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王虎想要说出来,话到嘴边,他又哽住,眼珠子下移了一瞬,才想到这事他身为一个没权没势的百姓,又是怎么知晓的,但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他退缩。

    不将那名字说出来,莫说要将杨尚书拉下来,就连这位李道长他们也无法要掉其性命,李乐只活一天,他们便要担惊受怕一天,这种异数,还是要尽早灭杀了才是。

    王虎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位李道长让刘大调换的那家人的孩子,正是雍州杨家,杨绍元的孩子,而杨公子,偏偏在四月,从雍州到扬州,还在那时候到了大安县,也正是那时候,李道长找到了刘大,想刘大陪他演一出戏,更是在五月的时候,指使刘大将两人的孩子调换。”

    王虎中气十足道:“大人,杨公子可是出自雍州杨家,身边的婢女仆从数人,岂是刘大一介草民能够轻易出入其住处,更是伙同接生婆将两家的孩子调换,这——分明是李道长的计谋!”

    “是李道长已经打点好,这才能让刘大同接生婆将两家的孩子调换,又是因为李道长的指使,所以刘大的妻子才会去告状,借着刘大婆娘以五两银子的事,慢慢地将两家孩子调包的事情抬到明面上,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其算出来。”

    王虎说到这里,他抱着拳回头愤恨地看向李乐只道:“分明是这道人自导自演,还请大人明察。”

    若非李乐只知道他没有干这种事,也没有在这之前见过杨绍元,只听王虎之言,条理清晰,好似亲眼看到了那一幕,而他也真的伙同杨绍元布下此局。

    王虎所言,重不在于他找刘大扮演,而是想将杨绍元拉下水,意指这件事是他们两人同谋,才设下这场案子,王虎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绍元……雍州杨家,刑部尚书杨文镜,李乐只这时才察觉到杨绍元和杨尚书同为一姓,若是没有今天这件事,他倒不会将两人牵连。

    而此时,他回想周侍郎对他的善意,还相信他会算这件事,若这里头周侍郎不曾知晓一些事,又怎会轻易相信他,而不是像秋御史那般。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杨绍元的案子是他算出来的,而杨绍元和杨尚书之间又有关系,所以三司下扬州时,杨尚书才会对周侍郎说过他的事情,这也说得通,为何周侍郎会在一开始就对他格外关照。

    这一切都是因为杨尚书,因为杨绍元之案。

    而王虎,他是想将杨尚书拉下水,却又不敢在京兆尹面前说出杨尚书的名字。

    经王虎这么一说,李乐只明白了,他们是想将他算出来的事情都归成是他和杨尚书早早布局,而这局在大安县他算的那两案起,为的就是来京城后,杨尚书借他这一位道士的嘴,无凭无证扫清官场上的政敌。

    对于他们的做法,李乐只也不发表别的意见,他们能做到这一步,恰恰说明他们心虚,开始怕了。

    这事京兆尹也能听出来,这王虎嘴里说着李道长,但一直都提到雍州杨家,在朝为官的,谁不知雍州杨家,刑部杨尚书正是雍州杨家出身,而且,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杨绍元正是杨尚书的孙子,此人,虽是再说杨绍元,但背地里却是在说杨尚书……

    对于这种事,京兆尹只能当作没有听到对方的弦外之音,问道:“可有证据?”

    王虎激愤的神情一顿,回头看向京兆尹,眼底迷茫一闪而过,这京兆尹怎么不问他的意思是指杨家和这位李道长联手设下此局。

    骤然问他要证据,王虎哪里拿得出证据,这局势的走向也和他想的不同,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还有一种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

    要是这件事情他没有办好,吏部侍郎那他可不好交代。

    王虎想了很多,但也是在一霎间,他摇摇头道:“大人,这件事刘大可以作为证人。”

    “刘大是原告,当不得证人,可有物证,能够证明是李道长要刘大去做的,或者你们有别的证据。”

    别的证据,王虎是可以伪造,但这事……他伪造物证是不行的,但王虎想到他安排的人,便道:“大人,我想起来了,除了我们,还有杨公子居住的客栈,里头的小二能够替我们作证。”

    “此人可在?”京兆尹问。

    “在在在,”王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虽然他安排的人并不是调换孩子这案子的,但唯有这案子才能将杨尚书拉进来,也只好将人用在此处。

    他道:“这人正在来福客栈住着,大人只管去请,这小二也是亲眼看到李道长和杨公子私底下有交流,也听到李道长和杨公子的交谈,随后又听到县衙里的事,良心不安,直到刘大走投无路,找到了我,我又在来福客栈的时候,看到小二眉头不展,在我的询问下,并且知晓我和刘大因李道长的事要前来京城,小二便也同我们一起前来。”

    京兆尹看了李乐只一眼,见李道长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便招手派人去来福客栈,将人请来。

    人来得很快,那人早早被安排在来福客栈等候着,就为了今天,他才刚跪下,还未说出自己的名字。

    就听到王虎道:“大人,这位就是杨公子所住客栈的小二,他曾看到杨公子和李道长交谈。”

    “是是是,”被说成是小二的人一听,立马附和道,他道:“大人,我也是良心难安,知晓刘大想要来京城后,便同刘大一起来京城,那个案子绝非李道长算得准,我也是看到杨公子和李道长交谈,那时还不知晓两人说的是何事,后来,听到衙门那传来,说是刘大家的,将孩子调包了,这件事又被李道长算出来,我心底正疑惑呢,那天杨公子要走了,突然要去衙门处,还以为杨公子是去看热闹的,说能想到后来遇到了刘大,才知道那件事居然是李道长叫他做的,什么算出来刘大家的伙同接生婆调换小孩,这事都是假的。”

    “大人,我这也是看不过去,虽然刘大家见钱眼开,做了错事,但这件事,分明是这位欺世盗名的李道长叫他们去干的,甚至还承诺这件事不会让刘大家出事,县令那边已经打点好了,后来,来京城后,更是听到李道长的事迹,我们心底正惶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毕竟,这位道长只手遮天,大理寺和刑部都有他认识的人,我们也是怕去京城的县衙,完全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就被灭口了,幸好,我们找到了大人,大人还愿意听我们一言,否则……”

    小二红了眼眶,他抬手擦拭着湿润的眼角,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你们是想本官给你们一个公道?”京兆府梳理过后,又道:“此事不管是不是李道长指使的,刘大家的调换孩子是事实,罪同拐卖,此判决是不会更改的。”

    “大人,我们想要求个公道,想要问大人,难道只能任由这位道人只手遮天,即使知道这件事情是这道人和别人弄的骗局,也不能治这位道长的罪,这位李道长可是凭借着大安县两案,传出名气,这才让大安县的县令受其蒙骗,出具文书,以至于这样的骗子都披上了人皮,以假乱真,若以后连骗子都能当道士,我一想这心里就胆寒不已,不知这天底下,有多少道士都是骗子假冒的,又有多少道士,才是真的。”

    “这分明是抹□□士!”

    王虎激动道,神情亢奋,身躯微微颤抖,满眼都是绝望,似是通过这一番怒喊,想要宣泄心中的不公。

    若非王虎等人说的是他自己,李乐只都要给他们鼓掌了,凭这份演技,不知秒杀了多少人,也难怪会派出来干这种事,两人一唱一和,像是将他身上的罪定了。

    “说完了?”李乐只问道,对上王虎和那位小二的眼神,他轻笑了一声道:“你们可知四月份我在哪?你们应该是不知的,毕竟,你们去大安县也不会查到我那时候的踪迹。”

    “四月份,我住在高府,也就是我徒弟的家里,高府内的仆从都能替我作证,你既然说在客栈里见到了我和杨公子,请问,是在四月的哪一天,那天的天气如何,你在何处见到我和杨公子的。”

    “……”小二说不出来,他哪里会知道那么详细,他看向李乐只的眼底都带有他不知道的惊慌,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旁人遇到这种事,都是大喊自己冤枉,或是自证,可这次偏偏对方反问他们。

    这种事情,他们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记不住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没有记住,那又如何证明你说的事情没有错误,你当初见到的人真的是我,而不是旁人?”

    小二:“……”

    头次见气势这么凶猛的人,完全不带一点慌乱,难道对方听到他们所言,心底就不害怕?

    但容不得他沉默,小二装作细想,实际疯狂想一个合适的日子,至少在京兆尹面前不会露馅,他按照县衙的事去猜想,还有大安县那段时期的日子。

    大安县三四月时,虽有下雨的时候,但天气更多的是晴朗的时候,因此,小二便道:“四月初五,那时候还是晴天,我是在里头打扫的时候,看到的。”

    “可有别的人替你作证,证明你在客栈里干活。”

    “……”

    小二疑惑地看向李乐只,那眼神透露的便是,到底是文在指证你,还是你在审问我。

    京兆尹也是头次见这样的案情,没有出声打断两人,比起往日只会喊冤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人,京兆尹还是欣赏李道长这样的,能够自己替自己争辩,也省得他一番力气。

    李乐只疑惑问道:“没有人?那怎么证明你不是空口污蔑我,所谓的看到我和杨公子交谈一事也是假的。”

    “我……我看到的当然不是假的,”小二皱眉,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这和他们先前安排的已经大有出入,再继续下去,还有说漏嘴的可能。

    因此,小二避而不答,学着李乐只的模样,反问道:“李道长,你这是在这里强词夺理,妄想脱罪?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别人看到我,但我知道,李道长你算的事情是假的,这件事是做不了假的,何况,李道长,你难道忘记了船夫的事,船夫的婆娘还活着,还在吴家干活,这件事我也是亲眼所见,甚是我还看到了船夫家的大女儿,还活得好好的,这件事李道长又该如何辩解,若非李道长伙同吴家,伙同船夫的婆娘,又如何栽赃船夫杀人的。”

    “你们除了这两件事没有调查出旁的事,或许不是你们不想调查,而是别的事你们没办法做文章,”李乐只淡笑道:“四月初五,那天正是下雨天,我正在妙道观,恰逢有香客上山上香,有人证可以替我作证,你所言虚假,不可信。”

    “船夫一案,你可知刘老汉的玉佩是什么纹路,刘大,这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其二,船夫卖妻卖女,卖到吴家,这件事也与我无关,我所算的,是船夫在江中杀人,这才是船夫获罪之事。”

    “刘大,你所言的玉佩才是关键,还不说吗?”

    刘大被点名,他身躯一抖,害怕地偷瞄向李乐只的方向,只看到一片白色的布料,立马收回自己乱看的眼神,喏喏道:“我不知道,小的只是粗粗看了一眼,是个圆形玉佩,上面,上面的花纹我不知,是白色的。”

    “大人,船夫一案,那枚关键物证,乃是一上京赶考学子所佩戴的玉佩,上面刻有那学生的姓名,绝非刘老汉所有的玉佩,因此,可见刘大说的话乃是假的。”

    “你们一个二个都在大人面前说谎,想说我算得不准是假,实则是想借此事,说是杨尚书布局,你们的算盘可打得真够响的。”

    “王柏,王虎的弟弟,淮安人,你们听从吏部侍郎的吩咐,故意在京兆尹大人的面前想要诬陷于我,你们可知得罪一位会掐算道人的下场,还是说,吏部侍郎一直都不相信,所以想以身试险,想让我将他的事都算出来?”

    小二,也就是王柏,一脸震惊地看向李乐只,完全不敢相信,他的身份居然在这位道人口中说出,说出来的还是他的真名,而非他化为小二后的化名,更是将他是何处的人说了出来。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居然让他们来诬陷他,说他不会算,说算出来的事情都是他同杨尚书布局!

    王柏惊惧,随后不敢相信地看向王虎的方向,见对方也是一脸震惊,像是没有想到这位道人真的能算到这种地步,心底的火气一时散了,唯剩下几分自嘲。

    他们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算这样的道士,这样的人物,哪里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只恨,他们先前一叶障目,即使听过这道人的事迹,也绝不相信这道人真的能掐会算,真的是有本事的人。

    回想方才,他们在京兆尹面前,群情激昂,试图将他打落云端,彻彻底底打上骗子的名声,还想借由京兆尹的手,剥夺对方道士的身份。

    王柏回想,只觉绝望,他们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否在那道士眼中,如同秋后蚂蚱。

    若非这位道人一言不发,他们都没有将事情说出来的时间,一想到这位道人,直接说出吏部侍郎,王柏头皮发麻,完全不敢相信,吏部侍郎得到传召后是何模样。

    难道这位道士就不怕得罪淮安佟家,不怕得罪佟家背后的大人物,若是这位道人能忍下去,此事事了,也不过是丢了道士的身份,可他偏偏将吏部侍郎牵扯进来,佟家不会放过他的,佟家背后的大人物也不会放过他的,等待他的,只有凶禽下山,猛兽啃食。

    这道人绝对无力能抗衡那样的大人物。

    只有死路一条。

    尽管如此,王柏也不得不为对方算命的手段所惊叹,这样能掐会算的道士,居然要因官场纷争而没了性命。

    可惜了。

    要是这样的道人活了下来,他大梁日后,又多了一份助力,可这种事,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去担忧的,在这之前,他和这位李道长所站的位置不同,立场不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道长不死,他和哥哥王虎可不会有好下场。

    王虎也震惊李乐只的手段,但他不敢相信的是,李乐只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幕后是吏部侍郎,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

    可这种事,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王虎心神镇静后,皱着眉头道:“李道长,我不知道你说的吏部侍郎是谁,我们也不是吏部侍郎派来的,我们只是不想旁人都被你欺骗,糊弄过去,这才一起从大安县来到京城。”

    “大人,这件事事情如何,不如请雍州杨家的公子前来,两方对峙,才能知道事情的真伪。”

    这难题瞬间抛到京兆尹面前,京兆尹实在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但他职责所在,也不能不处理,看到两方各执一词,而京城又距离扬州大安县甚远,更距雍州来往不便,想要请来雍州杨家的公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耗上不少时间。

    这件事,对方所言杨家,意指杨尚书,可给京兆尹几个胆子,也不敢去请杨尚书前来,何况是这种无稽之谈的事,没有陛下吩咐,得罪杨老,那简直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但让京兆尹没有想到的事,他没有去请杨老,杨老已经来了,看着身穿紫袍,身如虎豹,朝着他走来的杨老,京兆尹立马起身相迎,笑问道:“杨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什么风,哼,听闻有人状告李道长是骗子,我特意来看看,”杨文镜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人,问道:“你们都是扬州大安县的人?”

    “是,”王柏和王虎没想到这位杨尚书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听你们的口音可不像是扬州人,说句扬州话来听听,”杨文镜坐下后,不怒自威,身上的势散出,给了王柏和王虎极大的压力。

    他们亲自面对这位杨尚书后,才知道自己要得罪的是何等的人物,这可是两朝元老,更是刑部尚书,在他手底下的案件,不说上万,也有上千,其中更是有不少大案子,哪里是他们能够应对的。

    王柏和王虎喉咙紧涩,莫说扬州话,连完整的话都难说出口,更别说,两人是宜州人,哪里会说扬州话,一开口便会在杨尚书面前露馅。

    王虎只好道:“杨大人,我们是宜州人,不会说扬州话。”

    “宜州人,宜州人怎会去扬州,你们在扬州待了多久,几个月的时候,你们连一句扬州话都学不会?”

    王柏和王虎:“……”

    “李道长,你可有算出他们是谁的人?”杨文镜来时,未听到李乐只说的话,只听到王虎等人,说要请他孙儿前来。

    “吏部侍郎,”李乐只答。

    “你派人去将吏部侍郎请来,我来当面同他谈谈,想知道佟家小子是如何想的。”

    有了杨文镜的话,京兆尹立马派人去请吏部侍郎前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京兆尹心底嘀咕,佟诩这人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杨老,还想借这事给杨老不痛快,自己将把柄送到杨老手中,这不彻查一二,都对不起杨老的威名。

    过了一会儿,京兆尹的人未将人请来,杨文镜见到这一幕后,没有说一句话,依旧是那副表情,但正因为其没有任何动怒的神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京兆尹见了,立马喘不过气来,没有人能承受,即使是他,也心底直突突,后背冒汗。

    “人在逸仙居,你们去的可是吏部?”李乐只问。

    在这种场景下,还敢出声,京兆尹看向李乐只的目光瞬间不一般,不愧是李道长,随后京兆尹更是看到杨老面色有几分缓和,而这单单只是李道长的一句话。

    若非知晓李道长的本事,单凭杨老的作为,也不怪别人误以为李道长是杨老推出来的棋子,这种态度,也未免太好了几分,前一个被杨老这么护着的人,还是其孙子,现在,要加上一个李道长了。

    这也说明,李道长在刑部的地位非同一般,甚至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了。

    京兆尹见人还未去,立马道:“还不快去逸仙居,将人给我带来。”

    第82章

    逸仙居

    王虎被带走后,吏部侍郎依旧未离开,缓慢用膳,等他起身要离开时,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头一皱,全是被人打扰兴致的不满,他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京兆尹的人正上着楼。

    吏部侍郎不满,却没有说什么,直到京兆尹的人来到他的面前,将他包围住后。

    吏部侍郎心底的火气压不住了,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退下。”

    真是,挡在他面前,毁了他的兴致也就罢了,难道还想让旁人看他的笑话不成。

    京兆尹的人也知晓他们挡在吏部侍郎的面前,还是在逸仙居这么多人面前,来来往往的,吏部侍郎丢了面子,定会得罪于他。

    但这件事,可不是他们不愿就能不做的,大人还在京兆尹等着他们的消息,杨尚书也在那看着,要是他们又没将人带回来,那等待他们的,可不会比得罪吏部侍郎要轻松。

    京兆尹的人道:“我们是奉命行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奉谁的命,京兆尹?”吏部侍郎虽看不起京兆尹,但京兆尹是陛下的亲信,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只是现在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向他这边,让他没了面子,脸上自然也有几分不善。

    “杨尚书还在京兆尹那边等着,”京兆尹的人无奈之下,也只能搬出杨尚书这座大山,吏部侍郎可以不把他们京兆尹放在眼里,但杨尚书,可不是吏部侍郎能得罪的。

    也正如京兆尹的人所想,吏部侍郎听到杨尚书也在,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抬脚向京兆尹的方向而去。

    而他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没有瞒过逸仙居内的官员,他们看到后,心里都不免疑惑,京兆尹的人怎么前来请吏部侍郎,难道是有大事发生。

    京兆尹可是听陛下命令调动的,难道是吏部侍郎犯了过错,但不管他们心里如何猜测,在事情未定时,也只能将心底的猜测压下。

    而吏部侍郎来到京兆尹后,他进门入大堂的那一刻,一扫堂内的人影,跪在地上的三人他自然忽视,视线从杨尚书的面上转到坐在他旁边的道人身上,看到那道人的面容,还有他身上穿的道袍,虽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吏部侍郎也知此人是谁,正是他想除掉的李乐只。

    见其年纪轻轻,心底便对其看轻了几分,又见其容貌俊美,对其印象更是又低了几分,就未曾见过哪位道士,长着张艳丽的面容,真是败坏了道士的名头。

    直到他对上李乐只那双桃花眼,看清对方眼底的淡漠后,吏部侍郎脚步一顿,那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位假道士没有被人拆穿,也难得杨尚书搜刮出这样一号人,凭着这副模样,倒是能欺骗到不少人,但欺骗不到他的头上,更别说,即使是真的,他也要对方变成假的。

    吏部侍郎走进堂中,对杨尚书一礼后道:“不知尚书大人传我来是为了何事?”

    “他们是你的人,已经交代是你派他们来污蔑李道长的,你可有话要说。”

    杨尚书说完,精明的眼神便暗中打量着吏部侍郎的面容,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破绽。

    吏部侍郎心底恨不得毁了王虎那张嘴,但面上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大人,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有冤枉李道长。”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虎王柏的面容,又转头对杨文镜笑道:“他们也不是我的人,大人,莫不是找错了,恐怕这件事背后另有其人。”

    王柏想要说什么,王虎拦下他。

    吏部侍郎又问:“不知这两位犯的是什么事情,居然还敢攀咬于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同你无关,那这件事作罢,”杨文镜正要起身。

    吏部侍郎哪能让这案子到此结束,见此连忙道:“大人何不好好查查,毕竟这事事关于我,为了下官的清白,这件事还是要彻查才行。”

    他转头问王虎王柏道:“你们二人,因何事攀咬于我。”

    王虎道:“这位大人,冤枉啊,这事不是我们说的,我们这次上京告状也是想要求一个公道,全都是这位道人他伙同旁人欺骗了刘大,做局让刘大家的婆娘进了牢里,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来到这里,诉说冤情,至于大人的事,全都是那位假冒的道长算出来的,与我等无关啊,还请这位大人替我们做主,为我们主持公道。”

    声泪俱下地说道,又朝吏部侍郎的方向连连磕头。

    吏部侍郎装作疑惑地回头道:“尚书大人,看来此事非同一般,这位李道长攀咬上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尚书大人看不惯我,特意安排这位道长在京兆尹内毁我的名声,甚至是,这些人,都有可能是这位李道长安排的,不知我在哪里得罪了李道长,居然让李道长如此算计于我,若真是我无意中得罪,还请李道长高抬贵手,能够放我一条生路。”

    这人明里暗里,都在说这件事是有人在算计他,而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李乐只。

    只是对方手段比常人要高超一点,将自己和王虎王柏撇清,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甚至还能因为王虎那番话,站在王虎的旁边,装作是为了那两人讨个公道。

    他应是立马回击对方的,算出对方的弱点,但李乐只还是先反问道:“侍郎大人只听信他们一人之言,便怀疑小道和杨尚书,未免不明辨是非了,还是说,侍郎大人心中认定,小道要同杨尚书一起谋害于你,才让侍郎大人草木皆兵。”

    “杨大人,下官绝无此意,”吏部侍郎立马替自己争辩,看向李乐只的目光瞬间不一般,他未曾想到这小小道士口才居然如此了得,居然未按照他设想的去走,反倒让他下不来台,心底对李乐只谨慎几分。

    他又道:“我这也是一时心急,绝无怀疑杨大人的意思,只是李道长,你若真有本事,又岂会闹出今日的事端,为了扬名居然伙同他人谋害百姓。此等德行,岂配为道士,不知李道长是如何拿到文书前去崇玄署报备的,莫非是贿赂了大安县的县令,这件事还是要彻查一二,才能还李道长的清白。”

    “扬州距离京中一来一回甚远,此事不如等大安县的县令来到京后,再来彻查此事,我也相信李道长你的本事,”吏部侍郎长叹一声后道:“只是这件事,既有人报案,未免落人口实,还是要查一查的,李道长身份不同,案件未水落石出时,在家中静养即可,等大安县县令一到,再来京兆尹即可。”

    吏部侍郎已经察觉到李乐只的难缠,先不管对方算命的手段是否为真,这张嘴便不是一般人能比,不彻底堵死,都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因此,吏部侍郎选择拖,拖个十天半个月的,李乐只的事迹再传扬出去,这道人的名声也就毁了,即使到时候此案水落石出,能够还对方一个清白。

    但想要辟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比起硬刀子,软刀子,一人一句,不弱于杀人的刀。

    那时,众人都以为李乐只是假道士,算出来的事情都是找别人演的戏码,又有谁能相信其会真的算。即使信了,除了杨尚书,谁又敢明面同其来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这位李道长也就废了,他们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晓,杨文镜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吏部侍郎也不想针对李乐只的,不过是一个算不出什么事的道士,可谁让这小道士当了杨尚书手里的刀,他们这也是为了自保,若真因此事死了,九泉之下,要怪也只能去怪杨文镜。

    *

    杨文镜自是知晓吏部侍郎的用意,冷哼一声道:“疑罪从无,无证据岂能随意构陷他人,若真因此三人之言,便怀疑一位道长的本事,这世上要有多少冤假错案。何况,比起他们所言,身为道士的李道长所言,更有可信的程度,既然李道长言此事是你派人指使的,而这件事又暗指老夫指使李道长,可见此案已经牵涉两位朝廷命官,还需禀明圣上,交由圣上定夺。”

    杨文镜中气十足的声音刚落下,吏部侍郎瞳孔微缩,立马伸手制止道:“杨大人,这事怎会牵扯到你,也未牵扯到我啊,你可莫要一言污蔑于我,这件事不过是李道长和这三人之间事情,哪里能惊动陛下。”

    这要是惊动陛下,这事可就不是他能掌控的,想收场便收场。

    更别说,惊动了陛下,陛下动用供奉堂,那他们所作所为岂能瞒住供奉堂,一切都要前功尽弃,还会面临人头落地的情况。

    直到这时,吏部侍郎害怕了,他连针对李乐只的事情都不愿多想,只想将这件事压下来,最好别闹到陛下的面前。

    可杨文镜的脾气,可不是吏部侍郎想拦就能拦下的,而此时,李乐只也算出来吏部侍郎心中害怕的事情。

    李乐只想着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居然是因为淮安有矿,吏部侍郎害怕淮安的矿被发现?

    这座矿,吏部侍郎为何会害怕?难道这座矿,吏部侍郎私自开采了?

    李乐只又看向吏部侍郎,看着对方想要拦下杨尚书,又只能在后面干着急,在杨尚书要走出去,走到台阶边的时候,李乐只道:“侍郎大人,你是在害怕淮安那座矿被陛下发现吗?”

    “什么?”吏部侍郎回过头,吃惊地看向李乐只,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字眼,这道人刚刚说了矿?是不是他耳朵不好使了,听错了,把别的字听成了矿。

    这道人怎么会知道矿的,难道对方调查过他,不,不对,不可能,他一直在京中,淮安的矿都是旁人去负责的,也不单单只有他一家,这事绝对不是这一小小道人能够调查出来的。

    这位道人刚刚说的真的是矿吗?

    吏部侍郎怀疑地看向李乐只。

    不仅是吏部侍郎吃惊,其他的人也被李乐只这句话惊到。

    京兆尹也震惊地看向李乐只,他简直被李乐只一句话镇住了,不敢想象,他只是接了一桩小小的案子,怎么现在牵涉进来的事越来越大。

    而这一切,都是李道长带来的,要是李道长算的是真的,刚刚也没有说错字眼,京兆尹都不知道是该先惊叹李道长的本事,还是该惊叹这案件。

    但能知道的一件事,那便是李道长本事不小,只要李道长想去算,这世上未必有事情能够瞒得了李道长。

    京兆尹观察着吏部侍郎的神情,看他也一脸疑惑,像是不知道这件事,心底又开始怀疑,这件事真的是吏部侍郎做的,还是说李道长刚刚所言,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所以来诈吏部侍郎,想要趁其心神疏于防备的时候,从他那找到破绽。

    京兆尹想了很多,还是没有想通,只能求问的目光看向李乐只,想从李乐只那里得到答案。

    杨文镜大步走到李乐只的面前,问道:“李道长,你刚刚可是说了矿?”

    “嗯,在淮安县有一座矿,而这件事吏部侍郎不想别人知晓,”李乐只淡淡道。

    杨文镜回头看了一眼吏部侍郎,惊疑的面容瞬间严肃下来,“佟诩,淮安县有矿,是什么矿?”

    “我……”吏部侍郎惊惧下,摇头道:“我不知道啊,我这还是从李道长口中知晓的矿,李道长,这么重要的事你可不能开玩笑,将事情栽赃在我头上,你可知若是知道有矿隐瞒不报,会是什么罪?”

    “不知,但我所算的事情,没有出错过,”因为有所保留,他从不会说自己百分百会算,也会说自己算不准,可在今天,也许是这件事情已经到了他不得不承认的地步。

    李乐只也头一次说出自己没有出错过,为了这件事,他还又多算了几卦,最后验证他算的卦是对的,才大胆地说出口。

    “李道长,你这分明是污蔑,”吏部侍郎急了,这件事算是戳到他隐秘的事情上,更让他不敢相信的,还是李乐只这个人,怎么会真的算到淮安县有矿,还如此确信他参与其中,难道他真的在暗中调查了。

    今日的案子,不仅是他想要李乐只的性命,也是李乐只伙同杨尚书为他设的一场局,从王虎被带走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准备好陷阱,就等他掉进陷阱里面,而他迟迟没有发现,直到此刻,在杨尚书说要请陛下做主时,这种紧要关头,李乐只才说出矿的事。

    为的,也是将这件事伪装成是他算出来的,杨尚书真是好算计,连他隐瞒的事情都查了出来,还一直隐忍不发一直没有动静,直到他们找到了李乐只这位道人,借着苏评事的事让李乐只的事迹流传,让他们也注意到这位道人,等他们出手后,又让这位李道长拖延时机,直到时机已到,才将这件事曝出来。

    好一个杨尚书,好一个李乐只。

    吏部侍郎想通了一切,但他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面容,看着他们狰狞面目,想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

    吏部侍郎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杨文镜道:“李道长还未说是何矿山,佟诩,你似是知道那座矿是何矿,你果真如李道长所言,不想我等知晓,是银矿,还是铁矿。”

    吏部侍郎心尖一痛,手指颤抖一二,瞳孔微缩,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无意间暴露他知晓的事,但这种事他是不会承认的,咽了咽喉咙,吏部侍郎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矿,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晓。”

    杨文镜闭上眼睛,随后睁开,目光如炬道:“难道你想同我面见圣上后,在圣上面前争辩,那时,可不是你想隐瞒便能隐瞒下去的。”

    “你何苦……”

    “杨大人,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吏部侍郎咬牙道:“我这些年一直都在京中,未曾回到淮安,淮安县有矿我怎会知晓,这座矿我难道还知道他的方位,难道我还能开采?”

    “也有可能啊,”京兆尹这时说道:“佟大人,这淮安县可是你佟家的地盘,你佟家在淮安家大业大,乃是世家,你岂会不知晓淮安县的事情,甚至那座矿你佟家已经开采了。”

    “若真是如此,开采一矿,我佟家又是如何避开巡察使,又是如何瞒住宜州刺史,如何瞒得过司隶台的,难道我佟家家大业大,连这几位都能收买,你们未必也太看得起我佟家了。”

    “佟大人倒是提醒了我,这几位也要彻查一二,怎能知情不报,”京兆尹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

    吏部侍郎气得吐血,可面对这种情况,又不得不解释,免得面前的两人真的相信这位道士所言,这时,吏部侍郎又想到出京的公孙淼然。

    公孙淼然出京前,似是见过李乐只,虽然他们安排了人跟随在公孙淼然身边,看守防备公孙淼然查到什么东西,可这位公孙淼然既然会被派到淮安去办事。

    难道在这之前,杨尚书已经知晓淮安县的事,不对,杨尚书未曾同公孙淼然见过面,这次也是太子命令,才让公孙淼然前去淮安。

    是太子?!

    太子知晓了淮安县的事情,不,这不可能,太子怎么会知晓淮安县的事情,太子远在京城,是万万不会知晓的。

    杨文镜查到了,未必太子会知晓,也未见杨文镜同太子见过面,这件事应该还是杨文镜一人的算计,公孙淼然只是一个意外,可吏部侍郎却一直想着,公孙淼然离去时曾见过李乐只这件事。

    那天,公孙淼然同李乐只之间见面说过什么,他们完全不知晓。

    这也让吏部侍郎感到束手束脚,有种施展不开,更令吏部侍郎心生畏惧的,还是公孙淼然此次前去,是否知晓了什么,是否前去淮安时,被李乐只叮嘱过,要留意淮安县的动静,最好拿到他们的证据。

    杨文镜告知李乐只,再由李乐只告知公孙淼然。

    吏部侍郎心乱了,开始乱了,公孙淼然离开京前往淮安,还见过李乐只这件事,他为何没有放在心上。

    若是知晓,他定会修书一封,传到淮安,让淮安的人早做准备。

    此时,淮安尚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未必会严加防备,若是这件事泄露,若是让公孙淼然拿到证据,若是陛下知晓这件事情,那他佟家……

    吏部侍郎不敢往下想下去。

    他怕了。

    他微垂着眼睑,极力掩藏眼底的情绪,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他站在那,嘴唇翕动后道:“这件事,我没做,我不承认。”

    他抬起头,直直对上李乐只的双眸,“怎么,李道长这是名声不够大,不仅想要送几个官员进牢中,还想送我进牢中,好成全你神算的名声。”

    “一座不知在哪的矿,或者李道长你真有几分本事,你真的算到了淮安有矿,但你,为了想送我进牢中,颠倒黑白,将我没有做过的事栽赃到我的头上。”

    “你的心难道是黑的!”

    “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不择手段,连朝廷命官都敢算计,李道长,为了送我入牢里,真是煞费苦心,既然李道长你将这件事当着大家的面都说了出来,莫不是早已准备好证据,等着看我百口莫辩。”

    “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我,你这样的道人,说是妖道也不为过!”

    京兆尹见他这副模样,不像是作假,活脱脱一副被人冤枉的模样,他正要开口,想说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就看到李乐只面色淡然,并未有被人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很是淡定,想要说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伸出的手也收回。

    这里头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还是莫要掺和其中,只是对上吏部侍郎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底叹气,最后道:“这件事乃是李道长所言,我有权认为佟诩你身上的事是真的,你知道淮安有矿,隐瞒不报,此事,我需要禀明圣上,交由圣上决定。”

    “难道你也认为这道人说的是真的,”吏部侍郎指着李乐只,不满,似跃动着火苗双眸怒气冲冲地看向京兆尹。

    李乐只又将算好的一切说出,道:“那座矿是铁矿,不止你们佟家开采矿山,还涉及宜州的商会,你们将铁矿运送出宜州,侍郎大人,不是你们将铁矿运送给了何人,难道是借由商会的手,高价贩卖给别国。”

    第83章

    “一派胡言,”吏部侍郎怒道:“李道长,你可有证据,若无证据,你今日所言都是对我的污蔑。”

    “若不是贩卖给别国,侍郎大人不妨解释解释,那矿运送到了何处。”

    吏部侍郎冷哼一声,“我不知,你找错人了。”

    面对对方拒不承认,李乐只即使算出证据在何处,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手里头没有证据,甚至他现在说出来,还会打草惊蛇,这背后,还有好几股势力,若只是一个吏部侍郎落网,其他的人,听到了动静,未必不会销毁证据。

    到那时,想要将他们抓出来,仅凭他一人所言,怕是没人会相信,更何况还是牵扯到铁矿的事,事情严重点,同叛国罪也无差别。

    因此,想要定吏部侍郎还有其背后人的罪,将其一网打尽,还需尽快拿到物证。

    他已经算出来,那物证在何处,现在,还是尽快将存放物证的地方告知于杨尚书。

    李乐只刚想到杨尚书,脑海里瞬间蹦出太子,若是这件事交由太子去办,可谓是大功一件,若是他将这事告知于太子,他也能在太子那挂上名。

    李乐只想到这,便暂退一步,对吏部侍郎道:“也许是我找错了,还望大人见谅。”

    吏部侍郎听到李乐只所言后,心底诧异,眼神微疑地看向李乐只的方向。

    李乐只突然改口,莫是算出了别的,难道是将其余人也算出来了?

    吏部侍郎想到这里,微微放下心来,还算李道长识相,知道是他们后,不敢再闹腾,是个聪明人,要是早知对方如此识相,他也不会故意设下此局找对方的麻烦。

    不过,这道士还真有几分本事,要是能拉拢到他们这边,何愁不能扶持殿下登基。

    这件事情太大,还需他同旁人商量一二,才好拿定主意,想到此,吏部侍郎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二,但想到他方才所受的情景,还是板着一张脸道:“担不起。”

    他斜挑着眼道:“这件事我念你是初犯,不同你多计较,还望李道长知晓,祸从口出的道理。”

    沉默。

    李乐只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将吏部侍郎的话放在心上,他心里头还在惦记着算出来的证据,再想着该如何转交到太子的手中。

    吏部侍郎见其垂目不理会,心里头火大,但也懒得同他多计较,免得他激起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的老底都说了出来,心底未必没有恐惧李乐只将证据算出来。

    因吏部侍郎不愿在此事上纠结,李乐只也没有拿到手的证据,这件事便作罢,连带着王虎等人状告李乐只的事,也因为一己之言,没有人证物证,还无法回答李乐只所问。

    京兆尹便按扰乱公堂的罪名,将其三人各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按理说,不应该如此草草了结,但又吏部侍郎在一旁替三人说好话,李乐只和杨尚书这边又未咄咄逼人,强硬要求重重惩治,京兆尹便按扰乱公堂的罪处理。

    这件事结束后,各自离开。

    李乐只临走时,看了一眼吏部侍郎的背影,杨文镜走在他的旁边,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后道:“这件事未找到证据,想要仅凭三言两语定夺他的罪,不是易事,倒是要道长受委屈了。”

    这件事免得打草惊蛇,惊了其背后的人,是万万不能闹大的,以免对方听到了风声,但他们也要在对方销毁证据前将证据拿到手。

    这也导致,李道长被人怀疑的事,没办法当场做个了断。

    “无妨,”李乐只对这些事是真的不放在心上,若说来之前还有些意见,可现下都已经算到这么重要的事情,即使他是一个小白,也知道铁矿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何等的重要,而此时,却有一官员私自开采,其背后还有不少大虎护着。

    若是他们不是想造反,李乐只都不相信,比起造反,若这些人真的是私自开采铁矿后,卖到别国,比起前者,后者更是死不足惜。

    为了眼前一点小小的利益,便干起这种窃国买卖的事,毫无底线……

    李乐只据此又算了一下,他先前没有算到那块,只是说出那些话来诈一诈吏部侍郎。

    但想来和他想的是……

    李乐只顿住,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想骂人又想不到骂人的词汇,他居然算到这件事不仅是造反,也有卖给别国,为的就是赚钱造反的银子。

    他还是头次遇到这种事,碰到这些人,他一下子都差点没有转过弯来,这些人为了造反,什么都敢买,这样的人当了皇帝,真的不会有问题?

    比起他们,远远不如现在的赵帝,至少,赵帝的脑袋还是清醒的,也是有作为的一位皇帝。

    想远了,他还是想想该怎么将证据的事透露给太子,让太子这边去查,也不知道公孙淼然什么时候回来,不然倒是能借助他的口,只是这事——李乐只看向身边的杨尚书,这件事拖不得,难道能让杨尚书去?

    或许能拿到另一份证据,按理来说,得知有人算出矿山的事,吏部侍郎一定会同旁人联系,而这联系,又会涉及书信往来,只要截取吏部侍郎的书信,未必不会借此知晓背后的人是谁,那么,他说出来的事也不会没有证据。

    而那些人,也会因为这封书信,抽丝剥茧地查下去,这可是知道答案一步步去倒推,远比不知道答案要来得简单,所以,只要拦截到吏部侍郎的书信,这件事的结果也没有另一种可能会发生。

    李乐只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他现在和杨尚书走出了京兆尹,正要分开,李乐只道:“杨尚书,我能否搭个马车,来时来得匆忙,如今倒是不好回去。”

    此事即使李乐只不言,杨文镜也会邀请李乐只一起同行,可偏偏李乐只言起此事,不需要多言,两人一前一走进马车内。

    杭文静猜测,李道长一定有重要的事要同他说,或许是涉及矿山的证据,否则,按照李道长的性子,未必想和他这位老头同坐一马车内。

    果然,如他所想。

    李乐只道:“大人,吏部侍郎三日内必会同背后的人联络,大人可有法子将其书信拦截下来。”

    “飞鸽传书?”杨文镜不确定地问,若是骑马去送,他们倒是可以安排好人,可若是飞鸽传书,他们未必能够拦截,但也可以一试。

    对于吏部侍郎联系的方式,李乐只已经算出来,不得不说吏部侍郎是个狡猾的人。

    李乐只道:“除飞鸽传书外,佟大人还会安排人手,将信万无一失地送出去,一人走曲江,一人走春明门,这里头只有一人手里的信是真的。”

    “那道长你可知何人手里是真的?”

    “第一日,春明门是真的,城门打开的时候,走春明的人便会携带信离去,随后第二日时,曲江渡口的是真的那人会在傍晚时分,坐船离开京城,第三日,便是飞鸽传书,这鸽子会在半夜三更时放走。”

    也正因如此,李乐只才觉得对方是狡猾的人,除狡猾外更是多了一份谨慎。

    就凭这等子安排,不知情的,谁能一连在吏部侍郎处蹲守三日,只要有一封信流到幕后之人的手中,他们想要的证据定是不可能存在了。

    躲藏在暗处的暗卫,刷刷刷将李乐只所言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即使看到写下的内容,也面无表情,这种事情,他们干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了。

    只有一点,苦了他藏身在车底,不仅要控制住自己不掉下去,还要将听到的事情记录下来。

    *

    吏部侍郎离开京兆尹时,步伐还是轻松的,李乐只没有将算到的事情说出去,一切都有了迂回的余地,至于证据,吏部侍郎是不想销毁的,这可是对方的把柄,只要把柄一日在手,对方不想暴露,也只能护住他。

    也不知李乐只到底有没有算出证据藏在何处,要是算出来,吏部侍郎一想到这种结果,回家的心都急切了几分,时不时撩动着窗边的帘子,想要看看还需要多久,才能到家门口。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后,吏部侍郎立马下马车,大跨步朝家里头走去,目标很明确,直冲自己的书房,在进去时,对管理外院的管家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靠近书房。”

    “是,”管家应声后,便带人离开,并将通往书房的门,安排人把守着,绝不放一个人进去。

    吏部侍郎走进书房后,直奔博古架上的几本经典,厚厚的经典打开,中间被挖空,而那中间放着的,正是他同旁人来往的书信。

    这些书信事关他的身家性命,需要好好保管,吏部侍郎扫了书房一眼,除了他身旁的博古架,能藏住这些书信的地方,他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

    吏部侍郎试了又试,最终还是将书信放回原来的地方,而在他放回去时,窗外似是有黑影一闪而过,惊得吏部侍郎停下手,回过头朝身后看过去,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地方。

    他将书放好后,回身一步步朝外走来,后看到从树上飞出的鸟雀,心里的惊疑略微放下了一二。

    方才那黑影,他还以为是有人潜伏进来,想来是他近日未休息好,眼花看错了。

    吏部侍郎回过头看向书架上摆放的书,似是透过那书看向里头的书信,莫名的,他居然会恐慌这些事被人拿走,他们的秘密被人知晓。

    难道是那道人搞鬼?

    吏部侍郎想不通,最后归咎于是那道士的本事,才让他一点风吹草动都惊慌不已,想起那位李道长,吏部侍郎还是走到案桌边,将李乐只的事情写出,并着重说明李乐只的本事,到最后更是加了一句,年纪轻轻,不可小觑,前途无量。

    吏部侍郎停笔,将信塞进信封里,随后叫人将这封信送出去,后又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则是关于证据销毁一事,而这封信,吏部侍郎连写三份,只待明日一到,便将这些信送出去。

    信写好后,为了确保手里头的证据不会消失,吏部侍郎在书房内坐到晚上,直到夜深人静,没有一丝动静后,吏部侍郎才缓缓举着灯离开书房。

    而自他离开后,早已蹲守在树上的暗卫,略等了一会,见去而复返的吏部侍郎,面色依旧平静。

    吏部侍郎见书房的门敞开,未曾关闭,将门紧闭后,这才放心地离开。

    蹲守在树上的暗卫等了一会,见吏部侍郎未曾回头,府内的人也早已休息,他这才潜伏进书房内,将藏在经典内的书信拿走。

    第84章

    自周侍郎前来找李乐只,李乐只后又被京兆尹的人请走后,赵宣已经知晓。

    他立马派人去打探消息,得知这件事情和吏部侍郎有关,疑惑一二后便派暗卫守在那探听着,以至于赵宣也得知吏部侍郎同矿山有关一事。

    得知吏部侍郎也参与其中,赵宣微惊,在这之前,他虽查到淮安矿山,也查到淮安佟家,也知晓这件事里面有侯爷参与其中,未想到吏部侍郎手中居然也有证据,吏部侍郎一直待在京中,距离淮安甚远,这也就罢了,早有传闻,吏部侍郎早年因其母的事,同佟家早有嫌隙,已经老死不相往来,种种原因,以至于他未将佟家同其视为一体。

    若非有李道长算到吏部侍郎同矿有关,若非他派暗卫前去听到了此事,差一点,让吏部侍郎逃过了。

    这一瞬间,赵宣想到算无遗漏的李乐只,想到这件事,想到吏部侍郎,难道这事是李道长知晓他已经派人过去后,这才当众说出此事,并同杨老拖延时间,好给他安排的时机。

    因此,赵宣雷厉风行,立马安排人前去吏部侍郎家中,没有一丝耽搁。

    后又得知,这件事情还同通敌叛国有关,赵宣更是对此事慎重几分,仅凭吏部侍郎,又远在京城,淮安的事他虽查到一星半点,但……

    恐怕他查到的事情并非全部,还有隐藏在暗中的毒蛇,这群人尸位素餐,国之蛀虫。

    私自开矿,又同他国勾结,这是想颠覆他赵家的江山。

    此事,比他想得还要深,若非李道长的话,他怕是要错过了。

    这件事结束,要上门好好拜谢拜谢李道长一番,赵宣心中想到。

    而此时,蹲守在吏部侍郎家中的暗卫趁吏部侍郎睡下后,便将隐藏在经典中的证据全部拿走。

    须臾,暗卫将证据呈到赵宣面前后,迅速离开。

    赵宣眼眸深沉地看着那些“证据”,将其一封封拆开,一目十行扫过信上的内容。

    眼神越来越凝重几分,天色越来越暗,明暗交辉之间,看不清赵宣脸上的神情。

    *

    李乐只正愁着如何将证据送到太子手中的事,完全不知吏部侍郎的证据早已有人取走。

    他已经算到吏部侍郎的证据藏在他书房里面,又细算后,知晓其藏在一本经典内,可他即使算到了这件事,也没有办法近身太子,他现在想要去见太子,未必能够见到。

    何况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更不是合适的时机,李乐只虽然担忧吏部侍郎会将那些证据销毁,但他也算到吏部侍郎会在三日内同其他人联系,只要拦截到那些书信,未必不能将幕后的人查出来,也因为有这事,李乐只虽然担忧但也未过分焦虑,除非,拦截的书信里面,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

    想知道会不会有有用的消息,也需要等到明天,李乐只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在临睡前,他想起来一人,他猛地坐起来,似乎这件事可以让平阳世子将证据带到太子的面前。

    平阳世子还欠他一份人情,用到这事上虽有点可惜,但能同太子搭上话,并不亏,要是对方心情好,未必不能顺手帮他送一下信。

    连最后一件担忧的事情都解决了,李乐只放心睡下。

    *

    第二日。

    城门打开的时候,果真有一人骑马从春明门离开。杨尚书安排的人看到有人离开后,立马跟随在那人的身后,剩下一人,则在原地留意,见没有旁人出来,便慢慢同其余人会合。

    而在远处,离开京城的路上,早有人埋伏在那,等听到马蹄声,更是看到一人骑马而来,目光不敢有片刻离开,等那人近身后,迅速拉起埋藏好的绳子。

    绳索绷直,马嘶鸣两声,跪倒在地上,将马背上的人摔得眼冒金星,其余人见他摔落,立马蜂拥而上,将人按倒在地,从他怀中摸出一封信。

    “找到了,”一人道。

    其余人见信拿到手,立马将人捆绑,随后又将人套住头遮住面容,将人带到京郊的庄子上。

    此时,周侍郎已经等候在庄子上,看到被抓到的人,他看向一旁的衙役,衙役立马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周筠接过,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封信拆开,看着信上的内容,他眉头微拧在一起后,将信又塞了回去,对衙役道:“你们留两人在这,好生看管。”

    周筠拿着信从另一扇门,回到了京中,他将信交到杨文镜手中道:“大人,此信只提及了李道长。”

    也因为这封信,确定吏部侍郎背后有人,只是他们尚不知这人是谁,信上未透露半分,而这件事,约莫还要等明后两天。

    杨文镜打开信,看着信上对李乐只本事的猜测,他慢慢将信折起来,“李道长这样的能人,不止我们惦记。”

    就连佟诩,原本怀疑李道长的人,真的见识李道长的本事后,心里头也不免升起拉拢的心思。

    杨文镜心底也不免庆幸,李道长知善恶明是非,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赤子之心,若是一般人,遇到旁人的拉拢,被权势所获,未必不走上歪门邪道。

    有些人,心中无国亦无家,唯有利字,才能让他们趋之若鹜。

    幸好,李道长非唯利是图的人。

    杨文镜将信收起来,后又安排人在曲江留意,第三日更是半夜三更待在吏部侍郎家的附近,等着信鸽飞过,好拦截下来。

    曲江的信,杨文镜也拿到手了,信上依旧写着夸赞李道长的言语,未曾有半点透露,杨文镜看着摆放在面前一模一样的信,怀疑是不是他们错过了,真正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实在是面前两封一模一样的信,让人不免多想,但杨文镜也知,李道长所算,绝无错误,他们拦截下来的信,正是吏部侍郎想要送出的。

    即使信任李道长的本事,但面对这样重大的案件,明日更是最后一天,成败在此一举,杨文镜也免不了心生担忧,但幸好,这第三日半夜三更才飞的信鸽让他们拦截下来。

    *

    吏部侍郎刚将信鸽放飞出去,他看着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出这座院子,看着信鸽远去的背影,双手负在身后,眉头微皱,心头总有不安萦绕着,似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派出去的人也不知是否将信送到,估摸着,明日便能收到回信,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看待那位李道长的。

    若是继续得罪于那位李道长,惹恼了他,要是他将他们都算出来,这事可不好收尾。

    吏部侍郎心早已偏向李乐只那边,想将李乐只拉拢过来,有了李乐只相助,他们所图谋的大事要容易万分,只是这件事,也不单单是他一人能够做主的。

    突然,他抬头死死看着微微明亮的天,在月色的照耀下,远处的景色依旧可见,而方才,他放出去的信鸽应还能看到如同墨点大小的身影,可如今,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为此,吏部侍郎又走到笼子的旁边,将里面的信鸽拿出来一只,他未在信鸽的腿上绑上纸条,直接将信鸽扔出,任由他朝屋外飞出。

    这次,他眼睛未从信鸽的身上离去,在那信鸽身影越来越小,如同麻雀大小时,信鸽扑腾一二后,掉落下去,这一瞬间,吏部侍郎遍体生寒。

    他双眼一错不错盯着信鸽慢慢掉落下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半分,他才想回过神来,一个激灵,寒风入骨,温暖的血液流淌过身体的每一毫每一寸,冰凉的手脚回温。

    吏部侍郎才掌控自己的四肢,他回过身踉跄一二后,才撩起衣摆,急匆匆朝书房的方向冲过去,脚步越来越急,直到来到书房门口时,吏部侍郎胸膛起伏着,喘息一二,心脏跳动得很快,宛如在耳边打鼓。

    推开门,跨过门槛走进去,直奔书架而去,借着月光,吏部侍郎上下翻找着,直到找到那本经典,他手忙脚乱地翻开那本书,接连三次都未打开。

    随后深呼吸着,压下心底的惊慌,手指用力才打开书封,翻找起来,看着存放书信的地方空空如也,吏部侍郎震惊不已,后退一步,手中的书掉落在地。

    没有。

    怎么会没有。

    看着未曾散落的书信,吏部侍郎不敢相信他眼睛所见到的这一幕,他急忙地走到案桌的旁边,拿出火折子,点燃放在案桌上面的油灯。

    微弱的火光亮起,照亮小小的一块地方,吏部侍郎手护好火苗,走到书架的附近,他心底依旧不相信,也不愿相信,来来回回在书架边走着,试图找到藏有书信的经典。

    一连三回,他并未见到,他愣在原地,随后垂目看向掉落在地上的那本书,举着油灯怔愣了许久,才缓缓蹲下身,将油灯放在书的旁边。

    伸出的手颤颤巍巍,指尖碰到书的那一刻,他缓缓拾起,借着油灯,再一次看见挖空的地方没有半封信,瞳孔一点点紧缩,喉咙发出嗬哧的声音,宛如破旧的风箱。

    手里的书重达千斤,连带着他的腰杆都弯了几分。吏部侍郎看着空空的地方,依旧不敢相信,他藏在这里的信,居然不见了。

    到底是谁,是谁拿走了他的信。

    李乐只?

    不,不可能,李乐只不过是一道人,他非铜头铁臂,哪来的本事,拿走他藏好的信。

    吏部侍郎想到了许多人,但近日同他起冲突的人,也唯有李乐只一人,难道真的是他,是他算到了证据在何处,这才派人潜伏进府内,拿走“证据”。

    吏部侍郎想起那日,余光所见到的黑影,屏住呼吸,那日,他所见到的黑影,是李乐只派来的人?

    第85章

    若真是李乐只派来的人,吏部侍郎完全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场,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要想个办法,想办法……

    吏部侍郎想到一人,现下还能救他的,也只有曲安侯了。

    *

    次日。

    天色刚亮,吏部侍郎连拜帖都未来得及去下,便坐马车急匆匆来到曲安侯府。

    因天色尚早,侯府的大门都未开启,吏部侍郎下了马车,疾步上前,都等不了仆人替他敲门,三两步走到大门处,握住铁环敲击着。

    “嘭嘭嘭”的声音响起,吏部侍郎即使再急切,敲完门后也只能在门前垂首等待着,心底焦急万分,犹如火烧火燎,让他忍不住在侯府门前来回踱步着。

    若是从前,他自会从容不迫,不像现下这般急切,可如今,都已经火烧眉毛,再晚几步,他们的事让李乐只查出来,他丢失的证据呈到陛下面前,那时,他想要挽救,已经晚了。

    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吏部侍郎这才停下整理自己的衣着,让自己尽量显得从容。

    不一会儿,门房打开门,揉着眼睛探出头来,道:“谁啊,大清早就来敲门。”

    等他睁开眼睛,定睛一看,见是吏部侍郎,脸上的神色顿时顿住,立马挂上笑容道:“原来是侍郎大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色蒙蒙亮,他也不是在睡梦里头,对于吏部侍郎未曾下拜帖又在此时匆匆前来,门房心里便知是有大事要找他家老爷,便连忙打开门道:“大人快快请见,还请大人稍候一二,容我等通传一声。”

    “嗯,”吏部侍郎走进,进了侯府,他的脚速便慢了下来,此时天色刚亮,侯爷未必已经起来,况且,他也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同曲安侯说起此事。

    等他来到厅中后,稍坐了一会,浅喝了一杯清茶,曲安侯这才走出来。

    吏部侍郎见曲安侯走出,立马放下手里头的茶盏,起身相迎,随后道:“侯爷,我这次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起。”

    “什么重要的事,”曲安侯略有些无精打采,眼睑下垂,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直到他听到吏部侍郎所言后,才猛然睁大双眼,不怒自威道:“你将方才的话重说一遍?”

    曲安侯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或是他还未清醒,否则,佟诩岂会在他的面前,说出这等惊悚的话。

    什么叫信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弄丢的。

    曲安侯简直不敢相信。

    吏部侍郎缩了下脑袋,然后当着曲安侯的面又将话重复了一遍,道:“信丢了,关于那事的信……”他抿了抿唇,才道:“不见了。”

    回想昨夜所见到的,回想那时所想的,现在的吏部侍郎再去想,却又不知信到底是谁拿到的,最大的嫌疑虽是李乐只,可李乐只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他和其据理力争,其入京兆尹,后同他分离的那段时间,找到善于潜伏的人潜伏进他的家中,并且拿走他书房内的信。

    细想之下,绝无可能,时间太短了,那黑影约莫是他看错了,不过是从窗前掠过的鸟儿,绝不会是李乐只派去的人!

    还有一点,若让他说,他也不知道信是何时丢掉的,他明明三日前,从京兆尹回来那日,亲眼见那些信还在原来的地方完好无损存放着,绝不会有错。

    至于销毁,那可是保住他小命的护身符,让他亲自销毁,心底竟不愿舍弃,若是真的将那些“证据”销毁了,他日后出事了,那些人未必会保他。

    可他也没想到,老天爷竟要逼他至此,竟想要了他的命。从前未曾丢失的信,竟在这短短三日后,丢失了。

    曲安侯再次听到“信丢失了”这句话,还有吏部侍郎那句“不见了”,没忍住问道:“怎么会不见了,你是不是忘记了。”

    见吏部侍郎正要说话,曲安侯打断他,谨慎地看向门外面,对其道:“先去书房。”

    剩下的事情,可不适合在此地交谈,这侯府里,也不知有没有陛下的眼线。

    若他同吏部侍郎所言传到陛下的耳朵,无需那些丢失的信,便能要了他和吏部侍郎的性命。

    两人移步到书房,守在门外边的又是他的亲信,曲安侯十分放心,等进了屋里头,他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将信丢失前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

    “这事还要从三日前京兆尹那事说起……”吏部侍郎将他设计李乐只又同李乐只起争执,还被李乐只算出矿山的事情同曲安侯说清楚后,他又道:“那日,我检查一番后,便将那些信放回原处,未曾挪动地方,绝不会是我换了地方。”

    曲安侯脸色沉沉,从李乐只算出吏部侍郎同矿山有关开始,他的脸色便黑了几分,他未料到,这件事情不是陛下查出来,反倒是栽到一小小道士的手上。

    还是被对方算出来的,这让曲安侯心生忌惮,先前总传那位李道长算得不准,算的都是假的,还偏偏每次都是在算出一件事后传出来,恐怕这件事都是刑部的阴谋,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放松他们的警惕。

    这还是最不让人气愤的地方,令曲安侯气愤的地方在于,他们还真的被刑部小小阳谋糊弄了过去,真的认为那位李道长没有什么本事,真的以为对方年纪轻轻,不过是刑部推到明面上的棋子,而也正因为他们未曾将李乐只放在心上,未曾将对方当作拦路的绊脚石,让其安然无恙活到此时,才让对方成为他们心头上的刺,拔不干净,硬生生扎进肉里,让他们疼痛不已。

    这根刺不拔除,他们迟早要被这根刺活活刺死,可也正因为清楚,曲安侯更难受了,如今,刑部已经留意到吏部侍郎,连同他也在吏部侍郎找上门的那一刻,暴露在刑部眼中,想要出手要了李乐只的性命,头个怀疑的便是他和吏部侍郎。

    那道士一死,正让这件事扑朔迷离,甚至还会引来公孙家的调查,公孙家一调查,太子也会插.手,太子一动手,陛下也会侧目,到头来,他们的事还是会被查出,不过是早死晚死。

    这让曲安侯的脸色更难看几分。

    “你确定那信你没有换地方?”

    吏部侍郎:“确定。”

    曲安侯又问:“信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可有怀疑的人?”

    “……”

    这让吏部侍郎该如何说,他也不知道信是什么时候丢失的,这三天内,他也未遇到可疑的人,实在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潜伏在他家中,还将他藏好的“证据”偷走。

    对上曲安侯不善的眼神,吏部侍郎犹豫一二后道:“这件事我怀疑是李乐只,事情太过巧合,我怀疑这件事李乐只他早已算到,只是为了引起过去,这才故意前去京兆尹,并同杨尚书同谋将我请去京兆尹,如此,他才好安排人潜伏在我家中,趁我不备,将那些证据带走。”

    “我想,在前去京兆尹前,李乐只已经算出证据藏在何处,更有可能,他早已知晓淮安县的事,早已经知晓我等的存在。”

    “不久前谣言一事,他定是查出是我们做的,也因此查到了淮安县的事,这才设下此局,”想到这里,吏部侍郎也不得不佩服李乐只,居然早早布局,还让他毫无察觉踏进局中,直到此时才察觉一二。

    这等心计,可不是道士能拥有的,反倒像是一位谋而后动的,算无遗策的谋士,多智近妖。

    他虽惊叹,但也不得不解决现下的危机,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出来,“我怕的是,李乐只将淮安的事告知了公孙淼然,淮安的事情败露,我们一个也逃不掉,比起我手里的证据,淮安更是有一本账本,清清楚楚写了我们的名字,若是那本账本也被李乐只算出在何处,让公孙淼然拿到手,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曲安侯的脸色彻底黑如锅灰,他万万没想到,比起吏部侍郎丢失的证据,还有更惊险的事情等着他,正如吏部侍郎所言,若这件事真的事李乐只算出来,早早谋划布局,那他们淮安的事也瞒不住李乐只的眼睛。

    曲安侯气愤道:“你都已经想到这等境地,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能将你同此事撇清干系?”

    “侯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现下也只有你能救我了,”吏部侍郎见曲安侯脸色不好,连忙道,“这件事还有迂回的余地,只要我们将那些书信找回来,在呈到陛下面前时,将其销毁,事后,若李乐只还要拿此事说事,我们只要拦截公孙淼然,确保其手中没有证据,此事定会高枕无忧。”

    “这事还要侯爷鼎力相助,才有八成的把握,”吏部侍郎比划了个八字后,接着笑道:“侯爷若是不助我,不过都是等死的命,那些书信传到陛下面前,若是我入狱了,我可保不准不会将侯爷供出去。”

    “你……”面临佟诩的威胁,曲安侯也知此人是能过河拆桥的人,他们两人之间,可没有为了保全对方的性命一人担保的友谊,不过是互相利用,求一个从龙之功。

    事到如此,曲安侯想作壁上观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唯有全力调查,将那些书信找出来销毁掉,才能保全他和佟诩的性命,才能拼一个可能。

    不仅如此,还要安排人阻拦公孙淼然回京,最好在不伤其性命的情况下,将其调查的证据销毁。

    第86章

    两人商量妥当后,吏部侍郎心里也有了底,对于这件事也有了六七成的成算,只要证据销毁,李乐只再有本事,再能掐算,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而被他们两人惦记的李乐只,此时正前往刑部上值,等他到刑部后,立马被人请到了刑部司。

    只因昨夜吏部侍郎家的确飞出了信鸽,被刑部的人拦截下来。李乐只到的时候,周侍郎也在。周侍郎看到李乐只后,就将拦截下的信,一连三封,都交到了李乐只手中。

    李乐只接过,看着前两封信上对他的猜疑,还有对他的夸赞,甚至还说出想要将他拉拢过去的言语,李乐只尴尬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表面吏部侍郎看他不顺眼,背地里居然还想拉拢他,关键,这些话都让他顶头上司看见了。

    李乐只无话可说。

    他看向第三封信,第三封信是给淮安佟家的,让佟家留意前往淮安的公孙淼然,千万不能让公孙淼然拿到证据,别的没有透露半分,约莫是吏部侍郎已经察觉到,因此没有在信上提及他人。

    若是从前,刑部也只能按部就班查下去,要耗费不少时间,可现在有李道长后,完全不同了。

    周侍郎也暗含着期许看向李乐只的方向,他也明知,案子还是他们亲自去查,不要过多借用李道长的本事为好,但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一丝的拖延,错失了时机。

    因此,这件事也只能拜托给李道长。

    李乐只倒是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心底猜测,公孙淼然前去淮安县一事,先前他还不知公孙淼然为何要去,现在联系起来,不免猜测公孙淼然也是因为矿山一事。

    难道在那时,公孙淼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还是公孙淼然只知道淮安县的事,并不知道同吏部侍郎有关,这里面关键一点,还是公孙淼然前去淮安的事情,是不是同太子有关,否则,他好好在京城过着逍遥日子,何必波折前去淮安。

    李乐只联想到这个猜测,心底也是想太子是知晓这件事的,他原来是想靠平阳世子的关系,托他将“证据”的事交到太子手中,谁想,平阳世子去了郊外的庄子避暑,他倒是不好因此事让对方劳碌奔波一趟。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李乐只算了一卦,果真如他所想,公孙淼然前去淮安的事情同太子有关,算出这个结果后,李乐只心里的大石头彻底放下。

    这件事太子也知晓那就好办了。

    仅凭刑部,调查此事定会困难重重,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就连李乐只都没有把握,即使太子知晓后,这件事到底能不能行。

    毕竟,除了周侍郎杨尚书两人,谁会相信他算出来的结果,听了也当作是假的,反倒是他,还会有生命危险。

    李乐只看向周侍郎,眼神偏向一边后,周侍郎立马明白,两人走到角落里。

    李乐只才道:“大人,此事太子已经知晓,三日前已经派公孙淼然前去淮安县。”

    “此事我已经猜到,”在信中提到公孙淼然这个名字,周侍郎便已经得知太子知晓,李道长现在说出此事太子知晓,这是在点拨他,此事还需同太子联手,才能揪出谋逆的人。

    若是这件事太子已经出手,凭太子的本事,未必不能将那些人查出来,只是,若真是如此,李道长也未必会提起这件事。

    到底是他疏忽了什么?

    倏然,他微诧异地看向李道长,随后问道:“李道长,你是说这件事非同小可,谋逆之人绝非一般。”

    不然,李道长也不会特意提到太子,连太子都未果断出手,还需暗中谋划,再加上,这又是私采矿山,意图谋反的大罪。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里面不知有多少王侯国公参与其中,这些人,单凭他刑部去查,查两三月也未必能有结果,反倒是他衙门里的人,还会有生命危险,李道长这是在提点他。

    想通这一切后,周侍郎看向李乐只的眼神深处暗藏着感激,若是李道长指出,若非李道长说起太子,他也未想通其中的关窍,反要在死巷口中走上一遭。

    等真的派人去调查,还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得罪的是谁,原本以为是淮安佟家胆大妄为,再加上宜州刺史和巡察使遮掩,这才没有半点消息传出,现下,周侍郎想到淮安的商队,还有淮安的土皇帝,这件事,那位淮安王未必不会知晓。

    甚至,这件事里淮安王也掺和其中,否则,淮安佟家开采矿山的事岂能隐瞒至今,更有可能,淮安佟家正是为这位淮安王办事。

    但是周侍郎不明白,就凭淮安王,凭淮安王一人就想造反……这是将九族都挂在腰带上,还是没有成功可能的一种。

    这个念头一冒出,周侍郎心一惊,不免看向李乐只的双眼,嘴唇微张,想要问什么又压了回去,这事,李道长是不是早已经算出来,这才特意等他发现。

    是了,李道长定是不方便将这件事直白说出口,这件事牵扯的人非同一般,谁也不知刑部会不会有他们的人。

    看来,这件事不仅有淮安王,淮安佟家和吏部侍郎,还有旁人,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哪里的胆子敢犯下此事的,是否背后还有人,是哪位皇子?

    难道,这也是李道长提及太子的缘故,这件事背后还牵扯出另一位皇子,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太子和那皇子的纷争,只是恰恰好,他们知晓那位皇子背地里私自开采铁矿,而太子则是查到,又恰好,他们同时知晓此事。

    难道李道长的意思,是想刑部和太子联手共同调查此事,是了,按照李道长的脾性,定是看不惯这种事情的,若是以往,他们刑部定不会参与其中,可现在,淮安铁矿一事,说重点,那就是动摇国本,他还记得,李道长还说起贩卖铁矿的事。

    这等拎不清的皇子,还是打压下去,为大梁除害,才是他们身为臣子该去做的。

    岂能因为是两位皇子争夺皇储一事,就将这件事搁置一边,当作从未发生过,那真是白费李道长的卜算了,再者,即使他们刑部想停手,对方未必会领情,反倒还会出手打压他们。

    既如此,掌控权应在他们刑部手中。

    *

    李乐只听到周侍郎的话后,略微细想后,周侍郎说的也没有错误,那些人的身份非同一般,涉及谋逆的事情也非同小可,完全没有错误。

    周侍郎这是猜到了那些人的身份,李乐只诧异了一会,这都能猜到?不愧是浸泡在官场多年的老狐狸,知晓的事情就是比他多,完全不需要他去算便能通过推测知晓对方的身份。

    李乐只点头道:“正如大人所想。”

    周侍郎万万没想到,他刚确定这事,刚从李道长的眼神对上,李道长便言此事正如他所想。

    这一瞬间,周侍郎恍惚了片刻,还有几分吃惊。

    居然真的如他所想那般,这件事不仅牵扯出淮安王,还牵扯出一位皇子,还是太子和那位皇子的皇储之争,这……

    一连串的猜想被证明,周侍郎也头大了几分,但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瞬间镇定下来。

    既然李道长将这件事告知于他,他也不能辜负李道长的好意,这件事他刑部便站太子一方,助太子一臂之力。

    周侍郎道:“李道长,我明白了。”

    李乐只见周侍郎说明白了,他想了想后,心底小人歪头疑惑,冒出三个大问号,周侍郎又明白了什么,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吗?太子还是非同一般的身份,还是因他那句话,周侍郎确定他心中所想,因这句明白,李乐只感受到,全世界都在进化,只有他还活着谜语人的世界。

    但他也不好开口询问周侍郎明白了什么,说到底,周侍郎还是他的上司,哪有下属过问上司的事,虽然他这个下属的身份也掺了点假。

    李乐只原是不想多说他算出来的事,但还是不放心,又道:“大人,公孙淼然已经拿到淮安的证据,我怕淮安的势力未必会让他带着证据回来,此事,太子虽有布局,但我们刑部要不要去接应一二,以免出现意外。”

    “李道长可知公孙淼然此时身在何处,可有出淮安县,我也好安排人手接应,”虽然这件事,周侍郎相信太子会安排妥当,但也不妨碍他尽一份心力,正如李道长所言,万一会出现意外……

    李乐只道:“尚未离开淮安。”

    正这是李乐只担忧的地方,公孙淼然现在还没有离开淮安,吏部侍郎已经知晓此事,若是他之前知晓公孙淼然前去淮安是因为矿山,他也不会在京兆尹处,当堂说出来此事,反倒让公孙淼然陷入险境。

    若非他算过公孙淼然不会出事,能平安回来,李乐只都要给当时的自己一嘴巴子,都是他那张嘴,误了大事。

    周侍郎脸色也凝重几分,“李道长放心,我会安排好人前去接应的。”

    周侍郎也未想到公孙淼然尚在淮安,心底庆幸,幸好他们昨日拦截下信鸽,京中的消息未传出去,若淮安县知晓他们的事情败露,公孙淼然可就危险了。

    而被两人惦记的公孙淼然,正被淮安王的儿子请着在淮安游山玩水。

    淮安王虽然怀疑公孙淼然前来淮安的事,但没有确定,对公孙淼然的态度还算友好,毕竟,公孙淼然出身公孙家,若他们拿下皇位,还需公孙家替其效力。

    第87章

    因此,在事情没有败露之时,公孙淼然的安危是不必担忧的。

    公孙淼然也知晓此事。

    来淮安多日,他已经找出那本账本藏在何处,估摸着日子,只待时机一到,就将那账本偷出来,为此,他还伪造了一本账本,上面虚构了一些事,一些人,写得满满当当的。

    他这也是留一手,防止那位叫阿七的姑娘,避免有意外发生。

    又同淮安王世子游山玩水过了几天,这天夜里,公孙淼然趁商会送货,淮安王也因此事不在府内,公孙淼然走到西南角的小厨房,想要找点吃的,实则生了一把火,将柴堆点燃后。

    因为这把火,西南角彻底烧了起来,被巡逻的侍卫发现。

    “着火了——”

    “着火了——”

    几声高呼,让正在睡梦中的人纷纷惊醒,看着西南角红火一片,完全不敢有任何的拖延,迅速穿戴好,拿着水桶朝西南角跑过去。

    王府太大,这场火又来得突然,又没有个主子镇场,瞬间乱了起来,而这时,公孙淼然避开所有人,朝前院淮安王的书房走去,他来到淮安王院子外头,略微看了一眼,虽是夜里,但书房依旧有侍卫守护着。

    看着那两人,公孙淼然眼一转,立马喊道:“你是谁?”

    公孙淼然手里的石子砸向竹子的方向,随后又踉跄两下,朝淮安王的院子走去,看到守护在书房的两人,眼神惊喜,瞬间喊道:“救我——”

    守在书房面前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持着佩剑走到公孙淼然的面前道:“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服的人,他就躲藏在外面,被我发现后,他想要我的命,我东躲西藏,看到王爷的院子,这才闯进来,恰好有你们在值守,我想那人竟然敢夜闯王府,一定所图不小。”

    这话说完,侍卫眼神凝重几分,他看着外面,又回头同另一人对视,随后道:“我去去就回,公子可知那人去了什么地方?”

    “他朝那边去了,”公孙淼然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那侍卫见了,便朝那边跑去。

    独留公孙淼然和另一人在场,公孙淼然看了那侍卫一眼,朝外面走去,装作要离开。

    见公孙淼然离开,守在门前的侍卫握在佩剑上的手松了几分,也正是这时候,他脖颈一痛,还来不及回头去看,便被人敲晕过去。

    公孙淼然顿步,回头看了一眼闪进书房里的人,见人进去了,便站在门口把风。

    这次他来淮安,明面是他,背地里太子表哥安排了身手好的暗卫,两人虽然没有碰过面,但在这事上,倒是一致,无须多言。

    全凭他的举动,随机应变。

    公孙淼然站在外面,想了很多,想对方有没有拿到,想什么时候会拿到,还有后续安排。

    他将人引走,也并不是他前去取证据,但王府只有他一个外来者,淮安王未必不会疑心他,对方不再顾忌公孙家,定会对他下毒手。

    估摸着,“账本”失踪十天,淮安王必定会忍不住,而在这之前,他会因公孙家,又因没有证据指向是他窃取,双方还能和和气气。

    而在这十天内,他要想办法离开。

    为了他的安全,公孙淼然想到了阿七,借阿七的手将“账本”还给淮安王,未必不能替他拖延一二,淮安王拿回“账本”,有五成的可能不会继续追杀他。

    公孙淼然想到这里,耳边听到石子落地的声音,得知对方找到证据后,立马转身离开,朝西南角失火的地方走去。

    等他到的时候,大火已经浇灭,只残留零星火光,所有人都灰头土脸,一连烧了三大间,遍地都是黑灰,弥漫着焦味,烧焦的木头掉落在地,只残留一片残垣。

    公孙淼然听到淮安世子正在一旁问责,他扫了一眼断木残垣,然后走过去问道:“可有伤亡。”

    淮安世子心头虽气愤,但对于公孙淼然的询问,也知对方对他们的重要性,脸上挂起笑容,收敛眼底的残暴,“也是幸事,未有伤亡。”

    “是好事,”公孙淼然听了,淡淡点头,随后扫到被问责,佝偻着身子的仆从,为蹙了两下眉后,也未替那仆从多言几句,这件事可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事。

    得知没有出什么大事,公孙淼然放心地回去,他回头来到这里,除了是想再次打消自己的嫌疑以外,也是想知晓有无人因此事受伤或没了性命。

    知晓没人后,也放下来人。

    淮安王世子看着公孙淼然离去的背影,怀疑的眼神一闪而过,等淮安王回来侯,他同淮安王说起此事时,便道:“这事会不会是他做的。”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虽不知,但对方一定有其目的。

    淮安王听闻此事后,心底也起了疑心,恰好书房的证据丢失,让他心里也烦躁不已,但还是压住自己爆炸的情绪道:“不是他。”

    “另有其人。”

    淮安王说出另有其人后,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向淮安世子透露,而是对他道:“若无事,多带他出去走走。”

    淮安世子知晓他爹说的是谁,这让他……即使对公孙淼然产生不喜,也只能捏着鼻子听从,再一次邀约对方出门,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这让淮安世子甩袖离开。

    而淮安王也从侍卫那得知,失火的那天有黑衣人出现一事,另一人也亲眼见公孙淼然已经离开,随后他才受到伏击,猜测是那黑衣人隐藏在暗中,看似要伤害公孙淼然,实际是将其赶到书房处,借公孙淼然引开他们中的一人,而那黑衣人趁公孙淼然闯进来时,已经躲藏在书房附近,等到只剩下他一人时,这才出手击倒他。

    这种猜测,淮安王听后,未说什么,却也记在心上,除此之外,淮安王另怀疑此事和公孙淼然有关,只是这事他没有证据,贸然下手,只会得罪公孙家。

    因此,只能隐忍不发,将另一个找到再说。

    一连五日,都未抓到黑衣人,连对方的踪迹都未查到分毫,这让淮安王无暇搭理别的事,一心只想将那人抓到,而淮安世子则因此事,焦躁不安,脾性更臭了几分。

    公孙淼然见状,便提出想要出去走走,想淮安世子陪同。

    这让淮安世子想拒绝,却又记得他爹所言,看着公孙淼然那张什么事也不知,满心只有游玩的心,心底狠狠骂了几句,就是这样的人,他先前还认为是对方谋算,真是他瞎了眼。

    如今,他哪还有心思陪同对方游玩,由内而外的拒绝,浑身散发不喜的气息,但也没有阻挡住公孙淼然想要邀请他的心。

    淮安世子没有办法,只好陪同对方出府,而又因调查黑衣人的事,王府派出去的人手越来越多,这次世子出行,也只带了两三个人保护他的安危。

    这倒是给了公孙淼然机会,见对方一直走神,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公孙淼然也知对方在烦忧什么,但权当自己看不懂,拉着人就到山谷里去游玩,更是带上了钓鱼用的东西。

    随后来到河边,公孙淼然看了一眼后,对世子道:“我去前面瞧瞧,看看那边的鱼肥不肥。”

    “嗯。”

    淮安世子敷衍回应,没有将公孙淼然的话放在心上,看着河面,心神早已飞到了王府的方向,惦记着黑衣人有没有抓到的事。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疑惑地看向上游,公孙淼然离开的时间不短,人还未回来?

    心里念头颇多,怀着疑惑,他还是带着人朝上游走去,走了不远的距离,也没有看到公孙淼然的身影。

    这让淮安世子脸色暗沉了几分,心底更是再次对公孙淼然不喜,他就从未见过这等没有眼色的人,若非是太子的表弟,谁会想和这样的人结交。

    这几日,一直陪同公孙淼然游山玩水,像个作陪的,早已让在淮安说一不二的淮安世子心中不爽,更别说对方在这等关键的时刻还给他找事,添麻烦。

    但再不爽,也只能找人,可不能让对方出事了。

    可这一找,找到太阳西垂,也没有将人找到,这时,淮安世子才察觉到,对方是跑了——

    对方跑了,那账本的事,一定和对方有关,想到这事,淮安世子连忙带人冲回家,对他爹道:“爹,大事不好了,公孙淼然跑了。”

    对于公孙淼然跑了这件事,淮安世子当然不会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而是道:“爹,我今日带的人太少,这才将人跟丢了。”

    他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事他爹会多么气愤,连忙在对方问责时,将借口说出来。

    果然,淮安王气愤不已,指着他想要怒骂,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愤懑道:“那你还不带人去追,封锁城门,绝不能让人离开宜州。”

    “是。”

    淮安世子立马转身离开,准备带人去将公孙淼然抓回来,好让对方吃吃苦头。

    却未想到淮安王道:“慢着,将阿七带上,尽量留对方一命,将东西带回来即可。”

    淮安世子皱眉不解,知晓对方是公孙家的人,他爹也未必太过忌惮,生死关头的,还要顾忌公孙家的,要他说,能杀死绝不能留对方性命。

    似是知道他的想法,淮安王道:“公孙淼然的命格过硬,能不伤对方性命最好留他一命。”

    淮安王也是想起,那些年对公孙淼然使绊子的人,最终都被这小子命格太硬给硬生生克到了。

    这等人,他还是头次见,这也是让淮安王棘手,却一直没有朝其动手的原因之一。

    淮安世子:……

    对于公孙淼然命格太硬一事,淮安世子也升起几分好奇心,他倒要看看,对方的命格能有多硬。

    因此,便听从他爹所言,带上阿七去追赶对方。

    公孙淼然虽然跑掉了,但他跑得再快,也没有飞鸽传书快,没多久,他跑出淮安县,要经过宜州城时,便知道了此事,知晓对方反应过来,正在追捕他。

    只是淮安王的人手,还没有追赶上来,现下,不过是宜州刺史下的命,严查罢了。

    可见,这件事情,也有宜州刺史参与其中。

    这天夜里,公孙淼然正在客栈躲避盘查,嗅到一股香味,他立马封闭自己的嗅觉,假装在床上假寐,随后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一道朦胧的身影越过窗走进来,公孙淼然双眼悄咪咪睁开缝隙大小,借着月光,看清对方的面容,正是那位阿七姑娘。

    她怎么追上来的?

    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第88章

    公孙淼然见那位阿七姑娘不停在屋里头翻找着,似是要找到什么东西,见此,他便知对方是为了账本而来,也因他早已预料到,又想借阿七的手将假账本送到淮安王手中,便故意将账本放到壁橱内的包袱中。

    他没有藏在胸口处,也是怕对方拿走账本尚不满意,临走前也要给他一刀,那他预想好的局势就会因此而破,可不是件好事。

    阿七依旧在翻找着,直到她来到壁橱前,拉开壁橱的门,看到里面的包袱,阿七没有任何停顿三两下扯开。

    虽因躺在床上,有纱帐遮蔽,公孙淼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也知对方已经如他所想那般,找到了假账本。

    他是知晓阿七是不识字的,虽知对方不识,里头他还是写上了商会成员的名字,借此以假乱真,虽只有三分真,但骗骗阿七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如他所想那般,阿七翻看了两眼后,便将假账本收了起来,公孙淼然见对方朝他的方向走来,眉头微蹙,后又平缓,只留一条缝,斜眼用余光看着纱帐外的情况。

    脚步声停到他的床前,停顿了一息,随后撤离,从窗口处翻了出去。

    即使知晓对方离去,公孙淼然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呼吸节奏,动作没有任何的改变,唯恐对方杀了个回马枪,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前功尽弃。

    直到第二日,对方都未曾回来,公孙淼然坐起身,他走到窗边,打开窗看着外面的景象,此时天色虽是清晨,远处天边浮白,金乌刚露出半边,但街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

    公孙淼然整理好自己的包袱,戴上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容后,朝着城门的方向疾步过去,而他距离城门尚远的地方,就见衙役在城门处盘查着,手里头拿着画像。

    见状,公孙淼然心底骂了一句,便左右寻找着路子,他在巷口奔跑着,正想去找镖局的人,将他运送出去,还未等他走到镖局所在的地方,他就看到了林家的马车。

    林家,宜州林家,在宜州城里,盘查的人未必会敢拦下林家的马车,看到林家三辆马车,后面还带有一辆装有物资的马车,公孙淼然随意选了中间的马车,躲藏在马车里的箱子里,也幸亏箱子足够大,里头也未装下货物,是空的,否则,他还藏不进去。

    “你们将东西都放进这里,”一道清润的嗓音在马车外响起。

    公孙淼然便感知有人上上下下,好一会儿才消停,随后,更是有一人上了马车,随着脚步声走近,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让公孙淼然心直突突两下,还不等他多想,就见大片的光亮洒进,一抬眸就和一张清秀的脸对上,对方见到他后,惊得后退两步,左右看了两眼后,立马去将门关上。

    再回头问公孙淼然道:“你是被刺史通缉的人,你想借我林家的马车出城门?”

    公孙淼然诧异,他撩开遮挡的白布,露出自己的面容,心底是满对此人的赞叹,这人好生聪慧。

    反倒是对方见到公孙淼然的容貌后,道:“你是公孙淼然?”不等公孙淼然答复,笑道:“我好像卷入是非里,会被人追杀吗?”

    虽是问着自己的安危,但浑身却未透露出一丝后怕,蹲下身道:“可要欠我一份人情。”

    “……”公孙淼然再看了他两眼,他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人,“嗯。”

    “好,”对方笑了下,道:“认识一下,我叫林珩。”

    ……

    阿七拿到假账本后,一路未曾停歇,将证据带回去,对淮安世子道:“东西拿到手了。”

    “拿到了?”淮安世子诧异后,从她手中接过账本,随意翻看了两页,并未察觉有何不妥的地方。

    账本除了他爹见过,就连他都未曾见过一眼,因此,他也不知账本长什么样子,这倒有些难办了,完全不知拿到的账本是真是假。

    淮安世子想了片刻,公孙淼然想要伪造一本假的,时间匆忙,对方未必可以,再者,账本上的墨迹早已干涸,不是近日写下的,也没有任何的污渍,他也在上面看到一些商贾的名字,而这些人,他爹曾是见过的。

    因此,怀疑账本为假已打消了五成,淮安世子收下账本,对于追捕公孙淼然得命令他是不想收回的,但他知晓他爹特意交代的事,不能不办,故而飞鸽传书给宜州刺史。

    而此时,公孙淼然躲藏在林珩的马车内,成功离开宜州城,即使离开了宜州城,此事尚未解决,还需经过两县,一路北上,才能彻底安全。

    在经过最后一县时,即使是林家的马车,也被拦了下来,对方完全不管林家,一副要将他们留下的心。

    林珩从窗边同他们交谈,借对方没有松口的意图,心微沉了片刻,这事不想彻底放过他们。

    见对方想要强行调查他的马车,林珩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林家的护卫也护在林珩马车旁边,手持着佩刀,防备地看着面前的衙役。

    就在两方即将爆发冲突时,一人策马急匆匆赶来,朝林珩拱手见礼后,才道:“让林公子受惊了,这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这宜州突然有一贼人犯了事,还未追捕归案,这才严查,手下人冲突了公子,小的在这里赔个不是。”

    林珩脸色依旧未有任何缓和,但见对方如此说,也只能压下火气,眉头下压道:“罢了,此事不与尔等多计较,还不快放行。”

    来人摆了摆手,衙役才收剑后退几步。

    马车缓缓移动,其他人也护在马车的周围,林珩透过晃动而出的缝隙看着外面的情景,看着马车一点点走出城门,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一二。

    他没想到这一县居然如此惊险,连他林家都要震慑不住,可见公孙淼然所做之事,牵扯出不少人。

    这更让他想到一人,淮安王。

    若是这事真同淮安王有关,那他林家所受威胁也会因此事烟消云散,这是比不亏的买卖。

    而在他们离去后的一个时辰,又有一飞鸽落到县令手中,看到信鸽带来的消息,县令惊得站起,随后道:“封锁城门,给我严查。”

    原来是淮安世子拿到账本回到淮安后,将账本交到淮安王手中道:“爹,阿七姑娘将账本带回来了。”

    淮安王接过,翻阅了两三页后,眉眼处的喜色凝固,两眉竖起,怒目而视,这哪里是他的账本,分明是假的。

    重重合上,淮安王道:“快用飞鸽传书,通知每县,封锁城门,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离开。”

    淮安世子脸上的笑意一收,他垂眸看向合起的账本,又看向他爹的脸上,脸上也凝重起来,“我立马去。”

    说完,转身离开。

    想到自己拿回了假账本,被公孙淼然戏耍,淮安世子心中憋了一股气,恨不得将对方好好鞭挞一顿。

    ……

    李乐只算出公孙淼然身在何处后,便将消息告知了周侍郎,而周侍郎记着李乐只说的话,便将这事也同太子说了一番。

    这也导致,赵宣得知公孙淼然会同林家人在一起后诧异了片刻,后得知这事是李道长算出来的,便对这事没有任何的怀疑,既然是李道长算出来的,绝无虚假。

    便又安排人手前往宜州,让他们沿路留意林家人的踪迹,而此时,吏部侍郎和曲安侯也暗中谋划,安排了人前往宜州,想要趁公孙淼然还未回来,要了对方的性命。

    两人也不是没想动过要李乐只命一事,只是对方身处刑部,又住在宣平巷,除这两地外,也未见对方去过别处,只好作罢。

    而他们两人想要放弃,别人可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时机,这可是唯一一次除掉李乐只又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的机会。

    这天夜里,有两人潜伏到宣平巷中,找到李乐只所住的地方后,点燃火把,一个又一个扔到李乐只家中。

    他们准备放一把火,彻底将李宅烧了,连带着要了李乐只的性命,可偏偏他们刚扔完没多久,也从墙头看到了火把点燃了易燃的木头,正要彻底燃烧起来时,突然,轰隆一声,一声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半边天,这一瞬间的白亮,吓得两人从墙头下去,在墙角处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老天爷会突然打雷,难道是他们的事,让上天发怒?

    两人打心眼的不相信,不过是来放把火,他们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比这还要过分的事,也没见老天爷打过雷,可见并不会因此老天爷会对他们发怒。

    这一切都是巧合,刚刚的雷声都是巧合。

    刚想到这里,豆大的玉珠瞬间砸到两人的脸上,他们抬起头,看向天,随后又看向对方。眼底都是诧异,像是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事。

    他们的确没有想过,更是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们放火,老天爷下雨。

    他们不相信,这火他们放不起来。

    看了一眼天,还未彻底下大雨,两人合计,翻到李府里面去放火,这火不点起来,他们也绝不离开。

    两人翻过墙,翻进院子里,他们刚刚点燃的火把已经熄灭,只残留零星火光,两人见了,走过去拿起火把,一人拿了两个火把,正要在李府到处点燃火时,天又惊雷般炸响,响彻云霄。

    两人心一抖,心生犹豫,这事好像有点不同以往,不过是放火,老天爷接二连三阻止他们,警告他们,站在那道人的方向。

    第89章

    难道这道人真有几分奇异?

    他们犹豫一二,其中一人打退堂鼓道:“这事太过奇怪,我们还是先回去?”

    免得惹老天爷发怒,这头顶一而再的电闪雷鸣,即使是他们这种经常出任务的密探,也免不了心有余悸。

    “回去?”另一人蔑视道:“屁大点的雷就将你吓尿了,任务没完成你还敢回去,回去找打?”

    “不过是放把火,能有什么大事,有本事,这雷劈我,”挑衅地看着天,还不等他再次说话,猛地一下惊雷打在他的旁边,距离他不过一寸的距离,吓得那人一跳,跳到另一人的怀里。

    看着地上的焦黑,他咽咽口水道:“你刚刚看清了吗?”

    “看清了,”他声音极轻地说出这句话,满眼都是不敢置信,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跳到他怀里的人道:“或许,我们应该离开。”

    他娘的——

    见鬼了——

    这雷居然还劈在了他们的脚边,这真的不是老天爷在警告他们?

    他们火还没有放成功,不过是说了两句,这老天爷都跟长了耳朵一样,专门劈他们。

    这事说出去,恐怕都没有相信他们说的话。

    这道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老天爷这么护着,或者,这根本不是老天爷护着,而是这道人暗中施法让雷劈他们。

    道士……施法……

    这道士难道真的得道成仙,只差一步就飞升天界得道成仙?

    若是在这之前知晓这事,他一定嗤之以鼻,只当对方夸大其词,可真正经历过这等离奇的事后,才明白别人为何要如此说。

    甚至,劈他们的不是道士施法,是天上的神仙在警告他们,想到这一点后,那人强行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尿裤子,早已心生退意的他遇到这事更是胆怯不已,弱弱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先前放下狠话的人,还没有从他的怀里下来,心惊地看着天上,看着闪烁的雷电,心里都一抖,他是真的没想到,这雷真的会劈他,就跟能听得懂人话一样。

    这让他不由得怀疑这道士是不是老天爷的儿子,居然如此护着。

    总不会这道士还真的是什么天生的星宿下凡,专门来人间惩恶扬善修功德的。

    这等谣言,原本他是不信的,可现在差点被雷劈了,也不得不相信对方真有可能是天上星宿下凡投胎,而他们这些凡人,居然想放火烧死一位天上的星宿。

    纯纯老寿星上吊,自讨苦吃。

    遇到这种场景,还管什么任务,回去被上头的人骂也好过在这里硬着头皮得罪一位仙人。

    前者不过是受点皮肉苦,后者可是要命,死后也不会安生,他是懂得取舍的人。

    没有任何犹豫,他给了一个眼色后,立马拿着火把离开,另一人紧随其后。

    此时,风雨大作,从他们踏出屋檐的那一刻,想要从围墙处翻出去时,倾盆大雨落下,豆大的雨珠打在身上都有几分疼痛,更别说瞬间打湿的衣裳,睁不开的双眼,陡然加重的重量,成溪流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

    这让两人想要翻出围墙都增加了不少的难度,这场大雨下来,更让两人认定对方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就凭老天爷对他的钟爱,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即使没有那场雷,即使他们放火成功,下一刻,瓢泼大雨落下,他们放的火还没彻底燃起,就会被这场大雨浇灭。

    他们住在京中多年,还是甚少见过有如此大的雨,和天开了个口子没有什么区别。

    心底不由得庆幸,幸好这火没放,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瞧老天爷这副模样,他们还未放火就不会轻易饶过他们,何况是放了火。

    两人好不容易翻出院子,全身湿漉漉的,风一吹凉飕飕的,即使是强壮汉子,在这等大雨浇淋下,也有了几分弱不禁风,面色苍白。

    两人嘴唇都失了血色,即使看不清前路,也只能踩着雨水朝自己所住的地方跑去。

    等两人回到居住的小院后,连忙换了一身衣服,又生起火,好让自己身体暖和起来,再熬了碗姜汤,等喝下去后,他们这才发现屋内已经站了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脸的男人。

    看到这张青铜面具时,两人便知来人是谁,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件事对方会亲自过来,并在家中等待着他们。

    这人便是他们在昭国需要听从其命令的人,他们也不知对方是谁,只知对方会戴有青铜面具,从不用真面目视人,比他们上司地位还要高的一人。

    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这次的任务会惊动对方。

    但现在也容不得他们不汇报此次任务的情况。

    差点被雷劈的人道:“大人,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外面雨大得很,我们想放火也放不成,没有办法我们才回来的。”

    对方轻飘飘一眼,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只好道:“大人,也不是我们不尽心,你可是不知道方才的凶险,那雷声轰隆隆的,好像我们犯了天条一样,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话,那雷居然劈在我脚边……”

    偷偷观察对方的神情,这人胆子也大,直说道:“我们这也是怀疑那道士得天钟爱,还有可能是老天爷的儿子,更有可能还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不然,老天爷也不会如此护着他,这才没敢继续要对方的性命,这样厉害的人物,我怕我们得罪了他,我们昭国最后也不会好过。”

    他说完这番后,面前的人依旧没有说一句话,唯有那双黝黑的双眸看向他,犹如深潭,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这也让他额角冒出细汗,还不待他多说点什么,面前这人居然转身离开了,依旧一句话未说,这让其不禁嘀咕,真是位怪人。

    ……

    昨夜风雨太大,李乐只半夜醒来,就听到外面哗啦啦的水流声,听到这水声时,他心底庆幸,还好他最近闲来无事算了算天气,知晓今天会有大暴雨,立马将晒在院子里的衣服都收了起来。

    等到清晨,这雨声才渐渐变小,李乐只起来洗漱后,走出门,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珠,手指掐算一二,算公孙淼然何时会回来。

    算到不出三五日,对方便会回来后,李乐只放下心来,又算其是否会遇上事,算到会后,李乐只手指顿了一下,又算其是否有惊无险,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算到能后,李乐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正要回屋拉个椅子出来,坐在檐下听雨悠闲度日的时候,余光扫到长廊处,地上躺着碎成八瓣的瓦片,更是有雨水从屋顶中间流下。

    李乐只疑惑,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湿漉漉的,已经被雨水打湿,除此之外,瓦片处有焦黑的痕迹。李乐只抬头看着破了一个口子的长廊,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焦黑。

    不禁咂舌道:这不会是昨晚上打雷击中他的家吧……

    李乐只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家昨天真的被雷劈了,这要是再劈远一点,可就要劈到他头顶了。

    李乐只给自己算了一卦,自己暴雨天被雷打中的机率有多大,得出不大后,李乐只放心了。

    但看着这缺失一块瓦片,中间不停漏水,李乐只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试图修修补补,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后,李乐只放弃。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做。

    李乐只正要出门去买片瓦回来,顺带找瓦匠替他修补一下,还未等他走出门,就看到门口外面站着一位遮挡住面纱,打着油纸伞的姑娘。

    李乐只问道:“有事吗?”

    对方点点头道:“李道长,我这次是想请你帮我算一算,这位生辰八字命中可有子女。”

    “……”

    李乐只心底叹气,面上道:“进来。”

    看来今天不是找瓦匠的好日子。

    他将人请到厅中坐下后,便拿出龟甲替其卜算,做这种事,李乐只已经很熟悉,甚至在和别的道长学习的时候,连同他们卜算所需的时间都一一学来。

    看似在解卦,实际还是在暗中掐算,最终李乐只也算到了结果,对来人道:“子女缘浅,不可强求。”

    这人不仅子女缘浅,每怀一胎便会元气大伤,连带着自己也活不过三十岁,命中可有两子一女,但这些孩子,都活不过五岁,真真说得上是子女缘浅,若不怀这些孩子,母体尚未受损,此人虽身体不好,病弱缠身,但也能活过五十岁。

    但这种事,说出来也太过惊悚了一点,反倒还像是在恐吓对方,李乐只便将这些瞒了下来,没有说那么多。

    拿出生辰八字的姑娘是不信的,她奉她家娘娘的命令前来,也是听闻这位李道长本事不小,能掐会算,还不是供奉堂和太卜的人,身家清白,即使是托对方去算,也未必知晓他算的是谁,又加上她家娘娘的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原是不打算找这位李道长测算的,京城总是流传这位道长算得不准,让人怀疑的谣言,但对方能在刑部挂名,又真查出了一些案子,将其真相说出,听着倒也像是有几分本事。

    这才让她决定来此,只是未曾想到居然会从对方口中听到娘娘子女缘浅这件事,这让其有几分不喜,还怀疑对方的本事。

    她娘娘可是有一子的,哪里像是子女缘浅的模样,分明是这位道人胡言乱语。

    亏得她还信了这位道长,只当那些谣言是假的。

    第90章

    心底气愤归气愤,但没有出言反驳李乐只算的卦象,只是将一袋钱扔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乐只眨了两下眼,看着仍在桌上的钱袋,又看向头也不回就走的姑娘,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等雨势渐小后,他出门找来瓦匠,将廊檐处的窟窿堵上。

    而那位姑娘回到宫后,萧妃见她回来,便立马追问道:“如何,那道士如何说?”

    “娘娘,”犹豫一二,她还是开口道:“那道士算得不准。”

    “他是如何说的,珍珠,你可不能瞒我,”萧妃是知晓李乐只的名声的,也知他是个毁誉参半的道士,这种事原是不该找这样的道士,可她除了宥儿再无别的孩子,宥儿病弱,若以后没有个兄弟照应,可如何是好。

    除此,萧家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娘娘,”珍珠为难,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低声道:“娘娘,这种事哪里是外头的道士算得准的,更何况,娘娘已经有了十皇子殿下……”

    萧妃也听明白了,原来她除了宥儿,不会有别的孩子,心虽忧愁,却也只能压下去,对珍珠道:“再过几日,是他的生辰,吩咐膳房好好准备,可要精细些。”

    “是,”珍珠立马安排人去安排着。

    ……

    一日后。

    公孙淼然同太子的人碰上,在这些人的保护下,有惊无险回到京城。

    而此时,远在淮安的萧宣也带兵包围起淮安县的铁矿,将监工全部捉拿,就连挖矿的矿工也未放走一人,因此,矿山的消息未曾传出,淮安王尚且不知此事。

    只是这么大的动静,终究纸包不住火,在太子将证据呈到赵帝面前时,淮安王已经收到消息。

    而此时正好是公孙淼然回京的一日,公孙淼然回京急匆匆回家洗漱后,便立马前去找李乐只。

    “李道长,这次多亏了有你,我才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公孙淼然见到李乐只的那一刻,立马上前拱手道。

    “与我无关,是你自己的功劳,”李乐只笑道,见公孙淼然回来,心底高兴,淮安矿山的事终于有结果,可以了结了,这里面牵涉的王侯众多,也只能借助皇帝的手才能铲除干净。

    “拿到证据了,”李乐只问。

    公孙淼然点头,“这事陛下已经知晓,不日便会有结果,说起此事,可真是惊险万分,还好林家人上京,为了明年的春闱,提前来京里住下,我恐怕想要出城门,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更别说,若非临走前有李道长那道卦象,阿七的事,他未必会那般防备,也不会同太子表哥安排的暗卫见机行事,若是他再大胆一点,自己带着真证据赶回来,回来的路上可不会有那般闲心,还愿意以身犯险,算计阿七一次。

    李乐只道:“稍等。”

    他回屋里将自己算出来的名字,全都写在一张纸上,这些都是同淮安矿山有关的人,李乐只怕公孙淼然拿回来的证据中,未曾写明那些人的存在,若是让那些人逃脱,等他们死灰复燃,查出是他算出来的,那他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没有办法,只能从根源解决,一网打尽,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李乐只写好后,拿着名单走出,将其递到公孙淼然的面前。

    公孙淼然接过,看到上面的名字后,诧异了一二,震惊地看向李乐只,“李道长,这些名字是……”

    真是他所想的那样,这些人都是和矿山一事有瓜葛的人?

    李乐只知晓公孙淼然未尽之言,点点头,确定对方的想法。

    公孙淼然心下一惊,又接受良好,不过是些名字罢了,依李道长的本事真想算也不过是抬手的一瞬,只是公孙淼然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李道长居然会交到他的手中,果然他和李道长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人能比。

    公孙淼然小心收好道:“道长放心,这上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李乐只:“嗯。”

    有了公孙淼然的保证,李乐只放下心来,这份名单,公孙淼然既然明白是何,也承诺不会轻易放过,那么他一定会交到太子的手中。

    到了太子手中和到了皇帝手中也没两样了。

    公孙淼然带着这份名单离开,将其交到赵宣的手中,赵宣得知是李乐只算出来的后,立马打开一看,看到上面的名字,同他们所查到的人一一对比,最后竟发现,他们所查到的证据中,居然没有这位荆姓商人。

    能做到这一步的商人,在大梁,在宜州,可没有一位姓荆,反倒是荆姓,是昭国的大姓。

    赵宣面色沉沉,他带着这份名单入宫见赵帝,将这份名单呈上道:“爹,这是李道长算出来的,这位荆姓商人,不在我查到的人中,我怀疑,淮安铁矿被贩卖到了昭国。”

    这远比他们查到的事,还要大。

    原本淮安王,他们开采矿山,又同四侯联络,不过是想送李王血脉,想谋求从龙之功,而这些人,原本就是李王旧党,不过是碍于阿翁的面上,才保全一命,再者,李王一脉,也只剩下一个儿子,年纪轻轻。

    当年因他还在襁褓中,才留了他一命,没想到让这些人心底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对于这件事,赵宣也不知该说他们蠢,还是有谋算,若是他的人不知淮安铁矿一事,若是李道长没有将他们算出来,等他们成长起来,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镇压。

    而说其蠢,则是凭着阿翁才能保全一命,现下却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倒是让他们找到机会好好清算当年同他爹作对的人。

    虽不至于没收爵位,但也能敲打一番,让他们安分守己,免得在后面拖后腿。

    只是赵宣没想到,这里面还和一位荆姓商人的事,也不知这些蠢货到底贩卖了多少矿给昭国,甚至是雪国,越国,虞国。

    想到这里,赵宣微低垂着头,让他爹看不见他铁青的脸色。

    赵帝看名单上的名字后,视线在荆姓商人的名字上停留片刻,眼眸酝酿着风暴,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将戴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后,重重放下发出的声音,泄露出一丝心中的愤怒。

    所幸淮安矿山尚未被这些叛党搬空,只是宜州距离昭国隔着豫州,淮安的矿山又是如何经过豫州送往昭国的。

    豫州可是边关重地,淮安铁矿这等重要物资,即使伪装成茶叶,丝绸,也会一一开箱盘查,绝不会让不明之物走出豫州。

    若不是豫州,唯有横跨缙国才能通往昭国,赵帝戴上摘下的玉扳指,对赵宣道:“名单是李道长算出来的?”

    “是,爹,李道长本事不小,儿臣查出此事,多亏了李道长的卦象。”

    “嗯,”赵帝转动玉扳指,略微沉思片刻后道:“李道长的位子是该动一动了。”

    赵宣心快速跳动两下,爹这是要升李道长的官,还是想请李道长入供奉堂?

    若是入供奉堂,李道长年纪轻轻,已有的功劳尚且不能昭告天下,此时请李道长入供奉堂,绝非好事,恐给李道长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鸿胪寺尚缺一职,这事你去办,表明是你的意思,”赵帝也不想将李道长放到明面上,昭国等国并不安分,此时国内尚有叛党作乱,若是那些人知晓是李道长算出来的,会扰了李道长的清修。

    况且,李道长的本事不小,三司原本互相牵掣,如今倒好,有李道长在其中牵线搭桥,反倒同仇敌忾,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若淮安铁矿一事,是从缙国运输到昭国,可见周围狼子野心,不如让李道长去鸿胪寺,也好同几国打交道,有淼然从旁协助,定能知晓不少机密。

    至于李道长的安危问题,赵帝也早有准备,绝不会让那些人伤害李道长一根汗毛。

    赵宣知晓他爹的安排后,也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将李乐只安排到鸿胪寺。既然安排了李乐只,赵宣揣摩了他爹的心意后,趁着这次机会,也将淼然安排在鸿胪寺里,这次淼然立了功,也能出仕。

    按照功劳大小,赵宣斟酌了良久,还是将其安排在典客署,当典客令,也是不小的官职,安排淼然。只是在李乐只的职位上犯了难,不宜过高也不宜过低。

    如今李道长在刑部的待遇,相当于八品,又有刑部厚待,俸禄远超八品,这让赵宣思忖了良久,还是定下主簿一职,官职有所升,事又不难,又有淼然护着,也不会也不开眼的人惹李道长生气。

    赵宣安排好后,便写了一封信给吏部,后又亲自去找淼然,同他说清楚此事后,托其前去告知李道长一声。

    原本他想亲自前去,但此举又太过张扬,万一惹李道长生怒,倒是非一件妙事,除此之外,赵宣远比往常,还要多了几分顾虑,也不知将李道长从刑部调到鸿胪寺,会不会惹李道长不痛快。

    公孙淼然知道这件事后,也头疼不已,幽怨地看着赵宣,表哥这事将难题推给他,但他又能怎么办呢,也只能听令行事。

    更别说以后他就要和李道长一同上值了,这更显得他和李道长是一条船上的人。

    公孙淼然立马找到李乐只,向他说了此事,李乐只震惊,眨了两下眼,才慢慢消化掉公孙淼然说的事。?

    不是?

    他怎么会被调到鸿胪寺去,鸿胪寺需要道士?还有他和公孙淼然一起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