,你是哪个道观过来的,穿得如此寒酸。”
李乐只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料子,他身上的料子,还是上次帮助秋雨台后,对方送给他的几匹料子,听说是他店的镇店之宝,十分珍贵。
李乐只虽不清楚,但看料子的光泽还有舒适程度,也不像是对方口中寒酸的料子,更何况衣服只要穿得舒服得体便可,没有到不能见人的地步,何必去管衣服的价值。
李乐只只回了道观的问题,他道:“妙道观。”
“没听说过,你别是哪座山野小观过来的,就你这样,也敢找玄阳宫担保前去太卜?玄阳宫替你这样的道士担保,都丢了玄阳宫的面子。”
见对方咄咄逼人,李乐只回想起自己那一卦,他果然还是算得有几分准的,想要玄阳宫替他担保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心底叹息一声,面上冷冷道:“师兄也是想去太卜?”
“你怎么知道?”对方不爽道:“谁是你师兄,莫要随意攀交情。”
“……道友,你最近面堂发黑,还是莫要同人起口舌之争,容易祸事上身。”
“你咒我?”对方气道。
“没有,实话实说,”李乐只是真看出对方有点犯水逆,当然,也有想回击对方的心思,嘴也不留情道:“道友学艺不精,是怕我抢了你的名额?天下道士何其多,比道友厉害的,如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难道道友要一个个去找他们求饶?”
“什么求饶,你少gei你脸上贴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无法得到玄阳宫的担保。”
“不如我给道友算上一卦?”李乐只道。
“你想算什么?你算,我都要看看你能算出什么?”
“席阳道友,不如算算你有没有可能会进入太卜,我相信这是道友关注的事,一定想要知道结果,但是很可惜,道友怕是同太卜无缘了。”
席阳在李乐只说出他的姓名后,心下一惊,诧异地看向对方,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真的是他算出来的?可对方没有用龟甲,是怎么……
只凭一眼,就能知道他的身份,难道他这是招惹到高人了?
不可能,对方这么年轻,怎么可能那么厉害?要是他真的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哪里还需要他们玄阳宫担保进太卜,直接被赵帝请到供奉堂去当供奉了。
那可比太卜的去处好多了,也是天下道士想要去的地方。
所以对方不可能是厉害的道士,怕是在哪里知道他。
席阳昂着头道:“既然知道是我,还敢和我争?你这道士胆子不小,你得罪我可不会有好下场,即使进了太卜又如何,太卜里面的人可不一定想同你这样的山野小道同为太卜。”
李乐只皱眉,余光看到一老道士朝他们这边奔来,不知道是要来找谁,也许是同席阳有关的人,甚至是席阳的师父。
见此,李乐只未言一词,等那老道士过来后,就听那道士道:“这张纸是谁写的?”
李乐只看着纸上熟悉的字,正要跨出。
就听席阳道:“连马师伯都惊动了,你不会想说那是你写的吧?”
“嗯,”李乐只淡淡应了声,随后越过席阳,朝马道长走去,说道:“是我写的。”
“你?”马道长疑惑地看向李乐只,看着李乐只年轻的面容,真如他徒弟所言,不足二十,这般年轻,居然能算得这么老道,也不知是哪位道友培养出来的。
马道长简直不敢相信,他痴愣了许久,才回过神道:“果真是你?”
“是我,”李乐只问道:“不知玄阳宫能否替我担保?”
“不,”马道长一个激灵,立马拒绝。
席阳一听,笑道:“果然呐,有的人异想天开,还想得到担保,下辈子去吧。”
马道长听到后,皱眉看向席阳道:“席阳,你不好好同你师父学习,在这里胡说什么。”
“我……马师伯,你刚刚都说不给对方担保,”席阳不理解,明明是他马师伯都说不担保,怎么还是他乱说。
“凭这位道友的本事,玄阳宫自然不会替其担保,”马道长严肃道。席阳脸上刚浮现喜色,就听马道长问李乐只,“道友,你可愿当玄阳宫掌教?”
第73章
“道友,你可愿当玄阳宫掌教?”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一不震惊,就连李乐只都被对方的话所惊到。
席阳道:“马师伯,他怎么能当掌教!”
马师伯真是糊涂了。
玄阳宫的掌教一直是师祖他老人家,哪里是这道人能当的,师祖那样的人物,是对方能比的?
再说了,哪有这么年轻的道士当掌教的,也不上秤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哪里配当玄阳宫的掌教。
对方的本事尚且不清楚,但想想便知是比不过师祖他老人家一根手指头的。
要是对方能当玄阳宫的掌教,那他不如跳楼自杀了,不活了。
马道长被席阳当众质疑,没好气地哼了声,“你懂什么,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本事,岂能知晓这里头的门道。”
只要此子成为玄阳宫的掌教,玄阳宫何愁不兴盛,等老家伙死去,对方便是道门第一人。
有对方在,玄阳宫香火不绝,传承不断,日后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老祖宗了。
马道长也能看出来,席阳这小子欺软怕硬,这是欺负到对方头上了,平日里便是个惹是生非的,屡次受教屡次不改,这次踢到了硬板子,看他师父怎么护犊子。
席阳不满道:“马师伯,我是不知道里头有什么门道,但玄阳宫掌教乃是师祖,师伯也不能越过师祖去。”
“……”这话让马道长无法反驳,他是不能越过师父他老人家,但只要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亲眼见过这位道士后,一定会赞同他的决定。
李乐只见两人因他争吵,还是掌教一事,他出声打断两人道:“两位,我无意当玄阳宫掌教,我自己也有道观,多谢这位道长抬爱了。”
李乐只向马道长道谢,其心意他领了,但也真的无福消受。
他这次来就是想要一个能考去太常寺的担保,真的没有兴趣当玄阳宫的掌教,而且,听席阳的意思,玄阳宫的掌教还活着,不管马道长出于何等目的,李乐只也不会答应,哪有夺前辈位置的。
除此,大安县的妙道观可不能荒废。
“这位道友,你再好生想想,这可是玄阳宫的掌教之位,”马道长还是头次见到不想要玄阳宫掌教位置的人,成为玄阳宫掌教,意味着道门第一人。
有不少道士,可都为了这个位置斗得你死我活,就连他二师伯,都觊觎掌教之位,后来师父成为掌教后,二师伯更是一怒之下离开玄阳宫,在外面游历,数年不曾回来。
李乐只摇摇头,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玄阳宫掌教非他所想要的。
席阳见李乐只拒绝,更气不过了,在一旁说风凉话道:“还没当上掌教呢,就以为自己能当上掌教,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哪里有脸拒绝的。”
李乐只:“……”
马道长生气,扬手作势要打,“你这孩子,这嘴怎么长的,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能听的,还不快回你师父那里去。”
“五师兄,你这是要什么,我的弟子还轮不到你管教,”随其声一同而来的便是位身穿道袍的道长,只见其下颌长须,瘦长的脸,眼睑耷拉着,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
听其声,李乐只便知来人是席阳的师父,随后想到自己,席阳的师父都出来了,还有掌教那事,他这次是真的不能得到玄阳宫的担保了。
李乐只担忧的事还真发生了,只见席阳似是因其师父的到来,有了靠山,立马道:“师父,马师伯方才还想让这道士当玄阳宫掌教呢,我看马师伯是糊涂了,这人怎么能成为掌教。”
顺着席阳的目光,席阳师父看向李乐只,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道:“小小年纪,气度非凡,不知是哪座道观培养出来的弟子,师承何人?”
李乐只还以为对方要因席阳的话找他的麻烦,听其问心底诧异了一二,只道是自己将人想得太坏,便回道:“妙道观,师承天机子。”
“天机子,不曾听过,”席阳师父说完,又看向马道长问道:“师兄,你既连对方师承何人都不问,便让其当玄阳宫掌教,太过随性。”
其冷哼一声后又对李乐只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妙道观又在何处?去年不曾见过道友,也未听过道友其师天机子,不知道友其师年岁几何,可曾同吾师玄阳子相识。”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问题,李乐只一一答道:“李乐只,扬州大安县,不曾见过,四十有七,不认识。”
“可有在崇玄署报备过?”席阳师父又问。
这时,李乐只才隐约察觉到席阳师父对其并非友善,只是对比席阳,其师父更是暗藏的软刀子,面对对方也只能见招拆招。
李乐只道:“登记在册。”
席阳师父点点头,随后又看向马道长道:“五师兄,对方已有师承,还有道观,你岂能让对方改换门庭拜入我玄阳宫门下,不妥不妥。”
“可是,”马道长还要再说两句,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这么好的苗子,不让他见玄阳宫,让其在外面,这以后谁是天下第一道观,那可就未必是玄阳宫了,还有可能是对方的妙道观了。
这让马道长红温了脸道:“师弟,你懂什么,你快看看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他将东西递过去,又道:“你好好看看这位李小友写的,怎么就不能进我们玄阳宫了。”
席阳师父接过纸,瞅了一眼,这一眼初看漫不经心,还有几分想要挑刺,可当他真正看到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后,他微眯的眼才慢慢睁大,凝视着纸上的字,皱着眉头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看了其一眼,又看看纸上的东西。
席阳师父抓着纸严肃问道:“这是你写的东西?”
“嗯,”李乐只淡淡道,看着那张被人传来传去的纸张,李乐只脸上平静,心里头一直回想着自己写的每一道题,应该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那这位道长为何这么严肃?
还有那位马道长,看了他写的东西,还想让他当掌教,总不会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写出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不应该啊,难道是他太厉害了,把对方都惊到了?
这个念头一出,李乐只都要被自己的自信给尬到了,唉,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写了啥能让他们那样严肃,难道是他算错了很多?
李乐只想不出来,放弃去想。
而席阳师父呢,看着纸上写的内容,完全不敢相信,这居然是一位年轻的道士写出来的,说是他算出来的都是再给他脸上贴金。
已经有了成为掌教的资格,席阳师父再想想自己明里暗里都想将这件事踢出去,当作不存在这一事,心下一阵懊悔,看向马道长的眼神里都是谴责。
这么重要的事不早说,非要等他将这件事霍霍没了,才让他看这个有什么用。
席阳师父一生气,脸色更不妙。
他小心翼翼收起那张纸,放进袖中,随后看向李乐只淡漠的眉眼,又拉不下脸让对方加入玄阳宫,他刚刚可是说,岂能让对方改换门庭。
后悔。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坚决不说那句话。
席阳师父咳嗽两声,随后厚着脸皮道:“李道友,不如在玄阳宫修行一二。”
面对对方的邀请,李乐只明白了,看来是他算出来的东西有错误,什么掌教,都是马道长先前替他解围罢了,但这也似乎不对,若马道长是替他解围,那为何还要将他写的东西给席阳师父看?
难道是发现他小有天赋,值得培养?
所以希望席阳师父看在他小有天赋的份上,让他加入玄阳宫……
这么想,似乎能想通了。
这也说得通,对方为何看到那张纸后脸色虽严肃,但也愿意让他加入玄阳宫修行,定是从他写的东西里面看出他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不白费他这段时间,加班加点学习老师教的内容,虽然没多大作用,但态度在,一切都水到渠成。
只是面对对方的邀请,李乐只还是拒绝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太常寺担保的事,还有,正如席阳师父所言,加入玄阳宫就和改换门庭一样。
那样给他的感觉也太奇怪了,说句矫情的,他还不是很想和这个世界的道教牵扯很深,想将老师教给他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也留下一份。
别的道观的本事,不缺他这个人传承,可他老师所教的,可太缺了。
不求老师所教的发扬光大,但也能有一脉单传下去,说不定哪天老师也穿越了,还能发现这一个惊喜。
被李乐只拒绝,席阳师父这内心就似被挖心挖肝一样痛彻心扉,关键他还不能怪旁人,都是他这张嘴,将这棵好苗子拒之门外,悔啊。
同五师兄的眼神对上,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幽怨,席阳师父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席阳还未发现,他在那琢磨李乐只到底是何人,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等想起来是谁后,他不满道:“师父,这人先前还在外面说玄阳宫道士不足他十分之一,想必是看不上我们玄阳宫的,你又何必邀他来玄阳宫修行,恐怕对方心里还不乐意呢,觉得玄阳宫这么小的地方,还敢容他这尊大佛。”
“闭上你的嘴,”席阳师父给了他一巴掌,他这徒弟同他一脉单传,平日里便有人跟他说过他徒弟说话不好听,往日没放在心上,今日见了,果真不会说话,句句刺耳。
都让他听得脸红几分,席道长和马道长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不自然,他们先前还不知道有这一出,现在被席阳当众指出,知晓这件事,心底也是赞同那句话的。
可不是嘛,除了他们这些老家伙还有师祖师叔伯那些老人家,这玄阳宫的道士确确实实不及对方十分之一,一天一地,有何可比的,就连他们,在某些事上都未必有对方算得具体,算得准确,对方来玄阳宫,他们还真要担忧一下,他们玄阳宫地方小,能不能让对方留下都是个问题。
席道长看向马道长,眼神示意,让对方想办法将人留下来。马道长木着一张脸回望,现在已成定局,他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他不顾着脸皮,抱着对方的大腿让对方不要走?
自己将人推出去,怎么不自己去抱着对方的大腿,喊着不要走,还不是拉不下老脸。
两人都互相眼神示意对方。
而李乐只呢,听到席阳将那谣言说出来后,心如死灰,果真如同他顾虑的那样,这谣言还是被玄阳宫的道士听到了,还是这等得罪人的谣言,看那马道长脸都气红了,还有席道长那不善的眼神,一副要刀了他的模样。
李乐只开始在心底琢磨着句子,想着该如何开口才能从这个地方离开,他倒是能趁着两人没有留意到他的时候偷偷跑了,但这也太不礼貌了,而且,不是他干的事也太像是他干的了。
正当李乐只还在想该怎么脱身的时候,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老者,那人正是他在扬州遇见的老道士,那容貌他是不会记错的。
李乐只好奇地看向他,随后朝对方走过去,问道:“老爷子,你怎么也在这?”
“您是玄阳宫的道士?”回想当初老爷子极力推荐他来玄阳宫,现在想想,老爷子极有可能是玄阳宫的道士啊。
想到这一出后,李乐只面上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世上有这等巧合的事情,也不知道刚刚席阳所言,老爷子有没有听到,那可真不是他说的。
玄阳子刚回来京城不久,正在道观里溜达,慢悠悠走到文昌殿,看到附近站了不少人,还有他两个徒弟正对峙,似是又吵架了,他也懒得去管,正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朝他走过来。
人走来的时候,玄阳子还不相信,等人真的走来了,不得不信,这不就是他看中的好苗子!
居然来到了玄阳宫,玄阳子心底满意地点点头,就说他玄阳宫还是对这天下的道士有几分吸引力的,瞧瞧,扬州一别,几个月不见,他回到京城还是见到了对方。
玄阳子点点头,满意中又夹杂着欣慰的眼神看向李乐只道:“李小友,你这是来玄阳宫修行了?”
李乐只:“……”
李乐只摇摇头道,“我这次来是想得到玄阳宫担保好前往太常寺。”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当掌教,也不是上门挑衅的。
“太常寺,那地方没什么好去的,依你的天赋……”玄阳子满脸复杂,李小友的天赋实属罕见,不找个师父教导,去太常寺那满脸都是权势的地方,简直是霍霍了一棵好苗子。
玄阳子语重心长道:“你的天赋罕见,太常寺不适合你,还是需要找个师父好好教教你,若是小友没有师父,不如拜入我的门下?”
依他的本事,应该不比天机子差,天机子人不在,那他替其教教徒弟,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实在是不忍心这么好的苗子被糟蹋,他还没有教过这么好的苗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出和老祖宗一样的人物。
玄阳子眼巴巴看向李乐只。
两人交谈时,席道长和马道长自然看见了,不仅是他们,还有尚未离去正在那看戏的人,他们瞳孔微缩,张大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席阳也目如铜铃,不敢相信地看过去,揉揉眼,面前的幻像都没有散去,不是,这道士他怎么和师祖认识的!
席阳想骂人了!
你认识师祖你早说啊,你这是看我们不爽,学皇帝微服私访是吧!
知不知道这对于他实乃大杀器。
席阳不用多想,今天过去,他都能感觉他后背要疼,但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这一切都是错觉,是他的幻觉,一定是他中幻术了。
不然,他怎么会见到这一幕,要成为他的心里阴影了。席阳不死心,问道:“师父,我眼睛是不是出现坏了,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幻觉。”
这一声将席道长从震惊中唤回神,垂目看着席阳的脑袋,没忍住,又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子,低声道:“回去好好给我思过,平日里少出来惹事,这次,可叫你踢到铁板上了,为师也要保不住你。”
“所以,师父我的眼睛没有坏……”
还不如坏了,席阳心底泪流满面,至少他就不用面对得罪师祖的事情。
谁能想到啊,这小小道士,年纪轻轻,还是师祖的忘年交,瞧师祖那满脸笑意,笑得不要钱的模样,哪有平日里面对他们时,板着脸的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看见了太师祖。
元生看着这一幕,看看李乐只和师祖,又看看师父和席师叔,看着师父脸上震惊的模样,他碰了碰师父道:“师父,我刚刚好像听到师祖想要收对方为徒。”
“什么!”马道长惊呼,见众人的眼神都看向他,还有他师父不满的眼神,才压下即将脱口的话,小声问道:“真的?你师祖真那么说了?”
这小友的本事居然能那么高,让师父都动了收徒的心,上一次师父可是说不收徒的。
难道是他低估了那小友的本事,非他所想的那般,比他想的还要更胜一筹。
嘶……
也就是说,师父真的动了想要对方执掌玄阳宫的事,只是这事还要看那位小友愿不愿意。
甚至是,这一切都是师父知晓对方有道观,有师承的前提下,还要同别的道士抢徒弟。
马道长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却又合乎情理,若非这位小友的天资过人,岂会能得到师父的青眼,若非对方本事不凡,师父岂会笑得满脸褶子,即使是大师兄,师父也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脸色。
难道说,此子的天赋还在大师兄之上!
大师兄可是尽得师父真传,这才踏进供奉堂的人,甚至是最有希望成为国师的人。
若是此子天资如他所想,此子日后绝非池中之物,一人飞升,鸡犬升天,倏然间,马道长想到了这句话。
这让他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两人的动静,想知道那位小友,到底会不会成为最小的师弟,会不会在成为师弟后,师父立马传位于他。
又或是这位小友依旧拒绝……但这个选择,马道长觉得不可能,谁不知其师玄阳子,谁不想拜入师父门下,他师父,可是如今的道门第一人。
若能拜入师父门下,这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可惜,让马道长失望了。
李乐只再一次听到这话,上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是在扬州,这次,在京城,老爷子的话也让他确信,先前果然是因为他小有天赋,才让那两位道长想要留下他,不过,在这位老爷子眼底,他的天赋不值一提,老爷子一时心善,才想收他为徒要好好教他。
李乐只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他只会简单的掐算,龟甲那些对他而言,是深奥难理解的,而对于老爷子而言,其徒弟必定能轻而易举掌握,他还是不要拜入老爷子门下,免得将老爷子气到。
依老爷子的身份,敢在玄阳宫说这种话,还言太常寺没什么好去的,这都是自身本事高强,不乐意被太常寺束缚的高人所言。
李乐只猜测,对方可能是玄阳宫的掌教——玄阳子。
这也难怪,扬州时老爷子会说那种话,那时老爷子就愿意拉他一把,只是可惜,他要辜负老爷子的好意了。
李乐只道:“多谢前辈的好意,但我已经有了师承,师父尚在,道观尚在,岂能改换门庭拜入他门。”
“你知道我是谁了?”玄阳子诧异,看向李乐只的眼眸里明亮星星点点,他道:“你可知不少人都想拜入我门下。”
“先前不知,” 李乐只摇摇头,道:“旁人所想,非我所想,旁人所愿,非我所愿。”
“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玄阳子板着脸道:“你可知拒绝我后,你会得罪于我。”
“……”李乐只淡淡道:“前辈福缘深厚。”
“好好好,”玄阳子连说三声好,哈哈大笑,他拍着李乐只的肩膀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你这后生,可惜,我遇到你时晚了点,否则定要同你师父过过招,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一人之下。”
李乐只也笑了,这位老爷子果真是位妙人。
他们两人其乐融融,苦了旁人,满脸震惊,带着不敢置信。
第74章
拒绝了。
这道士拒绝了。
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吗!那可是天下道门第一人,玄阳子!
“我刚刚没有听错吧,”一人不敢置信道。这道士怎么敢的啊,这可是玄阳子,他怎么敢拒绝的! 这机会要是给他,都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
“你没有听错,他真的拒绝了,”另一人也呆呆道,看向李乐只的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了稀罕物种一样,他想不通,那可是玄阳子,这道士怎么会拒绝的。
难道他不知道对方的实力?
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幕,居然在他们面前上演了,这要是有戏班子在场,一定会将这件事传唱于大江南北。
有人心底酸溜溜想到,要是这个机会给他,要是玄阳子能收他为徒,他日后必定能青云直上。
不管众人心底是何想法,有多么不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偏偏这一幕发生了。
*
拒绝玄阳子收他为徒后,李乐只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一步步离开了玄阳宫。
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尚未回过神,等回过神后,他们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李乐只拒绝玄阳子收徒。
比起李乐只来京城时,其名声只在官员中流传,这次,李乐只这个名字,彻彻底底响彻各个道观。
所有道士都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拒绝玄阳子,那可是玄阳子,多少道士想要拜在他的门下。
太清,玉清,上清三观也听到了这件事,三观的掌教齐聚一堂,看着飞鸽上传来的消息。
太清掌教感叹道:“没想到不过几月,再次听到李道友的动静,是因为玄阳子。”
青州水患一事,他们三观都未算出水患何时会发生,甚至还有几分怀疑事情的真伪,可真当水患来临,他们这才知,是他们修行不到家,这才算不出。
那位李道友是少有的高人。
可后来,再知晓那位李道友时,却传出李道友被人杀死的消息。
那时,太清掌教并未相信,能算到那种程度的前辈岂会被旁人杀死,故而太清掌教曾暗中算过一卦,得知对方性命无虞,太清掌教便知对方未死,只是这事,太清掌教瞒了下来。
昭国虎视眈眈,既然敢暗中谋害李道友的性命,他自然不会大大咧咧将这件事传出去,只会对李道友百害而无一利。
后来,得知李道友前往京城后,便暗中探听对方的消息,原以为对方是隐世不出的高人,未料对方竟是年纪轻轻,让人都忽略其本事,只当其是天资出众的小辈。
这不,连玄阳子那个老家伙都未看出对方的底线,还想收其为徒,真是人无脸皮天下无敌。
太清掌教神情微怔,摸了摸胡子,若是玄阳子知晓对方的本事,只是仗着脸皮厚这才想收李道友入门,依对方不要脸皮的性子,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好个老匹夫,”太清掌教低声骂了一句。
太清掌教所言,玉清掌教和上清掌教都听到了,玉清掌教疑惑道:“师兄,这纸上所写的李乐只你见过他?”
“……”太清掌教摸胡子的手一顿,他当然没见过,也不能暴露对方的身份,便道:“不曾见过,但早有耳闻。”
“这位李道长的天资,非一般人能及,上次玄阳子便已传信告知于我,说他要收对方为徒,只可惜对方已有师父,只好作罢,未料,这老……玄阳子竟未放弃。”
“什么!”玉清掌教惊讶道:“这人已经有了师父,玄阳子还想收对方为徒。”
这天资是要厉害到何种地步,居然能让玄阳子不顾脸皮,也要得罪另一位道友。
这也就罢了,玄阳子想收对方为徒还失败了。
这要是拜入他玉清门下……
上清掌教倒是对此事并不好奇,但也感叹一句道:“天资出众,非池中之物,连玄阳子都心动,这以后啊,道门第一人未必不是此子。”
这句话戳到了玉清掌教的肺管子。
原本还想对方在他门下,骤然听到上清掌教如此说后,脸色顿时乌云密布,坏了几分。
他这辈子,就想培养一个杰出的弟子,还想其弟子成为道门第一人,让他玉清观能同玄阳宫相比。
可如今,前有玄阳宫一座大山挡住他也就罢了,现在一不出名的小道士也得师弟称赞,还称其日后是道门第一人,这让玉清掌教心中不满了几分。
“不过是有几分天赋,可想当道门第一人,那可差太远了。”
上清掌教也不生气,知晓玉清掌教还惦记着他那道门第一人的美梦,他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躁,还认不清现实。
上清掌教又道:“我们三观,可没有能让玄阳子入眼的子弟,能得玄阳子青睐的,还是要交好几分的,师兄,不如派首席弟子前去京城,借助玄阳宫,好同那位李道长交流一二。”
“上次与歌替刺史算水患之后,小有精进,正好借这次的机会,同那位李道长交流交流,况且,五月初五,道坛论法,此次设在玄阳宫,也好让他们三人过去先熟悉熟悉京城的风光,年轻人多走走历练历练一二也是好的。”
这话说得太清掌教心动了,他可是知晓那位李道友的本事,如今得知对方年纪轻轻,他们反倒不好同对方接触,先让弟子同李道友搞好关系,也未尝不可,年轻嘛,才能有话聊。
若是在这交流的过程中,能学到李道友一两分本事,也是他们的机缘。
太清掌教便道:“也好,年轻人是该多走动走动,那便派他们三人前去,等会儿我同玄阳子说一声。”
玉清掌教皱眉,上次青州水患时,他观里便失去了一位弟子,到如今,那弟子还疯疯癫癫,被上清掌教说到这事,让他心里难受几分,又听对方说要首席弟子去同那李乐只结交,这心底更不舒服几分。
就凭那小道士,还要他们派首席弟子去结交,若是真拜入玄阳子门下也就罢了,如今对方也不知拜在谁的门下,也配?
玉清掌教终究是被那句“道门第一人”郁结于心,不愿门下弟子去和李乐只结交,但对于上清所言,前去玄阳宫借住又觉得是个十分好的机会,可以在玄阳宫修行,若是能得到玄阳子的指点,对他的弟子也是好事。
因此,玉清掌教没有拒绝此事。
三人商定后,便各自回到道观内同大弟子说起此事,后让他们立马动身前往京城,太清掌教也飞鸽传书至玄阳宫。
*
李乐只不知这有人因他从青州而来,他离开玄阳宫后,还想着太常寺的事,但太常寺需要玄阳宫担保,他又没有拿到手,也就是说,他想去当太卜的事是去不成的。
在没有想到更好办法时,也只能继续在刑部上值。
李乐只刚走进刑部,就看到旁人诧异的目光,一路走来,所遇到的人都像是见到大熊猫一样看着他,甚至还有人似是不相信会看到他,手里头的东西都掉了。
难道是他想要跳槽的事情曝出,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离开刑部了?
李乐只:……
要真是这种情况,那他的工作还能保住吗?
希望周侍郎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他说不需要来上值了,那他真的要哭了。
直到李乐只走到比部司,看到比部司里的人后,才压下心底的担忧,在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下,朝自己的办公间走去。
而他走后,比部司的主事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震惊,随后一人道:“李道长这还来上值啊,我还以为李道长不来了,要去太常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像是不满李道长在比部司,可别让郎中大人听见了,少不了要数落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刑部太小,比部司更小,李道长这位厉害的人物,哪里会是他们比部司装得下地,但主事也知这话不能说出来,让上司听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他道:“李道长这么厉害,可是玄阳子道长亲口说要收徒的人,玄阳子道长的徒弟那都是何等的人物,我只是没想到,李道长还会来刑部上值,你们也知晓,比部司挂职道士,莫说旁的,玄阳宫的小道士都未必想来,可如今……”
一尊比玄阳宫小道士更要厉害的人物居然会在他们比部司,还和他们是同僚,这让他们如此不惊讶。
说起这话,众人沉默了,他们刑部是不太招道士待见,有本事的道士都不愿意来刑部挂职,都想成为供奉堂的供奉。
李道长本事不小,已经让他们震惊,后得知是周侍郎安排的,便也明了,李道长是看在周侍郎的面子上,才愿意屈尊于刑部,可万万没想到,李道长的本事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几分。
这也就罢了,李道长还能拒绝玄阳子,这也让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李道长为什么会拒绝玄阳子道长,要是拜入玄阳子道长门下,再过几年,供奉堂里未必没有李道长。”
“这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或许是李道长不愿意去,不过李道长去玄阳宫,好像是想去太常寺,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们该怎么留下李道长?”
“这事要是真的,周侍郎可能比我们还要着急。”
“……”
正如那人所言,周侍郎得知李乐只想去太常寺后,失手打翻了茶盏,他知道黄箬的事情发生后,因他所言,李道长迟早要去太常寺。
可他也没有想到,玄阳子居然想收李道长为徒,还被李道长拒绝了。
他远远低估了李道长的本事,玄阳子那可是道门第一人,连玄阳子都看好李道长,可见李道长本事非凡,日后未必不会成为供奉堂的供奉。
甚至想得更远一点,李道长未必不会继天衍子之后,再次踏上国师一位。
若是旁人,就连玄阳子都未必能成为国师,可恰好,李道长胜在年轻,潜力无限。
只是不知,李道长还想去太常寺,还是想留在刑部,既然李道长继续来刑部上值,应当不会前往太常寺了。
不行,他还是要去看看,免得李道长被人骗走了。
而被周侍郎担忧会跑的李乐只,还在忧愁今日看到的,大家似乎对于他来上值都很惊讶,不知道他的铁饭碗能不能保住。
李乐只受不住,给自己算了一卦,这一卦过后,李乐只迷茫了,工作是保住了,但算出来的结果还是头一次有模糊的倾向。
难道是因为他心底犹豫不定,还是别的缘故?
李乐只正要给自己再算一卦的时候,就看到周侍郎走进来,一下子心提起,唯恐周侍郎通知他,这份工作没了,没想到周侍郎却道:“李道长,你可想去太常寺?”
“……”这事他想不想去的吗,是他不能去啊,听周侍郎的意思,像是要给他安排一样,李乐只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但若真是周侍郎安排,李乐只心底也反问自己,愿不愿意去太常寺,结果是不一定。
也许是因为玄阳子那番话,说太常寺不适合他去,这句在他心底留痕,让他心生犹豫,一位大佬言此,定是算出来什么,才会如此说。
李乐只未言。
周侍郎观察他的神色,未看出他心中所想,一撩衣袍坐在李乐只的对面道:“李道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你还能待在刑部,待遇一切都能商量。”
李乐只疑惑地看过去,听周侍郎的意思,是要给他涨工资,周侍郎因他想要跳槽没有开除他,还给他涨工资,周侍郎,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李乐只心生感动,不愧是他先前看好的大腿,心胸宽广,比起去太常寺,刑部更适合他,大家都已经熟悉了,也不会有人束缚他,上班自由,现在还要涨工资,实在是一份难得的好工作。
只是,这些他都很满意,可他算卦惹了不少麻烦,也只有太卜能让那些人顾忌,李乐只犹豫后,问道:“周侍郎,我也是倾向于刑部的,只是你也知我身上发生的是,上次黄箬的事,惊吓不小,我不想再遇到这种事。”
周侍郎闻言,便知有商量的余地,也知李道长是因为何事才想去太常寺,想到黄箬,周侍郎悔恨当初没有彻底站在李乐只那边,不过是黄给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两人同为四品官,有何好顾忌的。
只是当初,他顾忌黄给事的身份,才没有敢为了李乐只去得罪黄给事,而是让李乐只前去太常寺。
摸爬滚打多年,心都是黑的,从来不会为自己做下决定的事后悔的周侍郎在这一刻,后悔到了极点。
好端端提什么太常寺,说什么太卜。
周侍郎道:“李道长放心,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上次的事发生,所有麻烦我都会想办法替李道长扫除。”
若是他没有办法,杨老一定有办法。
这话说到李乐只心坎上了,他想去太常寺当太卜,就是不想有麻烦上门,而现在,周侍郎不仅要给他涨俸禄,还表态说会帮他解决麻烦。
在态度上,就无可挑剔,而且,李乐只也明白,他去了太常寺当太卜,虽说有太卜这个身份在,对方明面不敢出手,可背地里,想要他的性命还是会有可能发生的,去了太常寺,他还是孤单单一个人,有什么事都不好拜托周侍郎帮忙解决。
现在,虽说他明面上还会遇到被人刁难,但有周侍郎相助,那就不同了。
李乐只正要点头应下时,赵大人急忙忙走进来道:“大人,不好了,太常寺的人来了。”
周侍郎惊得站起来,“太常寺的人来了?”
坏了,是要来抢人的。
周侍郎回头看向李乐只,却也不敢有任何逼迫,即使再想李乐只现在应下不会去太常寺,周侍郎才放心,但他也知,他现在提出来,只会徒增恶感没有半点好处。
因此,周侍郎邀请道:“李道长,可要一同去见见。”
李乐只还在疑惑太常寺的人怎么会来,就听见周侍郎邀请,想了想后,李乐只点头同意。
太常寺来人,总不会事因为他?
*
因是太常寺的几位太卜前来,还是专门来找李乐只的,所以刑部的人就将其带到比部司。
那人离开的时候,还好奇地看着那几位太卜,又看向比部司里面。
几位太卜走进比部司里面,看着比部司里的情况,微微皱了下眉头,眼底深藏着不喜,像是他们屈尊降贵来到了一个让他们无法忍受的地方。
实际刑部和太常寺的布局没什么不同,就连建造刑部和太常寺的木头都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刑部终究是审问犯人,关押犯人,凶煞之气满满,而太常寺,清幽之地。
因此,有点追求的道士都不会来刑部挂职,而是前往太常寺当太卜。
这次他们前来刑部,也是想见见能被玄阳子道长出言收徒的李乐只是何人。
原先,李乐只的名声他们也曾听闻,是一个算得有几分准的道士,也有人怀疑对方不过是刑部推到前面的棋子,不管是真准还是假准,几位太卜都未将对方放在眼里,不过是有些本事的道士,他们谁又没几分本事。
那么简单的案子,交到他们手中,他们也能够算出来,也就是趁着他们不愿出手,钻他们的空子,才趁势扬名,若是他们出手,谁又知道这世上有李乐只。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位他们不放在眼里的道士,居然能得到玄阳子的看重,这让他们如何能忍下去,故而,听到对方上值后,几人急匆匆赶来,想借此机会试探试探对方的本事。
若真有几分本事,他们也不是不能点头,让对方进入太常寺。
只是几人没有想到,他们来见李乐只,居然会惊动周侍郎,还虎视眈眈看着他们,一副他们要抢人的模样。
太卜心底嗤笑一声,也就是刑部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才会将那道士当个宝,像这样的道士,在太卜,也不过是打杂的,哪里能替贵人办事。
终究周侍郎是四品官,比他们官职高多了,即使他们身为太卜,地位非凡,面对这种高官时,也不得不弯腰礼让几分。
几人道:“见过周大人。”
周侍郎看着对方那傲然的模样,再看看李道长气质虽冷,可有着世外高人的淡泊,并未因自己本事高而看不起旁人,平等地看待一切,无贫富贵贱之分,高下立分。
这几位太卜,给李道长提鞋都不配,也是他未料到,太常寺的太卜居然是这等德行,想到他还推李道长去太卜,周侍郎想打自己一巴掌。
这和把小白菜扔进猪圈里让猪霍霍有什么区别。
周侍郎心底叹气,常以笑面对他人的他,碰到这几位太卜,笑容也不免收敛几分,将人晾了一会儿才道:“几位太卜前来,可是有要事?莫非是想替我刑部出一份力?”
这句话一出,堵得太卜说不出来话,他们见鬼了才会想来刑部出力。
其中一位,也是地位最高的那位太卜道:“这次我们前来,是来找李道长李乐只的。”
被人提到名字,李乐只抬头看过去,同说话的那人双眸对上,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眼底的轻蔑,李乐只是真的不明白,这些太卜对他为何是这种态度,他也没有得罪对方。
还有,玄阳子前辈说得果然是对的,这些太卜根都是坏的,太常寺也没必要进去了,不如在刑部待着。
李乐只还没有说话,周侍郎脸色冷了几分,眼底暗芒一闪而过,他冷笑道:“李道长不在,你们有什么事可同我说,等李道长回来了,我必告知于李道长。”
对方哽住,视线看向坐在周侍郎旁边的人,此人分明身穿道袍,他方才说起李乐只时,也抬头看向他,再加上对上年纪轻轻又身处刑部。
其身份不必言明,便知对方是谁,正是他要找的李乐只。周侍郎倒好,睁眼说瞎话哄骗他们。
太卜道:“这位不正是李乐只?”
周侍郎笑道:“原来这位太卜看得见,我还以为太卜你眼神不好,罢了,你说说你找李道长有什么事。”
这话让太卜生气又不好发出来,只能憋着道:“这次我们是想邀李道长前去太常寺。”
见到李乐只的第一眼,便心生不喜,但也知有周侍郎在,想当面刁难,周侍郎未必会给他机会。
等人去了太常寺,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第75章
而周侍郎一听,后槽牙咬紧,果真如他所想,这群太卜不安好心,是来抢人的。
他皮笑肉不笑道:“风太大,太卜你再说一遍。”
太卜眉头一皱,理直气壮道:“周侍郎,你也知晓,像李道友这般天资出众的人,去太常寺当太卜对他而言,前途更广,留在刑部就替你们算案子,那要你们刑部的人有什么用,没有道士去算就不会查案子了吗?”
这话说得格外不客气,但这也是刑部遇到的问题,有道士相助,案件进展会很快,人手也能充分调动起来,不会耽搁案情,但全靠道士去算,又会显得他们本事不足。
要周侍郎说,纯纯是这些道士给自己脸上镶金戴玉,原先那些道士去算,也只能给个模糊的答案,甚至还不一定准,最后还是要他们一点一点地去查,可李道长不一样,李道长是能够清楚算到结果的,这给他们处理案件节省了多少时间,还不会错判有冤案。
两个能有可比的地方吗?
完全没有。
但周侍郎也知,虽然先前那些人算得本事不行,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不能抹掉对方的付出。
就是这些太卜,替宫里头办事,自觉高人一等,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周侍郎虽是笑着,但眼底已经有了几分冷意,他道:“刑部查案追凶,还死者清白,难道比不上你们太常寺太卜所做的事?”
太卜心底看不上,但也知这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这话要是传出去,陛下第一个要训斥的便是他们太卜,只能将受到的气咽下去。
一时无声。
心头火起,太卜也只能强压着怒意,看向李乐只道:“不管你说得太多,也要看李道友的意愿。”
料想这世上没有道士不愿进太常寺,那可是要算关于祭祀的一切事宜,更是宫里头的娘娘也会请他们出手算算吉日,能替陛下,替宫里头办事,岂不是比在刑部好。
若是一朝被陛下看中,更是有望进入供奉堂。
太卜心里头已经无暇去想如何找李乐只的麻烦,而只想在周侍郎面前争一口气。
证明他们太常寺才是道士该去的地方。
也想借李乐只的手,狠狠让周侍郎看清楚,刑部哪里比得上他们太常寺。
除此之外,抛下这个诱饵,未必没有想断绝李乐只和刑部的关系,让对方亲手斩断自己的后路,才好成为他们任意揉搓的对象。
李乐只看向太卜的目光很复杂,很想看看对方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会如此的自信,还是说对方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拒绝?
若是先前,他没有同太卜的人面对面交流,他还真有可能去太常寺当太卜,好避开麻烦。
可现在,亲眼所见太常寺太卜的人是什么性子后,李乐只已经绝了去太常寺的念头。
而且,这些人骨子里的优越感,藏是藏不住的,骨子里的自信要是分他一点,他都能学着螃蟹横着走了。
这些人也就嘴里说得好看,他真的进去了,他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小道士去往太常寺,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远比在外面遇到的麻烦还要多。
甚至,李乐只怀疑这些人前来邀请他未必是好心,更有可能是想等他进入太常寺后,更好地针对他。
有可能他被玄阳子看中想要收他为徒,激起了不少道士的嫉妒心。
李乐只摇摇头:“多谢这位太卜的好意,我还是更喜欢待在刑部。”
“你可想好了?”太卜脸色一沉,更多的是李乐只拒绝他,让他面上无光。
李乐只的拒绝,更像是一记耳光赤裸裸打在他的脸上,平白让周侍郎看了他的笑话。
李乐只道:“想好了。”
周侍郎嘴角忍不住勾起,眼角处都笑出褶皱,看向李乐只的眼神格外的温柔,在刑部和太常寺之间,李道长选择刑部,实实在在让他长了脸。
你们太常寺看不起我们刑部,可李道长偏偏选择了我们刑部。
就问你们气不气。
太卜当然气,还气炸了,这是头次有道士不识好歹,敢拒绝他们。
要不是玄阳子想收对方为徒,这样的人想进他们太常寺,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山野小道,居然敢拒绝他们,这让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的太卜,心底都不痛快。
看向李乐只的目光里都暗藏着火气,若是眼神能杀人,李乐只已经被他们千刀万剐,活活凌迟而死。
太卜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道:“李道长,你可知去太常寺当太卜后,若是被陛下看中,有朝一日是有机会进入供奉堂的,这可是外面不可得的,我们也是十分看好你,才来邀请你,你可不要自误。”
李乐只复杂地看向他:“……”对方是把他当作没有常识的小孩哄骗?
他可不相信,这些人会这么好心,若真如对方所言,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去,还会把机会留给他?
李乐只扎心问道:“不知这位太卜居位几年,可有见过陛下,从前可有太卜入供奉堂。”
句句扎心,句句让对方无话可说。
他当太卜已经十几年,见过陛下的次数寥寥无几,想从太卜入供奉堂,那比鱼跃龙门还要难上数倍。
能进入供奉堂的,那都是玄阳子关门弟子,或者是其他道观内本事最好的一位,哪里轮得到他们。
但若说太卜入供奉堂,那还是有一人的,但那人还是百年前的人物。
也正是因为曾经有过,太常寺的太卜心底未必没有将自己看作供奉堂的供奉。
都是替宫里头办事,只要时机一到,他们未必不能成为供奉。
而这场美梦,却在今日,被李乐只硬生生戳破了,这让在场的太卜更厌恶几分。
看着对方淡然出尘,未染尘埃,又年纪轻轻的模样,红了眼睛。
说得再多,也不过是自打脸面。
太卜不说,不代表周侍郎不说,已经得罪过,再多得罪一点又有何妨。
周侍郎道:“李道长,这几位太卜都是老前辈了,百年前,也是有太卜入供奉堂的,至于陛下龙颜,非一般人能见。”
潜台词,都在一个位子上待了很多年啦,在一百年前,还是有太卜进了供奉堂的,但现在就不要去想啦,陛下那更是见也见不到的。
李乐只全都听出来了。
这让他对于这些太卜的好感更是降低,已经达到负值,没有起身离开,都是顾着对方的官职,给对方几分薄面,至于别的,李乐只垂眸看向自己衣服上的纹路,不愿抬头再去理会这些太卜。
周侍郎的言语,将太卜的遮羞布扯下来,狠狠地踩了他们一脚,他们咽下呕出的鲜血,完全不敢反驳,周侍郎说的话,比起他们,还要温和几分,他们若是再争辩下去,那是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再见李乐只垂眸不愿意搭理他们的模样,一副瞧不起他们的模样,太卜心中暗恨,将这件事狠狠记在心头,只待来日,必要让这位“李道长”知道得罪他们的下场。
太卜朝周侍郎拱手道:“既然李道长不愿,我们也不强求,我等告辞。”
说完,这位太卜转身离去,剩下的几位太卜也跟在他的身后,大跨步地离开,不愿意停留片刻。
周侍郎看着他们离开,长舒一口气,终于打发走太常寺的人,差点李道长就要被他们哄骗走,还好还好,李道长选择了刑部。
能得李道长看重,是他们刑部的幸事。
要同杨老说一声了,太常寺来势汹汹,若是有一日供奉堂也看中李道长,那他们刑部可就要留不住李道长了。
若是杨老能够出面,想必供奉堂的人也愿意卖杨老几分薄面。
只是,周侍郎想到陛下,李道长天资出众,本事非凡,若是陛下要人,他拦也拦不住啊。
嘶……
这件事不会已经传到陛下耳中,毕竟李道长可是玄阳子道长看中的人,若是陛下知晓,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陛下也是想让李道长留在刑部,还是说今日太常寺太卜前来便是听了陛下的命令?
若真是这样,周侍郎心凉了半截。
陛下出手,他岂能不遵从。
只是这件事陛下终究没有明说,既如此,那他便当作不知此事。
周侍郎将心底的担忧压下去,同李乐只谈起日后的待遇。
李乐只对于周侍郎所言,挺满意的,他的俸禄不仅翻了翻,刑部还会护住他。
比起太卜,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继续待在刑部,不亏。
*
这件事,自然传入了赵帝耳中,原本得知玄阳子想要收李道长为徒,李道长还拒绝了,就让他惊讶了一番。
在心底,再次拔高李乐只的地位,对其更看重几分,骤然得知太常寺的人前去刑部抢人,气势汹汹毫不将李道长放在眼里,这让赵帝对太常寺的几位太卜有几分不喜,前去的几人都被他记在了心里。
只是对方并未犯事,前去刑部也是看好李道长,出于一片好心,赵帝便未将几人放在眼里,默默将暗卫又划过去几人,让他们好生护着李道长的安危。
赵帝倒是想将李乐只放到供奉堂,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但李道长所做的事,不好公之于众,又年纪轻轻,骤然将其放到供奉堂里,恐不能服众,反倒徒增麻烦,不如刑部来得自在。
李道长瞧着也不是想被束缚的人,一切端看李道长的意愿,赵帝并不想强求。
*
太常寺前来刑部抢人还失败的事,周侍郎暗中拱火,借由石评事的嘴,让所有人都知晓这件事。
官员知晓后,暗地里都在议论此事。
“没想到那位李道长居然会被太常寺的人争抢,请对方前去当太卜一职。”
“你也听到了此事,我原本还以为是假的,还不信,李道长虽是有几分本事,但还不至于成为太卜,谁知我从别人那听闻,亲眼看见太常寺的太卜前去刑部,不知说了些什么,出来时脸色难看至极,原来是抢人失败了啊。”
“李道长本事不小啊,先前还有谣言说他算错了,我看呐,这八成是别人胡说,依李道长的本事,怎么可能会算错。”
“我听说太常寺前去抢人,还是因为玄阳子道长想要收李道长为徒,这才去抢的,要是我选,我也选刑部。”
“李道长在刑部,只怕有些人睡不着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未尽之言。
先前有不少人怀疑李道长是刑部的棋子,是为了无证捉拿他们才推出来,并没有真本事的道士,如今玄阳子都要收李道长为徒,太常寺更是派人前去争抢,这也证明李道长算卦的本事不小。
此事一出,也无人怀疑李道长的能力,反倒是那些贪官污吏,要提心吊胆,唯恐李道长算到他们的头上。
官员之间流传的事,太常寺卿也知晓,在玄阳子想要收李乐只一事传出来后,他倒是起了想邀李道长入太常寺当太卜,但也只是起了心思,还未行动。
骤然得知,太卜几人已经前去刑部,抢人还失败了,这让太常寺卿一口老血涌出,差点没被这几人气死,心头火气,立马将带头的习太卜传来痛骂几句。
习太卜本就心气不顺,又被太常寺卿痛骂,心底更是记恨李乐只,也不满太常寺卿,说到底,他们虽在太常寺下,但他们职位特殊,其他人见到他们皆礼让三分,哪曾遇过被人痛骂的事。
太常寺卿也就仗着官职比他大,才敢在他面前耍威风,因心底不满,下值后,习太卜直奔司隶大夫刘府府邸而去。
他同司隶大夫是好友,这次前去刑部,除了他自己想要见见李乐只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玄阳子看重,另一方面,也是好友托他,将其邀请进太常寺。
这件事,对方一定会有所安排。
他走进去,见到司隶大夫后第一句便是,“我失败了,对方油盐不进,周侍郎将其当宝贝看着,不愿放人。”
司隶大夫道:“不愿放人?那位李道长也不愿离开?”这才是司隶大夫担忧的地方,人在刑部一日,他们绝无安生的日子。
习太卜点点头道:“对方心大着,哪里看得起太卜一职,我猜对方是想借刑部好好捞一笔功劳,得到陛下看重后,直接入供奉堂。”
那是所有道士都想去的地方,说到这话,习太卜眼神深处都流露一丝羡慕。
他这话让司隶大夫眉头紧皱,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不安。
对方在刑部一日,终究会查到他的身上,不行,绝不能让对方继续在刑部待着,他不信,除了他之外,其余人是清清白白的。
司隶大夫问道:“可有办法毁了对方?”
习太卜眼光一闪,心下微动,面上却震惊道:“你的意思是?”
司隶大夫道:“让其再也算不出来,废其双手,又或是将其赶出京城。”
这话说到习太卜的心坎上,他道:“这件事想要实施可不简单,对方一直在京城,可无下手的时机,再者,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办,你我出手,事情败露……”
他可不想牵扯其中,他还有大好前程,若因李乐只而丢失太卜一职,得不偿失。
“你只需算出他何时会出门,我届时自会安排……”
司隶大夫手里头刚好有姜汝铭的把柄,凑巧姜汝铭入京为吏部郎中,司隶大夫还知对方是三皇子的人,他完全可以借姜汝铭的手去对付李乐只。
一位在地方经营数年的三品官,司隶大夫不信对方手里头没人,再者,对方贿赂他的事,对方比他还要恐惧被李乐只发现。
两人本就有过过节,司隶大夫完全不信对方不会对李乐只出手。
姜汝铭入京后,就被司隶大夫以他贿赂的事情要挟,想要他出手对付李乐只。
还听对方言江州水贼一事,他同李乐只早已有了过节,这次入京,对方名声渐起,又身处刑部,恐会拿他开刀。
姜汝铭:……
他复杂地看向司隶大夫,只觉对方将他当成傻瓜,他早已见识过李乐只的厉害,也知其本事,哪里还会同他为敌,再者,他好友秋御史都同对方化干戈为玉帛,他又何必死守着不肯低头。
其次,他贿赂一事,也是防着司隶台在他入京时,横生是非,这才送了点银子。
别以为他贿赂了银子,便是一伙的。
姜汝铭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出了门便将这件事告知于三皇子,更是托秋御史,让其将这件事告诉给李道长,好叫李道长知晓此事,早有准备,最后能同周侍郎一起,将司隶大夫拉下马,这样,司隶大夫掌握的证据可无法要挟到他。
*
李乐只再次见到秋御史,还从他口中得知司隶大夫想要对付他,沉默了片刻。
最后想了想,才想起这位司隶大夫是谁,正是先前想找他麻烦,还同曹冉曹芮有过过节,刘铭的父亲。
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事,这事情里面还牵涉到姜汝铭,对方想借姜汝铭的手搞掉他的铁饭碗。
对于这种要搞掉他饭碗,还贪污的官,李乐只可不会心慈手软,立马将对方的老底全都算出来,只待第二天上值,将事情告知于周侍郎,好让对方落马。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事,他还未出手,第二天就见刑部的人出动,随后见到了那位司隶大夫,还是从他面前被押走的。
李乐只:……
不是,他还没有出手呢,对方落马的速度这么快?
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后来李乐只才知道,原来是秋御史在朝上参了司隶大夫一本,又有三皇子出面,司隶大夫贪污的事便被查了出来,陛下一怒之下,就将人打入了牢中。
知道这一切的李乐只有些恍惚,只觉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像是有推手促成这件事。
他哪知,在秋御史上门说出司隶大夫想要对付他时,这件事便已经被暗卫告知于赵帝,顺带还摘抄了一份李乐只算出来的罪证,一同呈到了赵帝的面前。
三皇子又想保下姜汝铭,毕竟人可是他千方百计安插.进吏部的,哪能让司隶台的人抓住把柄,岂不是给他兄弟递了刀子。
所以,在多方想要司隶大夫死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司隶大夫便锒铛入狱,成为阶下囚。
司隶大夫入狱,最为担忧的便是习太卜,唯恐司隶大夫将他供出来,栽赃他想要害李乐只。
若是被别人知晓,他也无脸面回到道观内去见自己的师长,因此,忧思多虑,又受了风寒,一下子病入膏肓,卧床不起,熬了几个月,终究没熬过,在腊月里没了。
*
司隶大夫倒台。
李乐只未多想下去,麻烦已经解决,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此时已经接近九月,炎热酷暑,十分难熬,李乐只已经甚少出门。
古代也就这一点不好,没有空调,大热天的要热死了,不过比起现代的高温,古代也许因为未曾被污染,温度要低几分,但也十分难熬。
唯一让李乐只高兴的事,借着公孙淼然的光,他居然能在这大夏天吃上西瓜。
这可是古代,想要吃上西瓜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瓜,公孙淼然还送来了一些冰块,这才没让李乐只在这夏天热晕过去。
这日,李乐只正躺在树下乘凉的时候,就看到公孙淼然带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身穿紫衣,矜贵非凡,气质雍容华贵,一看便知出身于世家。
内敛温和,也是个好脾性的,这是李乐只对于赵宣的第一印象,李乐只疑惑地看向公孙淼然,想从对方口中知晓其身份。
公孙淼然笑道:“这是我一位表弟,这次来找李道长,是想李道长帮他算一件事。”
李乐只问:“什么事?”
自从他被玄阳子想要收为徒弟后,想要来找他算命的人太多了,李乐只以往都借刑部有事,将事情推出去了,但这次人是公孙淼然带来的。
因公孙淼然对他帮助良多,李乐只记在心里,对于他带过来的人,自然是能算就算。
只不过这人的面相有几分熟悉,眉眼同公孙淼然有几分相似,其余的像是在哪里见过,又像是没有,李乐只只当是自己见过的人太多,产生了错觉。
而他不知,赵宣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被李道长认出,暴露他父亲曾经来过,故而在前来的时候,对面相进行了改变,让面相变得普通,除了眉眼无法变动之外,其余能变的,都已经用了人皮面具进行伪装。
赵宣这次前来,也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事,所以想来找李道长算一算。
第76章
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倒是不好告知于李道长。
赵宣便道:“李道长,我想算我心中所想的事是否为真。”
这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他手下人发现有一伙人行踪诡秘,次次跟踪,次次都未找到对方的踪迹,后来探查,终于发现那伙人隐匿于山中。
未免打草惊蛇,他的人未曾上前查探,一直蹲守在山脚处,后来,发现那些人运送着一辆车从那山中走出,车辙颇深,像是装载了重物。
而那些东西,又是靠着商队运输,在山中又是重物,赵宣心中有所猜测。
这次前来李道长这处,也是想验证一二,若真无他所想那般,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甚至,赵宣一念间,还想李道长算出幕后之人是谁,只是这种事,还是莫要牵扯进李道长为妙。
而李乐只听到后,也没有追问,直接掐算起来,对于这种简单的问题,他也不想去装自己要用龟甲,有时候装过头也显得太假了。
绝不是因为天太热,他懒得动起来。
李乐只知道结果后,便将结果说了出来,他算到事情为真,不过他没有去算那件事是什么事情。
对方既然没有说出问题是什么,那一定是不方便说出口,也不想让别人知晓,只需要将算到的结果告知对方即可。
赵宣得到答案后,瞳孔微扩,随后眼睑下阖,遮住他眼底的神情,嘴角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笑道:“多谢李道长,小小心意,还请道长收下。”
赵宣拿出一千两银票,推到李乐只的面前,随后又起身同李乐只告辞。
*
赵宣走了。
李乐只看着桌上的一千两银票,拿起来看了一眼,货真价实的古代银票,李乐只欣赏一二后,便将钱收了起来。
他又坐回树底下乘凉,没一会儿就看到公孙淼然又转头回来了,因这段日子的相处,两人也熟络起来,李乐只依旧没有起身,问道:“不去陪同你的表弟?”
公孙淼然摇摇头,“他家大业大,可比我要忙,这次也是他想知道,还有想见见你。”
公孙淼然拉了个竹椅坐到李乐只的旁边,随后又问:“怎么不见你徒弟?”
李乐只:“上学去了。”
“……”公孙淼然疑惑道:“都成为你徒弟了,还要去上学啊。”
虽说那两人的本事尚不知晓,但凭着是李道长徒弟的身份,以后的路光明璀璨,哪里还需要去科考。
但既然李道长要送他们去上学,公孙淼然对此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只是想起玄阳子托他说的事,便同李乐只道:“我还有一事,除了我表弟想要算卦以外,还有三位来自青州的道士……”
这话公孙淼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果然,玄阳子将这件事拜托给他,也是知晓这件事难办,人是同李道长一个年纪的,但这本事嘛,李道长已经能当对方的师父了,说交流也不妥,学艺也不妥。
公孙淼然哑巴了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三位道士想要来同道长你切磋一二,交流交流,想要学习道长你算卦的本事。”
李乐只原以为是何事,没想到是来找他切磋交流的,也亏得公孙淼然给他脸上贴金,说是来学他本事的,他有什么本事可学,理论上的东西倒是还能说一说,但对方师出名门,知晓的东西未必比他少。
他拿着自己那点东西,教教高明礼和钱溪也就罢了,教对方……
这不会是公孙淼然专门替他找过来的,借此学习名门正派的本事,顾及他的面子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才说是切磋交流,至于最后一句学习他的本事,直接被李乐只忽略了。
这种机会可不多得,李乐只问道:“他们实力如何?”
“李道长放心,他们都是观内年轻弟子中最强的一位,”公孙淼然心喜,没想到李道长如此给他的面子,果然他才是李道长身边最重要,最被李道长看重的人,随口一说,李道长便松了口,除了他,还能有谁办到这一步。
公孙淼然又将那三位道士的来历和本事告知于李乐只,希望李道长能看在他们都是一观最强大弟子的份上,能够应下这件事情。
李乐只知晓对方是太清、玉清和上清三观掌教关门大弟子后,看向公孙淼然的目光不一般了,居然替他找来这么厉害的道士,没办法从前辈身上学习,从这些“大弟子”身上,他恰好和对方是同龄人,交流起来更方便,想要请教对方也成了简单的事。
对此,李乐只没有不乐意的地方,他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道士有多强。
因有了李乐只的同意,公孙淼然立马去玄阳宫,告知玄阳子道长这个好消息。
玄阳子原本双手负在身后,听完公孙淼然的话后,震惊道:“成了?”
公孙淼然点头。
“你真的说服对方?”
公孙淼然再次点头。
居然能说服李小友,让李小友愿意同他们三人一同学习交流,玄阳子看向公孙淼然的目光不一般了。
公孙淼然道:“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在李道长心里可非同一般,行了,既然李道长同意了,你将人喊过来,我带他们去见见李道长。”
玄阳子便派人去将三人请来,只不过来的人只有太清和上清两观的人。
见还有一人没来,玄阳子问道:“还有一人呢?”
前去喊人的道士道:“古师弟尚在席阳师弟那,两人一见如故,席长老也在,在指点两人修行。”
玄阳子皱了皱眉头,正要去将人再次请来时,公孙淼然已经皱着眉头道:“罢了,既然对方不愿去也不强求。”
能得李道长的指点,已经是他看在玄阳子道长的份上才在李道长面前说一句。
若非是他,李道长还不一定会愿意见此三人。
这也就罢了,既然有人不信李道长的本事,愿意待在玄阳宫听席道长的指点,路是他选的,日后自有他后悔的地方。
玄阳子见此,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要太清的弟子在即可,在两人临走前,玄阳子道:“李小友天资出众,其师承更是了不得,这次你们前去,一定要将对方当前辈看待,莫要在李小友面前耍小性,对方虽年轻,但本事却比你们高了不少,来时你们师父也叮嘱过了,我便不再多说了,去吧。”
虽两地相差不远,他想去也能随时去看,但有玉清弟子在前,玄阳子免不了多说了几句,免得他们一时糊涂。
上次李小友所写的内容,他也是看了,已经非寻常道士可比,再给李小友些许时日,未必不能同朱阳相提并论。
……
李乐只将院子里打扫一二,又换上了新的茶具,还泡了一些好茶,就差没有准备黑板和笔记本。
这次,旁的道士前来拜访交流,各个本事都比他厉害,这让李乐只等到时,免不了担惊受怕几分。
若是对方一眼就能识破他学的东西很是浅薄,那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就要如泡沫一样,烟消云散。
李乐只即使知晓会发生这种事,但送上门的能好好学习交流的机会他也不想错过。
只有和别人交流学习,才有进步的可能,不会,可以学,至于对方能不能识破,大不了在对方识破之前将一切本事都学会。
这样,心里有底,遇事不慌。
李乐只想东想西,打消自己的紧张,直到听到敲门声,他前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个人后,紧张的心瞬间放下,笑道:“进来吧。”
比起他,更紧张的还是江与歌和青潼,他们是带着师父的期望前来,这次更是要来见能被玄阳子道长看重的李道长,也知对方的本事。
甚至他们还有一种猜测,李道长是否是那位算出水患的道长,“李道长”三字,对于经历过水患的青州人而言,意义非凡。
虽心底清楚,这位李道长并未是那位李道长,不过是两人同姓罢了,但心底还是忍不住紧张。
太清弟子青潼更是,这可是他师父言明,要好生对待,不可惹对方生气的人物。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青潼屏住呼吸,唯恐惊扰了住在里面的人物。
等面前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青潼和江与歌抬头看向来人,映入眼帘是一袭道袍,其次是此人通身出尘的气质,让人恍若见到世中仙,最后才是此人的相貌。
两人同李乐只眼神对上后,立马低下头,完全不敢直视对方的容颜,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着。
两人虽早已知晓李道长年纪轻轻,却未想到李道长年轻至此,看着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但身上的那股气,他们只在师父的身上见过。
因此,在李乐只面前完全不敢造次,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乐只也打量着面前的两人,都是身穿道袍的道士,只是这两人同他对视一眼后,就低着头不敢说话,瞧着比他还要社恐,这一下子,驱散了李乐只心底的紧张。
虽然对方天资出众,师承好,但对方也是社恐,交流起来虽然会有一点点小困难,但也不会发生口角,甚至,也不会发现他水平浅薄。
大抵其师父真的是想他们两人同年纪相仿的人交流交流,免得跟闷葫芦一样,而恰好,他们师父又在京城听过关于他的事,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交流对象?
李乐只让两人进来后,给两人倒了一杯水,看着两人手忙脚乱比他还要慌张的模样。
虽然不道德,但是莫名的,他心底完全不紧张了,甚至还有种,在两人跟前,他有种长辈的错觉,一定是假的,一定是他的错觉。
江与歌和青潼手忙脚乱,连忙接过前辈倒给他们的茶,这让两人不知所措,即使前辈开口说坐下,他们也不敢坐下,直到李乐只坐下后,他们两个才贴在一起坐下。
偷偷观察着李乐只,见其面色淡淡,想来是他们的表现不好,在前辈那没有留下好印象,两人都有些懊悔,随后江与歌道:“前辈,我们这次来,是真心实意想要请教前辈的。”
一声“前辈”出来,差点没让李乐只手里的杯子掉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他居然都会被对方喊前辈了,虽然有可能是他年龄大了一点点,但也没必要喊前辈吧。
李乐只听不习惯,便道:“你们喊我的名字即可。”
江与歌和青潼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前辈居然如此平易近人,但他们可不敢直呼前辈的名讳,便改口喊李道长。
见此,李乐只也没有纠正两人,甚至听到李道长一词,还觉得十分顺耳。
因是第一天相识,李乐只便问了问对方的情况,知晓对方叫什么后,秉承着不冒昧对方,也称呼对方江道长和青道长。
这一声下来,又让两人手足无措起来,想让前辈喊他们姓名即可,又觉得前辈既然如此喊他们,一定有前辈的道理,便没有出声。
两方算是认识了,李乐只又问起他们算卦当面事,就见对方拿出龟甲,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像是要和他比较,李乐只没有办法,也只好拿出龟甲,摆在面前当摆设。
心底感叹着,不愧是太清观上清观的大弟子,天赋卓卓,都是会用龟甲去算的人物。
要不是他会伪装,早早察觉到,他现在还会被人当作是骗子,不相信他所言。
而江与歌和青潼以为李道长要从头开始教他们,便将自己所学和能算到的一切都告知于李道长,想要得到李道长的指点。
对于这种事,李乐只知晓不多,对于他们为什么只能算到那个地步,李乐只知晓的也不清楚,只能将老师教给他的东西从头到尾教给两人。
怎么说呢,希望自己能够糊弄过去,他是真的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情况,两人所遇到的事他也没有遇到过,难道这就是用龟甲后,即将要踏足的深奥领地?
那种感觉,李乐只从来没有体验过,可能这就是天才才会拥有的顿悟?
只要在顿悟里面领会到一切,就会更进一步?
而江与歌同青潼听着李乐只所言,眼里光彩连连,所有不解的东西,都在对方一一详细解惑中明白。
看向李乐只的目光比从前多了几分尊敬,难怪师父让他们来京来找李道长,一定是师父知晓李道长非同常人,是世间少有的天才,本领高超,所讲的一切,由浅到深,让他们能够一点点吃透,能让他们的根基更牢固几分。
这也就罢了。
李道长还毫不藏私,愿意他自己所学的一切一五一十教给他们。
江与歌更是感叹,难怪他会在李道长身上看到和师父一样的气,也只有李道长这样豁达的人,早已超脱于世俗的人,早已不是凡夫俗子的人,才能做到这一步。
*
而另一边,端王得知太子出宫,更是前往了公孙家,没过多久,公孙淼然便带着一个不曾见过的人去见李乐只。
这让端王不由联想到太子身上,若真是太子,太子前去找李乐只又有何事?
去找李乐只算命,又能算什么?
端王猜不出来,他想要知晓赵宣去找李乐只算了什么,也没有任何办法,但既然是赵宣出手,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对于父亲而言却不一定是件重要的事。
那么,能让赵宣出手,还要绕过父亲的事,是和他们有关?
端王将他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完全没有找到赵宣会针对他的事。
即使是司隶大夫倒台,虽说他想要保住姜汝铭,可未必没有想替李道长解决麻烦的意思。
姜汝铭贿赂一事,端王不信他父皇不会不知晓,甚至还会知晓他借姜汝铭的手贪污了不少,可这也是要同太子争斗所需的东西。
那么,太子找李道长,未必是因为他。
这件事端王不知晓,他寝食难安,便派人去调查太子近日的动静。
只是端王没想到,他还未彻底调查清楚,这外面就已经流传太子曾暗中去找过李道长,想要李道长替其算一些事,就是不知道这事过去,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官员都安分了几分,但端王明显感知到,有人想搅.动京城风雨。
果然,不出两日,又有关于李道长的流言传出,说这位李道长曾经算错卦,祸害了不少人,更有流言传出,这位李道长算卦的本事是假的。
这来来回回想要将李道长打入尘埃的本事,一模一样的谣言让端王听了都止不住嗤笑一声。
也不知是哪些人害怕了,已经开始狗急跳墙了,但让端王更在意的,是这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
徐凌在司隶大夫都落马后,郁结于胸,心里头气不顺,但他又听闻李乐只得罪了陆瑜,甚至陆瑜喜欢男的一事还有可能是李乐只算出来后。
徐凌便和陆瑜走近了几分,他想借陆瑜的手好针对李乐只,只是徐凌没有想到,陆瑜这人居然被李乐只吓破了胆,又因陛下训斥,并不愿去找李乐只的麻烦。
徐凌没有办法,正当他要另外想办法时,就被曲安侯的儿子殷轩请到外面一叙。
“你不喜欢李乐只,我也是,不如我们两人联手?”
面对殷轩的邀请,徐凌诧异了一二,略微一想,便将对方和陆瑜之间的事情猜得七七八八,殷轩同李乐只之间可没有任何的矛盾,对方突然出口,未必没有想替陆瑜出口气,甚至是,想要灭掉李乐只,这样,无人知晓他和陆瑜之间的事。
徐凌将自己的猜测压在心中,没有明确答复,现在主动权在他的手中,是殷轩想要对付李乐只,可不是他徐凌。
只不过徐凌没有想到的是,他同殷轩前脚见面,后脚安王便请他过府一叙。
这还是安王头一次找他,平日里,对他们英勇侯府可不亲近,也是,本就不是娘娘亲生,有六皇子在,他们英勇侯府未必会站在对方身后。
只是徐凌没有想到的事,见到安王后,安王居然让他离曲安侯府远一点。
这让徐凌很不喜欢,他虽然并不想同曲安侯府走近,也未必会同殷轩联手,可这事让安王指出,他心底便不舒服几分,“不过是同对方见一面,表哥何必生气。”
“徐凌,往日不管你如何闹,我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这事你不解决干净,拖累了我,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安王沉声道,目光如同一头凶兽,死死盯着徐凌。
这还是徐凌头一次在安王身上感受不一样,那一闪而过的阴狠的目光,宛如他不答应,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这让徐凌不敢在安王面前放肆起来。
平日里仗着英勇侯府,面上虽叫着表哥,心底却不将对方放在心上,可直到现在,徐凌感受到安王身上的气势后,他本就不是愚笨的人,便知安王也有夺位的心思。
而这曲安侯府,堂堂侯府若是能走近几分,必是不小的助力,可安王却让他离他们远点,安王似是知晓点什么。
更让徐凌心惊的是,安王已经在他面前暴露本性,未必没有想英勇侯府站队的心思。
在安王和璟王之间选择,若是以前,徐凌定是会选择璟王,那才是拥有他们英勇侯府血脉的皇子。
可如今,璟王尚未长成,安王已经露出獠牙,甚至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培养出了势力,该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徐凌压下心底的不喜,面上一副听从的模样道:“一切都听从表哥的。”
*
李乐只这几天都在同江与歌和青潼相处着,互相交流,互相学习,更多的是他在说,对方再听,听完后,对方说自己的感受从而提问。
这样的过程,也让李乐只对自己所掌握的东西理解得更深,只是他一直没有感知到对方所言玄之又玄,模糊看不清的状态,大抵是他还没有达到顿悟的条件。
李乐只也不气馁,只是让李乐只没有想到的事,他不过才几天没有出门,先前关于他算不准的事又卷土重来,这种反反复复的状态,让李乐只恨不得考个证,出门都贴在胸口处。
当然也有可能,他连证都没有办法拿到。
对于那些怀疑他的人,李乐只毫不在意,要是连这一点都扛不住,他早就被人拆穿了。
何况,这种事李乐只更多的是要揪出幕后黑手,对方既然到处传他算不准的谣言,他便算一算,将对方找出来,让对方亲眼见识见识。
第77章
只是李乐只也没想到,他这一算,居然算出来一大长串的人。
人很多。
地位也高。
李乐只算到吏部侍郎也就罢了,还有很多他不熟悉的也就罢了,看到殷轩,徐凌这种熟悉的他也没放在心上,可直到后面,看到安王两个字后,李乐只沉默了。
所以,他无形之中还得罪了一位安王,安王也推波助澜了一下,让谣言传得越广?
他算得不准这件事对安王有利可图?
李乐只想不明白。
转念一想,李乐只想到了公孙淼然,想到了太子,如果是因为公孙淼然和太子,那么安王对他出手是合情合理的,一位算得准的道士,若真的站队太子,那对太子可是不小的助力。
而他,在京城名声也慢慢地起来了,因上次玄阳子想要收他为徒被他拒绝后,也让许多人记住了他。
在京城这片地上,没有人不知道玄阳子,又是玄阳宫的掌教,一举一动都被人格外留意。
而他也借着玄阳子的光,进入了安王的眼底,又因他先前来京城,在刑部算得案子,还有很多事,大概是让那位安王起了戒心,又或是他不知不觉中将安王一派的官员送进了牢里。
难办啊难办,他终究是卷入了皇子的争斗中,李乐只心里忧愁。他站在门边,看着风吹动院子里的树,心里难以平静下来,原以为他在刑部待着,有了周侍郎护着,又有道士这一层身份,名声也渐渐起来,在各位官员夫人那小有名气,层层叠加在一起已经能够成为他的护身符,让他能在古代活下去。
可偏偏……
事到临头,也不能他龟缩一隅,退让下去,只是,他先前算到的皇帝叫赵琮,太子到底叫什么他还不知道,要不要问问公孙淼然,这样会不会又显得他以下犯上,但问公孙淼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李乐只想到就去做了,他约了公孙淼然见面,见到公孙淼然后,李乐只问道:“我这次来也是有一事要问你,这件事比较重要,你知我知即可。”
公孙淼然见李乐只如此说,脸色也严肃起来,点点头道:“你放心,你今日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同别人说起。”
有了公孙淼然的保证,李乐只问道:“你可知太子的名讳?”
公孙淼然疑惑地挑眉看过去,太子的名讳他当然知道,只是李道长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难道他表哥的名讳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公孙淼然问道:“可是太子名讳有什么不妥?”
“没有。”
太子的名讳当然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是他想知道罢了,要是太子站在他面前,他也能算出对方的名字,可偏偏他从未见过太子,自然也没有办法去算。
只好出此下策,约公孙淼然来家中,同他问起此事,李乐只也怕丞相府人多眼杂,他和公孙淼然的谈话被别人听了他,他可是没忘记,还有一大批想要他倒霉的官员,还有一位隐藏在暗处,想要给他致命一击的安王。
要是丞相府内,有别人安.插的眼线,又或是皇帝也安排了眼线,这话传到了别人的耳中,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还会借此生事,说他不敬太子,李乐只不得不多想想,事关他的小命,一切都要稳妥了。
而他家中,钱溪和高明礼去上学了,另外两位道士今天也凑巧不在,他住的地方也没有请丫鬟小厮,只有他一人,也不怕隔墙有耳,只要他和公孙淼然说得小声点,谁又能听见。
李乐只想得很好,但他低估了自己,没有想过自己已经入了皇帝的眼,皇帝还派有暗卫保护在他的身边,时刻待命。
因此,他何公孙淼然的交谈,即使说得很小声,也被暗卫听到了,记在了纸上。
公孙淼然知道太子的名讳没有任何不妥后,便将名字告诉了李乐只。
李乐只一听,听到太子名字叫赵宣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差点绷不住了,强压着才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瞳孔里依旧残留着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太子的名字居然是赵宣。
那么,到底是谁登上了皇位,可别是安王。
他拿的是什么炮灰剧本吗,或者是大反派剧本,李乐只开始思考,若是安王是赵琮,那么他该怎么办,才能在未来皇帝的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投诚,不可能,对方安王已经对他不喜,将他看作是公孙淼然一派,怎么会接受他的投诚,即使会,公孙淼然对他也不差,他没必要去安王面前当牛做马,甚至对方觉得他做牛马是应该的。
要是真是那种场景,李乐只真的要吐血了,而且,他算到的人,未必和安王之间没有关系,甚至有可能都是安王派系的人,那么,安王和他之间,是绝不会有回转的余地。
他也不想替安王办事。
这么看,也只有帮助太子了,即使对方不是下一任皇帝又有什么怕的,大不了逆天改命,有他相助,未必不能改变太子的结局。
只是,他想得很好,但他还没有见过太子,也不知道太子这一派有哪些人物,而他和太子之间的联系,也只有公孙淼然一人,这种联系太过浅,太子未必会相信他的话,还有一点,他要是真的站在太子那边,那他即将面对的,可是所有皇子的针对,甚至,按照电视剧上演的,皇帝也会暗中除掉他。
所以,他和太子之间的联系不能太深,还是要保持距离,让别人以为他是边缘化的人物,而他可以借公孙淼然的手去帮助太子。
这样,太子真的登基后,他即使没有功劳,但也不会有性命危险。
李乐只想好一切后,也放下心来,对上公孙淼然好奇的眼神,李乐只便道:“我昨日做了一场梦。”
李乐只没有做梦,但他将这件事告知于公孙淼然,也算是让对方知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李乐只道:“这里头的事不方便告诉你,但我梦到有一人,梦中斩白蛇。”
虽没有明说是谁,但结合先前所说,公孙淼然都不必去问,便知李道长说的是谁。
是太子。
那么,李道长为何要问起太子的名讳,梦中斩白蛇又有什么缘故,难道是上天告知于李道长,而这件事又和太子有关。
白蛇,太子。
太子斩白蛇。
这种志怪的事,在书生手中都有别样的色彩,特别是蛇,蛇化蛟,蛟化龙,难道是指太子会杀掉别的皇子后,从而登基,这里的斩未必是真的斩杀,而是一种搏斗,太子同蛇相争后,太子赢了。
公孙淼然的呼吸都急促了两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可又不敢去想,毕竟现在陛下还活着,陛下还是他姑父,对他也很不错,他要是将那大逆不道的想法想出来,公孙淼然都要唾弃自己几分。
大概,李道长的意思是,太子未来注定会成为新帝,这么重要的事,果然,他才是李道长信任的人,居然会将这种事情告诉他,还叮嘱他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这样重大的事,他自然会压在心底不会透露出去的,只是,公孙淼然没想到,他高兴得太早,想得太好。
李乐只道:“要小心了。”
李乐只也不敢多说,这种事情他是知道太子以后不会当皇帝,但是他不知道太子会遇到什么事情,现在的他还不了解太子在做什么,有哪些人是太子的人,太子手底下的人有没有暗中干坏事连累太子。
因为不知道,李乐只也只能模糊地说一下,不管如何,小心为上,干什么事都小心一点,总不能栽倒别人的圈套里,除非是皇帝想要太子死,彻彻底底容不下太子,到那时,太子才是真正的凶险万分。
史书上也没有几对能够善终的天家父子,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亘在两人之间,让两人产生隔阂,又或者太子活得没有皇帝长,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让后面的皇子上位,又或是太子和别的皇子之间斗得两败俱伤,让别的皇子捡漏上位,这种事情,历史上发生了不少。
李乐只虽然并不很懂历史,但他至少也学过,知道一点皮毛,所以,想要太子上位,路漫漫,唯有一点点解决身边的危险。
公孙淼然一听,心下一惊,他刚刚还在想着太子日后会登基,但李道长一句话,让他所想的事全部破灭,要小心,为什么要小心,难道太子斩白蛇并不是一件好事,还是太子斩白蛇时受伤了,寓意着太子会在争斗的时候被别的皇子所伤?
公孙淼然想了很多,都没有想出里面的门道,但让他去问李道长,偷偷观察了一下李道长的神情,公孙淼然垂眸遮住眼底的神思。
既然李道长未言明,这里头一定有不能说出口的事情。
难道这所谓的白蛇说的不是皇子,而是太子身边的人,除了他们,太子身边的人会背叛太子,这才让李道长说出“要小心”这几个字。
公孙淼然想破脑袋都不能想出,关键这事,他还不能告诉别人,只能他暗自消化,这也导致,后来的几天,公孙淼然一直跟在太子身边,将太子当眼珠子护着,下雨了都不让太子沾到一滴雨,唯恐太子受到一滴血,那滴血就要了太子的命。
这般重视,让太子深感无奈之下,想从公孙淼然那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孙淼然一直谨记着李乐只的说,摇摇头后,一句话未说。
有些事,就怕说出来,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变动。
除了公孙淼然,守护李乐只的暗卫也惊到了,若说梦到太子斩白蛇,暗卫还能当平常事,可偏偏李道长又说了一句要小心了,这让暗卫完全不敢有任何耽搁,和别人换班后,立马带着自己记下来的话,呈到赵帝的面前。
赵帝知晓是李道长的事,原本平静的脸在打开纸,看清纸上所写的内容后,瞬间慎重几分。
他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敲着桌面,眼神深邃地看着摆放在案几上的青瓶,这一贯是赵帝陷入沉思后的状态。
良久,赵帝才派内侍去找供奉堂的朱阳前来,他按压两下眉心,自从李道长进京后,算到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大,这次还梦到梦中斩白蛇,还特意找淼然询问宣儿的名讳,这让赵帝不得不多想,更别说,李道长最后一句要小心。
宫外的风风雨雨,赵帝也有所耳闻,又开始谣传李道长算的都是假的,若非他亲自去找到李道长算过,又得到朱阳的验证,甚至玄阳子还想收李道长为徒,亲自说出李道长天资聪颖,赵帝未必会将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李道长为了解决外面的谣言才准备说一些糊弄人的话。
其次,这件事是暗卫传来的,寸步不离,绝无虚假,李道长还叮嘱淼然千万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想到这里,赵帝眼神一凝,难道是李道长察觉到了什么,这话未必是李道长想要对淼然说的,而是想要借助暗卫的口告知于他。
不对,他和李道长之间未曾见过面,暗卫隐藏在暗中,李道长未必知晓。
李道长若真是有本事,又何必找淼然询问宣儿的名讳,但若是对方是故意而为。
赵帝想了很多,终究还是将这件事当作是一件意外,若李道长真有芝麻汤圆,那从他见到李道长的第一眼,李道长就已经知晓他的身份,连同说出他女儿有帝命,这件事都是在哄他开心。
这样的心机,赵帝以他皇位担保,李道长是绝不可能拥有的,他这一生也算是见过不少人,李道长眼神澄澈,可不是那群黑心肝能与之比的。
盏茶后,朱阳来了,赵帝摈退左右后,对朱阳道:“我近日做梦,梦到我在梦中斩白蛇,朱道长,不知此梦何解?”
朱阳听是梦中斩白蛇,心下微惊,古往今来,不少成帝者多有奇事,好比飞熊入梦,又好比刀斩龙王,这些事都能说是做梦者神异。
若是陛下身为皇子时,做这种梦,那一定是会有成帝之相的,更甚至,能说是天命所受的帝王。
可是,如今陛下已经是皇帝,这……又梦到斩白蛇,这可不一定是好兆头,这是有人觊觎,想要窃取陛下的皇位,化蛇为龙,而且这人还不是诸位皇子。
朱阳为难道:“陛下,这是有人想要谋害陛下,蛇,阴险毒辣,乃小人,而蛇又入陛下梦中,陛下乃真龙天子,此蛇是想谋夺陛下性命,想要以身代之,我想这蛇乃是指叛党,陛下当年登基,李王等人暗中谋算,虽陛下已经斩杀李王,可未必没有余党尚存。”
赵帝听了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动了大拇指上戴着玉扳指,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是有叛党想要我的性命。”
“正是。”
赵帝沉思,依李道长所言,太子梦中斩白蛇,需要小心,而他问朱道长,朱道长也言此是有叛党作乱,蛇想以身替之,乃小人,难道这梦的意思是,太子会遇到危险,而那白蛇,是他剩下的儿子,想要夺取太子之位?
若单单是这些事,不过是储君之位的纷争,远不如朱道长所言那般凶险。
“若是此梦者乃是太子,那蛇又是谁?”赵帝问。
朱阳心惊,万万没想到梦到这场梦的是太子,可若是太子,太子一定会知晓此梦不凡,虽太子和陛下关系亲厚,可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吧。
朱阳头疼,这种事情他可要好好捋清后,才能回答,一不小心,前面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若是说了太子的坏话,陛下未必不会记在心中。
朱阳为难,但还是慢慢道:“若是太子,此蛇可不得不防,此蛇是想吞了太子,好化身为蟒,这蛇乃是指太子即将遇到凶险的事,需要小心防范,才能渡过此劫难。”
朱阳谨慎,事关太子,不敢说得太详细,反正这蛇若是吉兆,太子日后必会登基,他也没必要得罪太子。
再者,这蛇说它凶险,需太子小心行事,实乃万全之策,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也不能说得太清楚,事情都需要陛下做决定,太子的安危也在陛下一念之间。
他总不能对着陛下说,太子这是有成帝之子,不如陛下你瞧瞧,你什么时候退位让太子登基,好带领大梁拿下别的国家。
这种事,谁闲自己命长。
若是日后两人生了嫌隙,他今日所言,来日必要了太子的性命,甚至是他,还比太子要早死一步。
朱阳心性老奸巨猾,他才不干这种对自己没有利的事。
赵帝得知这梦中的蛇,依旧是指危机,这倒是和李道长所言相符,也正因为两人所言无出入,赵帝挥手让朱阳退下后,立马派人暗中护好太子,有什么风吹草动必要告知于他,绝不能让太子受到丁点伤害。
而太子这边,赵宣自从上次去李乐只那里算过后,便暗中布局,因那地离京城甚远,又有一支力量暗中庇护着,绝不是能轻举妄动的。
赵宣便请萧宣出手,让他前往淮安县,调动那边的兵士好包围那座山,其次,他也让公孙淼然替他去查,这件事情到底有谁参与其中,幕后的主使是谁。
公孙淼然本不乐意应下,他还要守在赵宣身边,防止赵宣受到半点伤害。
但赵宣一个眼神过来,公孙淼然只能在赵宣耳边叮嘱又叮嘱后,直到赵宣忍不住捂住公孙淼然的嘴后,公孙淼然才停止,在临走前,又对着照顾赵宣的内侍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就差没用笔写下来。
公孙淼然也知,殿下拜托他的事情,事关重大,不能再拖下去,只是在离开京城时,公孙淼然还是去同李乐只告别,顺带想算算这次事情最后的结果如何。
李乐只知道公孙淼然要离开京城后,还惊讶了一会,知道对方是去办事,便替他算了算结果如何。
“结果还算顺利,但波折颇多,你一路要小心行事,除了你自己,莫要相信任何人。”
公孙淼然点点头,随后道:“李道长,听你这么一说,我心还突突的,你这边可有平安符,我带一个,保佑文平安回来。”
“有的。”
李乐只刚好做了一个,还在三清面前供奉了不短的时日,他总想着做一个,有可能有一日会用上,会送给有需要得人,没想到这人是公孙淼然。
李乐只将平安符交给公孙淼然道:“平安回来。”
公孙淼然点头,他收起平安符,放在胸口处,隔着衣料摸了摸平安符,感受到平安符的存在后,心安了几分。
李乐只看着公孙淼然离开的背影,微皱了两下眉头,回想对方方才的举止,也太像立flag了,可别一去不复返,回不来了……
李乐只不放心,又给对方算了算。
算算对方能不能平安回来,算出对方能平安回来的结果后,心里也安定几分,能平安回来就好。
而江与歌和青潼此时正在院子里,两人亲眼看见李乐只徒手掐算,没有用龟甲,瞧对方熟练的姿势,不像是假的。
更何况,李道长算卦的本事比他们强,也不用在他们面前假装,也就是说,李道长真的会徒手掐算。
知道这一点后,两人眼里是藏不住的惊讶。青潼更是,原本师父叫他好好在李道长跟前学本事,青潼原以为是先前那些,没想到师父想让他学的,是李道长徒手掐算的本事,这一瞬间,青潼真的好想对他师父说一声:师父,你未必也太看得起你的徒弟了。
那可是掐算啊。
大梁就没有几个人会,会的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数清楚,而现在,在他们面前,就有这么一位会徒手掐算的前辈。
李道长的相貌还同他们相差无几,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青潼给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脸上的疼痛后,他捂着脸对江与歌道:“我居然不是在做梦。”
江与歌也复杂地看着他,暗自掐的大腿还疼痛不止,“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恍若蜃楼虚幻的幻像出现在他们面前,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当真。
看着李道长一步步逆着光走来,缥缈似仙,仿佛下一秒,就在他们两人面前,脚踏祥云,飞升离开。
江与歌起身,忍不住问道:“李道长,你刚刚是用了徒手掐算吗?”
李乐只脚步一顿,他微抿着唇没想到他刚刚替公孙淼然算的一幕被两人看到了。
事已至此,他也没法隐瞒下去。
第78章
他对两人道:“你们没有看错。”
李乐只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知道,只有没有天赋的人才会用这种简单的,有天赋的都会用龟甲,但没办法啊,他就是不会用龟甲,先前都是他的伪装,既然被两人发现了,他也不会狡辩说是对方看错了。
有些东西,不是他说有就会真的有,将事情摊开说,也好过他继续伪装下去。
在两个有天赋的人面前强撑着,他也是会心累的,现在这样就挺好,他暴露了自己,以后也可以光明正大询问关于龟甲的事,看看这个世界的龟甲占卜和他那个世界有什么不同。
而李乐只不知道的是,当两人真的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用的是掐算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果然如他们所想,这位李道长真的是会徒手掐算的前辈!
那可是徒手掐算啊!
即使早已经有了猜测,可真的听到对方承认,两人心底还是忍不住激动!
原本只是猜测,现在是事实!!
活的大佬就在他们面前,他们还以为大佬和他们是同龄人,只比他们出众一点点。
天呐!
他们居然有机会同这样的大佬坐在一起,听对方授课!
他们何德何能啊!
还有师父他老人家藏得也够深,这么重要的事情,偏偏不对他们透露半点。
要是知道李道长是能徒手掐算的前辈……
江与歌和青潼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苦涩,要是他们先前真的知道李道长的本事,恐怕两人都没有站在李道长面前的勇气。
这样的大佬,可不是他们能轻易见到的。
也让两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在李道长面前完全不敢放肆,也因此,他们倒是明白师父为何不说一声了。
就凭他们两人的表现,若真的知道李道长是前辈,恐怕在之前,连前辈家的门都不能踏足。
对于这样厉害的前辈,江与歌和青潼只觉自己打扰了对方,可如今,已经不是他们两人想离开就能离开的,也只能硬着头皮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听前辈授课,这样,回去后也好给师父老人家一个交代。
两人原以为,是过来和同龄人交流的,因此,虽不熟络但也尽量同对方交流探讨。
可现在,知道对方是前辈,还是会徒手掐算的前辈后,想起以前他们在前辈面前的表现。
两人脸都浮现微红,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真是丢脸丢到前辈面前的,他们那些东西,对前辈而言,不过是些简单东西,亏得前辈愿意陪同他们玩闹,还会询问他们。
想到这件事,想到他们在前辈面前说的话,两人的脸都不免升温。
江与歌回想起前辈对待他二人,心中也不免感叹道:前辈也太温柔了,这种事都愿意应下,而且,还愿意伪装成普通人来教他们。
若非意外,他们都不能发现前辈会徒手掐算,还以为前辈不过是……
江与歌哭笑不得,笑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对方比他只厉害一点,还想同对方切磋,幸好这件事他没有说出口,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凄惨地落败。
前辈真是隐藏得够深。
而青潼也是一样,他原本是听师父所言,要结交李道长,要对对方尊敬一点,他原本还不知道师父是何意,为何要对一位和他是同龄的人,天资只出众一点,不过是被玄阳子想要收徒的人尊敬一点。
直到今日,直到这场意外,他才明白他师父的用意,原来,师父不好明说的是,这位李道长实乃会掐算的前辈。
这种事情师父都不说清楚一点,万一……
青潼想到申涯,想到对方并不乐意前来见李道长,还留在玄阳宫内,听席道长的指点。
申涯完全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为了一位席道长而错过李道长这样的高人。
也不知日后申涯知晓会不会后悔。
青潼不知,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听了师父的话,才没有错过李道长,才没有错失最好的机遇。
谁能想到同他们同龄的李道长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件事说出去恐怕没有一个人会相信。
李乐只看着两人脸上渐渐浮现的薄红,心里一紧,不会吧,这两人因为他的隐藏,没有言明自己只会徒手掐算,不会龟甲,现在开始生气了?觉得自己欺骗了他们?
知道对方已经生气,李乐只想了想后,淡定地给两人倒了一杯茶后道:“此事并非我本意。”
没想欺骗,只是瞒着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水平说出来。
应该是不算的。
李乐只又道:“这件事终究是我的不是。”
“不,”江与歌激动道:“这件事和前……”正要脱口而出时,江与歌对上前辈冰冷冷的眼神,立马改口道:“李道长你无光。”
明明是他们太过弱了,前辈这是怕影响到他们,才隐藏起身份,好让他们能够放松一点。
这一切都是前辈的苦心,岂能是前辈的不是。
江与歌没办法,也没理由,让自己能够接受前辈对他的道歉,明明是他们的缘故,前辈才会出此下策。
一切都是他们太弱了。
难道就因为他们太弱,他们就有理吗?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江与歌红着脸,近乎喊道:“李道长,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不必对我们感到抱歉,明明是我们,是我们……”
江与歌咬着下唇,少年人面皮薄,还是想要在前辈的面前留几分面子,亲口说出是自己太弱,这让他感受到剐心的痛楚。
都是他们太弱了,前辈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若是他们再强一点,前辈也不会顾忌他们的水平,在他们面前进行伪装。
青潼手指紧攥着衣料,低着头小声道:“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太笨了。”
要不是因为他们太笨,前辈才不会怕打击到他们,将自己的真实实力藏起来。
他们的确太笨了,直到今天才察觉到前辈的苦心。
青潼闭着眼喊出来,“李……李道长,你不必如此,不必在我们面前伪装,我们不会因为你的本事心生怯弱的,请相信我们。”
李乐只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如此说,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特别是江与歌那羞于说出口的姿态,好像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太奇怪了。
而且对方那避开他的眼神,不敢对视他,还有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真的像是那种干了坏事的小朋友。
但明明,他们没有做不起他的事,反倒是他,在两人面前伪装成会龟甲的道士,做错事的应该是他才对。
还有青潼的话,听起来也有点小奇怪,但又十分正常,这是在安慰他?
李乐只不再想下去,虽然不知道两人说话为什么这么奇怪,但意思还是一样的,不会怪他伪装的事,特别是青潼话里话外说得很清楚。
他们不会因为他不会龟甲占卜,就和他疏远,不会不和他交流探讨。
这反倒让李乐只不好意思了。
毕竟,一开始伪装起来的人是他,他偏过头,看向树上的意思,随后淡淡道:“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见两人又要说什么,李乐只伸手阻止两人道:“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都没有错。”
“若是可以,我还是想和你们探讨龟甲占卜,”李乐只心底有几分紧张,他说出这句话后,观察两人的神情,有几分害怕两人会拒绝,要是拒绝了,他上哪找这么好的“老师”,能够让他不停地询问。
再说,要再拜托公孙淼然替他找来年轻的道士,还要掌教弟子,先不说公孙淼然不在,就凭掌教弟子这一身份就不是很好找到的,找到了对方也未必会搭理他。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李乐只还是想和面前两人交流探讨的。
而落在江与歌和青潼耳朵里,便是李乐只还愿意教授他们龟甲占卜,而且还对他们有几分喜欢,有几分看重,否则,前辈岂会说出那番话,还将选择权交到他们手中。
这种事,前辈亲自来教他们,传授他们本事,简直是他们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换来的一次机会。
只有傻子才会不乐意。
两人忙不迭地应下,满脸欣喜地坐回原位,自知晓教他们的李道长是能徒手掐算的前辈后,两人一直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下,听得越来越认真,这也导致,两人能够迅速理解李乐只话里的意思。
在李乐只考验他们的时候,也能行云流水轻松地回答,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三人对此都很满意,对待此事也格外上心。
李乐只从他们口中知晓关于龟甲占卜的事后,发现两边龟甲占卜的差别并不是很大,唯一有区别的是,别人能够快速灵活运用龟甲,能够用龟甲占卜知晓很多事,不像他,完全体验不到这种感觉,只能知晓结果。知晓的,太少了,这让李乐只很不满足。
李乐只也想凭借这次机会,学会龟甲占卜。
询问两人的问题越来越多,这也让江与歌和青潼苦不堪言,前辈暴露自己后,对他们毫不手软,问的问题刁钻,他们差点回不出来也就罢了,就连他们算的卦象,都模糊看不清楚。
两人都不敢将结果告诉李乐只,唯恐李乐只因此觉得他们天资愚钝,不堪教导。
怕自己将这么好的机会,作没了。
因此两人为了应付李乐只的考核,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精益求精,不敢有任何的含糊,毕竟,结果准不准,在能徒手掐算的大佬面前,完全没有遮掩的可能。
而他们算得越多,越不敢有疏忽,在李乐只眼底,就是对方天资好也就罢了,对待事情还十分慎重,这样的人,岂会有不成功的。
因此,对于两人这样天资聪颖的人,李乐只不放过一丝一毫可以询问的时机,将对方所说的都记在心里,只待回屋的时候写下来好好看看,希望能借着两人的感悟,能让他突破,迈向下一阶段。
*
而另一边,公孙淼然出京的事情已经有人知晓,特别是知道对方是要去淮安县后,那些人更慎重几分。
在路上假装匪盗拦截住公孙淼然,想借此,将人逼回京城,公孙淼然自然不干,两方人被打斗起来。
而在公孙淼然正要击败那些假匪盗时,此时,正有一人飞来,落到公孙淼然的面前,那人是一位明媚张扬的女子,她叉腰对匪盗道:“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几个人打一个,是想欺负人吗?”
匪盗:……
你要不要睁开眼好好瞧瞧,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他们几个人,一起上都对公孙淼然没有办法,来之前是知晓公孙淼然有几分本事,可没想到对方如此会打。
“假匪盗”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人团团围之,车轮战耗死对方,只是他们没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蹦跶出一个人打扰他们的好事。
匪盗问道:“你是谁,竟敢坏我们的好事,我可告诉你,得罪我们可不会有好下场。”
应声的,是鞭子抽到地上的声音,那位姑娘道:“在下阿七,路见不平,看不惯你们欺负别人罢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样让我没有好下场。”
阿七说完,鞭子挥舞着,猎猎作响,一听那声音便知抽到人身上是何等的疼痛,皮开肉绽也未必不可行。
这样厉害的鞭子,匪盗可不敢用肉身去扛,躲闪退避后,全都上前,想要夺下阿七手里头的鞭子。
还未等他们成功,阿七手里头的鞭子已经抽到一匪盗身上,打得那匪盗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公孙淼然看着这一幕,默默地后退,趁两方人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牵着自己的马正要翻身上马离开的时候。
那位阿七姑娘见他这样,不满道:“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帮你你还偷偷溜走,留我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你好意思吗?”
阿七姑娘边说,便抽了一个在地上哀嚎的人,见公孙淼然真的要走,急道:“喂,你跑什么啊,你不查查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喂,你等等我,”阿七姑娘见公孙淼然真要跑了,一跺脚,立马翻身上自己的马,紧紧跟随在公孙淼然的身后,一双灵动的双眸紧紧盯着公孙淼然的背影。
她骑着马走到公孙淼然旁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要去哪里啊?”
公孙淼然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理会他,骑着马在小道上奔跑起来,这位突然出现的阿七姑娘,不管对方是好心还是有意,公孙淼然都不想同对方有任何的牵扯。
他可是没忘记,临走时李道长替他算得那卦象。
前路波折,莫要相信任何人。
这位突然出现的阿七姑娘,便在公孙淼然警惕的范围内,出了京城,除了他自己,他谁都不会相信。
“我救了你,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种态度吗?”阿七姑娘娇俏中又含有一丝不满道。
回应她的,只有越跑越快的马,还有公孙淼然冷冰冰没有一丝变化的神情。
见公孙淼然不理会她。
阿七眼色微沉,随后又装作没有被公孙淼然影响,同他并肩同行。
就这样,两人同行,公孙淼然不说话,阿七也不退缩,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一样,紧紧跟随在公孙淼然的身后,一路上,还想献殷勤,都被公孙淼然拒绝。
公孙淼然也不同她说话,夜里也十分警惕,吃喝入口的东西,也格外谨慎,唯恐自己落入别人的圈套。
越来越接近淮安县,突然有一天,阿七在公孙淼然旁边道:“你去淮安县做什么啊,也是因为淮安县那件事来的吗?”
听到这句话,公孙淼然才分给她半分眼神,问道:“淮安县发生了什么事?”
阿七见他上钩,这才装作惊讶道:“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也是来调查的。”
公孙淼然皱眉。
阿七道:“我爹先前来淮安县后,说要去做一笔生意,然后这一去就没有回来,我一路都在调查他的踪迹,后来听到,淮安县上有一座吃人的山,传闻,进入那座山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的。”
“……下次编故事编好点,”公孙淼然转过头,又不再理会阿七。
淮安县那座山,应该是殿下调查到的矿山,在那座山上的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拉入做苦力,至于这人口中所言的话,没有一句可以相信的。
公孙淼然开始怀疑,这难道就是对方针对他布下的局,靠一位姑娘?
这是有多么看不起他。
公孙淼然浅笑一下,他的心神没有任何一丝放松,若这人真的是幕后之人安排,岂会让他能平平安安进入淮安县。
就是不知他要前来淮安县一事,到底是谁暴露的,难道殿下身边有叛徒,那么,萧宣领着府军真的能行?
公孙淼然有些担忧,但他这次来,也只是为了拿到一本账本,别的事同他无关。
只是,因有李乐只算的那卦,公孙淼然一直都没有贸然行动,而在阿七缠着他时,倒是经历了好几次凶险,他冷眼看着这一幕。
随后,装作被阿七感动,这才同她敞开心扉。
公孙淼然也知自己是与虎谋皮,但这位阿七是很好的突破口。
*
李乐只同江与歌青潼一连好几日互相交流,偏偏他问了不少,可真当他用龟甲的时候,又什么也算不出来,真就是上天给他打开了一扇门,又将门给他关上了。
若是可以,真想上天将屋顶都给他开了,谁不想当聪明绝顶,天资卓越的天才。
但在龟甲占卜上,李乐只一路受挫,最后明白了,放弃了,他就不是那块料子。
用掐算便用掐算吧,知道结果,就知道结果吧,没办法同龟甲占卜时算得多,他也没有办法了。
不是他不努力,是他真的不行,在这上面,他的天赋就没有被点满。
李乐只见自己学不会,问江与歌和青潼的问题越来越少。
察觉到前辈对他们的问题越来越少后,江与歌和青潼差点没抱在一起哭出来。
自从知晓前辈是前辈后,他们便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中,前辈的问题刁钻又难回答,两人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有那算卦,算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全都很难,绝不是两人能够触碰的,但在前辈这里,这些都是简单的。
不会,很简单,多算一算,算多了也就会了,这就导致两人每次算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老了几岁,不过,这样的训练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他们两人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提升。
虽然缓慢,但他们是真的有向前走出一小步,这让两人感受到磨难差点要放弃时,咬牙坚持下来,没有放弃。
最后,结果也是喜人的。
江与歌看向前辈淡然的面容,感叹道:不愧是前辈,轻轻松松就能看出他们的不足,还能根据他和青潼不足之处,专门替他们出适合他们的难题,前辈真的太强了。
因材施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旁人若是能察觉到别人的不足,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别说,知道别人的不足,特意给出指点,能做到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特别是他和青潼。
他们本就是一观掌教的关门弟子,比别人所短缺的不足更少,更难找,就连他们师父也未必能知晓他们所有不足的地方,而这些,前辈全都知晓。
这让江与歌如何不惊叹。
若是单单只有这件事也就罢了,他们也不一定相信前辈的本事是真的,前辈真的会徒手掐算。
老天爷好像知道他们怀疑前辈一样,特意让前辈在他们面前展示。
江与歌还记得那日天气晴朗大好的日头,然后前辈叫他和青潼都算算今天的天气。
他和青潼倒是算出会下雨,但是还没有算出何时会下雨,只是将这结果告诉给前辈后,前辈就当着他们两人的面,掐算了一二。
随后,只见前辈仰头看了一下天,立马拉着他和青潼站到屋檐下,下一秒,瓢泼大雨落下,只差一步,他们就成了落汤鸡。
也就是那时,他们两人才彻彻底底相信前辈是前辈,是真的会徒手掐算。
没办法,毕竟年纪轻轻能徒手掐算的大佬对他们的冲击太多了,能徒手掐算的哪一位不是一方大佬,而前辈名声不显,他们这才心底尚存有一丝疑虑。
直到那瓢泼大雨当着他们的面落下,他和青潼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彻彻底底消除。
而此时,被两人盯着看,感激的李乐只,正皱着眉头掐算着,刚刚他有一瞬间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可别是公孙淼然出事了。
李乐只又算了一下。
第79章
依旧是没有任何问题,能平安归来,这就让李乐只疑惑了,那他方才心神不宁是因为什么事情,难道是他的感知出错了?
李乐只没想出来,便将这事压在心底,只是令李乐只未料到的事,果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还是冲着他来的。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李乐只前去开门,看到熟悉周侍郎的身影后,李乐只疑惑道:“周大人,你怎么来了。”
“有要紧的事,”周侍郎走进来,脸色沉重,他向里头望去,问道:“屋里头还有别人?”
“嗯,”李乐只道:“这几日,太清、上清两位道长同我探讨占卜的事,是有大事发生吗?”
还是头次见周侍郎脸色凝重,往日常挂在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像是天塌了下来。
周侍郎道:“有要紧的事要同你说,先找个僻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李乐只的院子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若说僻静无人打扰的地方,那也只有他住的房间左侧的小书房。
李乐只带周侍郎向那小书房走去,路过院子,看依旧在那练习占的两人。
李乐只移步对两人道:“我有要事同周大人商量,你们自便。”
他正要带着周侍郎前往小书房走去,就见江与歌和青潼站起。
江与歌和青潼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侍郎,见其气质不同于常人,身上有官威,便知前辈有要紧的事情处理,两人便提出告辞。
李乐只点头。
随后江与歌和青潼也离开了,院子里瞬间空了下来,见状,李乐只便邀请周侍郎在院子里坐下,比起院子,他那小书房还是太小了一点。
周侍郎也没有拒绝,两人便坐在院子里头,周侍郎沉着一张脸,眉头微皱,似是想事情一时间竟没有说一句话。
周侍郎没说话,李乐只也不催促,只是拿起茶壶给他和周侍郎都倒上一杯茶水。
水流流下的声音,让周侍郎偏过头,看着那水流顺着壶嘴流出,落到茶杯里。
周侍郎梳理一下杂乱的念头,缓缓道:“李道长,这次我来找你,是因为你的事情。”
李乐只倒茶的手一顿,缓慢抬眸看向周侍郎,他将剩下的茶倒好后,放下茶壶,眼神透露疑惑,看向周侍郎。
周侍郎来找他,是因为他的事?
什么事会让周侍郎如此脸色凝重,难道是不利于他的事?想到先前有一刹那的心神不宁,李乐只越来越觉得先前的感觉是对的。
只不过出事的不是公孙淼然,是他。
想起安王,想起先前肆虐的流言蜚语,李乐只道:“是有人要针对我。”
周侍郎抬眸,眼底浮现一瞬的诧异,李道长居然都知晓了,难道李道长早已算到,心里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若真是如此,他倒是不必过多担忧了,相信李道长一定会有解决的法子。
“李道长,你已经算到了,那我也就安心了,”周侍郎露出见到李乐只后的第一个笑容,他笑道:“我还怕李道长你不知道此事,李道长可是已有应对之策?”
李乐只:“……”
没有。
他只是猜测既然已经有了针对他的谣言,又算到背后有安王,既已经出手,又怎会轻易放过他,后面一定还有更阴险的招式在等着他。
李乐只并不知道周侍郎所言的是什么事情,但不妨碍他从周侍郎的态度中看出此事也是让周侍郎都感到棘手的事情,非一般人能够处理。
背后站着一位王爷,周侍郎官再大,遇到王爷也只能熄火,十八般手段也使不出来。
李乐只道:“这件事情非一般人所为,这件事也非大人能够妥善处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招式我接着便是。”
李乐只这番话,算是定心丸,周侍郎彻彻底底放下来心来,他笑道:“还是李道长高见,此事我也想帮道长正名,若是在我们刑部,这件事我保管不会伤到道长分毫,可这件事,对方告到了京兆尹那处,李道长又是刑部的道士,我等也只能回避,就连大理寺和御史台,全不能掺和进来,唯恐有包庇道长的嫌疑。”
“……”李乐只眼皮子跳动了两下,什么事情,居然这么严重,总不会是原主杀了人被查到了,李乐只光一想想,就觉得离谱到了极点,真是好的不想,想坏的。
但这件事,能让三司同时回避,又惊动了京兆尹,这京兆尹可是皇帝的亲信,还掌管着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务,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案子和纠纷。
李乐只想到,能和三司又同京兆尹扯上关系的,也只有案子了,针对他而来的案子,难道是有人指控他杀人?
李乐只并不清楚原主的事迹,他也未曾动过去查原主的未来,想到会卷入杀人的案子,李乐只立马算了一下,算算自己有没有背负命案。
李乐只算出来没有,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来原主人虽有几分不着调,可也没有要别人的性命,既然不是命案,而周侍郎又如此的担忧,难道是对方指控他杀了人,但又拿不出证据,甚至,有没有证据不证据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原主没有杀人,但不妨碍指控原主的人,指控原主杀了人,彻彻底底毁了原主,毁了现在的他。
面对这样歹毒的计谋,李乐只也没有任何办法,这件事情是安王等人在背后谋算,牵涉进来的官员何其之多,都想看他李乐只倒霉。
因此,在这桩案情上面,对方一定花了不小的心思,岂能让他轻易翻身。
而他,最大的助力公孙淼然,已经出了京城去办事,尚不在京城中,所以,那群人是找好了时机,他认识的人,王仁是大理寺的人,要回避,而公孙淼然离开,只剩下周侍郎等人,对安王那些人没有任何的威胁。
不对。
还剩下一人,平阳世子。
李乐只想到上次替陶然妹妹算姻缘时,平阳世子可还欠着他一份人情,若是这次他真的性命危矣,也只能靠着平阳世子救命了。
就是不知平阳世子能不能在安王的手底下护下他。
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案子交到了京兆尹的手中,李乐只看着周侍郎缓和的眉眼,问道:“大人可知这里头的门道?”
周侍郎诧异,“李道长是指?”
他得到消息后便立马来找李道长了,里头的门道他知晓的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情似是冲着道长来的,有人状告,说道长的身份是假的,并伙同大安县县令以假乱真,祸乱一方,致使不少冤狱发生。”
又是冲着他道士的身份来的。
李乐只一细想,便知安王等人的计谋,真真是蛇打七寸,他一道护身符便是他是道士。
在这道士极为昌盛的时代,他们想要对他出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黄箬想要找他麻烦时,那样嚣张的一个人敢当街拦下他,却因他是道士不敢动他分毫。
可见,平日里他是道士这一事,明里暗里护了他不少次,而想要说他是假的,又因他早已在崇玄署报备过,那些想要找他麻烦的人,也只能通过捧杀,造谣,完全对他不会造成半点伤害,只要道士的身份在一天,他们明面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其次,因他是道士,所以在一些事情上,可以没有证据算出某人曾干过的坏事,在这种情况下,他又在刑部挂职,又将苏评事送入牢中等等,让他彻底在官员内扬名。
除此之外,也成了不少人眼中的眼中钉,那些人害怕他算到他们隐藏在暗处的事,也有人怕刑部一言不合就将他们拿下,所以才设这个局?
先将他是道士的身份揭穿,如此,他道士的身份都是假的,算卦的东西又如何能当真。
不得不说,对方真是好算计,比先前那些人的算计要狠毒不少,若是他不能渡过去,不仅是他,还有大安县的县令,一起要命丧黄泉了。
他们对他出手,也是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了。
李乐只对周侍郎道:“多谢大人告知,这件事没有明面上的简单,看来是我挡了一些人的路。”
周侍郎心中也有些猜测,不想李道长是道士还想找李道长麻烦的人,他刑部牢房里面可关了不少,可那些人,官职虽大,但也不是他不能得罪不了的人物。
周侍郎担忧的是,是那些人联手一起共同对付李道长,若真如此即使是他,也不一定能保下李道长。
周侍郎想到了陛下,能保住李道长的也只有陛下了,若是陛下知晓李道长是能算出水患的道士,那些阴谋诡计对上李道长的本事,也不过是微风拂面,不值一提。
只是,这件事情,他要是走了便永远不能回头,甚至是,公孙卓然那边他也要给个交代。
周侍郎抬头看着李乐只淡然的面容,那不将一切放在心头的从容感,周侍郎心一横,他赌了。
他赔上所有的身家性命,赌一个可能,就赌李道长是能算出水患的道士。
他不信,这么厉害的李道长,还同公孙淼然交好,不是算出水患的那位“李道士。”
周侍郎想清楚后,立马起身告辞,对李乐只点点头后,立马转身朝门外走去,坐上一辆马车,直到宫门口。
面对赵帝后,周侍郎弯腰一礼道:“陛下,臣有要事要禀。”
“什么事,”赵帝有些意外,这还是周侍郎头次因案件之外的事情来找他。
“臣有要事要说,还请陛下摈退左右。”
周侍郎并不想他今日对陛下所言的事情传到别人的耳中,即使他知晓御前伺候的人都是陛下的心腹,绝不敢,也绝不会背叛陛下,将殿内的事情敢传出去。
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一双耳朵听见便多了一分凶险。
昭国密探刺杀一事历历在目,若李道长真的是算出水患的道士,今日一事若让昭国等国知晓,岂不是又要暗中谋划刺杀李道长。
若是李道长有半点损伤,周侍郎都不会原谅自己。
赵帝摈退左右后,捏着奏折对周侍郎道:“人已经走了,你说吧,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你如此慎重。”
“这件事事关大梁千秋万代,臣不得不慎重,”周侍郎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道:“臣知算出青州水患的道士未死。”
青州水患四字一出,赵帝诧异地挑眉,放下手里的奏折,这才正眼打量着周筠,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赵帝不动声色道:“你怎知算出水患的道士未死,当初这一案还是你去查明的,若李道长未死,你当初为何隐瞒不报,周筠,你可知罪。”
周侍郎跪下道:“陛下,这件事臣当初也不知,臣知晓此事后,心下惶恐,唯恐将这件事说出去让昭国探子知晓,反害了李道长的性命。”
“那你为何?”
赵帝虽未言明,但周侍郎明白赵帝要说的是什么,他跪伏在地道:“因京中近日流言蜚语,更有人前去京兆尹状告李道长,臣唯恐此事另有隐情,若是有昭国探子混在其中,为了试探李道长的本事,臣不敢想,若到那时,仅凭臣一人,又如何能保住李道长的性命,故而,今日臣冒死前来,告知陛下此事。”
这些事情赵帝早已知晓,那些流言蜚语他并未放在心上,李道长的本事他还是知晓的。
但今日听周筠所言,又有几分道理,隐藏在暗处的昭国密探不得不防,李道长的安危虽有暗卫守护,但暗卫并不能走到明面。
谣言,误传,这事赵帝乐见其成,除了他,谁也不知道李道长的本事。
可若是谣言是试探,那这件事就是在赵帝不能容许的那条线上蹦跶。
他绝不能容许,有人借此中伤李道长并对李道长不利。
赵帝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朕会查清楚的。”
“是,”有了赵帝的承诺,周筠放下心来,缓慢从地上起身,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那自己身姿不过于狼狈,一点点向外面走去。刚刚跪的时候用力了几分,膝盖都差点嗑散了。
赵帝手指敲击桌面,两短一长的声音响起,他面前有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
赵帝道:“去查查。”
话音刚落,面前的黑影消失,殿内不像是有过人来过。
人走了,赵帝揉捏两下眉心,想到昭国,越国,眼底凌厉的神色一闪而过。这两国近日不安分,怕是有心作乱,李道长的事,还需掩盖一二。
*
自周侍郎走后,又有一波人来到李乐只的府邸,李乐只听到开门声,看到外面不认识的人,看到他们的身上的服侍,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
但现在会来找他的人,李乐只道:“京兆尹?”
京兆尹的人面色冰冷,听到李道长点明他们的身份后,也没有任何的变化,领头的人道:“你就是李道长?”
“是,”李道长淡淡道。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乐只一番,冰冷的面色有所缓和,这还是他头次见到李道长,在这之前,也听过这位李道长的本事,说他能掐会算,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位道长不知道的事。
听说他的双眼能分阴阳,能看透人心,但这些事,他也知是夸大其词并不能相信。
在见到李乐只之前,他还怀疑这世上真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可直到他见到李乐只后,才知道那些人所说不虚,只有亲自见过这位李道长,才知何为尘中仙。
若是这位,似乘鹤而去的仙人,说他能算尽天下一切事,也是有几分可信的。
当他正暗自惊叹,后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后,看向李乐只的眼神多了几分慎重,不愧是能以假乱真的骗子,这样的本事,就连他们都会被迷惑,也不怪旁人看不透这位道士的本事,若非有人前来状告,他见了,也未必会相信,这样的人物,居然是骗子。
即使是现在,他心底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弄错了,这样的人物怎么会骗人。
明明他站在那里,就像是深藏不露的仙人。
年轻的相貌,定是这位仙人驻颜有术,所谓他们见到不满二十,实则眼前这位“仙人”已经能当他太爷了。
想到这里,那人看向李乐只的眼神多了几分奇怪,对待李乐只的态度更是多了几分别扭,一副眼前人比你大,你要尊敬,一面这是个骗子,太爷什么的都是假的,别被对方忽悠了。
即便一直在心底告知自己,那人对待李乐只的态度肉眼可见的缓和,冰冷的面容也有了一丝浅浅地笑。
那人道:“李道长,劳烦同我等走上一趟。”
他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温和下来,心底更是想到,若是李道长不愿同他们前去,他也要好生劝告,将人游说到大人的面前,可不能动粗。
李乐只:“好。”
李乐只看着对方缓和的态度,心里也放松几分,看来事情还没有特别糟糕,还有回转的余地,就是不知,前来状告他的人是谁,原先是否认识。
还有平阳世子,京兆尹的人来得太快,他还没有机会派人去请平阳世子,希望世子爷能够知晓他被京兆尹调查的事情,还能聪慧不用他去说,会过来救他。
不过,平阳世子若是不能来也不是大事,只要他道士的身份不会被打假,他便不会被严刑逼供,其他的事情,只要能用算卦去解决,那便不是很难的事情。
而那人没想到会听到李道长说好,面上错愕几分后,又立马收敛自己的神情,朝李乐只拱拱手后,便领着李乐只朝京兆尹走去,若是一般人,那人定会走在前面,并不搭理被请的人,可这次是被请的是李乐只。
那人忍不住走慢点,只在李乐只前面半步,随后对李乐只道:“李道长可知这次为何要请你前去京兆尹。”
李乐只眼神转向他,淡淡地看着,没有任何表情,心底在怀疑,这人为何要对他说这些事,难道是要和透露剧情的NPC一样,告知他事情?
李乐只道:“嗯,知道。”
“哦?”那人好奇,这件事李道长居然会知晓,难道这事是李道长算出来的?
那人皱皱眉头,不相信,哪有人会替自己算,还能凑巧算到这件事,这也就罢了,还要算得准,这可不是一个假道士真骗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李道长真的知晓?”那人惊疑问道。
落后两人的其余人也竖起耳朵听,他们也十分好奇,这位道士真的会知道?不是说他是假冒的,还串通一县县令,这才拿到的文书。
若这位李道长的本事是真的,那告状的人岂不是说了假话?
李乐只对于还会怀疑他的事,沉默了,他是不会龟甲占卜,但在掐算上的本事还是有的,况且,他也算过很多事,也算准了,但这些人像是忽略过那些事情,只要有一点点苗头,就又会怀疑他是假的。
难道是他的扮相有问题,太年轻了?下次不仅要带上龟甲,还要贴上小胡子,将自己伪装成仙风道骨的模样,这群人才会不怀疑他。
回想这几个月经历的事情,好像只有他永远走在被人怀疑的路上,别的年轻道士……也是,别的年轻道士不像他,送了好几个官员进牢里。
所以,这些怀疑,并不是针对他的能力,而是针对他这个人,只有他这个人是骗子,是假的道士,那么他的本事也自然是假的。
他们针对他,是在害怕吗?
李乐只想那个状告他的人,会如何状告他,说他是骗子?牵扯进胡县令,这件事恐怕比说他是骗子还要大吧?
李乐只想了会,对于京兆尹人的询问,轻点头,淡淡道:“有人状告我是骗子。”
京兆尹的人震惊,李道长居然真的知晓,这件事可是没有什么风声走漏的,即使是他们,也是立马前来了,还是说,他们来得不够快,已经有人给这位李道长通风报信了。
想到这位李道长结交的人,京兆尹的人又觉得这件事不是他算出来的。
也亏得他们心底还震惊了一小会,他们前来找人,也不是避开了人,再者,那些大官想要知道点东西,那可是比他们还快。
所以,这绝对不是他算出来的。
京兆尹暗藏起怀疑,对李乐只的态度并没有过多的改变,但也不敢得罪。
一想想这位道人背后牵扯的人,他们只想将人完好无损送到京兆尹门口。
要是这道人真的是骗子,那这案子可就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大官要一同被问责。
就这样,他们慢慢走到京兆尹门口。
第80章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没有任何波折抵达京兆尹,京兆尹的人松了一口气,随后带着李乐只向里头走去。
里头京兆尹早已等候着李乐只的到来,除了京兆尹,堂中还站有一人,那人身穿麻衣,脚穿有补丁的布鞋,人畏畏缩缩地跪下地上。
皮肤黢黑,是在日头下暴晒的肤色,手上沟沟壑壑,有不少伤痕,指头粗大,这是经常在地里干活的手,李乐只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未想出他和对方之间的渊源。
即使他真的给对方算过,也不过是算错了,谈不上是骗子的程度,除非,他算的那一卦,关乎庄稼的收成,原主应该不会那么缺德。
要真是因为“他”的卦象,影响到对方的收成,天打雷劈也不为过。
李乐只收敛心神,朝上座的京兆尹见礼道:“见过大人。”
京兆尹是长着一张国字脸,面有鬓须,长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似是能看透人心,只听他道:“李道长,这次请你来也是有一事同你有关,此人名为刘大,状告你曾收买他,让他同你演一场戏,可有此事?”
“……”
这话一出来,李乐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对于原主做的事不清楚,暗地里算了一下,得到没有这件事后,立马道:“无。”又补上一句:“没有此事。”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刘大抬起头来,看向李乐只的方向,他的视线看向李乐只的衣领,操着一口扬州的口音道:“李道长,明明是你让我陪你演戏,好让你在大安县扬名的,你明明对我担保过,说这件事情结束,会将我婆娘放出来的,你还说,这事县老爷也知晓,不会出事。”
“李道长,要不是县老爷还一直将我婆娘关着,我也不会来京城,找到这位大人替我做主。”
李乐只尽量从对方的口音里面听出对方说的是什么,等他听懂后,李乐只问道:“我什么时候叫你陪我演戏的,你婆娘是哪一位,演的戏是什么?”
一连三问,那人梗着脖子,急速道:“这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哪记得住,李道长,你不会是想不认账吧,你让我们陪你演戏,你在大安县是扬名了,扬名后就不管我们了吗?”
“……”李乐只无奈,但在事情不明朗的情况下,也只能继续问道:“演的什么戏?”
“李道长,你先前让我婆娘先去县老爷那里状告说你骗钱,还让我们抱走那家人的孩子,将两家孩子调换,然后你再将事情算出来,在大伙的面前出名,要不是你保证会没有任何事,我们也不会看在你给了钱的份上答应你,李道长,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县令将我婆娘放出来?”
李乐只算是听明白了。
眼前这位叫刘大的人,和先前的刘婆是一起的,居然不是原主经历的事,是他经历的,若说骗钱他还不一定能确定,但加上孩子,李乐只也明白是什么案子了。
刘婆伙同接生婆将别人孩子调换的案子,这案子居然已经算到他头上,说他唆使的。
这事想将他摁死后又让他罪加一等,绝无有生还的机会,李乐只又问道:“既然你说是我给了你钱,我给了你们多少,难道你们不知抱走别人的孩子罪同拐卖,为了钱你们倒是什么事也能干,你可知,若这件事是真的,你们全家人也没有活路。”
刘大说不出话来,一时哽住,他不停去想着李乐只的话,又想到他的小孙子,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可若是选择先前的路,那么,他的小孙子还能过得好好的。
他们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刘大不再犹豫,他继续按着教他说这些话的人的说法去说道:“李道长,你不必威胁我,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将剩下的事说出来,但我相信,天理昭昭,在这位大人的见证下,我的家人会平安无事,反倒是你,李道长,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除了调换孩子的案子,还有别的人被你收买,若非我听到,我也没想到李道长你为了扬名,居然做了那么多恶事。”
“什么事,你说来我听听,”李乐只也好奇,那些人又会将什么事算到他的头上,刘大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他想阻止刘大说下去,是能阻止,但比起阻止这件事发生,李乐只更想将指使刘大的人揪出。
李乐只听刘大说起刘婆的时候,是想让杨家人怀疑他的用意,好一同针对他。
李乐只也好奇,他在大安算的只有两个案子,这船家一案,幕后之人又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剧本。
刘大咽了咽口水,压下心底的紧张,他低垂着头不敢看向李乐只的方向,盯着地面,额角冒出薄饭,这些事情对于他而言,太过于复杂,即使有心记住,可在这些官老爷面前,再叙述一遍,这给刘大极大的压力。
他支吾了一会,缓慢道:“我也是路过刘老汉的家,知道他家祖传的玉佩丢失了,后来,那枚玉佩在船夫的家中找到,连带着,还有一头骨,那玉佩我曾经在刘老汉家中见过,那玉佩是刘老汉家的,只是,就是不知怎么在船夫家,我猜想,李道长能找到我,自然会找到刘老汉,我后来问了问,才知道李道长你让刘老汉说他的玉佩丢了,想从高老爷那里搞到一笔钱。
除了这件事,还有我见过船夫的妻子,她正在吴家干活,船夫的事,一定是道长你和吴家,还有船夫的妻子串通好了,为了扬名,才在我们那案子后面又来了一桩杀人案,我们大安县何曾接二连三出过事情,自从李道长你来了后,一件又一件的大事冒出来。”
“李道长,你不仅为自己扬名,哄骗了我们,也拿我们的事情当作让县太爷能走上去的功绩,因此,县太爷才会答应给李道长你出文书,作证你不是假道士。”
“大人,这件事小的知道错的,小的当时应下的时候也不知晓后续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只以为是拿了银子替这位道长办事,没想到会牵扯这么多。”
京兆尹初听此事,也是为难不已,他心里头还是不相信刘大所言的,李道长来京城算过的事他也是知晓的,可没有一人会同李道长演戏,这里面牵扯的人物过多,岂会听一位不出名道士所言,况且,还是将自己送进牢里的戏码。
简直是无稽之谈。
除此事外,一地发生人命案子可不会算到功绩里面,即使是凶手被找到,也不能算县令的功,反倒要记一笔过失在这位县令的头上。
其次,这人所言调换孩子,何尝不是自己心动了,若是能将孩子同家境好的替换,真有这机会,又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去做,只是这事,做的人难道不清楚,李道长即使请他们演戏,当他们亲自调换孩子的那一刻,未必没有心动过。
当然,断案也不能凭借自己一时的猜想,京兆尹便问道:“李道长,你可有要说的。”
李乐只道:“既然你说是我找了你们去演戏,可有人证,可有人亲眼见到,刘老汉的玉佩长什么样子,你所见真的是船夫的妻子?若真是船夫的妻子,我记得船夫是将他的妻子卖掉了,吴家将人买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刘大哑火。
李乐只又问:“我给了你多少钱,在什么地方给的,什么时候给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一点也记不住吗?”
“是……是四月,”刘大瞎说了一个日子,心底一阵紧张,连带着额头的虚汗浮现。
“我记得我算出那案子的时候是五月份,那时候是地里最忙的时候,你不在地里干活,天天跑到城里去留意我的踪迹?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指使我,我……我去城里那也是想,买点东西。”
“既然你五月份不止一次进城,肯定有人证见到你去城里,那人是谁,你将名字说出来,也好大人去请人证。”
“……”刘大说不出来话,但他道:“路太远了。”
“那你来京城的时候,在路上花了多少银子,是怎么过来的,你将用的花销说出去,我将钱给你。”
一路是被人带过来的刘大完全不清楚,他连这事都回答不上来,在来之前,他只是暗自记着那人告诉他的话,别的他一概不知。
这也就导致,李乐只没有按照他们的安排去自证,所有的路数都乱套了。
刘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原本就不是有文化的人,能记住那些话,还是那人一路上同他说的缘故。
事情僵到这里,李乐只问的问题刘大一个都没有回答,京兆尹也看出这里面有猫腻,对刘大道:“刘大你若是说不上来,可就要治你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庭杖五十。”
刘大猛地抬起头,听到庭杖五十后,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大人,我们刘家村村口的人可以作证,可以作证我去过城里。”
但他在路上需要用的钱,刘大是真不知,他一直生活在大安县,这次,也是那些人找到他,拿他的家人威胁,并且告诉他,事情办成后,会好好培养他的孙子,他这才前来京城。
刘大说完上面那些话后,又低垂着头,慌张不已,心脏跳动得很快,他的整个精神都如同绷紧弦的弓。
李乐只见他这副模样,都不想继续不依不饶,想从他的口中逼问出到底是谁指使他的。
既然那些人怀疑他,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一下他的本事。
李乐只掐算,算最近谁见过刘大,又是谁将刘大带来京城的。
随后,李乐只算到了一个人。
这人名字叫王虎,李乐只算出来后,也直接说了出来,“是一个叫王虎的人带你来京城的。”
刘大没有说话,他并不认识带他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
京兆尹从李乐只口中听到王虎的名字,在看向李乐只的手,心惊不已,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位李道长在徒手掐算!
惊呼而出的声音死死压在喉咙处,京兆尹让自己表现得十分淡定,唯有放在桌子上的手,激动得颤抖,他居然有幸能见到徒手掐算的道士。
要知道,能做到这一步的,无不是出名的老前辈,甚至有望成为国师的人,那些人,也不是他一个京兆尹能够接触得到的,只知道其人,而这次,李道长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同李道长之间还能接触。
这也就罢了,偏偏李道长年纪轻轻,在这个年龄,就能徒手掐算,可见李道长潜力非凡,未必没有成为国师的可能,而上一位国师,那可是挽救大梁于水火中的天衍子道长。
若日后,李道长走到天衍子道长那一步,那可是他无法接触的贵人。
如今,他尚可在李道长未成为国师之前,同李道长打好关系,日后,想找李道长去算时,也比常人要轻松一二。
这简直是大喜事临门。
京兆尹看向刘大的目光瞬间不同了,若非这人前来状告李道长,他也不会亲眼看见李道长徒手掐算,也不会知晓这件事,难怪刑部将人当大宝贝护着,就连大理寺也不相上下,他以前还嗤之以鼻,以为刑部和大理寺,为了搞倒别人连脸皮都不要了。
谁能想到,他们没有放在心上的李道长,居然会徒手掐算!
明明之前传出谣言时,李道长用的还是龟甲,这才过去几日,李道长便在他的面前用徒手掐算!
若说这是李道长现学的,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
刑部和大理寺也藏得够深了。
这是怕他京兆尹知晓此事后,要同他们抢人?
京兆尹想到这后,慢慢回过神来,对李乐只的态度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语气温和问道:“李道长,不知这王虎是何人,现在可在京中,又该如何去请对方前来?”
*
而此时被他们谈起的王虎,正在同吏部侍郎说起刘大的事情。
王虎道:“大人放心,早已安排妥当,那刘大我们拿他的家人威胁他,他不敢不听从,在来时的路上,已经让他记住了那些话。”
吏部侍郎知晓后,浅笑点头,对王虎办事十分放心,道:“你办事,我放心,只要那位刘大将事情在京兆尹面前将那些事说出来,没人会相信李乐只的本事。”
王虎拍马屁道:“这也是大人想的招妙,我们也是在大安县调查才知道这位道人干了那些离奇事,便添油加醋编了一段。”
想起在大安县听到的事,王虎只觉大安县的人过于夸大言辞,哪有人会算到那种地步,什么都不会逃过对方的眼睛,这一听就知道是胡说的鬼话,但也让王虎知道如何针对李乐只,故而设下此局,将那些胡言的鬼话拼凑,说是那道人为了扬名故而作假,有这事掺和在里面,再加上那些离谱的事,越发让王虎自认为自己所想无错。
这一定是那道士作假得来的。
可惜,他在大安县调查,未找到作假的人,只找到涉及其中一案的家属,对方还是在田里混的泥腿子,他棍棒敲打后又给对方一颗甜枣,不怕对方不就范。
这不,他还没有做什么,对方就同他乖乖来了京城,这让王虎十分自得,便对吏部侍郎道:“大人就等着好消息吧。”
他举着手里的酒敬吏部侍郎一杯后道:“还有一事大人要早做打算,这件事牵扯到杨家人,那被调换孩子的人姓杨,也不知和尚书大人有没有关系。”
若是同刑部尚书杨文镜有关,那这件事更能指向杨文镜暗中布局,让那位道士雇人作假扬名,并不惜用自己的家人,也要达成目的。
这时,大家便都会知晓刑部的阴谋,借由这位李道长的身份,铲除异己。
只要那位李道长没有忍住将杨文镜,将杨家人牵扯进来,他有一万种手段,让对方见识他的手段。
“哦?还有这种事,”吏部侍郎现在才知晓,原来在李乐只还未来到京城之前,李乐只便同杨家人认识。
得知这一消息后,吏部侍郎高兴坏了,没忍住大笑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原以为他们对付一位李乐只,将其身份拆穿便是,以后对方也不能算到他们的事,影响他们的大计。可如今骤然得知杨家人在李乐只来京城之时,两方便已经认识。
那么,不仅能解决李乐只,还能解决杨家人。
吏部侍郎端起茶杯,遮住自己藏也藏不住的嘴角。
只是两人正高兴着呢,突然外面传来走动声,在两人疑惑地目光下,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吏部侍郎很不高兴道:“怎么回事?”
前来的人看到了吏部侍郎,也看到了坐在吏部侍郎对面的人,他们一拱手道:“大人,我们是京兆府尹的人,这次是有急事请王虎同我们走上一趟。”
吏部侍郎同王虎对视一眼,王虎眼底残留着疑惑,吏部侍郎的笑容也收敛起来,看了一眼王虎,又看向京兆尹,见对方面色坚决,不带到人便不会走了。
这让吏部侍郎心底升起一抹不喜,但对上王虎的视线,又想起如今正在京兆尹的李乐只,便对王虎道:“你同他们走上一趟。”
王虎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后,也只能磨蹭着起身,带着丝不耐走到京兆尹的面前,明知故问道:“几位大人,不知是有何事要找我?”
京兆尹的人未答,人已经找到,对方还在和吏部侍郎一起用膳,对于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也知道这是两方正在交锋,他们是京兆尹,不能有任何偏颇。
所以,对于两边的你来我往,他们选择不知道此事。
*
京兆尹
王虎来到京兆尹后,一抬头就看到一位身穿道袍的人,这还是他头次见到李乐只,只是见了一个背影,看着对方清瘦如同绿竹,心底的警铃大响。
直到他走上前,看到背对着他的身影缓慢地回头,那张眼力面容同他对上,王虎顿了顿,看着对方冷淡的双眸,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好风采居然会出现在一位年轻的道士身上。
还是他即将要对付的道士。
而李乐只听到背后的动静后,回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位长得清秀,面容瘦削,大概有一米七五,比他矮上一个头,倒是同他的名字不匹配。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现在,是他要和王虎唇枪舌战的时候到了。
李乐只还有点好奇对方会说什么,他们安排的剧本他已经知晓。
王虎同京兆尹见礼道:“大人。”
京兆尹问道:“你就是王虎?你带刘大前来京城的?”
“是,”王虎道:“我知晓刘大身上发生的事情后,气愤不已,便带着刘大前来京城,让他前来找大人替其做主。”
王虎又道:“我知晓这件事让大人为难,但这件事我等不堪忍受,不得不求大人做主。”
他说完这句话,立马跪下来道:“大人,我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京兆尹盯着他两眼,无奈道:“你说,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自李乐只用出掐算的那一刻,京兆尹的心已经偏向了李乐只,不相信对方会是没本事的人,若是没本事,又怎会将王虎算出来,还算得如此准。
虽心中已经有了偏向,但京兆尹还是会听对方说完,压下心中的关系,
“大人,这件事牵连甚大,我怀疑李道长背后有人,故意指使李道长让其扬名,好为下一步做准备。”
王虎就差没有点名道姓说是谁了,他原本想直接说出这一切都是刑部的阴谋,是刑部早已经准备好的,可那样太过明显,反倒显得他不怀好意。
“你可有证据?”京兆尹问道。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王虎硬着头皮道:“大人,我这次来京后也打探了不少关于李道长的消息,自从李道长来京,不出三五日,便有一位官员被查出来犯了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所以我猜测,李道长背后有人。”
李道长背后有人,随意想想便知说的是谁,在刑部同李道长交好的也只有刑部侍郎周筠。
可周筠先前并未见过李道长,两人之间私底下也甚少往来,若是说周筠是李道长背后的人。
京兆尹是不信得。
他问道:“王虎,既然你已经猜李道长背后有人,不知你认为是何人替李道长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