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清早钟栖月从段知晴的?房里出来, 迎面便碰上了段砚川。
他眉眼间掠过一抹诧异,问:“你昨晚在妈房间里睡的??”
钟栖月还没说话,他便注意到?她眼睛的?异常, “哭了?”
“没什么, 砚川哥,你大?早上怎么这么多问题。”她轻声笑?, 把段砚川推开,“你挡住我的?路啦。”
段砚川拉住钟栖月手臂, 一扫从前的?漫不经心,认真?问:“你跟纪冽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从昨天他妹妹回来,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纪冽危那么艰难才能跟她结婚,怎么可能会轻易就把她放回家?,一定是两人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 最终争执之下, 还是纪冽危退了一步。
钟栖月不想说那么多, 现在眼睛本就肿得难受,“砚川哥,我想去洗把脸, 你放过我吧,还有, 你不是说你都感觉的?出来纪冽危多么爱我吗?就算我们?产生矛盾了, 他也不会伤害我。”
“那就是有矛盾了。”段砚川笑?笑?,“也行,矛盾就矛盾吧,回家?住一段时间也好。”
没懂他怎么又变了一个态度。
段砚川揉了揉钟栖月乱糟糟的?头发, 笑?说:“妹妹,你做的?是对?的?, 受了委屈就要回娘家?。”
他很开心,他的?妹妹总算对?家?里人敞开心扉了。
伤心难过了知道找妈妈,没地方去了知道回娘家?。
从前钟栖月失散了二十三年,那空白的?二十三年是他们?心中难以磨灭的?痛。
相认的?这三年里,他和?妈妈都在尝试一点点弥补她失去的?二十三年。可在伦敦那几年,他的?妹妹实在过于乖巧。
乖巧到?无论哪里难受了,或是心里的?想法,都不会主动告诉家?里人。
他还以为钟栖月很难真?正融入到?这个家?里了。
钟栖月鼻尖一酸,泪意不受控制涌了上来。
不知为何?,大?抵是昨晚那个梦境的?影响,她发现自己拥有的?越多,生活越幸福,便越会想到?纪冽危现在多孤单。
“砚川哥……”
“怎么?别跟我说你又要哭鼻子了。”段砚川听到?房里有脚步声要出来,连忙说:“咱妈一会看到?你这样,指不定以为我欺负你了。”
“干嘛呢?”房门推开,段知晴皱眉出来,见兄妹俩站在走道中间,女?儿还委屈巴巴,双目微肿,鼻尖泛红一副被欺负的?模样,她一下就把矛头指向自己儿子,“段砚川,大?早上欺负你妹妹?”
“……我没啊。”
“你没什么没,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惹的?还能是谁?”
“……妈,我冤枉,真?不是我。”
“闭嘴,给你妹道歉!”
钟栖月一溜烟回了自己房间,房门关上,还能听到?门外?传来母子俩的?对?话声。
回浴室洗了把脸后,状态也觉得好受了许多。
唯独让她在意的?是,手机上没有收到?纪冽危发的?任何?消息。
他守诺了,他说会给她时间好好冷静冷静,就真?的?没有再打扰她-
晌午时分,钟栖月特地找到?了纪依雪正在经营的?咖啡厅。
纪依雪穿着?咖色围裙在操作台后,很耐心地指点新找来的?员工如何?调制咖啡,直到?有个服务员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才放下手中的?工作,从操作台走出来。
她围裙都没解开,看到?钟栖月的?那一刻,有几分意想不到?的?惊喜:“月月,没想到?你会主动找到?我这儿。”
钟栖月问:“我这时候会打扰到?你吗?”
“嗐,瞧你这话说的?。”她坐下,解开围裙随手丢到?一旁的?沙发,笑?说:“这中午也没什么客人,而且我这咖啡厅你别看装修这么高级,其实顾客还是挺少的?。”
“我寻思着?,该不会明年就要倒闭了吧?”
“要是再倒闭的?话,我还得开别的?店,周余寒那个讨厌鬼指不定又要嘲讽我没点生意头脑了。”
钟栖月淡淡一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你也不缺钱。”
“你说的?对?。”纪依雪扬起下巴,骄傲道:“我现在都花我老公的?钱,他挣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都给我呢。”
“对?了,喝咖啡吗?”
钟栖月点头。
纪依雪问:“还是那么苦的?口味?”
“对?。”
“等等,我去给你煮。”
等纪依雪端了两杯咖啡过来,两人坐在窗边聊天。
“你主动找我,应该是有事吧?”纪依雪没有绕弯,开门见山问。
钟栖月点头。
纪依雪也没意外?,其实钟栖月这人就是这样,在人际交往方面很难让她跨出第?一步去主动,当?初在纪家?时,也是她先主动跟钟栖月做朋友的。
就连钟栖月从伦敦回来,同样也是纪依雪先跟她叙旧,再主动去她工作室找她,才总算维持下去这段友谊。
其实纪依雪一直觉得,钟栖月这人骨子里很冷漠。
别看她相貌看着人畜无害,对?外?社交的?性子乖巧又听话,但纪家?的?人真?正想走进她心里,很难,她似乎很早就把纪家人规划在她的世界之外?,跟冽危哥之间的?感情,大?概是她唯一做过最大?胆的?事。
或许是自小的?生存环境使然,又或许是她长久活在钟蕊的?掌控下的?原因?,让她习惯性地把心思藏得严严实实。
时间过去三年,站在钟栖月的?角度,纪依雪似乎也能理解她的?一些选择。
钟栖月问她:“你知道冽危哥那三年发生的?事吗?”
纪依雪喝了一口咖啡,挑眉说:“你怎么忽然主动问这个,上次我想讲给你听,你也不愿意听。”
“我现在想听了,你能跟我讲讲吗?”
“其实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部?分是从周余寒那听说,自从你离开后,冽危哥的?睡眠成了很大?的?问题,所以他只能靠喝酒企图把自己灌醉,以求得不再想你。”
“后来喝酒喝多了,他酒量更好了,再多的?酒都灌不醉他。接着?,他开始吃药。”
“吃药?”钟栖月眼睫忽颤。
“对?。”纪依雪说:“我不知道吃什么药,我是有一次回家?,看到?有个医生从冽危哥的?房里出来,后来我就记挂着?这件事,让周余寒帮我去打听了才知道,冽危哥在小时候好像就因?为生病吃过药,后来病愈他就很久没有碰过药物了,直到?你离开之后,他实在是想你想得疯了,只能依靠药物才能入睡。”
“周余寒说,冽危哥知道你在哪儿,他曾经还去伦敦看过你。”
“看过我?”钟栖月指尖一凉,僵硬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啊。”纪依雪用勺子缓慢地搅拌咖啡液体:“因?为冽危哥要是不想让你知道,他有一万种方法隐瞒,他要是特意想要你知道,亦有一万种方法。所以你不知道,纯粹是他刻意瞒着?你。”
“其实我能猜到?为什么,冽危哥实在是想你想得不行了,才悄悄去的?伦敦,他只想远远看你一眼而已,更想亲眼看你过得好不好,他无数次都想强行把你从伦敦带回来,但在亲眼看到?你跟家?里人那样幸福的?相聚后,他便歇下了这门心思。”
“他比谁都清楚,你多么奢望拥有家?人,又怎么忍心剥夺你难得跟家?里人团聚的?日子。”
“他曾多次去伦敦看你,只敢远远望着?,不舍得靠近。”
午时的?阳光透过玻璃落至钟栖月清丽的?眉眼,她唇瓣动了动,想说话,但喉咙如同被扼住了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月月,你别自责。”
纪依雪劝慰道:“冽危哥也舍不得真?的?去怪你。”
钟栖月不断回想他们?重逢后发生的?那些事。
若不是前两天她急忙赶回伦敦,纪冽危强行把她从机场带回来,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他心里压着?这么多无法释放的?伤痛。
“你选择自己的?家?庭没有错。”大?概时间过去了三年,纪依雪经历了父母离婚,她结婚成家?之后,也成熟了许多。
“那时候的?状况,你继续留在冽危哥的?身?边,你的?压力的?确会比较大?。”
手中的?咖啡渐凉,钟栖月轻声问:“依雪,你能帮我找到?一位曾经在纪家?做佣人的?黄奶奶吗?”
“黄奶奶?”纪依雪没想到?她忽然提起这位老奶奶,“她好像退休有十来年了,你怎么还记得她?”
钟栖月说:“我记得这位黄奶奶对?冽危哥很照顾。”
“我……”
她想多了解纪冽危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我明白了。”纪依雪说,“你放心,我会帮你联系到?的?,你只管等我消息就好。”
“谢谢。”-
纪依雪的?行动能力很快,从她母亲那弄到?了黄奶奶目前的?居所地址。
下午钟栖月收工后,便自己开车前往青阳路。
黄奶奶目前跟自己的?孙儿居住,这个点孙儿正好下班,见一辆奔驰停到?自家?门外?,还以为自己奶奶出了什么事。
屋内,一名气质出众的?女?人坐在黄奶奶面前,桌上还堆放了不少补品礼盒。
走过去,看到?女?人的?容貌,孙儿眼里掠出一抹惊艳,“奶奶,这位小姐你认识吗?”
黄奶奶笑?道:“勉强算是故人,永永,你回屋休息吧,奶奶跟这位小姐有点事要谈。”
“哦哦。”孙儿恋恋不舍回了房。
黄奶奶笑?道:“钟小姐不必这么见外?,来就来了,还来什么礼物。”
“没想到?黄奶奶还记得我。”钟栖月感到?惊讶。
在她印象里,她在纪家?好像只住了几年,黄奶奶就退休了。
那时候她才十七岁吧。
况且黄奶奶是专门照顾纪冽危的?,对?钟蕊带回来的?孩子,同样是带着?抵触的?心理。
现在都过去十年了,没想到?黄奶奶还记得她。
黄奶奶笑?容很慈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奶奶就是想忘记都不行。”
钟栖月微笑?,从刚进屋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些年,纪冽危应该有一直在照顾这位奶奶的?晚年生活,家?里生活品质相当?不错。
“黄奶奶,您还记得冽危哥吗?”
黄奶奶眼尾的?褶皱更深,目光慈爱:“大?半年前他还主动来看望过我。”
钟栖月斟酌了会,说:“我和?冽危哥结婚了……”
黄奶奶似乎并没有惊讶,钟栖月问:“您不好奇为什么吗?”
“奶奶活到?这把岁数,不至于这点定力都没有,况且,冽危那孩子这几年来看我,就跟我说过了。”
“他说,他心里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
黄奶奶回忆道:“他还说,那女?孩不喜欢他,所以费尽心思也要逃离他的?身?边。”
“虽说冽危从不会跟我这个老人家?说那么清楚,也从没有告诉我他心里那个女?孩的?名字,但我多少猜到?是你了。”
“钟小姐,你从前在纪家?的?时候,冽危其实就经常在关注你,或许你并不知道。虽说我也不清楚他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但自从他喜欢上你之后,我发现那孩子心里的?戾气也减少了许多。”
钟栖月喉咙艰涩:“我能问问,冽危哥小时候的?事吗?”
“你想知道什么?”
她想了想,回想起昨晚那个噩梦,好像又一次身?临其境,心痛得不行。
“我……或许我问这个问题,过于冒犯了,但我很想知道,冽危哥的?兄长和?母亲去世那一晚,冽危哥是怎么过来的?,后来又是怎么撑过来的?。”
黄奶奶唇瓣动了动,钟栖月主动给她倒茶。
她伸手接过,望着?热腾腾的?雾气,缓声说:“我也不记得了。”
“什么?”钟栖月面露不解,黄奶奶记性好到?连她都还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纪冽危的?事。
“有些事没有回忆的?必要,冽危没再提起,除了走了出来,便是再也不愿回想了。”
是啊,孩童时期的?他,本身?处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后来父亲出轨包养情妇,温柔的?母亲一点点被折磨到?患了抑郁症,兄长不过是奢望和?父亲过一个生日,便在意外?下天人永别,母亲悲痛下跟着?自杀。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年仅八岁不到?的?小孩身?上。
他是怎么过来的?,可想而知。
钟栖月泪水淌了下来,一滴滴落至面前的?茶盏上。
黄奶奶细细打量钟栖月,在看清楚她的?眼泪都是为纪冽危流的?,才继续说:“冽危小时候心理曾出过问题,医生说的?专业术语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那几年,老爷为他请了专家?名医给他治病。”
“有几年间,他情绪很不稳定,就像个浑身?长满了戾气的?刺头。那时候冽危最爱去的?地方就是纪家?后院的?树林。”
钟栖月记得,她刚到?纪家?那年,就听说过有关纪冽危身?上的?流言。
有佣人传他经常深更半夜从后院的?树林出来,双手带血,瘦削的?脸庞上一脸餍足的?神情,传得极其恐怖,也让那时初到?纪家?的?钟栖月对?纪冽危产生了惧怕的?心理。
“那些流言一半是真?的?,冽危那几年很爱往后院树林里跑,血也是真?的?。”
黄奶奶心疼说:“是自残。”
他那时候心理出了问题,在效仿自己母亲自杀的?方式,倘若不是纪老爷子派人将他盯得很紧,恐怕早就已经……
一夜之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纪冽危觉得被抛弃了。
黄奶奶声线带着?颤意说:“冽危那时候年纪很小,那晚,夫人和?大?少爷没了后,他昏迷了整夜,发高烧醒不来,连着?一周都在做噩梦,醒来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他们?不要我了。”
——你不要我了。
钟栖月又想起那一晚,纪冽危醉酒后,失控流泪下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看了几年的?医生,也逐渐好转了不少,最大?的?转变就是你来了之后的?几年。”
黄奶奶说:“冽危总是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注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跟自己的?爷爷说,也不跟一直照顾他的?我说。”
“后来我退休后,搬出了纪家?,冽危每年都会来看我。”
黄奶奶回忆里似乎想到?了开心的?事,眉眼弯弯带笑?:“在他二十二岁那一年,他跟我说,自己跟喜欢的?女?孩交往了,那女?孩也喜欢他。”
“那几年的?冽危是真?的?快乐,意气风发啊,就连我也很久没见过那样的?他了。”
“他还跟我说,自己的?病也好了,因?为跟喜欢的?女?孩在一起每天都很幸福。”
但没多久,黄奶奶眼眶逐渐泛红,“他二十七岁那年从旧金山回来,也亲自来看望过我,时隔一年多,他又变了许多,眼神却比以前还要凉薄了。”
二十七岁从旧金山回来,就是她和?纪冽危分手的?一年后。
分手那天他自己撞车出了车祸,病好后就被纪老爷子派到?国外?去打理纪家?的?产业。
钟栖月心中一阵悲哀,好像深陷泥潭中,无法挣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一直默默听黄奶奶说话。
“去年他又来看望我一次,状态也很不好,他跟我说又在吃药了。”
“说每天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在做噩梦,没说是什么噩梦,但那时候他眼里是真?的?没神,也没光了。”
安静的?室内,时不时响起抽泣声,钟栖月模糊的?视线前出现一张纸巾,黄奶奶安慰道:“擦擦吧。”
钟栖月接过,道谢。
“钟小姐,你愿意主动找过来问冽危的?事,我很欣慰。”
“冽危他从不会主动讲有关自己的?事,他病的?再严重,心里再难受,也还是会选择自己咽下,纪东原总说自己这个儿子性子凉薄冷淡,其实真?正无情的?是他。”
“当?初夫人和?大?少爷没了后,冽危生了一场重病,纪东原他却还顾着?去随南看望钟蕊和?纪初冬,他从没有想过,冽危怎么撑过来。”
黄奶奶恨恨道:“他大?概也是觉得没脸见冽危吧。”
“黄奶奶,谢谢您。”钟栖月心都在抖,嗓子哭得发哑,一句话说的?都很艰难。
黄奶奶眼里也闪着?泪光,笑?着?问:“这到?晚饭的?时间了,奶奶下午包了饺子,留下来吃晚饭?”
钟栖月正在犹豫,不想再打扰下去。
黄奶奶又说:“我可以再给你讲讲你丈夫的?事。”
“如果你想听的?话。”
钟栖月回:“我想……”
第62章 第 62 章
路灯倒映至马路边, 车子在道路中缓慢行驶,晚风从车窗掠过,扬起钟栖月乌黑的长发。
刚从黄奶奶家出来, 她?正在回段家的路上。
临近家门, 身后一辆车不断冲她?按喇叭,钟栖月将车子靠边, 后面那?辆车子追上来,车窗降下, 露出一张俊朗斯文的面容。
“怎么这么晚才回?”
钟栖月说:“晚上有点事,在工作室忙就忘记时间了。”
段砚川颔首,“快进去?吧。”
兄妹俩一前一后回家,下了车,段砚川主动过来帮她?拿包。
钟栖月还愣了须臾, 笑笑:“砚川哥, 你今天怎么这么体贴?”
段砚川懒散地勾唇:“我什么时候不体贴了?早上才被?咱妈搞了一顿, 说我欺负你呢。”
“喔,原来是?做给妈妈看的。”
“没良心,是?看你有气无力的。”段砚川瞟她?一眼, 关心说:“工作这么辛苦?脸色难看成这样,好像被?榨干了似的。”
钟栖月随意摸了摸脸, “有吗?你想多了吧。”
“你说没有就没有。”段砚川好笑似的说, “不过,越跟我这妹妹相处,越发现我妹很会撒谎。”
钟栖月没劲跟他斗嘴,勉强笑了笑, 便自己进屋了。
段砚川跟在身后,忽地想起车上的东西?没拿, 又返了回去?。
取了东西?,锁好车,他绕过青石板路正要回屋,眼角余光不经意捕捉到别?墅外的景象。
段砚川驻足,站在原地视角看了片刻,看不清外面是?什么,只捕捉到一个?车头?。
是?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
想了想,他还是?没出去?一探究竟。
回了屋,这个?时间家里已经吃过了晚饭,段知晴还在一楼客厅看电影,但钟栖月已经不在一楼。
段砚川换了拖鞋,进来问:“月月呢?”
段知晴说:“去?睡觉了。”
段砚川哦了声,也要上楼,被?段知晴喊住。
“你老实告诉妈,你妹妹跟你妹夫是?不是?感情出现危机了。”
段砚川无奈一笑,“妈,我老实告诉你,我那?妹夫,我都没亲眼见过。”
段知晴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你当初不就是?把月月从纪家带出来的吗?怎么会没见过他。”
段砚川索性坐下,现在家里人都知道纪冽危的存在了,他也没必要隐瞒,便把自己三年前所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了母亲。
“那?时候月月在纪家的处境很尴尬,她?很想离开纪家,我让她?跟纪先生?说清楚离开的原因,她?跟我说不敢,因为纪先生?不会放她?离开的。”
段知晴蹙眉,“凭什么他不放月月就不能走了,月月又不是?他的人。”
段砚川扯了扯唇角,“那?时候他们还真的已经……”
“总之,妈,其实月月和纪先生?之间的感情比我们这些?家人和月月相认的还要久,纪先生?不愿意放手,我倒是?可以理解的。”
“你理解个?什么理解,”段知晴无条件站自己女儿?,“谁都不可以强迫我女儿?!”
“他们现在结婚,可不是?强迫的,月月不是?跟你说了吗?”
段知晴没反驳,认真道:“你再?跟我讲讲他们之间的事。”-
洗漱过后,钟栖月正要熄灯休息时,段知晴便在门外询问:“月月,睡了吗?妈妈方便进来吗?”
钟栖月起身去?开门,门口的段知晴换了身睡衣,笑意温暖。
“妈妈今晚能跟你一起睡觉吗?”
“可以啊。”她?笑着,挽段知晴上床。
床头?灯熄灭,卧室内漆黑安静。
钟栖月依偎着母亲,一晚上酸涩的心情才总算有点得到了缓解。
可她?现在闭上眼,脑子里仍是?不断想起纪冽危。
黑暗中,响起段知晴温柔的声音:“睡不着?”
“嗯……”
她?又问:“今晚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
钟栖月轻声说:“去?见了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让你回来了还这么难过。”
“嗯,一位年迈慈爱的老奶奶,也是?曾经照顾我冽危哥长大的奶奶。”
段知晴毫不意外与纪冽危有关,翻过身摸了一把女儿?白皙的小脸蛋,“所以你晚上又偷偷哭了?”
钟栖月错愕。
段知晴笑她?,“回来时眼睛还是?肿的,想瞒着妈妈,很难。”
钟栖月认命地点头?:“妈,我今天知道了很多我从前都不知道的事,我这才真正明白,我是?真的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
语气说到最后,是?悲伤低沉的。
段知晴轻轻拍她?的背,问她:“你现在这么伤心,是?在伤心什么?”
钟栖月迷茫地说:“我说不清楚,就是?心里疼得直泛苦水,密密麻麻地难受,又好像有无数的锋利刀片割过一样疼。”
“前天我们争执了一晚上,因为那?场争执让我很痛苦,昨天晚上我做梦梦见他的小时候,我还是?很痛苦,今晚了解到他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好像更痛苦了。”
钟栖月很想唾弃自己,为什么她?明明知道纪冽危有多么爱她?,可今天得知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一切,她?反而觉得心里犹如巨石所压,压得她?喘不过气。
内心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
她?能感觉到自己内心很痛苦,也能体会到纪冽危的痛苦。
可她?又忍不住在想,若是?他们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互相折磨,彼此之间只剩下痛苦的话?,该怎么办。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纪冽危的这份爱了。
她?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才能毫无芥蒂地回到过去?的甜蜜。
他现在不信任她?。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再?信任了。
这样勉强在一起下去?,最终恐怕只有互相折磨,相看两厌的结局。
只要想到他们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钟栖月的喉咙里便会忍不住涌上苦涩。
她?很无奈,很无助,很迷茫。
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怎么能说纪冽危凉薄,其实她?骨子里比他还要冷漠得多。
她?分明知道纪冽危多么爱自己。
可是?一想到他们再?这样继续下去?,又只会是?没完没了的痛苦,她?只觉得难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起被?她?一步步逼疯的纪冽危,她?心里就疼得近乎绝望。
钟栖月抱着段知晴哭了出来,声音嘶哑:“我觉得内心很痛苦很受折磨,但我又不想远离这份痛苦,妈,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听完女儿?的这些?心里话?,段知晴心里颤动不止,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轻声细语说:“月月,爱的底色本就是?痛苦的啊。”
“……什么?”她?睁着红肿的双眼,目露不解。
爱难道不是?两个?人创造幸福吗?
段知晴说:“爱是?幸福的,但爱同样的痛苦的。”
“因为你爱他,会因为他而牵动自己的情绪,你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内心折磨,因为你在意他,你才会因为他被?掌控情绪。你现在痛苦是?对的,因为有爱,才会有痛。”
“你觉得很痛苦,痛得下意识想要逃离,可内心真实的声音告诉你又并?非真的想要逃离,就是?因为你对他的爱早就已经超过了那?些?痛苦。”
“妈妈不清楚你跟纪先生?的感情经历了多少坎坷,也不知道你们争执下发生?了什么,妈妈只明白一件事,你现在所有的眼泪是?为他而流,因为爱他你才会在意他,才会想要去?了解他,你和他因为彼此而痛苦折磨,都这么难受了还非要在一起,除了爱还能是?什么?”
钟栖月懵懵地眨了下湿润的眼睫,似乎听进去?了,还在细细理解爱与痛苦。
这样单纯不解的神情,反而让段知晴看了心里很难受。
她?的女儿?从小跟家人分开,在钟蕊的抚养下,从小没有得到过一份正确的爱,她?太奢望有人爱她?了,但同时又惧怕那?份爱给她?带来的负担。
她?得到过纪先生?的爱,却不知道怎么去?珍惜,更不知道如何去?回应这份热烈的爱。
钟栖月的思?绪渐渐清晰,她?抿了抿唇,低声说:“妈,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纪家对我来说就是?噩梦和地狱。”
段知晴眼眶通红。
她?又说:“但是?,在那?个?痛苦的地狱里,又有对我无限包容的他,那?个?在我最年少无知时,给了我所有爱的纪冽危。”
“您刚才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但是?我又在想,我跟他在一起既幸福又痛苦。”
那?他呢?纪冽危会不会比她?更痛。
但即使这样了,他也舍不得放开她?。
段知晴很开心她?能这么快想明白:“你说他不信任你了,那?你只管做自己就好,你要是?爱他,就表现给他看。他那?么爱你,会感受到你的真心的。”
钟栖月垂眸,手指收紧,“嗯,我会的。”-
夜深人静时分,段砚川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关掉电脑,推开窗,皎洁的月色闯了进来。
他站在窗前伸了一把懒腰,目光忽然被?别?墅外,那?辆在暗处的劳斯莱斯所吸引。
这都零点了。
他眯了眯眸子,手指慢条斯理敲打窗沿。
翌日清早,段砚川下楼吃早饭,还没走到餐厅,便听到母女俩正在一起下面条的对话?声。
他笑着过去?打了个?招呼,“早啊。”
钟栖月抬头?,愣了会:“砚川哥,你这黑眼圈这么重,昨晚该不会是?没睡吧?”
段砚川挑眉,“的确睡得很晚。”
“你又是?怎么了,昨天肿一天眼睛了,今天还肿,你今晚要是?再?敢哭,吵得我睡不着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钟栖月脸一红,这么大人了晚上抱着妈妈哭,还被?亲哥听到,是?有点丢脸。
她?臊地坐到一边不理他。
段知晴从厨房出来,拿着筷子作势要敲段砚川,“又欺负你妹,胆子愈发大了啊。”
钟栖月小声说:“我不会再?哭了。”
她?昨晚跟妈妈聊了很久很久,也讲了很多心里话?,妈妈将她?心中很多难题都解决了,她?忽然也就想通了。
与其这样难受下去?,不知道怎么面对纪冽危,她?不如跟着自己的心走。
她?的心在告诉她?,她?是?想去?找他的,她?想好好跟他过下去?。
段砚川囫囵吞枣吃完了早饭,便自己出门了。
临近九点,段砚川拨了一通陌生?电话?。
听筒那?端,男人声音冷冽:“段先生?,有事?”
段砚川略感意外:“纪先生?怎么知道是?我的号码?”
纪冽危显然不想与他多聊,“说吧。”
段砚川摸了摸鼻尖,问道:“方便见个?面吗?”
纪冽危:“十点半要去?溶城出差,段先生?只有半个?小时。”
“ok。那?就咖啡店见面吧,我工作附近有一家咖啡店很不错。”
挂断电话?,段砚川哑然失笑,这妹夫,怎么比他想象中还要冷漠,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平时怎么跟她?妹妹相处的。
…………
段砚川在咖啡厅等了没多久,纪冽危便到了。
咖啡店的灯光照亮他清冷无暇的面容,轮廓流畅,身穿黑衬衣,肩宽腰窄身形挺拔,笔直的长腿在包裹在西?裤下,行走时也矜贵卓然。
倒真是?一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整个?咖啡店因为纪冽危的到来,似乎更亮堂了。
段砚川默默点评这个?妹夫,不由感叹他妹本质肯定是?个?色女,脸看起来那?么乖,心思?倒在择偶方面暴露无遗。
感受到纪冽危淡漠的视线,意识到自己看他太久,段砚川清了清嗓子,点好了咖啡。
他正要问纪冽危要喝什么时,便见他手机轻微一震,似乎来了一条消息。
纪冽危眉眼清冷,随手敲下几个?字回复,摇头?:“不喝了,你先说你的事。”
“喔。”段砚川见他好像很忙,便问:“你一会要去?溶城出差的事告诉月月了吗?”
纪冽危淡声说:“刚才就是?她?发的消息,她?说想来找我,问我在哪。”
段砚川:“那?你告诉她?了?”
纪冽危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从这短暂的接触下来,段砚川总算明白了,面前这个?男人的确不太好相处。
或者,应该说,纪冽危对他带有很大的敌意。
纪冽危坐姿松弛,掀起微掀,淡淡晲他:“段先生?找我出来,绝不是?单单请我喝咖啡,有什么事就说吧,是?劝我跟你妹妹离婚,还是?让我不要在你家楼下看她??”
段砚川摇头?,有店员把做好的咖啡端上来,他喝了一口才说:“在伦敦那?三年,月月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纪冽危神色未变,颔首:“是?吗,我为她?感到开心。”
果然如他所想,钟栖月的身边没了他,只会过得更好。
“月月交到了很多朋友,还有不少追求者。”
这些?事,纪冽危比谁都清楚,当然,那?些?追求者,都被?他使用别?的方法赶跑了。
他又颔首,兴趣淡淡的样子。
段砚川继续说:“纪先生?,我年长你一岁,也是?月月的亲生?哥哥。”
纪冽危微不可察的蹙眉,“所以你想让我叫你哥?”
段砚川失笑,“说实话?,想听,不过暂时算了。”
他收了笑意,正经道:“我一直很想跟你见面,想亲自感谢你。”
“感谢我?”纪冽危倒有些?意外。
“感谢你照顾我的妹妹,在我们都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保护她?,爱护她?,给了她?从没得到过的爱。”
纪冽危望着他,黑眸幽深。
段砚川回想起昨晚在门外听到钟栖月和段知晴的谈话?,心里顿感一酸,“但我这妹妹,她?从前什么都没有,还一直被?自己的养母索取,打压,欺辱,她?把自己压抑了太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感情了。”
“你应该很了解她?,或者说比我这个?亲生?哥哥还要了解吧?我跟她?才做了三年多的兄妹,都看出来她?喜欢逃避的性子,你不可能不知道。”
纪冽危沉默不言。
段砚川无比认真说:“纪先生?,你应该知道,她?是?爱你的。”
“是?吗?“纪冽危语气淡漠。
“当初她?选择跟我离开,除了想要跟自己的家人团聚,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她?的身份永远都得不到纪家的认可,没办法跟你没有阻碍的在一起。”
纪冽危眼皮微动:“不问我,反而自己下决定离开。”
不就是?不想要他了。
段砚川说:“纪先生?从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你怎么会真正明白她?自小没有亲人在身边,只能依靠养母眼色过活的艰难,钟女士是?怎么对待她?的,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
纪冽危回想起少时的钟栖月。
钟蕊对她?是?刻薄又严厉的,几乎把她?按照自己理想中的工具来培养,剥夺了钟栖月所有作为正常人该拥有的一切。
那?时候的钟栖月经历了什么,他不愿回想了。
“纪先生?生?来什么都不缺,出身就尊贵,纪家的将来是?你的,你的外祖吴家同样对你掏心掏肺,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自己去?争,自己去?夺,或许即使不夺也会轻易送到你的手中。你根本无需看任何人的眼色过活,天之骄子般的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我的妹妹不同,她?从出生?就什么都没有,还要被?钟女士当货物一般对待,她?的兴趣爱好被?钟蕊随意掌控,她?就连想交个?朋友也要经过钟蕊的同意,她?唯一感兴趣的陶艺,都被?钟女士给无情摧毁。给她?戴眼镜,给她?穿她?不喜欢的衣服,给她?吃不喜欢吃的食物,还给她?相亲不喜欢的对象,或许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经历。”
“我猜测,你就是?因为心疼她?被?钟女士这样对待,才想保护她?,对吗?”
纪冽危唇角微弯:“段先生?对自己的妹妹很好。”
他看向段砚川的眼神,也渐渐减少了起先的敌意。
大概是?认可了这个?亲生?哥哥。
段砚川笑了笑,说:“纪先生?没那?么厌恶我了?”
纪冽危笑而不语。
段砚川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叹:“月月她?没你勇敢,是?因为她?从小没有得到过一份正常的爱,形成对爱有一种?恐惧又逃避的心理,纪先生?,你正是?心疼她?这点的,不是?吗?”
纪冽危当然清楚。
所以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原谅钟栖月做他做的那?些?事。
段砚川该说的已经说了:“你们感情的事我不想再?掺和了,今天约纪先生?出来,除了想感谢你照顾我妹妹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说。”
“段先生?请说。”
段砚川微微一笑:“月月在伦敦的三年真的过得很快乐,但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她?偶尔会露出落寞的神情。”
纪冽危视线微凝。
“我知道,那?是?在思?念一个?人的样子。”
“她?没说过,但我猜,那?个?人是?纪先生?。”
第63章 第 63 章
【我十?点半要去溶城出差,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钟栖月望着屏幕上这条消息,心里一沉,又发了一条消息给他:【那能带我一起去吗?】
这条消息纪冽危没有秒回。
等了大?概十?分钟, 才等到回复:【你还有自己的工作?, 别担心,哥哥只是去出差, 明天就回了。】
似乎怕她?多想,他又回了一条:【明天是爷爷的八十?大?寿,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带你一起出席。】
钟栖月:【我愿意。】
纪冽危回复:【那你乖乖在?北城呆着,等我回来。】
钟栖月是很想乖乖在?北城等他回来的,但?一想到纪冽危,她?又觉得自己根本就坐不住, 特地查了飞往溶城的航班, 他是十?点半起飞, 这时候买票已经来不及了。
钟栖月只好订了一张中午的票,飞往溶城。
落地溶城时已经是下午了。
纪冽危来溶城是公司出差,有自己重要的工作?,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只好询问纪依雪, 他出差一般是住哪个酒店。
纪依雪很快帮她?问到了消息。
【亚诺酒店是纪家的产业, 灌云说他们出差一般都?会在?那家酒店入住。我已经帮你打过招呼了,你去酒店直接报灌云的名字,负责人会给你安排好入住的。】
【谢谢你依雪。】
纪依雪发了个笑嘻嘻的表情包过来,【姐妹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你选择主动去找冽危哥,我恐怕是第二?个开心的人了。】
没等钟栖月回复, 她?又说:【第一个是冽危哥,嘿嘿。】
【对了,这次出差灌云也在?,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刚才跟我打电话说亲自去机场接你。】
钟栖月正要说不麻烦纪灌云了。
这时候电话一响,来电是一通陌生?号码,她?按下接听,听筒那端响起熟悉的声音:“是我。”
钟栖月问他:“灌云,你到了吗?”
那边沉默了会,回:“嗯,机场外面,你出来吧。”
听出来他语气不太好,钟栖月有点摸不准他什么态度,毕竟也有三年多没见了,离开纪家之前,纪灌云因为钟蕊跟他父亲那事,对她?也算厌屋及乌,有段时间没有说话。
走出机场,便听到一阵喇叭声响起。
钟栖月朝着喇叭声的方向?看去,车门打开,纪灌云穿着休闲服朝她?走来,外表跟三年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成熟稳重了许多。
他主动取过她?手中的行李袋,问她?:“你过来没有跟冽危哥说吗?”
钟栖月摇头,“他说他就过来出差半天,明天就回北城了,让我在?北城等他。”
纪灌云混不吝地笑,“那你怎么不乖乖在?北城等他?不对,你应该趁他这时候出差,再跑一次才对,反正冽危哥人在?外地,也没办法分身。”
听出他话语中的针对,钟栖月尴尬到无?所适从,伸手拿走他取过去的行李袋,“我自己拿吧。”
纪灌云嗤笑一声,“逗你玩呢,生?气了?”
钟栖月没有说话。
纪灌云也没拿三年前的事再生?事端了,两?人上车,车子开离机场。
纪灌云漫不经心扫了眼钟栖月。
这是三年后第一次见面,实则前段时间他就从纪依雪的口中听说钟栖月回国的事了,也知道她?和冽危哥已经领了结婚证。
即使知道这两?人迟早会有这一天,但?他还是为冽危哥这么快的行动力感到惊讶。
“你们结婚的事,冽危哥很早就跟家里说了。”
钟栖月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纪灌云回想,“好像就半个多月以前?”
半个多月前,不就是她?和纪冽危刚领证的时候吗?他们刚结婚,他就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了?如果纪家所有人都?知道的话,那为什么……
纪灌云看出她?眼里的疑惑,笑说:“你未免太小看冽危哥了,都?说了,他想干什么,没人能阻拦,即使爷爷和吴爷爷那边不太赞同你们结婚,但?也都?拿他没办法的。”
“至于没带你回纪家……”
纪灌云轻声说:“大?概冽危哥在?考虑你的感受,他知道纪家对你来说如同噩梦,怎么忍心带你回去,爷爷那边其实一直很想见你,但?冽危哥说没打算把你带回来。”
所以纪冽危才会问她?愿不愿意去纪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吗?
并没有说强制要带她?去,是询问她?的感受,如果她?说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钟栖月鼻尖一酸,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年前你不告而别离开那天,冽危哥就从溶城赶回来了,当晚他就把你们的感情公布于众。”纪灌云回想那天的事,都?有点后怕。
“我是第一次看到冽危哥那样的一面,怎么形容呢?”
纪灌云似乎在?斟酌,想了片刻,他说:“好像恨不得拉纪家所有人一起去死似的。”
“说实话,我那天还真的挺怕怕。”
钟栖月全?程沉默,眼眸低垂,纪灌云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了,纪依雪说你来溶城的事让我先不要告诉冽危哥,这是你的主意吗?”
“嗯。”
“为什么不说?”
钟栖月道:“他来这是工作?的,我还是先别给他添乱了。”
纪灌云笑出声:“你来都?来了,还担心给他添乱啊。”
钟栖月抿了抿唇说:“我来,就只是想看看他而已,看一眼也行。”
“这话说的,你们不都?结婚了天天见面还没烦?”
钟栖月说:“快三天没见了。”
此时一个红灯,纪灌云刹车,皱眉道:“这么久啊,冽危哥忍得了?”
钟栖月:“是我说想要冷静一段时间,让他先别来找我。”
纪灌云听了想笑,也的确笑出来了,“你想冷静,就让冽危哥别来找你,现在?你想见他了,反而想来就来。”
“钟栖月,你就仗着冽危哥喜欢你。”
钟栖月无?话可说。
纪灌云也真不是讽刺她?,绿灯亮,车子继续行驶,他说:“一会我把你送进冽危哥的房间,晚上你见到他了,抱抱他吧。”
“冽危哥要求很简单,他对你更?是毫无?底线的纵容,见面后你给他一个拥抱就行了。”
钟栖月还是没说话。
她?不太喜欢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感情,选择来见纪冽危,除了是真的很想他之外,她?也想用行动告诉他。
这次,他无?论去哪出差,她?都?不会再离开他了。
她?会主动奔向?他-
两?人到了亚诺酒店。
纪灌云刷卡带钟栖月去了专门的电梯,说道:“冽危哥正在?公司跟董事们商讨工作?,结束的时间大?概要晚上八点了,你在?酒店房间先休息就好。”
“嗯,谢谢你。”
纪灌云笑了笑:“没什么,谁叫我们是朋友呢,不对,现在?你还是我嫂子了。”
嫂子这称呼让钟栖月脸一红。
纪灌云把钟栖月送到房间便打算走,“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让工作?人员来帮你,直接搬出你酒店女?主人的派头就行。”
钟栖月说自己没什么需要的。
纪灌云便放心走了,“我晚上还有事,你就别打我电话了,等冽危哥回来就行。”
“好的,谢谢。”
…………
夜幕降临,晚上纪灌云返回公司,推开会议室的门,真皮沙发椅后的男人,闻声头也没抬,淡淡问:“去哪了,一下午不见人影。”
纪灌云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饮下,神神秘秘道:“哥,我不说,你先猜猜。”
纪冽危神色淡漠:“工作?中少套近乎。”
纪灌云撇了撇嘴,“纪总,你先猜猜。”
“我不想猜,你把那桌上的计划书拿给我。”
“哦……”纪灌云任劳任怨,三两?下又被纪冽危揪着参与到工作?当中了。
现在?已经七点了,其他董事早已经离开回家,会议室内还只有纪冽危和项目经理还在?工作?。
纪灌云趴在?桌上直打瞌睡,等小眯一会醒来,一看时间马上就八点了。
看冽危哥这样子,该不会八点还没办法收工吧?
纪冽危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转着钢笔,指着大?荧幕上的方案,淡声说:“晚点我要回北城了,我刚重点标出来的地方,明天让小邓他们重新交出一份方案。”
有人接话:“好的,纪总。”
本该困得脑子晕沉沉的纪灌云,听了这话直接醒了,反应激烈问:“冽危哥,你一会要回北城?”
纪冽危正在?低头看手机,“嗯,早就订好票了。”
“你不是明天才回去吗?”
纪冽危侧眸看他:“你这么关心我的行程做什么?”
“不是,咱在?溶城的差事不是明天才能完成?你这突然回去,怎么没跟我说。”
“现在?不就跟你说了。”
“……”纪灌云想到现在?正在?酒店等纪冽危的人,犹豫了会儿,“那个,冽危哥,你要不别回去了呗,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纪冽危没理他,让陈仲华去备车。
跟会议室的员工又交代了几句,纪冽危取过沙发上的西?装,起身离开。
他刚推开会议室的门,纪灌云就追了出来,“冽危哥,你先别急着走啊。”
纪冽危已经进入电梯里,压根没打算搭理他。
纪灌云急得原地直跳,想直接跟纪冽危说钟栖月来溶城看他了,但?想到钟栖月又不想让纪冽危知道,还是忍下。
他拨打了钟栖月的电话,告诉她?这件事。
那边只是沉默了会,便接受了这个突然的消息。
“没关系,我明天自己回北城就好。”
“月月,你要不现在?去找冽危哥吧,他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留下来。”
钟栖月说:“他回北城可能有急事,这样好了,我一会打电话问问他,你放心吧,我这么大?的人不会出事。”
电话挂断,钟栖月想了想,还是先给纪冽危发了一条消息。
他秒回:【在?溶城,临时打算回北城,有点事。】
钟栖月问:【很急的事吗?】
【对。】
刚回复完消息,正要把车子开离地库的陈仲华扭过头来说,“纪总,刚才线人来消息说,太太下午来溶城了,现在?正在?您的酒店房间等您。”
纪冽危皱眉,“怎么不早说?”
陈仲华道:“是我跟线人说,下午您有重要的会议,要他有什么事等晚上再汇报。”
感觉车内的气压低了下去,陈仲华小心翼翼地问:“那您现在?是去机场,还是回酒店?”
纪冽危沉默了会,望着屏幕上和钟栖月的对话框。
“去机场。”
“是。”
“还有,派人明天护送太太回北城。”
酒店房间内,钟栖月抱着沙发的软枕,手机摊在?面前,望着屏幕上纪冽危回复的消息,默默叹了叹气。
算了,反正明天回去了也能见面,她?就再等一晚上好了。
他是有重要的事临时要回去,这也很突然,况且他又不知道她?在?溶城,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但?是一想到今晚见不到纪冽危,她?心里忽然很难受,好像有无?数片羽绒轻轻挠她?的心尖那样,痒痒的,总是没办法平静下来。
这间酒店房间,是纪冽危每回来溶城出差时都?会专门居住的房间,独属于他的房间。
所以房间内只有他的个人用品。
钟栖月去翻洗漱时,便在?衣柜里看到了他那几件很少穿的衬衣。
其中一件细看下有点眼熟。
把那件衬衣从衣柜里翻出来,放在?灯光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眼熟。
忽然她?的脑子闪过一个片段。
这件衬衣是她?曾经穿过的……
那时候正在?交往,她?和纪冽危过夜时,他趁她?睡着了给她?套上的。
这衬衣应该已经有了起码六年的时间了,纪冽危还特地把她?曾经穿过的衬衣带到他偶尔会出差的城市吗?
想到这,她?耳廓不由一红,心里也滚烫得不行。
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中诡异的波动,才把衬衣原封不动放回了回去。
在?浴室洗过澡,钟栖月躺上床休息,又在?忍不住想,这时候纪冽危已经在?飞回北城的途中了吧,她?趴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只是不断地在?想他。
距离那次争执,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见面了。
钟栖月微微叹气,眼眶不知觉发热。
她?觉得自己愈来愈没出息了,不过就是今晚没有见到而已,怎么想他想得都?要哭出来。
要是让纪依雪知道,得笑话她?。
无?聊得不行,想到现在?纪冽危手机也关机了。
她?便戳开纪冽危的聊天框无?脑地发送一些文?字。
【哥,我好想你……】
【落地后不管多晚了,给我打个电话好不好,我想听你的声音。】
【你该不会是在?生?我的气,故意不想见我吧?】
【好吧,生?气归生?气,不想见我也行,那这次换我主动去见你。】
【明天纪爷爷生?日,你会去接我吗?】
她?翻了个身,眼尾湿润:【哥,我是真的想你。】
不管发了多少消息,纪冽危还是没回复。
他正在?飞机上,怎么可能会看到她?的消息呢。
等看到的时候,她?大?概已经睡着了。
心里越来越闷,思?念像汽水似的不断冒泡泡,钟栖月把自己钻进被窝里,裹着被子,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下,她?整颗心沉了下来,按下语音:“哥,我这次真的没骗你了。”
“你能相?信我一次吗?”
–两?个小时前的北城,傍晚时分,暮色沉沉。 天和小区。
钟蕊特地做了一桌子菜,正在?摆碗筷时听到门铃响,头也没抬说:“初冬,去开门。”
纪初冬从卧室里出来,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正是纪宗州。
他脸色一僵,生?硬地喊了声:“纪叔叔。”
纪宗州温声道:“初冬今天下班很早啊。”
纪初冬说:“刚工作?,公司没给我委托重任,就没什么事。”
“这样啊,”纪宗州进来换了鞋,问他:“你没想过去纪家的公司吗?”
纪初冬摇头,给纪宗州倒了茶,便又回卧室了,丢下一句话:“妈,吃饭就别叫我了,我想早点休息。”
钟蕊笑着应下,正好她?今天喊纪宗州过来是有重要的事,纪初冬在?旁边她?反而不好开口。
孩子回卧室休息后,两?个人在?餐厅吃饭。
钟蕊给纪宗州倒酒。
纪宗州握住她?的柔荑,“阿蕊,我自己来吧。”
钟蕊没有缩,纪宗州便这样顺势将她?的手心都?窝在?自己的掌心内,有段时间没有这样见面了,他实在?想她?想得紧。
自从纪初冬回来后,钟蕊为了自己的儿子,便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即使心里很清楚,钟蕊是为了纪初冬才愿意跟他继续这样来往,他也甘之如饴。
男人声音轻柔,“阿蕊,今晚,我能留下来吗?”
钟蕊垂眸一笑,还是摇头:“孩子还在?家,别这样。”
纪宗州面露失望,端起钟蕊给他倒下的酒,仰脖一闷。
酒杯搁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娶你为妻,认初冬做我的儿子。”
钟蕊静静望着他,心中难免有几分动容。
她?跟了纪东原这么多年,都?未曾得到过一个正妻的名分,当初在?纪家,佣人表面都?尊重地喊她?钟夫人,实际上背对里都?鄙夷她?永远进不了纪家的门。
她?怎么能不恨,谋划了那么久,就连被赶出纪家,也不过落到个情妇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纪宗州对她?真的很好。
从她?初到纪家时,她?就看得出来面前这个男人对她?有别样的心思?,她?看在?眼里,不刻意戳破,只是想到他或许会对她?有用,便时不时也给他一点甜头尝尝。
男人嘛,总不过都?是见色便迈不动腿?轻轻一勾搭,就愿意为她?卖命。
尤其是纪宗州这种蠢货。
钟蕊眼眸流转,轻轻一叹:“宗州,这几年要是没有你私下接济,恐怕我早就在?北城没了容身之地。”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她?声音很柔,见纪宗州的酒杯空了,便又给他斟酒:“我总是在?想,要是当初,我在?纪东原之前认识你,或许我们之间,不会只是这样……”
纪宗州一把握住她?的指尖,眼神微闪,颇有几分激动之情:“阿蕊,你和我怕真是心有灵犀,我也时常在?想,若是我在?大?哥之前就认识你,恐怕我们现在?会很幸福,初冬也一定会是我的亲儿子。”
他将女?人拥入怀中,胸腔仍旧在?荡漾。
钟蕊垂眸,遮住眼里的讽刺,唇边勾起笑意,抬手摸他的下颌:“宗州,你想跟我正式在?一起吗?”
“想,当然想。”纪宗州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娶你为妻,即使我父亲不同意,要把我赶出家门也行,我只要你。”
赶出家门,他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离了纪家的纪宗州还有什么值得跟随的?
钟蕊强行忍下心中的烦躁,柔声说:“我想跟你名正言顺在?一起,但?现在?纪家,目前还是纪老爷子当家做主,如果纪老爷子不认可我,恐怕我这辈子都?进不了纪家的门。”
纪宗州问她?怎么想的。
钟蕊抬眸,深情款款地望着他的脸说:“宗州,为了我,让纪老爷子早点休息吧。”
纪宗州似乎没听懂她?说的话,“阿蕊,你能再说清楚一点吗?”
钟蕊从他怀里起身,眸含水光,柔柔轻语:“纪老爷子厌恶我,如果他在?的话,纪家永远都?不会接受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你不想跟我结婚吗?”
“你……”纪宗州愣住,脸色逐渐变白。
钟蕊继续说:“老人家也八十?岁了,年事已高?,也该闭眼休息了,不是吗?”
“临睡之前,你只要让纪老爷子签下一份把纪家产权全?部托付给你的同意书,从今往后,你就是纪家的家主了。”
“你难道能接受,纪冽危爬到你头上吗?”
纪宗州久久无?言,这样望着钟蕊,心中不断动荡。
“纪冽危一个小辈,年纪轻轻就得到你父亲的重用,他凭什么?他还是纪东原的儿子,纪东原一直压你一头,生?下的儿子更?是直接踩到你的头上,等纪冽危正式当家后,他绝对会把你这个叔父赶出家门,至于纪东原,因为他父亲这个身份还得了一个免死金牌,你不一样,纪冽危那么恨我,他知道你还和我在?一起,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阿蕊……这怎么行,那是我父亲。”纪宗州还是不接受。
钟蕊很耐心说:“纪老爷子八十?了,他这一生?如此辉煌,过得已经够了,你不一样,你才中年,不少男人到了中年人生?才是真正有转机之时,况且我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航班在?深夜抵达北城。
有车子来机场接机,纪冽危脚步生?风上车,直接吩咐开车的司机前往天和小区。
陈仲华把纪冽危刚开机的手机递给他,又说:“他还在?等着,这个点过去的话,他说很难出来碰面。”
纪冽危揉了揉眉骨,淡漠道:“让他想尽办法出来,少跟我来这套。”
摆明了是想加钱,纪冽危不会惯着他。
陈仲华点头称是,又拨了一通电话。
纪冽危接过刚开机的手机,一眼便看到微信弹出的很多人发的消息。
别的没看,他直接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连续蹦出多条消息,纪冽危神色微滞,往上不断滑,确认每一条都?是钟栖月发过来的,他有片刻的失神。
最底下有三条语音。
纪冽危顿了两?秒,才点开听。
听筒那响起一道语气闷闷,但?声调又轻软的嗓音:“哥,我这次真的没骗你了。”
第二?条:“你能相?信我一次吗?”
纪冽危眉眼微动。
第三条,他舔了舔唇瓣,点开。
那边有两?秒没有出声,是缓了会儿,才用那种像是悄摸摸的声音,很小声地说:“哥哥,我好想你,好想抱抱你,也好想亲你……”
语音没有全?部听完,纪冽危及时退出来。
他抬眸望去,捕捉到陈仲华竭力控制不表现出来的背影。
“耳机。”
陈仲华愣了会,连忙递上耳机,保证道:“纪总,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听见。”
纪冽危没理他,把耳机塞入耳廓,又一次点开那条语音。
那把甜到能掐出蜜的轻软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暧昧又低沉的语气,好像是钟栖月此时趴在?他耳边,勾他的脖子绵绵撒娇地说着情话。
他的心像是被提了起来,唇角微抿。
“哥哥,我好想你,好想抱抱你,也好想亲你……还……还想跟哥哥睡觉做,爱。”
最后一个字收得很快,慌张地说完就跑了。
纪冽危甚至都?能想象到,她?躲在?被窝里说这句话时究竟是何种羞耻的神态。
小姑娘脸皮一向?很薄,但?知道他最爱听这种下流话,为了哄他,厚着脸皮也要说给他听。
纪冽危唇瓣和喉咙都?有点干。
现在?已经凌晨了。
想到她?这会大?抵是已经进入了梦乡,纪冽危还是止住了回复的冲动。
车子缓缓朝天和小区开往。
纪冽危按熄手机,双腿微开,坐姿松弛靠在?沙发上,宽阔的肩膀往里一扣,再缓缓放松,手背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遮住了含着笑意的眼尾。
即使如此,唇角仍是不受控制地上扬。
纪冽危,你始终是拿她?没办法的,不是吗?
不可否认,纪冽危也压根不想否认,他的确被那股甜到流蜜的心动给掌控了。
三十?岁了竟然还能体会到少年般悸动的甜蜜。
钟栖月根本无?需要讨好他,也不需要为了让他放心而追去溶城。
他想,她?要是再欺骗他无?数次都?行。
他早就已经认栽了。
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好。
第64章 第 64 章
早上七点, 钟栖月便睡醒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纪冽危没回复她的?消息。
他应该早就落地北城了,也绝对收到了她的?消息, 怎么会没回复呢?
钟栖月想?不明白, 坐起来?拥着被子发?呆。
直到五分钟后?,纪灌云来?了一通电话, “月月,你赶紧出来?, 一会有人送你去机场。”
“喔,马上。”
简单梳理了下,收拾好后?,钟栖月就赶到了酒店门口。
纪灌云正在等她,说:“我也跟你一道回去。”
几个小时后?落地北城, 有车子专门接送钟栖月回段家?。
回到家?里时才十点多, 钟栖月休息了没一会, 就有车子又过来?接。
看?到一身黑色西?服的?保镖,她就知?道是?纪冽危的?人过来?了,本身无精打采的?样?子, 瞬间变得开心起来?。
段知?晴打趣她,“这么开心啊, 不就四天没见?至于吗?”
钟栖月羞红了脸, 提着包包去玄关?换鞋,“妈,我参加完寿宴就回来?。”
“还回来?啊?不是?直接跟我那女婿回家?了吗?”
“妈!”钟栖月娇嗔一声。
段知?晴乐得不行,摆摆手, “去吧去吧,对了这场寿宴你爸也在, 要是?我那女婿不在你身边,你有什么麻烦找你爸爸,知?道吗?”
“嗯,我明白了。”
钟栖月脚步轻盈出了门,保镖恭敬地请她上车。
后?座车门打开,她弯腰钻进去,却没见到她一直很?想?见到的?人。
纪冽危怎么没来?。
落寞地上了车,车子缓慢开离段家?,钟栖月没忍住问?:“纪先生怎么不在?”
坐在副驾的?保镖回道:“纪先生手上有要紧事抽不开身,要我们带太太先回一趟月园,月园已经为太太准备好了今日寿宴的?礼服。”
“好……”
她弯唇笑了笑,敛住心里的?失落。
抵达月园,冯管家?笑意相迎,带着钟栖月迈入园中,回房后?让佣人将准备好的?礼盒摊开,“这是?纪先生特地为太太准备的?礼服,纪先生说晚点会亲自过来?接您。”
他会过来?接她,想?到这里她一下又恢复精神了,取过礼服去卧室换上,接着又有造型师特地过来?为她梳妆打扮。
冯管家?接了一通电话,见钟栖月已经打扮好了,笑道:“太太,请吧,纪先生正在车里等您。”
“嗯。”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正停在院子里,钟栖月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高跟鞋踩着地毯一步步朝车前?走去。
后?座的?车门打开,钟栖月还没钻进去,便听到了纪冽危清润的?声音。
坐进车后?,才发?现他正在通电话。
听起来?还是?在讨论溶城的?工作,因为他在通话,她也不好打扰他,落座后?,便乖巧地把手合在自己的?腿上。
没一会,司机便发?动了车子。
纪冽危还在通话,钟栖月的?眼角余光扫了他片刻。
四天没见了,他也没什么变化,还是?好看?的?。
纪冽危今天穿的?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乌发?打理得极其整洁,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此时右手握着手机,坐姿闲散靠在椅背上,正在漫不经心讲着工作,认真又松弛,清冷矜贵的?气质油然而生。
唇瓣微微启阖,好听的?声音时不时响起,即使没空搭理她,但光这样?看?着,倒也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钟栖月从眼角余光偷偷的?打量,到不由自主地开始正大光明侧过身子盯着他看?。
目光过于直接又灼热,纪冽危放下平板正在滑动的?动作,视线扫了过来?,眼神是?看?着她的?,但思绪仍旧在电话那聊工作。
钟栖月眨了眨眼,本就浓密,加上今天的?妆容被刷到翘卷的?眼睫,更像蝴蝶的?翅膀般扇动。
纪冽危盯着她,目光漫不经心跟着她的?睫毛,同时,心也像被她的?睫毛扫了一下,酥痒。
钟栖月忽然朝他伸手。
纪冽危不动,偏生什么反应都不给。
钟栖月有点尴尬了,扫了眼前?面的?司机,有贼心没贼胆。
纪冽危无声哂笑,手指往前?面一敲,司机便心领会神按下挡板。
钟栖月忍笑,眉眼弯弯将脸往他面前?凑,唇瓣微动,无声念了几个字。
纪冽危一心二用,过了片刻才拼出来?她说的?是?什么。
还是?没给回应。
这下钟栖月有点恼了,提起自己的?裙摆,慢慢爬到他腿上坐着,温热的?脸贴在他耳畔轻声说:“哥,我好想?你……”
纪冽危眉梢微扬,指着自己的?手机。
钟栖月脸一红,捂住唇,摇头,表示自己保证不再惹事。
纪冽危淡笑,便继续跟听筒那端谈起工作。
不知?谈了多久,她坐在他腿上都发困了,捏着他的?手指把玩,她真的?很?想?跟他说几句话,偏偏这通话就是断不了。
心里还是?觉得闷闷的?。
几天没见了,她真的?很?想?他,昨晚发?的?信息他也没回,她难得发?了那种大尺度语音,他都没给回应。
今天也不亲自来?她家?接她,直到她过来?了他还只顾着在通话。
纪冽危到底在想?什么呢。
钟栖月这边有很?多糟心的?想?法,抬眸看?向他流畅的?下颌线条,没忍住,轻轻咬了一口。
纪冽危微不可察的?呼吸加重?,眸色变黯。
那幽深的?眼神看?了她心里发?痒,没忍住,她又吻住他的?下巴,脸逐渐发?烫,又吻上他的?喉结。
唇瓣贴上他喉结的?那一秒,钟栖月能感觉到他身体都僵硬了。
也不是?没有反应嘛。
钟栖月忍住笑意,松开唇,扬起脸,便对上纪冽危警告的?眼神。
她无声一笑,在他怀里坐起身,又得寸进尺,吻住他的?唇瓣。
软舌在他唇瓣上一点点舔舐,描绘他的?唇形。
离得近了,她能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陌生人的?声音,还在汇报工作。
“纪总?”
电话那边久久没听到纪冽危的?回应,迟疑着询问?。
纪冽危黑沉的?眸子能滴出墨般,主动张开唇瓣,钟栖月便顺势将自己的?舌推了进去,像他从前?取悦她逗弄她的?方式,吻他,咬他,折磨他。
便是?笃定了,他不会当着他员工的?面做出反应。
“纪总?您在听吗?”怎么还听到了搅弄的?水声?那人心里不断生起疑惑。
十几秒后?,纪冽危按住她的?后?脖,强行把钟栖月拉开,声音低沉:“嗯,你继续。”
眼神又含着警告看?向钟栖月。
钟栖月舔了舔湿润的?唇瓣,泛红的?脸庞上盛满了委屈。
他心里一软,唇角扬起笑,伸手擦拭她唇上的?水渍。
钟栖月一下被哄好了,抱了,也亲了,心里顿时软塌塌的?,觉得很?充实,便也不再招惹他。
无比乖巧地伏在他怀里,听他好听的?声音正在交流工作。
两人这样?相依偎抱着,车子朝纪家?行驶,有一段不近的?路程。
他怀里过于舒服,使得钟栖月昏昏欲睡,眼皮越来?越沉,就连通话何时结束的?都未曾察觉。
纪冽危把手机丢到一旁,垂眸望向睡在怀里的?小姑娘,呼吸一轻。
指腹轻轻摩挲她脸颊的?软肉。
“哥……”
她迷糊地呢喃:“还有多久到?”
纪冽危轻声:“到了叫你,先睡吧。”-
钟栖月睁眼醒来?时,是?在纪冽危的?房间。
她愣了片刻,没明白自己怎么在这,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她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身穿高定礼服的?纪依雪。
“你这么惊讶的?眼神看?我干什么?以为是?冽危哥啊。”
钟栖月问?:“冽危哥呢?我跟他一起过来?的?啊?”
纪依雪:“你们刚到纪家?,冽危哥就把你抱回他房间睡觉了,不准我们喊醒你,然后?他好像有其他很?忙的?事,把你放回来?就离开了。”
钟栖月眼里浮现失落,“怎么这样?啊……”
他们见面那么艰难,好不容易才见到,结果他又一直在打电话,连一次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结果她又给睡着了。
纪冽危怎么不喊醒她。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啦,冽危哥是?真的?好像很?忙,昨晚也是?临时赶回了北城,好像一晚都没睡。”
钟栖月小声嘀咕:“我就是?想?问?他昨晚休息好了没,结果他一直在打电话讲工作。”
“现在人呢?”
纪依雪摇头:“不知?道,我也没看?见他了。不过一会开宴,冽危哥肯定会出席的?。你跟我一起下楼吧,来?了许多宾客,你爸爸也来?了。”
钟栖月跟着纪依雪一同下楼。
一楼的?会客厅已经来?了不少宾客,但纪老爷子目前?还没出场,几乎都是?宾客间在互相交流。
纪依雪挽着钟栖月介绍给自己的?朋友。
有名媛千金问?起,说:“这不就是?当初在你家?寄住的?那位小姐吗?”
纪依雪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月月有自己的?家?庭身份哦,而且……”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月月。”
几人一同回头,有位千金主动打了个招呼:“陆伯父。”
陆应楼朝姑娘们微微一笑,优雅沉稳地介绍:“这位是?我的?亲生女儿月月,希望能跟你们成为好朋友。”
几位千金脸色一变,目含惊讶。
陆氏的?千金?
还是?陆家?家?主陆应楼亲自介绍的?,怎么会有假。
钟栖月身份很?快被传开,她也主动喊了一声爸。
陆应楼夸赞道:“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打扮的?这么隆重?正式,月月今天真美。”
钟栖月笑说:“像我妈。”
纪依雪也礼貌地喊了声:“陆叔叔。”
陆应楼颔首,问?她周余寒来?了没。
纪依雪说来?了,眼神朝前?方一指,“喏,那边。”
周余寒正在跟几个男人交谈,跟交际花似的?。
陆应楼扫了一圈,问?钟栖月:“冽危怎么没跟你一起?”
钟栖月说他有重?要的?事。
陆应楼心生不满,想?说有再重?要的?事,也不能把自己的?妻子丢在宴会中,一会若是?见到了这个女婿,定要好好敲打一番。
陆应楼又与其他宾客交谈,钟栖月便拉着纪依雪去一边聊天,这次来?纪家?见到了很?多曾经的?熟人,但扫了一圈,她没看?见纪初冬,觉得很?奇怪。
“纪爷爷的?寿宴这么重?要,初冬怎么没来?呢?”
纪依雪愣了须臾,“什么初冬啊?”
“纪初冬啊,他去年不是?回国了吗?”
纪依雪这下真的?懵了,“什么时候回国的??我都不知?道啊,早就没见过他了。”
钟栖月蹙眉,“怎么会啊,我前?两个月还……”
她分明亲眼见过纪初冬了啊,怎么纪依雪会说没见过。
但这个疑惑很?快被她抛之脑后?,因为她在纪家?看?到了纪东原。
纪东原也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四目相对,他的?脸色不自然地僵了一瞬,除此之外?没再露出其他不满,但也没有主动过来?找钟栖月。
如此,钟栖月也歇下了去主动打招呼的?心思。
“看?见我爸了。”纪依雪压低声音,“我听说,我爸还在跟钟蕊来?往,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先坐这等我,我去找他。”
钟栖月说:“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我也想?去找找冽危哥。”
“好。”
两人手挽手,跟着纪宗州上了楼。
纪宗州一路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有人注意到自己似的?,紧张到就连身后?有人跟过来?都没注意。
上了二楼,纪宗州朝纪老爷子的?书房行去。
姐妹俩站在楼道里便犹豫了。
“我爸应该是?去找爷爷有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
钟栖月也是?这样?想?的?。
但一楼会客厅的?宾客太多,她暂时不想?下楼,高跟鞋踩得也累,“我们先在这休息一会吧。”
“好主意。”
两人坐着小声聊天,丝毫没注意到楼道尽头里的?书房发?生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书房内传来?一声巨响,纪老爷子愤怒地骂了一声:“畜生!”
钟栖月和纪依雪吓住,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没过一会,书房门推开,走出来?的?人却是?纪冽危。
钟栖月立即站起来?,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生出种怪异的?陌生感,他们都有快四天没有说过话了。
即使在车上那会,抱了亲了,但其实两人在那晚争执后?,连最基本的?对话都没有。
她有点摸不清纪冽危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是?还有那种偏执的?想?法,还是?仍旧不信任她,想?把她关?进月园?
纪冽危在她面前?驻足,垂眸凝着她脸,淡笑一声:“怎么在这儿?没在楼下玩?”
钟栖月喃喃地唤了声:“哥。”
纪冽危握住她手,牵她要下楼。
钟栖月站在原地迟钝了会,随后?用力拉住纪冽危的?手,一脸正色:“哥,我们聊聊好吗?”
她有许多话想?说。
想?告诉他,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跟他继续走下去,如果他还是?不信任她,也行。
纪冽危转过身来?,眼尾衔笑:“好是?好,不过一会寿宴就开席了,想?说什么,我们晚上有的?是?时间。”
他似乎并有没有什么变化。
四天了,也没有因为她四天没有找他而生气,好像无论她想?没想?通,是?不是?打算跟他继续过下去,他都打定主意要跟她一直在一起。
这一刻,钟栖月也读懂了他的?眼神。
纪冽危根本不需要她说任何好听的?话,也不需要她的?任何保证,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够了。
心里感觉一酸,钟栖月反握住纪冽危的?手心,无比乖巧地点头:“嗯,晚上我们一起回家?。”
纪冽危眉梢微挑,“回你哪个家??”
钟栖月眨了眨眼,“我们的?家?,月园。”
想?亲她。
这是?纪冽危当下的?第一反应。
但考虑到书房里刚才发?生的?事,他还是?歇下了这门心思。
微微一笑,没忍住还是?掐了一把她的?脸颊。
“咳、”
围观许久的?纪依雪再也忍受不了这两人把她当空气,不满道:“我说冽危哥,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呢?自己老婆就丢在房间里睡觉。”
纪冽危睨她,有些意外?:“你也在?”
纪依雪一下给气得红温了,“我这么大一活人,一直站在月月旁边,你没看?见啊?”
纪冽危笑笑,“是?吗?”
他似乎心情还不错,勾着钟栖月的?手指一会玩弄,一会笑得可别提多好看?了。
钟栖月脸红得不行,小声说:“哥,我们先下去吧,我爸在楼下等你。”
“好。”
纪依雪极其败坏地扯了下裙摆,冷哼一声,上去勾钟栖月另一只手腕,“月月,也带我一起去。”
钟栖月点头,“好呀。”
纪依雪朝纪冽危挑衅,后?者当没看?见。
一楼会客厅的?宾客几乎都齐全了,还有半小时就到了开席时间。
纪依雪一下楼,就被周余寒给拉走,害得她想?去凑个热闹都不行。
面对陆应楼,纪冽危一改方才调笑的?模样?,切换为从容不迫,行为得体的?仪态。
“爸。”钟栖月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丈夫,纪冽危。”
“纪总,有段时间没见,倒是?没想?到,再次见面是?我女儿挽着纪总的?手出现在我这个老父亲面前?。”
纪冽危温声道:“陆总,您叫我冽危就好,关?于我和栖月的?婚事办得过于匆忙,冽危也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拜访陆总和段女士。”
陆应楼看?向纪冽危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欣赏,笑道:“那你还喊陆总?”
纪冽危也改口很?快,“岳父。”
陆应楼对这个女婿极其满意,拍着他肩膀,一脸欣慰地说:“冽危,我这女儿,今后?就交给你了。”
“你可一定要好好疼爱她,保护她,不能让她受一点伤害和委屈。”
纪冽危郑重?应下:“您放心,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栖月,爱护栖月。”
钟栖月弯唇一笑。
陆应楼又跟女儿叮嘱:“记得改天把冽危带回家?,你妈妈很?想?亲自见见这个女婿。”
“好。”
陆应楼又被其他人叫走后?,钟栖月拉着纪冽危小声说:“我爸好像很?满意你。”
纪冽危瞧她那得意的?表情,配合她:“还不是?你挑老公的?眼光高级,人间极品也让你钓到了。”
“那是?当然,我……”钟栖月话音一顿,抬眸看?他:“哥,你在夸自己呢?”
“栖月脑瓜子转得比以前?快了不少。”他叹了一声。
钟栖月忍着笑意,“那可不行,没你快,你以后?得让着我。”
“我什么时候没让着你了?”
“小没良心。”
钟栖月真想?咬他。
但这时有人喊到纪老爷子出来?了。
寿宴也将要开席。
钟栖月忽然问?起:“哥,你昨晚急忙回北城说是?有很?很?急的?事,有关?工作吗?还是?什么?”
纪冽危眸色微变,“晚点再说吧。”
“喔,好。”她也没再追问?了。
纪老爷子的?八十大寿,举办的?很?是?隆重?,几乎北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被邀请而至。
宴席开始,纪冽危牵着钟栖月往主桌过去。
她心里有点紧张,握住他的?手问?:“纪爷爷会不会……”
“放心,爷爷已经没什么意见了。”
或者说,也是?拿他没办法,毕竟已经领了结婚证。
有纪冽危这句话,钟栖月也放心了。
两人站在纪老爷子面前?,钟栖月作为小辈主动念出祝寿词:“纪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纪老爷子浑浊的?眼睛第一时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看?了片刻后?,朗声大笑:“月丫头,三年没见,你出落的?愈发?水灵了。”
他主动把钟栖月介绍给主桌的?大佬们,“这位姑娘是?陆家?的?千金,也是?冽危的?妻子。”
一众人朝种栖月望来?,打量的?目光不如以往看?她时带着探究,只有尊重?和祝福。
陆氏千金,纪冽危的?妻子,这两个身份的?确会让在座所有人都高看?钟栖月。
纪冽危淡笑,介绍说:“我的?妻子是?一名陶艺师,如今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不久将来?也有举办展览的?准备,若是?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与我妻子交流。”
因为纪冽危这句话,瞬间把她从别人的?女儿、妻子的?身份脱离,让她拥有了自己独立的?价值。
钟栖月心里一暖,含笑朝众人点头-
寿宴散去,纪冽危正被几个长辈缠得走不开身,因为看?到陆应楼要离开,钟栖月便主动去送自己父亲一程。
父女二人刚出了会客厅,见纪依雪站在廊下愁眉苦脸,钟栖月问?:“依雪,你在这干什么?”
纪依雪问?:“你看?到我爸没?”
纪宗州吗?除了一开始看?到他上二楼进了纪老爷子的?书房之后?,就连宴会开始都没看?见他了。
她摇头:“没,纪叔叔是?先回去休息了?”
纪依雪面露难色:“不知?道,但爷爷的?寿宴这么重?要的?场合,我爸怎么可能不在?”
加上之前?在书房外?听到的?动静,让她有点后?怕,总担心出了什么事。
钟栖月安抚她,“你先在这等我,我送我爸上车就跟你一起去找你父亲。”
纪依雪感动不已:“好。”
有车子已经在侯着了,父女二人在车旁驻足,陆应楼劝道:“你回去吧,一会冽危看?不到你会担心的?。”
钟栖月点头:“那您回去注意安全。”
陆应楼笑说,“有司机开车,放心吧。”
“对了,等你带冽危回家?见你外?公和妈妈的?时候,一定要通知?爸爸一声。”
陆应楼语气里有几分得意:“你外?公对纪家?还是?没什么好印象,有爸爸在,还可以帮你丈夫。”
钟栖月想?,哄好外?公,对纪冽危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好。”
目送车子开离了纪家?,钟栖月转身返回。
眼下正是?傍晚,纪宅的?院子已经将路边的?灯都点亮了,钟栖月循着小路走,因大路那返回,难免会碰上一些宾客,她想?省下套近乎的?时间。
便特地绕了一条路。
这条路可以抄近路回到宅子里,只有纪家?人才知?道。
但同时,这条路也较为隐蔽,四周都被不少灌木丛遮挡。
路灯都照不进来?。
在纪家?住了这么多年,这条路钟栖月也走过很?多回,不觉得害怕。
傍晚的?风势渐猛,无端刮起一阵妖风。
风声不断吹打灌木丛,簌簌作响。
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钟栖月驻足回头,却没看?见身后?有人。
没多想?,她继续往前?方走。
就在这时,她手中握着的?手机一震,是?纪冽危来?电。
钟栖月停下,正要按下接听,只感觉忽然间,一道黑影从身后?绕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鼻息瞬间被一块帕子紧紧捂住。
帕子微湿,带着一种陌生又难闻的?气息。
她用力挣扎,下一秒,便感觉浑身发?软四肢无力,直到彻底失去意识,倒在身后?人的?怀中-
廊下的?灯笼迎风摇曳,风势更猛,吹得满院树影婆娑。
纪冽危耳边听着电话,大步从屋内走出,见纪依雪和周余寒站在廊下,问?:“见到栖月了吗?”
纪依雪:“二十分钟前?她说要送自己爸爸上车,马上来?找我。”
话音才落,她隐约觉得不对劲,“二十分钟……怎么这么久没回?”
电话那边始终没人接听。
纪冽危面色如乌云密布,就在这时,接到了保镖的?号码。
“纪总,太太被一个女人绑走了。”
纪冽危声音冷冽:“你们都是?废物?怎么不阻拦?”
保镖紧张道:“今天纪家?人实在太多,我们一直在远处也不敢靠近,主要是?担心太太发?现我们的?监视,是?等很?久没看?到太太从灌木丛那走出来?,才察觉到不对劲。已经有人追车去跟了,一旦有什么消息会再跟纪总汇报。”
见纪冽危脸色难看?至极,纪依雪一下就猜到是?钟栖月出事了,焦急问?:“冽危哥,月月怎么了?”
纪冽危转身回屋,上了二楼,推开书房的?门。
纪宗州此时一脸颓色,被绑在书房的?书架前?,只听到“嘭”地一声开门声,吓得他浑身一震。
见到是?纪冽危,他嘶吼问?:“你还想?做什么?我都已经被你害成这样?了。”
纪冽危冷眼盯着他:“钟蕊呢?”
纪宗州立即站直,激动道:“这都跟阿蕊无关?,你别牵连她。” 纪冽危单手扣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抵在书架的?死角处,冷声道:“纪宗州,我警告你,我没什么耐心,告诉我钟蕊在哪。”
“我不知?道!”纪宗州脸色涨得紫红,呼吸都困难:“我临时也反悔了答应阿蕊的?事,已经没脸去见她了。”
“你今天把钟蕊带进来?了?”
纪宗州声音嘶哑:“对……她说很?想?念纪家?,拜托我也带她进来?。”
“阿蕊性子柔弱,现在本就孤苦无依了,你别动她。”
纪冽危手中的?力道收紧,骨节用力掐他的?脖子,又用力几寸,把纪宗州的?额头死命地往尖锐的?角度压。
他眼里淬出冰霜,“叔父倒是?痴情,为了一个女人,自己的?父亲都忍心下手。”
纪宗州痛得感觉自己将要断气了。
纪冽危手中力道逐渐收紧,有意留了点空隙,不会彻底让纪宗州断气。
恶狠狠地盯着他。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收到一通视频电话。
纪冽危按下接听,屏幕前?率先出现的?是?钟栖月昏迷的?睡脸。
他心中一颤,手一松。
紧接着,画面转换,露出钟蕊的?面容。
“冽危,许久不见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她温柔对着镜头笑,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钟栖月纤细的?脖颈处,看?着镜头说:“我猜你也不想?月月出事吧?”
纪冽危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前?的?女人:“你在哪?”
钟蕊弯了唇角,把镜头的?另外?半边对着昏迷的?钟栖月:“你的?人一路追车,即使我不说,你也很?快会查到我的?下落。”
男人眼眶弥漫血色,紧咬着牙:“钟蕊,你想?死吗?”
“当然不想?了。”她咯咯笑:“西?郊废仓库,限你二十分钟内过来?,晚了一秒钟,月月恐怕……”
话没说话,她自己挂断。
纪宗州瞪大眼睛,“阿蕊,她想?干什么……”
纪冽危转身离开,身后?的?纪宗州还在喊:“纪冽危,你别动她!!”
…………
钟栖月睁眼醒来?时,视线一片漆黑,四周的?气息也无比难闻,含着令人不适的?霉味。
尤其四肢,不仅被紧紧绑住,她现在身体也发?软到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感觉露出来?的?肌肤,都是?冰凉的?。
眼下已经要步入夏季,怎么会冷。
但她所处的?位置,不仅空气难闻,冷意也像是?钻入了骨头缝里。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黑暗。
她逐渐感觉到恐惧。
思绪也停留在纪家?的?片段,在纪家?怎么会有人绑架她?
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是?谁要绑架她。
恐惧和身体发?软的?反应不断在折磨她,就连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也未曾察觉。
直到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钟栖月声线发?颤问?,“你是?谁?”
身后?的?人长久沉默,钟栖月心越来?越慌,“你绑架我想?要什么?要赎金?”
钟蕊慢条斯理地将钟栖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她身上穿的?是?点缀了钻石与高级刺绣纹路的?雪白色礼服,礼服掐出她腰肢的?纤细,更好的?衬出她修长的?四肢,露出的?肌肤部分就连在如此昏暗废旧的?仓库环境下也白得晃眼,肌肤触感滑腻似酥。
乌黑的?长卷发?披散在背后?,往前?扫去,纤细的?脖子下是?一对精致的?锁骨,锁骨上挂着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这条项链戴在她身上更是?相得益彰。
就算在如此脏乱的?环境下,她被绑在废旧的?椅子上无法挣脱,钟栖月仍旧美得像公主。
这便也难怪,因为她生来?便是?公主。
只是?一个落难公主,因为倒霉才被她钟蕊收养。
钟蕊目光含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像在看?艺术品,“月月,你的?爸妈应该感谢我,感谢我把他们的?女儿养得如此优秀。”
钟栖月浑身发?冷,“钟,钟蕊?”
钟蕊走到她身后?解开黑布。
钟栖月眼睫轻颤睁开,映入眼帘的?正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的?钟蕊。
“是?你绑架的?我?”
钟蕊笑:“聪明。”
“月月,别这样?的?眼神看?着妈妈,至少别用仇恨的?眼神,你应该感谢我才对。”钟蕊在她的?椅子边绕圈,笑道:“你要感谢我把你带进了纪家?,才让你有机会和纪冽危在一起,说来?,我还是?你们爱情的?丘比特呢。”
“没有我钟蕊做了纪东原的?情妇,你又怎么有机会进入纪家??没有我钟蕊把他母亲逼死,哪有我们的?现在,月月,我才是?你最大的?恩人啊。”
钟栖月不想?听她那些歪理:“钟蕊,你疯了?你把我绑来?想?做什么?想?要冽危哥的?钱?还是?想?报复冽危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做了违法的?事!”她睁着湿红的?眼睛,心痛道:“你有没有想?过初冬?他要是?知?道你做了这种事,怎么能接受啊?”
钟蕊态度骤变,声音尖锐道:“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初冬!”
她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用刀背在钟栖月的?肩膀上划了几下,感受到她的?惧怕后?,才温柔一笑:“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儿子,初冬。”
“纪冽危他欺人太甚,他想?独吞纪家?的?所有,他什么都不给初冬,初冬又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如果我这个做妈妈的?还不为他谋划,他什么都没有!”
“他好狠毒的?心,把我赶出纪家?还不够,连纪家?的?公司他都不准初冬进去!”
钟栖月咬牙道:“初冬说他自己不想?进纪家?的?公司,你怎么不明白他?他根本不想?你为了他做这些事!”
“你懂个屁!我要是?不挣,初冬就什么都没有了!纪老头什么都没有为初冬留下,纪东原那个废物自己现在都在纪家?说不上话,成了圈内所有人眼中的?笑柄,摊上这种废物爹,真是?我儿子命苦!”
望着钟栖月这张脸,钟蕊越看?越可恨,“还有你这个白眼狼,我辛苦抚养你长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为你弟弟牺牲一下怎么了?初冬对你还不够好?你还有没有良心?”
“没有心的?人是?你!”
刀背用力地抵在钟栖月锁骨处,钟蕊恶狠狠地扣住她下巴:“月月啊,嫁给纪冽危很?幸福吧?他那么爱你,掏心掏肺的?对你,将来?纪家?所有一切也都是?你的?,都是?你孩子的?,但你不要忘了,你得到的?所有,都是?依靠我钟蕊。”
“纪冽危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对你倒是?够痴情啊,无论什么都为你安排的?妥妥当当,把你当宝贝一样?护着。”
回想?起三年前?的?事她的?恨意不断汹涌,指甲用力掐着钟栖月下巴的?骨头:“当初他还敢拿初冬威胁我,逼迫我签下跟你解除母女关?系的?协议,他还真是?什么都为你准备的?那么妥当,可惜啊……”
“他最终还是?被你抛弃了,我看?是?他活该!”
“为你做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呢?我这宝贝女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只顾着逃离他身边。”
钟蕊笑得面部扭曲:“你不知?道,当初你跟着那个男人走了后?,我可是?故意拖了很?久才打电话通知?他,他知?道你跑了,当时都说不出话来?,给我乐得不行,我差点给笑出声了,可惜啊,隔着电话,我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然我还真想?亲眼看?一看?他那种失魂落魄,世界崩塌的?样?子,恐怕是?像狗一样?吧哈哈哈哈。”
“纪冽危他活该!活该被你像条没人要的?狗一样?抛弃!!”
钟栖月的?心抽得疼到不行,开口时嗓音都破了,哽咽道:“那份协议是?他为我准备的??”
纪冽危究竟为她做了多少……还有多少她都不知?道的?事。
钟蕊笑道:“是?啊,多亏有你逃跑,才能让我的?初冬从国外?回来?,虽然迟了两年。”
钟栖月闭了闭眼,堆积在眼眶的?泪水争先恐后?流了下来?。
钟蕊说:“现在妈妈给你最后?一个报恩的?机会。”
“我已经跟纪冽危打电话了,他应该马上就会到,等他来?了,我会让他签下股份转让的?同意书,到时候他不愿意,就拜托你劝劝他了。”
她笑着哄钟栖月。
钟栖月将脸一撇,钟蕊用力扣住她下巴,强行掰回来?。
“月月,喊了我二十三年的?妈妈,总不至于这点事都不帮妈妈吧?嗯?为了妈妈,为了你弟弟,再帮妈妈一次?”
钟栖月只觉得她疯了。
失心疯了。
为了权利为了金钱,彻底疯了。
明明是?自己对金钱和权力有了邪门歪路的?执念,偏偏还要打着为了自己儿子好的?名号。
她紧咬着牙,瞪钟蕊,一字一句说:“不——可——能——”
话音刚落,仓库的?门被一脚踹开,男人逆着月光,深色西?装也犹如与夜色融为一团。
“你老公来?了。”
钟蕊将匕首的?锋利那面,抵住钟栖月纤细的?脖颈,看?向面前?的?男人:“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啊,看?来?你是?真的?担心我的?女儿。”
纪冽危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钟栖月脸上,看?到她白皙的?肌肤有几处明显的?红痕,心里疼得直颤,面上却从容冷静问?:“我来?了,你有什么要求?”
钟蕊笑:“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
她把脚底下文?件袋朝纪冽危踢过去,“打开看?看?,顺便在签名处签下你纪总的?大名。”
纪冽危冷冷睨她一眼,看?也没看?:“股份转让同意书?”
钟蕊挑眉,“你还是?这么聪明啊,冽危。”
“要不然纪宗州那个废物,这么会这点小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钟栖月紧紧盯着纪冽危,“哥,你别签。”
钟蕊将刀往里抵进去一点,眼看?即将划破钟栖月的?肌肤,纪冽危心猛地跳了一下,从地上捡起那份文?件。
“如果我签了,你就会把她完整无缺的?还给我?”
钟蕊:“当然,毕竟月月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舍得真的?伤害她?只要我们达成了协议,我立刻放人。”
纪冽危慢条斯理拆开文?件,抬眸:“钟蕊,看?来?你还是?信不过纪宗州,竟然是?留了一手。”
“纪宗州那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钟蕊不耐烦道:“要不是?我这次特地跟过来?了,还不知?道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你签不签?”钟蕊信不过纪冽危,一只手紧紧扣住钟栖月肩膀,另一只手的?匕首用力往里抵,“我数三下,你不签字,这锋利的?匕首就会直接捅进月月纤细的?脖子里。”
“我签。”纪冽危冷静说。
“但签字之前?,你让栖月跟我说句话。”
钟蕊没答应,“纪冽危,你少给我耍滑头,我知?道你心里有其他的?主意,休想?给我拖延时间。”
“签字!”
纪冽危冷冷注视她,“我只想?跟栖月说句话,钟女士,既然你已经做到这一步,恐怕也是?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打算,说句话也不会影响我签字。”
眼看?时间拖得越来?越久,钟蕊心里其实很?没底,这次她绑架钟栖月,已经是?她走投无路的?下下策,她不过就是?想?为初冬谋到纪家?的?一切,为了儿子,她已经把自己的?性命都抛开了。
如果纪冽危再拖着不肯签字,恐怕会生事端。
钟蕊掐了一把钟栖月肩膀,“说。”
钟栖月闷哼一声,压抑着疼痛,眼眶泛红:“哥,我……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一无所有了。”
纪冽危耐心安抚她:“乖,你先别乱动,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我不怕的?,我,我只是?……”钟栖月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她的?脑子好像忽然间被电线缠得一团糟,越想?冷静解开反而越乱。
自从那晚争执后?,他们都没有好好的?,还没在没有人的?地方,单独二人好好的?说一次话。
他们分明寿宴结束后?回月园就可以正式和好,可以永远在一起,没想?到竟是?到了这个地步。
回想?到从十八岁起和纪冽危纠缠的?长达九年,回想?到纪冽危为她做的?那些事,回想?到她的?离开,他的?痛苦,他的?想?念,他因为她一步步近乎把自己逼疯的?举止,还有他们并没有真正的?坦诚相见过的?遗憾。
也不知?道今晚她能不能活下来?。
钟栖月这瞬间,忽然想?起了自己房间书桌最底下抽屉里放着的?小匣子。
匣子里装了几张纪冽危的?照片。
在伦敦时她每逢想?念他了,都会翻出来?看?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
那三年,她真的?太想?太想?他了。
她心里忽然生起一个念头。
如果能活下去,她没事,纪冽危也没事,她想?回家?找到那把锁住匣子的?钥匙。
大概还在后?院,希望佣人没扫走。
钟栖月尽量放平呼吸,但开口时声音仍旧止不住颤抖:“哥,或许你现在还不信任我,但我很?想?告诉你,我爱你。”
“从今往后?我都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了,你相信我一次,就一次,好吗?”
纪冽危眼眶一热,强压住心中波动。
深深地望着钟栖月,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钟蕊没耐心了,捂住钟栖月的?嘴巴,“闭嘴。”
“纪冽危,你现在签字,不然这把匕首我会直接插进月月的?脖子里。”
纪冽危扫向钟蕊的?目光极其冰冷。
“在签字之前?,钟女士,我更想?送你两个礼物。”
“礼物?”钟蕊冷笑:“你又有什么花招?”
纪冽危沉声说:“进来?吧。”
钟蕊脸色一变:“你还喊人了?你信不信我马上就……”
仓库的?门被推开,渐渐露出一张让钟蕊无比熟悉的?面容。
“初冬?”她忽然惊慌失措,“初冬,你怎么来?了?”
纪初冬小步小步走进来?,站到纪冽危身边,眼眶含泪:“妈……”
第65章 第 65 章
纪初冬推开仓库的门将外头的夜色带了进来, 一阵风起,难闻的霉味弥漫四周。
“初冬,你怎么会来?”钟蕊恶狠狠瞪着纪冽危, “是你把我儿子绑来的?纪冽危, 你放开我儿子!”
纪初冬仓皇失措:“妈,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面对儿子的指责, 钟蕊心中难免羞愧,一时无言以对, 她?看向纪冽危,“你是真的不怕我对月月下手?”
纪冽危云淡风轻说:“钟女士多虑了,初冬是自己想妈妈了要过来看你,并非我绑过来。”
都这种时候了,纪冽危还敢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 钟蕊索性破罐破摔, 匕首往里?抵进, 下一秒钟栖月白嫩的肌肤被她?划破一条红痕。
她?闷哼一声,隐忍着痛。
纪冽危心里?一紧,冷静道:“不就是同?意书, 我签就是了。”
他捡起地上的文件袋,将那同?意书取出来, 半点迟疑都没?有, 用钢笔签下苍劲有力?的大名。
他把同?意书摊开给钟蕊看,“现在你能放心了?”
钟蕊半点都未曾松懈,“你把同?意书给初冬,然后让初冬先走。”
“妈!”纪初冬哭着摇头, “我不走。”
纪冽危冷笑:“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跟栖月交换, 你把她?放了,我做你人质。”
“纪冽危,你休想跟我耍什么把戏,我一介女流怎么能对付你这个男人,你想把月月换走,让她?安全后再对付我是不是?”
纪冽危又说:“你不信我,总得信你儿子,你把栖月交给纪初冬,让我换过去?。这样你儿子也?可以逃走,这场绑架是你一个人策划的,跟你儿子没?有半分?关系。”
换人质不仅能把纪初冬摘出去?,还能让初冬脱身,这个提议的确诱惑到了钟蕊,这样的话,纪冽危和?钟栖月都在自己手中,即使她?在纪冽危这里?栽了跟头,她?还留有一手。
更何况,纪冽危把钟栖月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谨慎考虑后,她?喊来纪初冬,“初冬,我们母子俩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帮妈妈一把。”
纪初冬乖巧点头,“妈,你想要我怎么做?”
钟蕊拉着钟栖月站起身往后退,手中的匕首不敢松懈分?毫,仍旧防着纪冽危,“我信不过你,你要是过来了,你一个人就可以对付我们母子俩。”
“除非……”
钟蕊目光死死盯着他:“你身上有带匕首吧?你用刀先捅伤自己,等?确定?你没?了反抗能力?,我才把月月交给初冬。”
“不要!”钟栖月厉声阻止。
纪冽危面不改色,“我捅自己一刀,你就让交换人质?”
“没?错。”钟蕊勾起唇角笑:“我指的一刀不是轻飘飘划破一个小伤口,是匕首要捅进你的身体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纪公子,你懂吗?”
“好。”纪冽危没?有犹豫,从西服口袋里?取出一把匕首。
钟栖月泪水涌了出来,几乎想要冲过去?阻止纪冽危。
他拿出的那把匕首,是那一晚他划破自己手指逼迫她?写下血书的匕首……
“哥,不要,你不要伤害自己!!”
纪冽危朝她?投去?放心的一眼?,温柔安抚:“别怕,哥哥不会死的,钟蕊要的是活人。”
钟蕊厉声一吼:“还不动手?”
她?恶狠狠盯着纪冽危,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纪初冬朝她?过来,似要抢夺人质,钟蕊惊地连忙退开几步,“初冬,你先不要过来,这里?危险。”
纪初冬目光盯着那把架在钟栖月脖颈的匕首上,眸色一沉,只好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匕首从刀鞘中拔出,锋利的刀身在仓库昏暗的环境下闪着凛冽寒光。
“我说捅什么位置,你就下手,纪冽危你要是敢使诈,你会知道我手中这把匕首将怎么进入你妻子的身体里?。”
钟蕊现在已经疯了,拼出所有只为一博,说她?是亡命之徒也?不为过。
纪冽危不会拿钟栖月的性命去?做赌注,“你说,让我捅哪。”
能看到纪冽危这种人被她?控制,钟蕊心中震荡不已,笑道:“胸口偏离心脏五寸的地方,放心,我会暂时留你一条小命。”
“哥,不要,不要……”钟栖月奋力?挣扎,但钟蕊不仅把她?的四肢邦得死死,就连手中掐着她?肩膀的力?道也?无比重,指甲都扣进她?的皮肤内,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纪冽危用刀尖对着钟蕊指定?的位置。
他眉梢微扬,冷声问:“捅下去,你就换人质?”
“对。”钟蕊笑得近乎扭曲,马上就可以看到纪冽危悲惨的样子,还有什么比这还要痛快的画面,这个把她害得不惨的男人。
纪冽危毫不犹豫,下一秒,刀尖用力往自己胸口用力捅入。
深色的西装很快染了血色。
“不要——”钟栖月浑身发抖,泪水胡乱滚落,那瞬间,她?眼?前的画面好像被血色覆盖,她?的世界,她?的精神,几近崩溃。
“钟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她?拼了命地挣扎,想要冲突身体的束缚,锋利的匕首将她?脖颈的肌肤往里?划了一寸,鲜血直流。
纪冽危身体微弯,他的右手还死死的按在匕首插。入的胸口,鲜血从他的掌心蜿蜒而下,血腥味弥漫开来。
他唇色苍白,目光紧紧落在钟栖月纤细的脖颈处,她?身上的血刺痛了他双眼?。
闭了眼?。
冷声道:“换人质!”
钟蕊好笑似的看他,“纪公子当我蠢?把刀拔了!”
钟栖月转过头,恨意的目光狠狠瞪着钟蕊:“你是想要他的命吗?你觉得他出事了,你还能活吗?”
钟蕊冷厉无情:“我的确不想活了,只要初冬好好的就好,但是你的老公恐怕是不想让你死的,你觉得他愿不愿意……”
话未说完,只听前方传来纪冽危痛苦的闷哼。
钟栖月心脏忽然停了一瞬,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就在钟蕊说话的期间,他把匕首拔了出来。
鲜血止也?止不住,从他身体不断往下流。
方才还挺拔鲜活的男人,此刻单膝跪地,蜷缩成?一团,冷汗不断往外涌,脸色苍白如?纸,唇瓣白的没?有血色,而他周边的血液此时就像在他身边一朵朵绽放的红莲。
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的血……
他会死吗?
他会死吗?
他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纪冽危现在的惨状不是作假,钟蕊自然不怕他了,眼?前的纪冽危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个受重伤的废物而已。
怕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钟蕊喊来纪初冬,“你把月月先抓紧,我没?让你松开千万别松。”
纪初冬颤巍巍地接过钟栖月,再取过钟蕊递给他的匕首。
就在这时,仓库外响起了警笛声——
钟蕊脸色大变,“纪冽危,你报警了!”
同?时,纪初冬猛地把钟栖月从钟蕊手中彻底夺来,连步往后退,三两下解开钟栖月身上的束缚。
钟栖月踉跄起身,跑到纪冽危身边扶他,“哥,哥你没?事吧?”
纪冽危额角还在冒汗,抬眸看到她?还流血的脖子,手轻微发抖,从口袋里?取出帕子,捂住她?流血的脖颈:“疼吗?”
钟栖月泪流满面:“你才是……”
她?哭着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已经见过纪冽危太多面了。
他温柔的,他冷漠的,他调笑的,他下流的,他狠戾的,他偏执的,还有他脆弱的,就连流泪的模样她?也?见过。
可是她?从没?见过纪冽危身受重伤,好像快要死掉的样子,她?真的快要疯了,哭着抢夺帕子去?捂住他的伤口,给他止血。
“你在流血,哥,我会救你的,你会没?事,你会没?事的……”
钟栖月的泪珠落在那滩血水上,不断呢喃着没?事的三个字。
纪冽危朝她?安慰一笑,“放心,哥哥没?事的。”
转头又朝纪初冬看去?,“初冬,做得好。”
钟蕊恍若僵滞,难以置信地望着已然变了另一幅模样的纪初冬,“初冬,你……”
纪初冬把玩着钟蕊方才抵住钟栖月脖颈的匕首,笑得一脸恶劣:“妈?”
“不对,是钟女士。哎呀,都叫了一年的妈妈,还真给叫习惯了呢。”
纪初冬俨然没?了方才那副懦弱的模样,钟蕊惊恐大喊:“你是谁?你不是我儿子。”
她?的儿子那么善良听话,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儿子!
可是眼?前的少年,分?明跟她?儿子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会??
“纪初冬”吹了吹匕首上的血迹,笑道:“我这雇主?纪总,还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呢,不过这局棋里?,倒是有那么点意外。”
“他能想到你会做出要害死纪老爷子的事,却没?想到你竟然还留有一手,发疯把他妻子都给绑了。”
“钟女士,你差点把我雇主?给弄死了。”他脸上的笑骤然变得阴狠,“你他妈要是把纪总弄死了,我那八百万的酬劳谁给我啊?”
纪冽危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紧咬着牙:“你话可以再多点,信不信我回去?就给你砍掉一半酬劳。”
“纪初冬”连忙求饶,“纪总我错了,您看我这工作这么辛苦,不仅考验反应力?还考验脑力?,现在还参与到绑架案里?了,这可是高危职业啊,而且这一年来扮演纪初冬可委屈死我了。”
就这,还要给他砍掉一半酬劳,万恶的资本?家!
眼?前场景对钟蕊而言无比荒诞,她?嘶吼着喊:“我的初冬呢?”
她?转头恶狠狠瞪向纪冽危,“是你?你把我的初冬藏起来了是不是?你把他藏在哪里?了,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纪冽危轻颤着笑起来,目光又被身旁还在只顾着边流泪边给自己止血的小姑娘吸引,心里?一软,转头又冷声道:“钟蕊,你的亲生儿子,早就被你害死了。”
钟蕊往后一退,白着脸摇头:“不……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把初冬藏起来,就等?着拿来威胁我。”
“纪初冬”慢悠悠开口:“钟女士,这个我可以作证,你的儿子纪初冬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钟蕊崩溃大喊:“不可能!”
“你和?他是一伙的!”看到这个人顶着纪初冬的脸,钟蕊恨不得撕碎了他:“你这张脸怎么会跟初冬长得一模一样!”
“纪初冬”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蛋,感?叹道:“别说,纪总给推荐的整容医生,技术就是高超,半点都看不出来整容痕迹,纪初冬这张脸也?够纯良,我也?不亏了。”
“啊啊啊啊啊——”钟蕊抱头嘶吼。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初冬没?死!”
纪冽危忍着疼痛,冷笑说:“一年前,我带纪初冬回国,回国之前,把你为了他做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纪初冬不愿意相信,我带他亲自去?见你。”
他又笑了声:“你猜,他亲眼?看到了什么?”
“你的宝贝儿子,亲眼?看到你在跟纪宗州厮混。”纪冽危语气荒凉,叹道:“我现在还记得初冬那孩子当时受伤的神情,别提多可怜了,他那么单纯的孩子,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妈妈出轨自己的叔叔。”
“然后啊,初冬他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不顾任何人的阻拦。”
钟蕊睁大了双眼?,眼?里?惊恐要爆了出来。
“然后,他就死在了车祸下。”
车祸这两个字,纪冽危咬的很重,他想起了自己的兄长,眼?尾的洇红加深,“钟蕊,这是你的报应。”
“报应!”
钟蕊失神地喃喃:“不,我不信……”
“纪初冬”又补了一句,“当初在你那个锦翠公寓附近车祸撞死一个少年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了不是吗?”
在自己居住的附近发生了车祸,钟蕊当然知道。
“不、、不可能……”她?哭泣大喊,“不可能是初冬!”
纪冽危脸色越来越白,呼吸更沉:“我封锁了纪初冬车祸而亡的消息,你当然不知道死的是谁。”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纪冽危就给此刻的钟蕊布下了这个局。
车祸,多巧啊。
他笑得有些癫狂,“钟蕊,这就是我送你的第二个礼物。”
钟栖月心痛地摸他的脸,脸上半点温度都没?,“哥……”
钟蕊失声嘶吼:“不——”
“嘭”地一声,仓库的门用力?推开,几名警察将仓库包围。
钟蕊神似疯癫,恨意从胸腔爆裂开来,就在仓库被破开的那瞬间,她?从口袋里?取出另一把刀,不管不顾地朝纪冽危扑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纪冽危抱着钟栖月翻身,两人在灰尘满满的地面打了个滚,他身上的鲜血沾满了钟栖月的礼服。
钟栖月还没?爬起来,便?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她?心也?提了起来,“哥,哥你没?事吧?”
纪冽危紧咬着牙,手心捂着伤口,“没?事。”
怎么会没?事?他呼吸都弱了……
钟栖月扶着他起身,哭着拜托警察,“救护车,救护车,我哥受伤了!”
同?时,钟蕊捅不到纪冽危,已知没?了活路,她?下一秒便?用力?地把匕首插向自己心脏,血液染了满地。
她?狼狈地瞪向纪冽危和?钟栖月,眼?里?的恨意恨不得把眼?前二人活剥了。
阴狠地嘶吼:“纪冽危,我诅咒你!诅咒你和?月月永生永世无法厮守,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月月的爱,我还诅咒你,月月会在你面前死掉!”
纪冽危眼?里?的阴鸷瞬间升腾而起,透着噬骨的寒意。
警察冲过来抓住钟蕊,捂住她?的嘴,闷哼中还不断能听到钟蕊的恶毒诅咒。
没?多久,她?渐渐断了气息。
“纪初冬”啧啧一声,摇头:“真是活活被逼疯了。”
第66章 第 66 章
干净的病房寂静无?声, 空气中唯有消毒水的气味似乎消散不去?。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睡得无?比安静,轮廓分明的脸庞瘦削了不少,唇色极浅, 此?时脆弱的气色褪去?几分天?生凉薄的锐利。
仪器正在滴滴地响。
纪冽危睁眼醒来时, 眼皮沉重,视线模糊不清, 直到隐约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在他鼻息间萦绕, 才找回了半点意识。
顿了片刻,他轻微提起唇角,无?奈一笑。
原来车祸还没让他撞死。
若是死了也好。
她提出分手,他的确没什?么生存意识了。
“哥……”
纪冽危的回忆还停留在雨夜那?晚的分手,直到一道柔弱的低吟在他身侧响起, 才将他从悲痛的回忆中抽了回来。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病床旁趴着一个纤弱的小姑娘。
乌黑的长?发几乎遮住了半边脸颊, 只露出挺拔清秀的鼻尖,粉色的唇瓣。
她纤细的脖子缠了一圈白色纱布,更显得纤细柔弱。
“哥……”
她似乎在说梦话, 细眉紧紧蹙着,拧成了疙瘩, 没一会?, 眼尾洇出了泪水。
“哥,不要!”
钟栖月从梦中惊醒,后背冒了一层冷汗,等反应过来是一场梦, 才松了一口气。
她拍着心口侧过脸,冷不防撞上纪冽危漆黑迷茫的双眼, 怔了两?秒,惊喜道:“哥,你?醒了?”
纪冽危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钟栖月连忙说:“等会?再说,我去?给你?喊医生过来。”
她脚步匆匆奔出去?,纪冽危的脑子忽然一瞬间涨到几乎要爆炸。
方?才她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离开。
那?一刻,无?数画面不断在他脑海里回闪。
最终定格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
——纪冽危,我诅咒你?!诅咒你?和月月永生永世无?法厮守,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月月的爱,我还诅咒你?,月月会?在你?面前死掉!
钟蕊的厉声嘶吼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冲撞。
头痛欲裂。
就连医生什?么时候进了病房,纪冽危都没有任何?察觉。
“纪先生,你?感觉好些了吗?”
“纪先生?”
钟栖月面色焦急:“医生,我丈夫怎么没回应啊?”
“他刚才还好好跟我说话了……”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
打算再给纪冽危做一个检查时,他眼睫一颤,猛地睁开,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钟栖月身上,“栖月,你?的伤严重吗?”
好在还有反应,钟栖月放下悬着的心,笑道:“我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护士小姐给我上药包扎了。哥,你?刚醒来,先让医生给你?做个检查好不好?”
纪冽危怔了须臾,说:“好。”
医生给纪冽危做了个全面检查,说道:“纪先生的伤势还是很严重,必须还要住院一阵时日,这段时间记住,凡事不要多想,心中郁结很容易影响到纪先生的伤口恢复。”
钟栖月认真听完医生说的注意事项,频频点头,还记下来他现在忌口的食物?。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后,钟栖月坐在床边说:“哥,医生说你?现在还是很严重,我还是过几天?再通知依雪他们来看你?好了,这几天?你?就好好养伤。”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背,柔声说:“我会?陪着你?。”
纪冽危望着她,微笑点头,“好。”
“那?你?先躺下?好好休息,我去?打点热水。”钟栖月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公司的事需要让陈助理来一趟给他交代工作?吗?”
纪冽危淡声说:“你?跟他说一声,让他先协助灌云。”
“喔,好的。”
钟栖月扶他躺下,确认他阖眼入睡了,才轻手轻脚去?病房外打电话。
房门紧闭后。
纪冽危缓缓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底寒凉透彻-
夜幕深深,清冷的月光从窗台投入病房内。
纪冽危睁眼醒来时,钟栖月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掀被起身,动?作?温柔地将她放到自己的病床上,盖好被子,随后独自走到窗边望着墨色夜空悬挂的月亮。
——纪冽危,我诅咒你?!诅咒你?和月月永生永世无?法厮守,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月月的爱,我还诅咒你?,月月会?在你?面前死掉!
这段话又在他脑海里不断盘旋,阴魂不散。
他唇角逐渐勾起讽刺的冷笑。
钟蕊就是连死了都要恶心他。
他偏生永远都不会让她如愿。
抬眸望着漂亮的月光,他的眼眸逐渐染上一抹柔情。
现在他和钟栖月身边所有的阻碍都没有了,从今天?起,他们只会?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对。
一定是这样的。
转身返回,他轻轻掀起被子,将熟睡的小姑娘揽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脸贴在她的颈窝处,不断吸取她身上的馨香。
钟栖月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睡得很香甜。
翌日天?亮,钟栖月是被护士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病床上,而她睡的位置,正是纪冽危受伤的部?位,这个意识,当即吓得她脸色煞白。
她弹簧似的从床上起身,“哥,你?没事吧?疼不疼?”
纪冽危面不改色,笑说:“怎么会?疼,你?这么轻。”
钟栖月不放心道:“护士小姐在外面,应该是来看你?伤势的,等会?让她把你?伤口拆开看看啊。”
钟栖月连忙去?请护士进来,谨慎道:“我昨晚睡觉不小心压到他伤口了,麻烦你?仔细检查一下。”
护士正要拆开伤口的包扎,纪冽危忽然说:“栖月,你?去?帮我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钟栖月疑惑道:“医生昨天?说了,还要住一阵时日啊。”
纪冽危微笑,“帮哥哥再问详细点,乖。”
“好吧……”捱不过他的请求,出去?之前,钟栖月叮嘱护士好好检查纪冽危的伤口。
等钟栖月走了后,护士将包扎的伤口拆开,吃了一惊,“纪先生,您这伤口怎么都裂开了啊。”
纪冽危淡声说,“没事,你?换药就好。”
护士严肃道:“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不能不当一回事。”
他淡淡颔首。
护士一脸正色:“如果您还是这样的话,我会?跟您的太太说清楚严重性?。”
纪冽危淡笑:“这点小事就不必跟我太太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会?珍惜,不会?再给医院添乱。”
护士这才明白他刚才把纪太太支出去?是为什?么,一时很无?奈,一时又觉得纪太太很幸福,自己的丈夫能如此?为她着想。
药刚换好,钟栖月正好推门进来,询问情况,护士打马虎眼就混了过去?。
她听到没什?么异常,才放心了,“医生说还要住一段时间,不过我跟他说你?有专门的家庭医生,医生又松口了,说十天?后可以出院。”
“哥……”她坐下来握住他冰冷的手心,可怜巴巴地恳求:“今晚你?别再把我抱上床了,我睡觉很熟的,要是再压到你?伤口了怎么办?”
“刚才护士说的你?忘了?她都说没什?么事。”
“真的吗?”钟栖月还是有点不放心,回想那?天?他把匕首插进自己胸口的场景,现在还心有余悸,眼眶通红:“可我担心啊……”
她垂眸,声音哽咽:“我们才真正排除万难在一起,我不想你?有事。”
“你?就听我一回好不好?”
纪冽危叹了一息,摸着她的脸庞:“好,都听你?的。”
钟栖月这才冁然而笑,扶他躺下,又跟他讲了这几天?他昏迷没醒的事。
纪宗州被钟蕊撺掇对纪老爷子下毒手,这件事纪老爷子无?法容忍,最终还是狠心将纪宗州逐出了纪家。
纪依雪和纪灌云因为父亲的事心情很低落,也觉得没脸来见纪冽危。
“哥,”钟栖月轻声说:“你?这伤还是有点严重,我为了让你?养伤,把那?些要来看病的人都推了。”
“不过纪爷爷在你?住院当晚就来过了。”
纪冽危耐心听着,目光落在她颈边缠着的那?圈白色纱布上,心里抽痛,指尖轻轻磨边边缘,问她:“疼么?”
钟栖月摇头,她眼眶的泪又堆了起来,后怕道:“你?知道当时看到你?把刀捅进自己的身体里,我有多害怕吗……”
她紧紧握住他温暖的手心,认真说:“你?答应我好不好,下次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保护自己。”
“你?不要只保护我,我是个成年人,我自己有能力的。”
“好,都依你?。”
他答应的很果断,但钟栖月根本不信他的话。
她心里无?比烦闷,不知道该怎么开解纪冽危,他好像真的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想起那?晚的场景,她仍旧害怕到后背发凉,连着几个晚上都在做噩梦。
若是钟蕊再狠一点,要他把刀子捅进心脏怎么办……
“怎么哭了?”他宽大的手心贴着她的脸颊,感受到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掌心,纪冽危心像被她眼泪烫着了,抱着她哄:“别哭了,哥哥这不是还没死么?”
“哥!”她紧绷着小脸,严肃说:“你?答应我,不准再这样不爱惜自己了。”
“好,我答应你?,我刚才不就答应你?了?”
钟栖月一时语塞,面对他温柔的眼神,她说不出其他话来-
在医院住了几日,钟栖月脖颈的纱布也拆除了,用了上好的祛疤膏,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到第五天?时,医生放话可以有家属来探病。
第一波来探病的是纪老爷子,自己最疼爱的孙儿身受重伤躺在医院,老人家担心的几个晚上没有睡好。
纪老爷子在医院留了一下午,那?些严厉叮嘱纪冽危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劝慰道:“爷爷,医生都说了再过几天?就能回家,没多大事。”
纪老爷子心疼得红眼,“都伤成这样了还没事?说来这一切都是你?爸造下的孽。”
“我刚把你?爸喊来医院了,他想亲自见你?一面。”
纪冽危云淡风轻,“不用了,医生说了一天?最多只能见两?个家属,您已经占了一个名额,晚点我外公还要来看我,没名额了。”
“你?这孩子!”纪老爷子怒瞪着他,“刚才不是还说医生说没大事?现在探个病还要限额?”
纪冽危勾唇轻笑,满不在意地拿起iPad刷起来。
钟栖月主?动?说:“爷爷,冽危哥的确要静养了,所以可能……”
纪老爷子说:“东原大抵已经到医院了。”
话音刚落,病房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钟栖月看了纪冽危一眼,他神色未变,似乎门外是谁都不会?影响他。
她便主?动?过去?开门。
门外站的正是纪东原,中年男人满脸颓废,用请求的目光看向钟栖月,姿态放得很低:“月月,拜托你?能让叔叔进去?吗?叔叔有些话想跟冽危说。”
钟栖月回头看了纪冽危一眼。
他点了点头,钟栖月才道:“纪叔叔,您进来吧。”
纪东原将怀里的鲜花递给钟栖月,“谢谢。”
纪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起身,“你?们父子俩好好聊聊,爷爷就先回去?了。”
钟栖月:“爷爷,我送您。”
纪老爷子抬手制止,“孩子,你?陪在他身边就好,爷爷有人照顾。”
等纪老爷子离开,纪东原还僵硬地站在病床不远处,在迟疑该不该靠近。
钟栖月端了把椅子放在病床旁,便绕到另一边把纪东原买来的鲜花插在床头柜的花瓶上,好像处于状况外,不打算加入父子俩的谈话。
她站在纪冽危右侧,可以很清晰地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情况。
“冽危,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纪东原上前几步,落座,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纪冽危语气冷淡:“嗯,好多了。”
“医生有没有说会?有其他后遗症什?么的?”
纪冽危似乎觉得很好笑:“医生说恢复的很好。”
纪东原略微局促,“这样,那?就好,爸爸也放心了。”
纪冽危没再理他,思绪被站在一旁岁月静好,默默插花的钟栖月吸引。
眼前的场景,他从未想象过。
没想到,有一天?他那?个所谓的父亲会?满脸愧疚地来关心他,而他的身旁也站着他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此?时离他最近的两?个人,一个将他推入了深渊,一个将他从深渊拯救。
“冽危,爸爸对不起你?。”纪东原紧绷着说出这句话。
纪冽危眼睫微动?。
钟栖月同时也朝他看过来,清晰看到他眼里嘲弄的波澜。
她手里捏着花,朝纪冽危温柔一笑。
纪冽危转头看向纪东原,“你?来就是想说这句话?”
纪东原点头,斟酌了会?儿,还说:“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
纪冽危轻笑出声:“该听你?说对不起的人早就没了。”
纪东原脸色猛然一变,抬眸对上纪冽危冰冷厌恶的眼神。
“哥哥当年只是想要你?陪他过一个十岁生日,你?是怎么对他的?你?不顾他的苦苦哀求,非要去?随南看你?的情妇和私生子,你?有跟他说过对不起?而我的妈妈也被你?和你?的情妇折磨得不人不鬼,你?可有关心过她,有跟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他们双双没了的那?晚,你?的眼泪都让我觉得恶心。”
“纪东原,你?现在是想得到你?唯一的儿子的原谅?”纪冽危早就看透他了,目光冰冷:“你?别做梦了,不可能。”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害得妈妈和哥哥去?世的你?!”
“爸爸?”纪冽危讽笑:“好多年没这样叫过了,还真是都忘了这两?个字呢。”
“你?知道当我发现钟蕊勾搭上纪宗州时,我是什?么心情吗?”
紧盯着纪东原受伤的神情,他心里反而愈发畅快:“我爽极了,想到你?被自己的情妇和自己的弟弟背叛,你?会?是什?么反应,我太痛快了。”
纪东原眼里含泪,难以置信地失落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就这么恨我吗?”
纪冽危轻飘飘说:“恨不得你?去?死。”
这几个字砸下来,惊得纪东原身子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好像浑身失力。
他苦苦地问:“冽危……爸爸要怎样做,你?才能走出你?心中的仇恨。”
自从从父亲那?得知,自己儿子幼时精神失常是因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引起,纪东原就已经没脸见自己的儿子了。
他不是不想关心纪冽危,是每逢对上这孩子凉薄的眼神,他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想杀了他。
现在得知了答案,他儿子的确恨不得他去?死。
他怕自己儿子,这件事他没脸跟任何?人说。
现在纪家闹成了这个地步,他纪东原有三个儿子,却车祸去?世了两?个,还有一个恨他入骨。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造下了多深的罪孽。
中年男人泪水铺满了脸庞:“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纪冽危冷冷地盯着他,“除非你?去?死。”
“不,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你?的死根本换不回我的妈妈和哥哥!”
………
纪东原落魄地离开,病房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钟栖月静静让纪冽危平息下来,才说,“哥,你?先躺着休息会?。”
医生叮嘱说让他不能情绪波动?太大,刚才为了他的身体,她都想要阻止父子二人的谈话了。
但她还从没见过纪冽危这样恨着一个人的样子,那?瞬间心里也痛得不行。
纪冽危淡笑,“没事,晚点外公要来看我,你?紧张吗?”
钟栖月摇头,“你?在我身边,我不紧张。”
吴爷爷对钟栖月的态度,没她想象中那?么严厉。
大抵是纪冽危早就已经哄好了自己的外公,这次见面,并没有给钟栖月带来什?么压力。
因为心疼自己外孙,吴爷爷探病的时候重点都在自己外孙的身体方?面,也对钟栖月态度很和蔼,还主?动?跟她问起段允奎的身体状况如何?。
“我跟你?外公几年前还打过一次高尔夫,算起来也有很长?时间没见了,有时间我们两?个老人家也可以聚一聚。”
钟栖月连忙说她能帮忙组织时间。
吴爷爷笑道:“那?便好了,我跟你?外公还算谈得来,至于冽危爷爷……”
老人家撇了撇嘴,一脸严肃说:“那?老家伙不行哟,端得很,很喜欢得罪人。”
钟栖月想起段允奎跟纪老爷子起仇恨的起因,没忍住轻笑出声。
…………
早上有护士过来换药,钟栖月特地询问了伤势,护士小姐说恢复得不错,“还要再打几天?针,接着就能出院了。”
“那?他这个会?留疤吗?”钟栖月紧张问。
纪冽危眉梢一挑,看她。
护士小姐笑说:“伤口缝针后多少都会?有点疤痕,不过给纪先生用了最好的药,应该不会?太明显。”
钟栖月有点遗憾,“这样啊……”
护士小姐安慰道:“纪先生应该不会?在意的。”
换好药,又给纪冽危打针,钟栖月乖乖地坐在一旁盯着药水滴答滴答往下流。
直到感觉一道视线久久落在她身上,抬眸望去?,问:“哥,怎么了?”
“宝宝,你?就这么害怕哥哥身上破相了?”
“啊?”钟栖月一愣,反应过来说:“留疤总是不好的嘛。”
再说了。
她语气更低,“你?那?次车祸本来就留下了一道疤,我可不想再看到你?身上的伤了。”
纪冽危语调微拖:“栖月这么在意皮相,那?我应该庆幸,钟蕊还没那?么恶毒,要我划破自己的脸。”
“不然你?可能就不要我了。”
很少见到他这么幼稚,钟栖月无?奈不已,“哥,你?说什?么呢?哪有拿自己受伤的事说笑。”
纪冽危朝她勾手指,“坐过来。”
钟栖月乖巧坐到病床边,“怎么了?”
男人忽然压过来,把她按在病床上深吻。
四周的气温在上涨,他吻到艳红的唇瓣抵住她的唇角,“宝宝,留疤没事的,你?别担心,反而这道疤会?让我记住,再也不会?让你?深陷危险之中了。”
倘若不是他没想考虑到钟蕊疯过头做的事,钟栖月也不会?被绑架。
她一个女孩子,经历了那?样惊恐的夜晚,怎么会?不害怕,那?把锋利的匕首就抵在她命脉处,随时有生命危险。
那?晚她发抖的身体和惊慌的眼神,现在想想,他都后怕不已。
钟栖月主?动?勾住他脖颈,朝他安抚一笑:“都过去?了嘛。”
她掌心轻轻贴着纪冽危的胸膛。
他好像仍然心有余悸,刚才压过来亲吻时,都感受到他不安的心跳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能让纪冽危恢复往常,只能不断地说自己没事,还在还在。
…………
午休时间的医院无?比安静,就连走道都几乎没有走动?声。
纪冽危睁眼醒来。
病房内并没有钟栖月的身影,悬挂的药水还有半袋没有滴完,纪冽危坐起身,揉了揉涨痛的额角。
这时,门外缓缓响起了钟栖月的声音。
她似乎正在打电话,因为在医院,声音压得很低。
纪冽危听力一向灵敏,集中精神,便能听到她的声音清晰地从门外传了进来。
“嗯,我马上就来,你?在外面等我。”
“冽危哥吗?他刚睡着了,不会?知道我离开的。”
离开这二字,使?纪冽危的心蓦然被用力撕扯了一下。
等他掀起被子时,门外的钟栖月已经不见了身影。
那?瞬间又被她抛下的疼痛又疯狂涌了上来,纪冽危不管不顾地,用力拔。掉手上的针管,紧忙追了出去?。
中午的医院走廊没什?么人。
他推开门,却已经看不到钟栖月的踪迹。
他只迟了几秒,她就不在了。
有护士从别的病房出来,见纪冽危站在走道里失魂落魄的模样,问道:“纪先生你?的药还没打完,你?怎么出来了?”
“天?哪!!”护士吓得捂唇,看向他一滴一滴正在往下流血的手背,“纪先生!你?把针拔了?”
纪冽危置若罔闻,转身大步离开。
两?台电梯都被占用,他所住的楼层在十七楼。
纪冽危想也没想,选择安全通道,就连身后护士的呼喊都没听到。
护士大惊失色,奔到护士站,慌张道:“快,快,赶快给纪太太打电话!”
从十七楼跑出来。
奔出医院,路边的所有人好似都成了幻影,眼前画面完全不真切。
纪冽危脚步虚浮,额前的冷汗濡湿他的乌发,唇瓣苍白。
他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前方?人来人往的画面,脑子里不断嗡嗡作?响。
忽然间,不少路人一窝蜂往马路过去?。
有人在说:“刚才马路那?出了车祸,有个姑娘被撞得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纪冽危浑身一颤,还在流血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纪冽危,我诅咒你?!诅咒你?和月月永生永世无?法厮守,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月月的爱,我还诅咒你?,月月会?在你?面前死掉!
这段话,像魔鬼似的,缠着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