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许你跟那小子眉来眼去
陈澜往旁边挪挪,盯着谢付之道,“下官早就得罪了秦大人,不怕为大人再得罪一次,这里已经有三年没有刺史住过了,需要好好打扫打扫,正好我带着人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有这好事?都不用谢付之专门掏钱请人打扫了,他自然乐意,“多谢陈大人。”
其他人想到不用自己干活都挺乐意,当然,除了赵决,也许是谢付之的错觉,他总觉得赵决对陈澜有股莫名的敌意。
进入刺史府后,谢付之更加坚定了留下陈澜与他带着的那些人是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直到日落,他们这么多人才打扫完所有地方。
这时,赵决带着曹涛,林清儿与齐双儿提着好几个食盒笑嘻嘻地走进来。
谢付之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溜走的。
赵决吩咐他们三个放下食盒,转头对陈澜冷笑道,“陈大人应该饿了吧,这不,我亲自去好远的酒楼给陈大人买来的,陈大人吃过再走吧。”
谢付之又从赵决脸上看到在金都时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了,怪渗人的,只不过这次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陈澜。
陈澜应该是看出了赵决对他的敌意,也笑了笑,“赵公子想的真周到,难怪大人能在半路捡你做下属。”
赵决把谢付之扯到怀里,搂着肩膀,“陈大人,你说错了,付之骗你的,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我不是付之的下属,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君,这么说你能明白吗”言罢,低头对上谢付之的脸,“付之,我们回屋吃,为夫给你带了好东西。”
谢付之想不通赵决怎么又不正常了,怕他做出什么更加大胆的事,只能依着他,对陈澜道,“今日多谢陈大人,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话还未说完就被赵决拖了出去。
远远地听到陈澜回答,“大人累了一天,不用管下官,下官擦完这些就回去。”
回到房间,赵决气愤愤地关上门,对谢付之步步紧逼,“付之,可怜我想方设法,千辛万苦跟着你到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受尽凌辱,你都不理我,那小子今天第一天认识你,你就对他百般关心,眉来眼去,可真叫人伤心呐。”
千辛万苦?受尽凌辱?眉来眼去?谢付之不敢相信赵决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他被逼到墙角,脸逐渐升温,“殿下不要胡说。”
赵决得寸进尺,快速搂过谢付之的腰,“付之,我为了你都守身如玉了,不如今晚破戒一下可好?”
谢付之吓了一跳,他明白赵决能做出这种事情,要是抵死不从,就凭赵决的身手,估计会把他大卸八块,要是从了,以赵决的姿色,自己绝对不会吃亏,可他是实名认证的直男,直男名声从此不保,吓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突然,赵决摸摸他的头,“付之,你还是这么不禁逗,哈哈哈哈哈。”
谢付之意识到被耍了,羞愧难当,夺过赵决手里的食盒坐到桌子前吃了起来。
赵决跟着坐下,倒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慢点儿,我不跟你抢。”
谢付之边吃边说,“是啊!殿下是吃饱了才回来的,回来还要消遣下官,下官忙碌一下午滴水未进,如何慢得了!”
赵决低头凑到谢付之面前,“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就是看不惯你跟那小子眉来眼去才带着他们三个走的,下次不许再跟那小子眉来眼去了!”
谢付之不理解,明明他才应该是生气的那个,怎么赵决反倒命令他,但嘴却没经过脑子同意就蹦出了个“好”字。
第62章 情不自禁
半晌,齐双儿敲门进来,抱怨道,“公子,刺史府又破又小,而且房间更少,咱们人多,只能几个人住一间,要怎么安排?”
本来,谢付之安排林清儿和赵决一人一间,其他人挤一挤,但赵决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可想而知,经过赵决撒泼打滚,死缠烂打几小时后,终于住进了谢付之的房间。
第二日天还未亮,谢付之隐隐约约听到齐双儿敲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抓起外衣绕过赵决走到门口,边穿边说,“何事?”
齐双儿在门外很是焦急,“公子,不好了,陈大人被秦大人抓了,陈大人府上管家来求你救他家大人。”
谢付之穿好衣服出去,“具体因为什么被抓?”
“不知道,我问了陈府管家,可他前言不搭后语,半天都没说清楚,只是嚷着要见你,我怕打扰殿下休息,所以现在才来叫你。”
谢付之真想伸手想给齐双儿两拳,什么时候这么会关心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略微驼背的老头一瘸一拐地跪倒在谢付之面前,“您就是新来的刺史大人吧,求求您,救救我家大人吧。”
谢付之扶起陈府管家,详细问了才知道,昨夜陈澜回到府中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秦海杰便派人去捉拿陈澜,说有人举报陈澜贪污受贿,在府中大肆搜了一番,果然搜到了两箱金银珠宝,把陈澜当场抓了起来。
照着秦海杰的说法,陈澜就是干上一辈子也赞不了那么多钱,案子就这么一口咬定,今日午时便要斩首示众。
谢付之被秦海杰的话扎心,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猜想应该是昨天秦海杰被赵决揍了一顿,心里越想越气,又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把气洒在陈澜身上,但也不排除陈澜贪污受贿的可能,必须得去监狱走一趟。
猛然间,他有个好主意,要是陈澜是被诬陷的,这次就是一举铲除秦海杰的绝好机会,不能放过。
吩咐这二人在此处稍等,转身回屋,走到床边坐下,伏在赵决耳边轻声道,“殿下,下官有事求您。”
赵决睁眼,凝视了他半天,突然发力,把他攥到床上压着,“好啊,只要是你开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得。”
谢付之“噗嗤”笑出声,“下官永远不会让殿下上刀山下火海的,只是一点小忙。”
赵决低头在谢付之脖子上闻了闻,极其暧昧道,“叫声赵哥哥。”
谢付之挠了挠被赵决弄得发痒的脖子,伸手环着赵决的脖子,往前一凑,在赵决耳边口齿不清道,“赵哥哥。”
言罢,闻到赵决衣服上淡淡的香气,微微抬头,看着赵决眼角的那颗泪痣和棱角分明的侧脸,一种强烈的渴意涌上心头大脑根本无法控制。
猛然间,张嘴咬住了赵决的耳垂,还不解渴,便伸出舌尖轻轻一舔。
赵决含糊地喘着粗气。
等谢付之回过神,被自己刚才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松开赵决,尴尬地扯过身下的被子蒙在头上。
赵决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过了好半天才缓缓看口,“付之啊,我是真的要栽在你手里了。”扯开谢付之头上的被子,春意盎然道,“说吧,我要怎么做。”
谢付之眼神闪躲,不敢再看赵决,“小事,殿下只要在午时之前帮我调查清楚秦府家产就可以了。”
赵决捏了一下谢付之的鼻子,调笑道,“哈哈哈哈,看来我家付之就是个活脱脱的财迷,以后我可得更加努力,不然都养活不了你。”
谢付之重新对上赵决的目光,急忙拉住他的手,“殿下胡说,下官很好养活的!”
两人难舍难分之际,听到门外传来陈府管家焦急的催促声,“谢大人,您好了没有啊,再晚些我家大人有性命之忧啊。”
谢付之慌乱地跳下床出门,差点忘了正事,心里对陈澜念了八百遍抱歉。
他带着齐双儿与陈府管家到了监狱问过狱卒后才知道才得之陈澜已经被押往刑场。
因为秦海杰被赵决打了后浑身疼痛,彻夜难眠,所以没等天亮就想处决陈澜。
谢付之心道不好,向刑场飞奔而去,再迟一点陈澜真的就人头搬了家。
到达刑场,四周人潮涌动,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好在他够高,才能看得清前面。
秦海杰鼻青脸肿地闭着眼睛躺在行刑官位置的主座椅子上,脚踏在案桌上面,围着五六个揉腿的,捏肩的,两旁坐着大概十一二个地方官员。
那些官员满眼惊恐,唯唯诺诺地看向前面跪着的陈澜。
若谢付之没猜错,那些官员应该就是章州其余十二个县的县令。
秦海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聚集众人,果真是章州的真老虎,不过,他嚣张不了多久了!
谢付之挤了半天没进去,就在这时,最前面有好多百姓开始怒骂。
“放了陈大人,你们这些狗官。”
“秦海杰,你这狗官才是最应该斩首示众的。”
“就是就是,就因为陈大人,我等才没被饿死,你诬陷陈大人,不得好死。”
那些百姓愤怒至极,就差上去狂揍秦海杰了。
秦海杰指着为首咒骂他的那几人,吩咐身边的官兵,“去,既然他们这么舍不得陈知县,就把他们一起斩了,路上也好与陈知县作伴。”
身旁官兵全倾巢出动,下去就要抓人,那些百姓被后面的人堵着走不掉,于是奋起反抗。
战况愈演愈烈,不断有百姓加入,官兵见形势不利拔刀威胁。
谢付之怕伤着百姓,高声呵斥那些官兵,“住手!本官是新任章州刺史谢付之,所有人退后!”
他这一声吸引力所有人的注意,纷纷回头朝他看过来。
那些官兵都听说了昨天新任刺史刚到章州就对秦海杰动武,不免心里发怵,稍稍退后了些。
秦海杰听到声音后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放下脚站了起来,往谢付之的方向探看。
随即,周围百姓都朝谢付之这边围了过来,不断诉说着陈澜如何如何好,一心想着让他为陈澜平反。
齐双儿在前面为谢付之开了一条道。
谢付之跟在后面边听边走,“诸位放心,若是陈大人没有做太守大人说的那些事情,本官一定还他一个公道。”
他走到行刑官位置前,秦海杰身边的一个知县很识趣地起身擦了擦凳子,“谢大人请坐。”
第63章 被百姓误会
谢付之端坐下,目视着前面跪着的陈澜,冷着脸道,“平民百姓家里丢个东西都要好几天才能侦破,陈澜昨夜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今早就要被行刑,太守大人办事效率就是高。”
秦海杰往四周看了一圈,没见到赵决,才恢复了些血气,继续坐了下去,脚依旧放到案桌上面,嚣张地叫着,“哈哈哈哈,谢大人过奖了,本官办事一向如此,先把他砍了,下一个就该换你了,到时候我也可以向相国大人交差了。”
谢付之彻底无语,以前觉得赵决弑父杀兄就该被千刀万剐,现在看见秦海杰那副油腻的脸恨不得立刻放出赵决,让赵决再来上几个大嘴巴子。
他不想和秦海杰扯嘴皮,最终还是忍了,用力一拍桌子,对着狱卒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将陈大人贪污的赃物拿上来,本官看看。”
众知县与狱卒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秦海杰身体往后一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笑了几声,傲慢无礼道,“你都说了是赃物,自然得充公,怎么能随随便便拿给你。”
谢付之转过头,盯着秦海杰,冷冽道,“到底是充公还是进了你的口袋大家都心知肚明,本官不想与你有口舌之争,既然赃物都不出来,说明证据不足,不能如此草草结案。”
回过头指着前面的几个狱卒,“把陈大人先带回监狱,本官要亲自调查。”
陈澜跪着,头发和衣服有些凌乱,但依旧一副铁骨铮铮,不卑不亢的模样,“多谢大人为下官伸冤,不求大人能救得了下官,但求不要让大人为难。”
谢付之在一声声“大人”中开始迷失自我,自信道,“秉公办案,是本官的职责,陈大人不必客气。”
秦海杰刚要破口大骂,身旁一个捏腿的武夫站起来对他鞠躬,言辞恳切,“大人,您消消气,不然昨天闪着的腰又要疼了。”
秦海杰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挪动着腿在那武夫屁股上连踢了好几脚,“闭嘴,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啊?”说完要坐下时椅子往后一斜,摔了下去。
谢付之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那武夫是敌是友。
底下的百姓纷纷叫好,就连行刑台上的几个知县都差点笑出了声,但碍于秦海杰的威严,只能强忍着笑意和其他人合力扶起秦海杰。
被踢的那武夫拍拍屁股上的土,冲秦海杰嘿嘿一笑,转身挑衅地指着谢付之数落。
“你跟谁说话呢!实话告诉你,章州就是我们大人说了算,而我们大人就听丞相大人的话,他让谁死,谁就得死,阎王爷都不敢不留,你也不打听打听,前几个不听话的刺史都是什么下场。”
谢付之微微一怔,看来秦海杰真的把章州来的刺史都杀了,难怪章州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弹劾的声音。
他不想再让那武夫打断自己,平静地道,“你再敢说一句,本官保证你会死在太守大人前面。”
那武夫之前见过赵决暴打秦海杰,害怕赵决在那个犄角旮旯躲着,便愤愤地住了嘴。
谢付之继续说道,“太守大人,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丞相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了解吧?前一段时间,金都史府几百号人在发配路上被强盗全部杀光的事你听过吧,不用本官说,你应该能猜到是谁做的。”顿了顿,“你以为你没完成丞相交代的任务还能活着吗?”
他明白秦海杰在章州不是纸老虎,要是硬碰硬,讨不到好处,只能半明半暗地拿丞相威胁秦海杰。
果然,秦海杰脸色有些难看,慢慢放下腿,“你,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挑拨离间,我是丞相大人的表孙,他怎么可能处置我。”
谢付之笑笑,“本官父亲昨日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书信,丞相已经向陛下提出你德不配位,欲革了你的职,只要你从太守的位置上下来,不用丞相,就是章州随便一个百姓都能杀了你,你已经大难临头了,现在唯一能护着你的只有本官。”
秦海杰面如土色,思考半天,从椅子上下来,规规矩矩朝谢付之行礼,“谢大人一定要救我。”
谢付之心里一乐,居然这么容易就把秦海杰给唬住了,心里跟乐开花似的,保持严肃道,“那是自然,本官与本官父亲一定会护太守大人周全。”
秦海杰不停地感谢谢付之,看架势都有种想跪下给谢付之磕两个头的打算,惊呆了众人。
那些知县与狱卒刚开始一头雾水,随即也跟着秦海杰对谢付之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
百姓回过神来,以为谢付之和秦海杰是一路人,开始骂骂咧咧。
谢付之看向陈澜,陈澜还是一副非常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瞬间感觉自己的人格魅力又高了些。
随后,那些狱卒乖乖把陈澜押回了监狱。
官兵开始遣散百姓,谢付之吩咐秦海杰把赃物重新抬回陈府,秦海杰明显不高兴,可他只能照做。
谢付之带着齐双儿跟着陈府管家去了陈府。
现在,百姓已经确定了谢付之跟秦海杰就是一路人,一想到他们一直受秦海杰的欺负不敢吭声,现在来了个刺史,不希望能为他们出口恶气,只求不要跟秦海杰一样鱼肉百姓。
偏偏事与愿违,以前的刺史最多是秦海杰的跟屁虫,现在好了,来了个爷爷,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趁那些官兵不注意骂骂咧咧跟着谢付之走了一路,也都来到了陈府门口,唾沫星子都能把陈府给淹了。
谢付之琢磨,幸亏没让陈澜跟着来,不然看到这么多人围着陈府咒骂,能把陈澜气死。
他在陈府转了一圈,大概清楚了那赃物的来源。
过了许久,秦海杰带人来到陈府,命人把那两箱赃物放下,卑躬屈膝地走到他跟前,“谢大人,东西都在这了,就当我孝敬您的,我先走了,您慢慢看,您说什么时候放人,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谢付之突然反应过来,秦海杰不会以为是他想要这些财物?
“太守大人留步。”
秦海杰停下,回过头,面带微笑,“谢大人还有吩咐?”
“太守大人没有想对本官说的话?”
秦海杰满脸疑惑,“什么话?”
随即,谢付之一一道来。
第64章 得到百姓认可
谢付之刚刚到陈府视察了一番,又让陈府管家带他到发现赃物的屋子里转了转。
那间屋子长期没有人打扫,落了许多灰,而放置赃物箱子的地方连个箱子印子都没有,这可能吗!
话又说回来,也许是陈澜不久前才放进去的呢?那就更不可能了。
陈府除了陈管家,就几个丫鬟,那两箱东西少说也要几百斤,陈澜一个人搬得搬到猴年马月。
若是他和陈管家两人一起搬,陈管家右腿瘸着,脚印肯定有深有浅,而要是与那些丫鬟一起搬,丫鬟不可能穿着比自己脚大出许多的鞋子干活。
在这屋子里留下的那些脚印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平常练武之人。
他昨天就注意到跟着秦海杰的那些武夫都穿着统一样式的鞋子,鞋底必然也一样。
就连他这么个天天不用脑子的都能推断出来,那些知县和狱卒肯定早看出来了,说到底,就是秦海杰想拿人出气,冤枉了陈澜。
谢付之突然出手,一把箍住秦海杰的手腕,厉声道,“太守大人,你意图谋害朝堂命官,章州干旱知情不报,目无法纪,随意殴打百姓,现今得罪了丞相,要是本官一张状纸告到陛下那里,怕是你全府都得跟着下地狱,这点钱恐都不够买你一个人的命吧。”
秦海杰浑身发软,“扑通”跪倒,膝盖把地面砸了两个大坑,抱着谢付之的腿,嚎啕大哭,“谢大人,您放了我,求求一定放了我,多少钱我都愿意,多少钱都愿意。”
门口百姓见状已经不只开骂,各种污水垃圾都往里面扔。
有几个胆大有力气又投得准的流民,朝谢付之头上扔完烂菜叶就跑。
谢付之看着自己的狼狈模样,无奈地笑笑,往门口望了望,这边戏都演完了,赵决还没来!
想想自己是何等的冰清玉洁,今日却成了落汤鸡,果然,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顶着烂菜叶想往院子中央走走,奈何秦海杰如定海神针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抓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赵决终于悠哉悠哉地带着曹涛和林清儿礼貌地挤开人群进来,满脸笑意。
“付之,才半日不见,你怎么就成了这幅摸样,回去为夫给你好好洗洗可好?”
秦海杰看到赵决后赶紧松开谢付之的腿,窝着脑袋偷偷看赵决。
谢付之无心与赵决打闹,一本正经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你好不容易求我办件事,必须得办得漂漂亮亮的。”赵决俯身在谢付之耳边小声说了秦海杰到底捞了多少油水。
谢付之听到后不敢相信,一个太守居然能有那么多钱,都快赶上半个国库了!难道整个浩国就自己一个穷鬼!气愤之余,向秦海杰伸了伸手指。
秦海杰往后挪了挪,“谢大人,全给您了我怎么办啊?”
赵决故意装作惊讶,“呦,秦大人,你怎么在这儿,一日不见,你都瘦了,我差点没瞧见你呐。”
谢付之知道赵决故意挑逗秦海杰,但这话说得太扯了吧,没瞧见?这么大的一滩肉没瞧见?
赵决摸摸秦海杰的头,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道,“秦大人,听说章州就数你的宅子漂亮,好几十个人为了给你修建宅子都去了黄泉,你住着怕不怕啊?”
秦海杰不懂赵决什么意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赵决轻声细语,“不,我知道你怕,不如这样,咱们换换,我替你镇宅,你替我住茅房可好?”
没等秦海杰回答,赵决就从袖子中掏出一张房契放到他面前,“来,秦大人签字盖章吧。”
谢付之心里连连感叹,“赵决真够狠的,连宅子都不放过!”
赵决见秦海杰迟迟不动笔,笑道,“秦大人,你是想要命呢?还是想要宅子?”
秦海杰悲痛欲绝地接过曹涛递出的笔,在房契上写上名字,从怀里掏了半天才拿出印章盖在上面。
曹涛拿起房契递到谢付之面前。 ??不是赵决要去镇宅吗??谢付之带着疑惑看向赵决。
赵决凝视着谢付之,“我都是你的了,我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
宅子在那儿放着,不住白不住,关键还能和赵决分开睡觉,谢付之不再客气便收了下来。
林清儿把一摞子卷宗放到谢付之手里,指了一下赵决,“他让我让给你的。”
赵决道,“清儿,不要这么没大没小的,都跟你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哥,你再这样我就让小涛涛娶了你。”
曹涛脸比锅底黑。
林清儿趁曹涛不注意冲赵决吐了吐舌头。
谢付之打开卷宗,上面全都是秦海涛这些年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证据,简直比李袁贞都要可恶上几分。
他把证据拿到秦海杰面前。
秦海杰欲哭无泪,只好认命,凶狠地看了赵决半天,还是乖乖带着人去抬家财。
过了许久,秦海杰吭哧吭哧地回来,身后足足有两三百人,每两人一组抬着一个箱子放到陈府院子里,院子都容不下了才全部抬完。
秦海杰气喘吁吁地走到谢付之面前,“谢大人,都在这了,您查看查看。”
谢付之瞥了一眼东西,拿起卷宗,“来人!去监狱放了陈大人,把秦海涛押去刑场,本官亲自行刑,其家眷都交给陈大人处置。”
跟着谢付之的狱卒左右为难,一边是权势滔天的太守,一边是金都来的狠角色,得罪那边都没好果子吃。
秦海杰被激怒,指着谢付之破口大骂,“谢付之,你不是说我把财物都给你你就放了我吗?我是太守,你一个刺史如何能处置得了我。”
谢付之晃了晃手中的卷宗,“你以为你犯的罪能逃得了吗!本官没让整个秦府跟着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谢付之这话说得不错,有了那些卷宗,事情闹到朝堂,只要丞相不想保秦海杰,秦府一个都跑不了。
他见那些狱卒迟迟不动手,继续道,“今日捉拿秦海杰去刑场者,过往事情本官可以不予追究,其余人,之后本官会一个一个调查,但凡有过欺压百姓的,按律处置。”
这些狱卒都跟着秦海杰许多年了,多多少少都做过仗势欺人的事,眼看秦海杰要倒台,谢付之如此雷厉风行,心里难免犯怵,犹豫片刻,还是合力把秦海杰给绑了押向刑场。
谢付之吩咐齐双儿,“这些财物原本就是百姓的,由你负责分给百姓,让官兵把房屋还给他们,各自回家,别在街上晃了。”
门口那些百姓为秦海杰让开一条路,想起刚才拿东西砸谢付之,瞬间羞愧难当,躲避着谢付之的眼神。
赵决看向那些百姓,笑道,“诸位刚才的举动并无恶意,只不过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罢了,谢大人不是记仇之人,诸位也不必放在心上。”
谢付之突然发现赵决好像特别了解他,明明他们相处不过几个月而已。
那些百姓在赵决的带动下开始活跃起来。
随后,谢付之去往刑场亲自下令斩杀了秦海杰。
百姓一路跟着他,从陈府跟到刑场,又从刑场跟到刺史府,再从刺史府跟到秦府。那几个丢烂菜叶砸他的人抡起石头几下子就把秦府的门匾砸中掉了下来。
齐双儿在赵决的吩咐下扛来一块新门匾,赵决提笔写上刺史府。
谢付之看着赵决的字沉思,居然会写得这么漂亮,略看洒脱飘逸,细看稳固坚实,与自己的鬼画符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第65章 赵哥哥最好了
突然,进来几十个卖菜大娘,全都提着菜篮子来找谢付之,有送鸡蛋的,有送蔬菜的
吵个不停,谢付之连话都插不进去。
赵决带着曹涛,林清儿,齐双儿他们三个躲在后面偷着笑。
这时,一个嗓门最大的青衣老妇人,牵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娇羞妙龄少女,强劲地挤过人群,站到谢付之面前开始疯狂推销。
“刺史大人,我闺女从你刚来章州就看上你了,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什么都非你不嫁,不知道刺史大人有没有婚约啊,要是没有的话就娶了我老太婆的闺女吧”
那老妇人话未说完,赵决跨开长腿两步挡在谢付之面前,高声道,“谁说刺史大人未娶妻,我不就是吗!怎么,你想雀占鸠巢不是?”
那老妇人上前推开赵决,抓着谢付之的胳膊,豪情地回道,“啊哈哈哈哈哈,原来刺史大人喜欢男妻啊,早知道老太婆我就把我儿子给刺史大人送来了,我儿子长得可好看了。”
谢付之满头问号,尴尬地笑笑。
赵决半天说不出话来,脸青一阵白一阵,“你,你这老太婆!敢把你儿子带来,我就”
那老妇人站在赵决面前摇头晃脑,“我有什么不敢的!只要刺史大人要,我就敢送过来,实在不行,你做大,我儿子做小,这样总行了吧,多大点事儿,用得着对着我这么龇牙咧嘴的吗?”
谢付之好像听到了赵决后槽牙咬碎的声音,居然觉得赵决有点可爱。
害怕那老妇人真的把他儿子带来,便把赵决拉到自己身边,拿他挡枪口,“多谢大娘好意,本官只需要赵公子一人服侍就够了。”
赵决炫耀一般向四周笑笑。
那老妇人依旧笑嘻嘻地,热情回答,“好好好,要是这位公子服侍的不好了,刺史大人随时来找我,我给刺史大人多找几个。”说完拉着女儿离开。
林清儿对着赵决一阵嘲笑。
许久之后,百姓把想对谢付之说的话都说完后才陆陆续续离开。
天色将晚,他几乎一天都脚未离地,又被人泼了浑身的污水烂叶,自己都非常嫌弃自己,也不知道赵决怎么做到时不时贴着他的。
回到房间,齐双儿已经放好浴桶,打好热水,等着服侍他沐浴。
没想到,赵决跟着他进来,坐到浴桶旁边的椅子上,目光如炬,直溜溜地盯着他看,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生痛活剥,吃干抹净了一般。
谢付之面不改色,“双儿,去给殿下房中也放个浴桶。”
赵决道,“不必了,双儿,你先出去,本王服侍你家公子沐浴。”
齐双儿瞅了一眼谢付之,“公子,这”
谢付之刚要说话,赵决抢在前面,“双儿,本王的话你都不想听吗?你去找他们两个,让他二人给你教点儿功夫,等本王回金都后你也好保护你家公子,要是敢来打扰本王与你家公子的好事,本王就让曹涛打断你的腿。”
齐双儿听到这话一溜烟跑没了。
刚开始赵决对谢付之说些肉麻的话,时不时撩拨一下他,他简直能羞死。
现在他已经完全无所谓了,他发现自己越是害羞,赵决越兴奋,索性脸皮厚一些,不去在意赵决,很自然地脱掉衣服躺进浴桶,心想,“就是让你看看又能如何,你还能真把我吃了不成!”
赵决起身走到谢付之面前,拿起浴桶上挂着的浴巾,目不斜视地盯着谢付之夸赞。
“没想到夫君身材这般好,我可真是有福气,一想到往后几十年能与这样一位美人同榻而卧,就止不住地开心。”
谢付之听到“几十年”,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他不确定这一世的赵决会不会与那篇文章描述的结局一样,只能安慰自己,‘肯定不一样,赵决和林清儿虽然表面上打打闹闹,心底却是爱护对方的,绝对不可能自相残杀。’
赵决见谢付之在浴桶里发呆,哈哈大笑道,“付之,瞧给你吓得,跟我共度几十年就这么难吗?”说着走到谢付之后面轻轻为他擦背。
谢付之回过神,“殿下,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能护你周全。”
赵决微微一怔,片刻后笑道,“好,我相信你会护我周全,得君如此,不枉此行。”言罢,拿着浴巾的手越擦越往下。
弄得谢付之心跳加快,浑身焦躁难耐,连忙抓住赵决在他身上游走的手,深深吸了口气,“殿下,我自己来。”
赵决不再勉强,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谢付之洗完,天色已经晚了,齐双儿把饭菜拿到他屋子里,二人吃过。
赵决期待地看着他,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能不知道赵决的那点小心思,故意不理会,径直走到床上躺着。
不久,赵决终于坐不住了,走到他跟前,“夫君好狠的心呐,都不可怜可怜为夫,居然忍心让为夫一个人去独守空房。”
谢付之表面上依旧一副高冷的摸样,“殿下,我晚上打呼,会吵到你的。”
赵决把他往靠墙的方向一推,脱掉外衣,躺到他身边,“是吗?你打呼我才睡得香,今晚可得好好听听,以前都没听到。”
谢付之撑起一只手半卧在赵决身边,眉目传情,低声耳语道,“只要赵哥哥不嫌弃就好。”
赵决一个转身把他压倒在床上,讪笑道,“付之,这可是你自找的。”说完扶着谢付之的头狠狠地亲了上去。
谢付之起初还有些挣扎,但随着赵决炉火纯青般的技巧,很快就败下阵来,开始主动迎合赵决,心想,“亲就亲呗,又不是没亲过,小爷我又不会掉块肉,权当奖励他帮助我的奖品。”
片刻,他有些喘不上气,赵决还在继续,又吮又吸,他开始招架不住,支支吾吾地说道,“殿,殿下,早点休息吧。”
赵决这才停下,在他耳边喃喃自语,“付之,为夫服侍地可好?”
谢付之呼吸凝重,喘着复杂错乱的气息,伸脚勾住赵决的腿磨蹭,声音变得低沉,“赵哥哥最好了。”
赵决这才满意,翻身躺下,抱着谢付之道,“早点睡。”
谢付之心如乱麻,怎么可能睡得着!但不想让赵决发现,随口“嗯”了一声。
把脸转向墙面,心里琢磨,“这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绝对是我疯了!!!”
第66章 赵淮来章州了
一直到深夜,谢付之都没有睡着,脑子里面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经意间,他好像听到赵决叫了声“娘”,转过身,朦胧中看见赵决闭着眼睛,看来是在说梦话。
慢慢地,赵决皱着眉头,表情变得痛苦起来。
“娘,你不要死。”
“娘,我好想你啊。”
“父皇,儿臣想吃糖葫芦。”
“师父,师父”
虽然赵决闭着眼睡着了,但泪水还是从眼角不停地流出来,身体也跟着抽泣起来,像个没人要的小孩一样。
谢付之心里五味杂陈,伸手把赵决紧紧抱在怀里安慰,“殿下乖,不怕不怕,只是做噩梦而已。”
过了许久,等赵决慢慢平静下来,谢付之才睡了过去。
次日,谢付之睁眼就看到赵决笑眯眯地凝视着他,再往下一看,自己的手还在紧紧地抱着赵决,立即松开,从床上下去,“殿下早啊。”
赵决笑道,“付之,都日上三竿了,不早了。”
谢付之窘迫地开门出去,那三个络腮胡一个端脸盆,一个拿面巾,一个端漱口水,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看来钱没白花。
刚洗漱完就看到齐双儿欢天喜地的跑进来,“公子,公子,你快看看谁来了。”
闻言,望了过去,竟然是三皇子赵淮,自从上次赵淮带他去花间楼后,二人就没见过,他猜想应该是赵淮自知愧对于他,不好意思来见。
不过赵淮怎么会来章州?难道他也被贬到这儿了?谢付之放下手里东西上前行礼,“参见三殿下。”
赵淮连忙扶起,结结巴巴道,“付,付之,你,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谢付之道,“三殿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赵淮轻轻抿嘴,“父皇看,看我整日待在皇宫就,就让我出来散散心,我,我刚出皇宫想去找你,就听说你被调到章州上任,启程了好几日,我放,放心不下,想来看看,得到父皇恩准后便快,快马加鞭来到这里了。”
齐双儿可能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打断,“三殿下到这里满大街找你,正好被我看到,所以就带来了。”
谢付之佩服,他们走了十几天才到这儿,赵淮看着弱不禁风的,这么快就到了,再次向赵淮行礼,“多谢三殿下。”
这时,赵淮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二,二,二皇兄?你为,为何也在此处啊?”
谢付之回头看去,赵决正好出门,伸了个懒腰,俯视赵淮,“哟,这不是三弟吗?稀客啊,在皇宫都见不了你几次,今日却在这儿得见。”
赵淮不敢直视赵决,低着头小声道,“二皇兄安,安好,是,是父皇让我来的。”
赵决搂过谢付之的肩膀,“三弟是来找付之的?”
谢付之道,“三殿下放心不下我所以来的。”
赵决道,“付之,我也是千里迢迢来这里找你的,怎么都没听你说一个谢字,他一来你就感恩戴德,好生没道理。”
谢付之笑笑,沉默不语,心想,“你特么昨天亲了我那么长时间现在说我没感谢你!”
这时,林清儿与曹涛提着剑从后院走了出来。
林清儿对赵决投去鄙夷的目光,“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你要死要活非要跟着人家谢大人的,现在开始耍无赖了。”
转头看向赵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位公子长得好生清秀,谢大人,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好看的公子的。”
谢付之没想到林清儿与赵淮居然不认识,也对,林清儿刚到金都就被封了郡主,便无缘结识许多官员,而赵淮常年在宫中待着,哪里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人,道,“清儿,不要无礼,这位是三殿下。”
林清儿一惊,向赵淮行礼,“下官无礼了,三殿下不要怪罪。”
赵淮直勾勾盯着林清儿看了半天没动静,直到谢付之咳嗽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脸憋得通红,连忙道,“清儿姑,姑,姑娘请,请,请起。”
林清儿“噗嗤”笑了一声,对着赵淮道,“三殿下,下,下可真,真,真好玩。”
赵淮并没有生气,低头嘿嘿一笑。
随即,谢付之把赵淮请到前堂坐下,“三殿下来时金都可有异常。”
并非谢付之有多爱岗敬业,只是他被丞相与皇后弄到这里,又险些丢了性命,他知道谢太尉虽然平时不给他好脸色,但自己要是真有危险,谢太尉肯定会拼老命。
赵淮慢慢地讲述。
不出谢付之所料,他刚出发的第二天,谢太尉就带着一帮心腹大臣去皇帝眼前参了许多丞相不为人知的事情。
皇帝不敢把丞相怎么着,意思着处罚了一下。
梁子结下,过了两天,丞相在朝议上找出了谢太尉在军事上的漏洞,经过一阵唇枪舌战,谢太尉也被皇帝意思着处罚了一下。
紧接着,谢付之与赵淮又随便聊了半天,一直觉得有双眼睛在无形之中盯着,令他毛骨悚然。
齐双儿急匆匆地跑进来,“公子,陈大人来了。”看了一眼赵决,声音突然变小,“我这就让他走。”
谢付之道,“请他进来,我正好有事与他商量。”
赵决拉着个脸,“双儿,去马厩喂马,本王要带付之上山打猎。”
谢付之感觉赵决又要开始犯毛病了,必须得安抚住他,不然这么多人在,丢脸的人一定是自己,“好,你先带陈大人进来,然后再去喂马。”
齐双儿挠挠头出去,嘴里嘀咕,“公子怎么回事,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好奇怪。”
第67章
陈澜进来行礼,“多谢大人搭救下官性命。”
谢付之不敢自居,“陈大人客气,是章州百姓救的你,我正好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陈澜规规矩矩地听着。
章州十三个知县,谢付之刚刚把秦海杰搞了下去,其他人自然对太守的位置虎视眈眈。
里面不缺丞相的人,与其等待朝廷安排丞相的人,不如他自己争取一个信得过的人担任太守,也给他少找些麻烦。
之前赵决无意中问到陈澜习过武,又深受章州百姓爱戴,再合适不过太守这个位置了。
便想把陈澜推荐给谢太尉,让谢太尉举荐一下,昨天一堆事情,将这件事给忘了,今天陈澜过来正好与他说说。
陈澜听完双眼有些泛红,“多谢大人知遇之恩,下官在此地任职,每每想为百姓做些好事总因能力不足而半途而废,今日得到大人抬举,下官定不负大人期望。”
谢付之自豪,看来没有看错人。
赵决见谢付之说完,迫不及待地拉起他,笑道,“付之,这回可以跟为夫走了吧?”
林清儿举手,“我也要去。”
赵决转过脸,“清儿,我与付之要去幽会,你跟着干嘛。”
谢付之一直喜欢热闹,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再说了,他曾经也是个不良少年,这里连个乱转的地儿都没有,没事儿谁愿意天天待着。
“难得今日人多,不如大家都去?”
林清儿朝着赵决“哼”了一声,走了出去,赵淮立刻点点头,跟着林清儿跑了出去。
曹涛表情有些奇怪。
陈澜见赵决一直粘着谢付之,看不下去也跟着走了出去。
赵决俯上谢付之的耳朵,“付之,你昨夜都抱着我睡一夜了,怎么今天又是这种态度,难道是昨夜我没有让你舒服?要不要今晚”
谢付之头皮发麻,一把捂住赵决跑火车的嘴,对曹涛尴尬一笑,拉着赵决往前走了两步,小声道,“嘘,殿下你小声些。”
赵决哈哈一笑,“好好好,付之说什么就是什么。”言罢,朝门外走去。
谢付之觉得赵决虽然笑着,但并不怎么高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不应该总是这样冷淡地对待赵决,连忙追上去,“殿下,我”开始结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幸亏赵淮没在旁边,不然还以为谢付之在学他说话。
赵决停下,对上谢付之的眼眸,笑道,“付之,我赌你终有一日会喜欢我的。”顿了顿,“上次见你不会骑马,便想今日教你,万一我哪天快死了,你就骑马快一点来见我。”
谢付之急忙打断,“不会的,殿下不会死的。”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有多失态。
赵决摸摸他的头,“好啦好啦,吓唬吓唬你,看你急的,不说这些事了。”
来到前院,其余几人已经整装待发,赵决上马后把他拉了上去,二人共骑一匹。
赵淮问林清儿,“我,我们要去哪个山上打猎?”
曹涛道,“出门沿路走二十里。”
陈澜面露难色,“大人,要不我们别去了,章州山匪还未解决,万一要是遇上了。”
赵决大笑,“陈大人这是怕了?不如回去吧,免得让府中妻儿担心。”
陈澜道,“赵公子都不怕,我怕什么。”言罢,当头冲了出去。
谢付之不想扫了赵决的兴趣,更何况,山匪在此地盘踞多年,要想解决,就得得从长计议,哪能那么巧给碰见,“出发,山匪的事回来再说。”
章州本来就荒僻,四面环山,出了府就一条街道。
他们走到街道最中间时,章州城才看起来有点儿像人住的地方,路两旁依稀摆着部分商品。
再往前走,谢付之发现这里药铺还挺多,一会儿就看到了好几家药铺,每个里面里面围着好几个头疼脑热的。
这也正常,不头疼脑热谁没事儿去药铺乱转。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扯着嗓子在叫卖。
谢付之想起昨夜赵决说的梦话,毫不犹豫道,“双儿,去买一个糖葫芦。”
齐双儿下马,充满疑惑,“公子,你确定是一个吗?”
其他人投来目光。
谢付之原本没觉得有什么,被齐双儿这么一问,脸瞬时火辣辣地热,又不想多花钱,想着买一个哄骗哄骗赵决得了。
也就赵决像个小孩,天天缠着他,在梦里都问他要糖葫芦,其他人想吃自己买,他可没钱!
张口就是胡言乱语,“我气血不足,大夫说得吃酸的。”
齐双儿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谢付之道,“回去给你钱。”
齐双儿撇撇嘴,“公子你这话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一个子儿都没见着。”腿倒是很诚实,边说边朝那小贩跑去。
谢付之以前也被齐双儿因为钱的事情怼过无数次,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尴尬过。
要说是因为今天人多,那以前在金都的时候,满大街都是人他都没有一丝尴尬。
归根结底,只可能是因为赵决在这儿。
齐双儿拿着一根色泽非常差,皱皱巴巴的回来递给谢付之,“就这个看起来能吃。”
谢付之拿起来看看,这玩意儿也叫糖葫芦!赔钱!赔钱!
众人再次出发,谢付之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把糖葫芦塞到拉着缰绳的赵决手中,小声道,“殿下,我不想吃了,给你吧。”
赵决手一紧,紧紧握住糖葫芦,没有说话。
谢付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一个糖葫芦就让赵决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以后多给他几根不得屁颠屁颠跟着自己跑。
不对,他以前一根都没给,赵决还不是跟着他屁颠屁颠跑。
他们沿着路弯弯绕绕朝着后山的一处林地前进。
正值秋季,眼前金灿灿的一片,没走两步就跳出来几只野兔野鸡之类的。
谢付之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玩意,难免激动,一路上看到任何东西都要扒拉两下赵决。
突然,前面出现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朝这边慌乱地跑来,看到他们一行人后立即掉头朝另一边飞快跑去。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狐狸中了两箭躺倒在地。
林清儿气愤地大叫,“哥!你又跟我抢!”
赵决哈哈笑了两声,“这狐狸毛色此等好,正好回去给付之做个披风。”
谢付之向林清儿望去,“清儿,没想到你不仅武功好,箭术也这般好。”
说完他心头一惊,完了,他二人箭术都这么好,赵决难道真的不敢继续想下去。
林清儿开心了起来,“那是自然,当年我跟着父亲都射过熊呢。”
赵决道,“呵,那是你射的吗!明明是我射的!”
“切,我都懒得理你。”
又开始了。
谢付之看到他二人这般,放松了下来,不去想这些烦心事。
继续往前,又是两只狐狸,与刚刚那只狐狸动作都一致,先跑来,随后折回,莫非今日捅了狐狸窝?那两只狐狸朝两边跑去。
赵决掉过马头,带着谢付之跟着左边那只,“哈哈哈,不跟你抢了,我要给付之多做两身披风。”
言罢,扬起马鞭就是几下子,瞬间便与其他人拉开距离。
第68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不得不说,赵决马技是真的好,上次谢付之醉醺醺的,没有认真感受,刚刚马飞奔向前,他依旧在赵决怀里稳稳当当,很是安心。
赵决已经把缰绳和马鞭重新塞到他手里,正要拉弓,那狐狸却躲到树后面,被四周的荒草挡住,等越过去,便看不到了。
他见赵决有些丧气,浅浅一笑,“殿下不是来教我骑马的吗?狐狸没了就没了。”
赵决笑道,“哈哈,好,今日赵哥哥带你感受感受马背上的风光,坐稳了。”说完拿过谢付之手中的东西,把他紧紧箍在怀里向前疾驰。
不知怎的,谢付之觉得越往前走越安静,安静的不正常。
赵决似乎也感受到了,用力扯住缰绳“吁”了一声,马险些侧翻,赵决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拦腰抱住侧身跳了下来。
站到地面,赵决警惕道,“付之,我们怕不是进了狼窝。”
马受了惊,向前奔去。
谢付之粗略扫描了一下周围,刚才那几只狐狸那样慌张,肯定是这边有东西在赶它们,“不好,快回。”
赵决立即拉起他朝马的方向跑去,没跑两步,四周便围上来几十个服装各样,手里拿着各种武器的男子,每个人脸上都有几道刀疤,一看就非常不好惹。
为首那男子身体壮硕,满身的腱子肉,挥动着手里的狼牙棒,带着几分恨意,用粗糙的嗓门愤愤道,“刺史大人,你刚到这儿就断了我们兄弟的财路,我大哥一晚上都没休息好,早早就安排我们去刺史府等你,天可怜见,还真让我兄弟等到你了,该把你怎么办才好啊?”
谢付之看他们这架势,八成就是陈澜说的山匪,好巧不巧,还真让他们给遇见了,心想:不是,兄弟,你搞搞清楚好不好,你也说了我刚到这儿,怎么就断了你财路!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道,“本官何时断人财路?”
那人发怒,“你斩了秦海杰就是断了我们的财路!那个死猪每月给我们十万两来给丞相大人养我们兄弟,他死了,你不是断我们财路是什么?要是你每月也给我们十万两,我们就饶了你们小命。”
谢付之差点被气笑,居然有人开口问他就要十万两!十万两!把他卖掉都凑不出十两!更别说是十万两。
不过,没想到秦海杰不仅与丞相关系密切,就连山匪有关系,每月拿十万两去喂养一群山匪。
怪不得章州干旱多年不上报,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就是怕朝廷派人彻查,一刀砍了他简直是便宜他了,早知道应该让刽子手多砍几下子的!!!
赵决上前把谢付之挡在身后,笑道,“小兄弟,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容易闪着舌头,断了财路是小事,断了命才是大事,命都没了,钱跟着你躺棺材了你都没地儿花,你说是吧。”
那人听到赵决叫他小兄弟明显不乐意,指着赵决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谁啊,老子替秦海杰卖命杀了那么多人,还没见过敢给我顶嘴的,老子和刺史大人说话,你他娘的插什么嘴,闭上你的狗嘴,再敢废话老子现在就让你死。”
赵决轻笑一声,“上一个骂我的已经在路上了,你比他好点儿,至少没认错人,就留你全身,你说好不好!”
谢付之明白赵决的意思,他在故意激怒那人。
那人听到赵决的话后愤怒,提着狼牙棒就冲了上来,赵决一脚踢掉那人手里的狼牙棒,狼牙棒飞出去几米正好砸到另一山匪的头上,疼得“哎哟”一声。
那人见没了家伙,干脆上拳,赵决巧妙地躲过,接着一把扯过那人,一只手力掐住那人胳膊,另一只手从袖子里取出匕首抵住那人心口,“我不想跟你们浪费时间,让他们退下。”
谢付之紧紧跟在后面。
那人连忙挥手示意让其他山匪退下,对赵决痛哭示弱,“哎呦呦哎哟,爷,您轻点,你到底哪路神仙,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众山匪后退了几步,让出一条路,他们走出去后,依旧在他们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人不断啼哭哀叫,走着走着,趁赵决注意其他山匪时突然奋起反抗,一把夺过赵决手里的刀朝着谢付之刺去。
赵决飞快挡在谢付之面前,用手接住刀刃,一使劲,把匕首夺了过来,朝那人肚子上一脚,那人飞出去几米远,鲜血喷涌而出,立即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众山匪见那人倒下,不肯走,又不敢上手,跟没头苍蝇似的开始乱转。
这时,另一山匪大喊了一声,“不能放了他们,不然大哥不会饶了我们的。”
众山匪冲上前,拿着手里的家伙就是乱飞,谢付之不想与这些土匪纠缠下去,得赶快回去带些兵来一锅端了,拉住挡在他身前的赵决道,“殿下,不要恋战,回去。”
两人一人对付着一边,边打边朝着马的方向跑。
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他们想跑”,说完朝停在不远处的马丢了一石头过去,马再次受惊,跑去更远的地方。
无数个国粹差点从谢付之嘴里崩了出来,最后还是咬牙忍了,只喊了一声,“官兵来了。”
众土匪开始慌张,朝四周猥琐地看着。
赵决见状,一把拉起谢付之撒腿就跑,等那些山匪反应过来,他们早跑出了几百米。
身后那群人刚开始还穷追不舍,随后跟着跑的人越来越少。
许久,他们终于甩开所有人,谢付之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坐到石头上休息,抬头看去,赵决跟个没事人一样,应该还能跑个十公里。
谢付之很好奇,赵决到底不擅长什么?跑了这么久,就是上辈子自己体育生的身体都受不了,赵决却毫不费力,轻轻松松。
赵决似乎注意到了谢付之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嗯?”
谢付之摇摇头,想来,与赵决常年驻守边关打仗有关,又或者,与他每年都不远万里去云隐院祭奠母亲有关。
沉思片刻,他发现自己越了解赵决,就越不了解赵决。
要说赵决阴险狠毒,可他能被一个老妇人怼得哑口无言,要说他和蔼可亲,可除了林清儿,谁敢对他说半个不字,要说他嚣张跋扈,可他对谁都笑眯眯地
谢付之还坐在地上发呆休息时,赵决突然背过身跪倒在地上,“这里不安全,上来,我背你。”
他回过神,有点儿犹豫,就算赵决能再跑十公里,背着他这么个大男人走一路,压都得压死,“殿下,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赵决见他没反应,直接上手便将他强制背了起来,“付之,你身边处处都有危险,我回金都时把曹涛留在你身边。”微微一顿,“父皇昨夜已经派人叫我回去,我原来打算走的时候再告诉你,可我还是没忍住。”
听到这里,谢付之心里有些堵塞,是啊,赵决为了他已经耽误太多时间,金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趴在赵决背上,强装镇定,缓缓开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殿下在金都等我。”顿了顿,“殿下。”
“什么?”
“你回金都后,绝对不能再去花间楼找那些姑娘。”
“连去都不能去吗?”
“嗯。”
“那可不行。”
“为什么?”
“花间楼是我的私产,两年前我回金都时偷偷转到我名下了。”
谢付之一楞,这样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赵决才是花间楼真正的老板,所以能随便拿到那些姑娘的赎身契。
而花间楼表面上是寻常的风月场所,实际上却是金都的消息中心,赵决整日在花间楼也不是在寻欢作乐,而是一直在观察金都官员的动向,“那花间楼的那个女老板呢?”
赵决道,“她现在算是我心腹,以前对我娘有恩,后来她糟了劫难,被我救下了,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谢付之第一次听到赵决这么毫不避讳地提起他母亲,不想戳他痛处,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默默把脸靠在赵决耳边。
第69章 情敌变朋友
这时,赵决好像想起了什么,把他放了下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挂在他腰间。
他拿起来看了看,只觉得这玉佩好熟悉的感觉,就是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赵决笑笑,“那日,我知道你去花间楼找我了,我没敢下去。”
谢付之这才想起,这玉佩好想是谢太尉给他的那个玉佩,之前一直挂在腰间,后来为了打听赵决的消息,送给了花间楼门口的护卫。
这样看来,那日赵决一直在花间楼注意着他,也难怪能及时出现救了他。
赵决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继续道,“付之,自从我知道你在茶馆替我娘说的那些话开始,我对你,没有过半分假意。”
谢付之不太适应赵决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选择沉默。
片刻,赵决重新背起他,边走边说,“你要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了,记得说一声。”
这次,谢付之没有丝毫犹豫,“好。”
随即,赵决又开始了对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他倒也乐意,时不时回应一两句。
回到山下,曹涛已经清点好兵马,正要出发去找他们。
赵决放下谢付之,拿出以往的作风赞赏曹涛,“小涛涛,好样的,不枉我辛苦培养你。”
看了一圈,不见林清儿,脸瞬时沉了下来,“清儿呢?还没回来吗?”
曹涛黑着脸没有回答。
齐双儿在旁边急道,“你们离开后,清儿姐姐去追另一只狐狸,三殿下和陈大人也跟着去了,我和曹将军在原地等了半天都没见你们回来,就分头去找,一个都没找到,刚好碰着一个砍柴的农夫,见他着急忙慌地跑下来,问过后才知道山上出现一群黑衣人,曹将军怀疑是上次刺杀我们的那些人,赶紧下来集结兵马,准备去救你们。”
谢付之感到不妙,想来那些黑衣人并没有打算放弃刺杀赵决,闹出这么大动静还能隐藏在背后,当真小瞧了他们的主人了。
赵决猛然变脸,厉声道,“所有人听着,就算把山给本王翻过来,也要找到郡主,不管黑衣人白衣人,只要碰到,一律格杀!”
猛然间,他们好像听到林清儿在后面喊了一声,“哥”。
众人齐刷刷回头,林清儿正背着赵淮往山下赶,陈澜跟在身边扶着。
曹涛见状,飞快地跑上前接过昏迷的赵淮,把人放在地上仔细检测了一遍,“他没事,一会儿就醒了。”抬头望向林清儿,“你没事吧。”
林清儿摇摇头,对上曹涛的目光,腼腆一笑,“没事,就是三殿下,他太弱不禁风了,刚看到黑衣人就被吓晕,陈大人为了替我挡刀,脚受了伤,只能由我背着三殿下。”
言罢,跑到赵决身边,愤愤不平道,“哥,你说这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三番五次找我们麻烦,要是让我知道了,非得把幕后那人剁成肉酱喂狗!”
赵决负手而立,微微叹气,“你一个姑娘家家,能不能有点儿姑娘家的样子,整天要打要杀,小心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怎么了,那我就一辈子跟着你和谢大人。”转头望向谢付之,“是吧,谢大人。”
谢付之看到他们没事,松了口气,浅浅一笑,“好。”
这时,曹涛跪在赵决面前行礼,“下官愚钝,不知您是昱王殿下,前番多有无礼之处,请殿下责罚。”
林清儿拉住赵决的袖子,非常激动,“哥,你都不知道,陈大人看着彬彬有礼,下手可利索了,多亏了他,我们才能这么快跑出来。”
赵决笑道,“陈大人请起,不知者无罪,说实话,本王也挺佩服你的,能在秦海杰手下做事不受他感染,又有一身的好武艺,确实难得。”
陈澜跪下又磕了个头,“殿下,这一拜,下官是替家父磕的。”
众人不解地看向陈澜,听他娓娓道来。
原来,陈澜父亲当年是林言的手下,因为军中其他人的诬陷,差点掉了脑袋,被刚跟着林言到营帐中的赵决查明真相救了下来,便一直把这事记在心上,后来受了重伤,不能再参战。
回到府中,把事情的经过说给了陈澜听,陈澜也记在了心里,今日得知往日恩人就在眼前,不得好好拜拜怎么行。
赵决露出一丝惊讶,“原来令尊是陈将军,难怪你有这般威武,令尊身体可好?”
陈澜道,“家父两年前寿终正寝,临走时还叮嘱下官,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殿下,一定要替他向殿下问好。”
赵决似乎很高兴,“好好好,陈大人快些起来。”
陈澜起身,“往后殿下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赵决道,“好,本王正有一件事要劳烦陈大人。”
陈澜认真听着。
赵决道,“今夜本王就要回金都,放心不下付之,还请陈大人这段时间一定保护好付之。”
谢付之一怔,今晚就要走吗?
陈澜点头,“殿下放心,谢大人对下官有恩,殿下对家父有恩,于情于理,下官都要保护好谢大人。”
半晌,赵淮醒了过来。
众人见他醒来,问候了几声,一起下了山,各自回去。
回到刺史府,赵决吩咐曹涛留下,问了赵淮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赵淮见林清儿要走,也要跟着赵决一起回去。
赵决凑在谢付之耳边,“付之,我在此处安排了一万精兵,要是有需要,尽管吩咐曹涛去调遣。”说完深情地看了一眼谢付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林清儿和赵淮对他告别后也骑马而去。
一瞬间,谢付之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很舍不得赵决离开,难道,自己真的喜欢赵决吗?
带着这个问题,他一连在床上躺了十几日,状态才慢慢好了起来。
第70章
这日,朝廷任命陈澜为章州太守的文书下来。
陈澜特地来刺史府找谢付之庆祝,一进门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病了,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
谢付之也受不了自己这个样子,想着得找个事情做,可自从他斩了秦海杰,把百姓的房屋田地都归还回去,似乎章州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街道巷子也慢慢热闹了起来。
虽说比起金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他已经很满足了,不自觉地自恋起来,开始想一些赚钱之道,想着想着,笑了两声,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小心思,立即闭了嘴。
陈澜不解,不过没有问他,只是随便提了句,“看到大人这般,下官也放心了,不然昱王殿下回来看到您变成这样下官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谢付之反应过来,这些天他只注意自己,都没问赵决那边如何了,得亏陈澜的提醒,“曹大人,你知道殿下回到金都了吗?”
“到了。”
“路上再遇到刺杀殿下的人了吗?”谢付之说完猛地想起山匪的事。
秦海杰已经死了,没人给他们送钱过去,必定不会安生,要是任由他们发展,等过段时间弹尽粮绝时肯定会下山找麻烦,不如趁早解决。
曹涛道,“没有,殿下回去时跟着许多侍卫。”
也对,赵决来的时候许要调查内奸,去的时候还是让人跟着安全些,转头对陈澜道,“陈大人,你这几人操练兵马,过几日随我去剿匪。”
陈澜义愤填膺,“下官前几日就想去,但这几日连续下雨,大人又闷闷不乐,下官便没有再提,想过几天再提,没想到大人今日提了出来。”
谢付之笑笑,章州干旱了许久,这场雨来得很好。
这时,齐双儿带着那三个络腮胡端着好多鸡鸭鱼肉进来放到桌子上。
他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吃什么都没胃口,关键是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刚看到那些东西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陈澜指着那些桌子道,“大人,这些都是下官府上自己养的,特意拿过来和大人一同庆祝,还望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嫌弃?不存在的!
谢付之坐上主位,邀请陈澜和曹涛也坐下。
这里和金都比不得,规矩自然没金都多,而且他一直喜欢热闹,便把一直在忙碌的齐双儿和郑叔也叫过来坐下。
正要叫那三个络腮胡,其中一个道,“谢大人,小的们给你做了个好东西,一会儿就好,您先稍等,保证让您满意。”说着高兴地跑了出去。
谢付之对那三个刚开始还担心他们会给自己找麻烦,经过这段时间,发现他们看着五大三粗,做事却很勤奋,留在身边越来越顺手。
他们几个吃吃喝喝过了好一会儿,那三个络腮胡端着两盘黑黢黢看不出什么形状的东西进来,“大人,快尝尝。”
谢付之内心一百个抗拒,不是,刚夸完他们,他们就搞这出是吧!打脸很疼的好不好!!
这玩意儿能吃吗?吃完还能活着回金都给当赵决的狗腿吗!
那三个络腮胡满脸期待,他也不好意思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便让其他几个吃,其他人东张西望,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尝了一口,尝完就后悔了,想把过去一年的东西都吐出来。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那三个络腮胡可怜巴巴。
过了许久,吃饱喝足后众人醉醺醺地各自回去。
谢付之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所以今晚压根就没喝,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哼着歌美美地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他才见识到那盘黑黢黢的东西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他的外表和口感,而是功效。
他现在已经瘫在床上了,非常后悔吃了那东西,想让齐双儿去给他买些药,但爬起来扶着床大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只能靠着墙缓慢移动,出了门,外面还在下雨。
他走到齐双儿房间时,齐双儿正和那三个络腮胡头抱着脚,脚抱着头,呼呼大睡,叫了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只能自己强忍着难受拿了把伞去寻找药铺。
起初他还担心这么晚了,药铺会不会关门,没想到刚出门不久就碰到了一间药铺亮着蜡烛,人都挤到门口了。
说来也奇怪,现在是后半夜了,这间药铺里面居然还会有这么多人,不会是和他一样被那三个络腮胡偷偷投喂了东西吧。
他走到到那些人后面,焦急地跟在后面排队,过了许久,队伍挪都没挪,他肚子非常急躁,便随便找了个茅房解决了一下,出来后看到那里还是那么多人,就捂着肚子继续找药铺。
确实让他找到了几家药铺,和刚刚的情况一样,人满为患,他终于决定放弃自己本来就不太好的涵养,酝酿了半秒,扒拉了一下前面一位老头的肩膀,“老伯,你让让,我比较急。”
那老叔回头瞪了他一眼,挥挥手,“去去去,我们在这儿的谁不急啊!”
借着屋子里昏暗的烛光,谢付之好像注意到这老头手上的皮肉外翻着,血淋淋的,样子很是恐怖,再往他脸上看去,虽然没有手上严重,但也快要破裂了一样。
他后退了半步,正好撞上身后新来的一人,回过头,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看上去比他还要急。
再看怀中那女孩,小小的脸部已经完全溃烂,不断渗出血来掉在地上,还有股血腥味传出来,要不是穿着人的衣服,哪里还能看出半点人的样子。
谢付之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肚子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抱着肚子用尽力气大喊了一声,“大夫,快出来看看这小女孩,她好像很严重。”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先去解决自己。
等他回来,那小女孩正躺在那男子的怀里被一位红衣女大夫灌药,走近一看,并非那女大夫穿着红衣,而是原先的白衣被血染成了红色。
谢付之倒吸口凉气,静静地看着。
片刻,那女大夫收了药碗,“抬回去吧,火化了。”言罢,朝屋内走去。
那男子痛苦地吼了几声,“闺女,你娘亲今天刚走,你怎么也走了!”
谢付之意识到情况严重,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连忙朝前面排队的人走去,把他们一个个都抓起来看。
有几个人认出了他,口口相传,众人便没有反抗,任由他查看,这些人有的只是手部红肿,但有的手腕已经和刚刚那女孩差不多了。
谢付之冲进药铺,里面比较狭小,但乌泱泱的一片人,除了那女大夫之外还有三个大夫,每个周围围着几个病人,其中一个比较年长,应该是那女大夫的父亲或者师父,另外两个年纪不大,他问那女大夫,“他们这是什么病,症状多久了?”
那女大夫手里包扎着一个人的胳膊,“不知道什么病,之前没见过,你刚到章州时才出现的症状,那时只有一两个轻微的,被我治好回去了,但这两天却突然就多了起来,应该是下雨空气不流通的原因。”
那女大夫态度非常不好,好像这病是谢付之带来的一样。
随即,谢付之拉过那女大夫悄声道,“可会传染?”
“不会。”
听到她这么说谢付之稍微放心了些,要是会传染,那整个章州都麻烦了。
这时,刚才在他前面那老头大骂,“我们村连大夫都死了好几个了,你们说会不会是什么疫病之类的吧。”
众人听到后一片哗然。
谢付之没想到这病会这么厉害,对那女大夫道,“姑娘可知道病因?”
那女大夫冷漠道,“不知道,不过,我看着像某种很奇怪的毒,我以前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北部有种长相奇特的草,若是制成药丸让人服下,必须得每隔五六日再次服用同种药丸,不然全身皮肤都会溃烂,最后流血死亡,与他们的症状倒是相似,不过这种药丸一般很珍贵。”
毒?谢付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是真有人在这里下毒,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应该不会是为了毒死他一人而要毒死章州的全部百姓吧。
他心跳加快,万一是毒,找到下毒之人就能迎刃而解,要是是疫病,就真的麻烦了,再问了一遍,“姑娘,你确定这种病不会传染吗?”
那女大夫有些犹豫,“我不确定,毒也是我的一种猜测罢了。”
雨一直在下,就这会儿功夫,这里又来了十几个病人。
谢付之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体如何,把来的这些人一一问了个遍,但没什么用,除了都是章州的之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那女大夫好像看出了他情况也不好,在他要走时拿了一副药丢到他怀里,“这药喝两幅便好。”
谢付之付钱后立即往刺史府赶。
回府后,天已经蒙蒙亮,他飞奔向曹涛的房间敲门,掏出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害怕要真是疫病,他传染给曹涛,赵决留下的那一万精兵都可能因为他而遭殃。
曹涛出来,谢付之往后退开许多距离,“你现在带着双儿他们几个去管理殿下的那些精兵,无事不得出帐,章州可能有疫病,也可能是有人故意下毒,情况很快就会恶化,不得延误。”
曹涛瞳孔微张,显然受到了惊吓,片刻才回道,“好,那谢大人你呢?”
谢付之道,“我没事,我是章州刺史,我不能走,对了,你对他们几个先别说这事。”他不能让齐双儿担心。
随后,又吩咐人去通知陈澜,让陈澜带人去郊外搭帐篷,好提前做准备,匆忙把药煮好喝掉后,便带着十几个士兵来到一间就近的药铺。
这药铺的人比昨天还要多,虽说昨夜他把那间药铺中的每个人都看了,但毕竟是晚上,光线昏暗又模糊,只能看出个大概。
现在再看时这些人,手上,脸上,全部是一条一条的纹路,血从纹路中间不断往外冒,脸上全是痛苦。
这些人看到他后先是微微一惊,看到他身后跟着士兵,纷纷让出一条路。
一个四五十的中年男子见状从里面笑盈盈地出来,“您是刺史大人吧,小的前些天在刑场见过您,那叫一个威风,您来我这儿是哪里不舒服?”
谢付之猜想这男子应该是这里的大夫,“你这里的情况如何?”
那男子知道谢付之说的是这些人的病情,捋了捋胡须,胸有成竹,“刺史大人,你怕是没听过我在章州的名声,不是我自大,就没有我许某治不好的病,这两天天气突然转变,所以之前夹杂在空气中的污秽随着雨水落了下来,没什么要紧的。”
那男子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瓶药拿在手中晃了晃,“刺史大人,您瞅瞅,只要他们服用了这药,保准明天就好的利利索索。”
谢付之看到那男子这般自信,难道是他自己小题大做,这只是个普通的小病,但这位许大夫的说法和昨夜那女大夫的说法大相径庭,不得不让人怀疑。
那男子见他疑惑,拉过身旁另一男子,“你不信问问他,他昨夜才吃了一颗,今早什么症状都没了。”
那人撸起袖子走到众人面前展示,“您各位看看,许大夫当真称得上是神医,就半天的时间,我这皮肤比之前还要光滑,他这药是真的灵。”
言罢,朝着谢付之走来,“大人,你看看。”
谢付之拿起那人胳膊细细看了一遍,完全和正常人一样,他不懂医术,没法辨别真假,但还是心中存疑。
就在这时,那群门口站着的人纷纷朝着那许大夫挤去。
不管真假,万一这病有传染性,那么如此多的人待在一处,只会越来越危险。
谢付之道,“现在情况危急忙,本官已经让人去城外搭帐篷,劳烦诸位随本官去往城外治疗,不要在此处逗留。”
一人突然指着谢付之骂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和秦海杰那个狗官一样,都想把我们往死里逼,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跟着你去。”
众人都开始指责谢付之。
“你懂医术吗!人家许神医都说了是小病,你在这里嚷嚷什么。”
“别管他,许神医,你快给我几颗,我这胳膊疼得要命。”
“说来还真是奇怪,刺史大人您没来之前我们好好的,您来后我们就变成这个样子。”
谢付之被众人好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随后又有人推搡,他站在后面围观众人,但愿这些药能救命。
不过,他还是被这些人稍微点醒了一些,他没来这儿之前这里还是好好的,莫非真的有人下毒?为了杀他一人而害了真个章州?
想到这里,谢付之毛骨悚然。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现在这病的具体病因他还不清楚,只能先听许大夫的话,不能贸然强制把人拉到荒地。
随后,他带着士兵来到其他药铺查看,其他药铺的病患听说后都已经朝着刚才那药铺寻去,心里默默祈祷许大夫能治好这病。
又往前走,他回到了昨夜那女大夫的药铺,此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大概都去了许大夫那里。
谢付之走了进去,那女大夫正趴在前面桌子上休息,还是穿着昨夜那身被血浸湿的衣服,看样子已经累得不行了。
那女大夫听到脚步,立即起身,看到是谢付之后重新趴到桌子上面。
谢付之现在只能静静地等待许大夫的结果,但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自己也变成了那些人的模样。
要说不怕,怎么可能,之前脸上刮破一点皮都要在意的人,要是哪天变成皮肤皲裂的怪物,都不敢想自己会不会疯掉,“姑娘,能否将你昨夜提到有关那种毒的书籍找到给我。”
那女大夫起身,言语冰冷,“好,我叫叶凌,你叫我叶大夫就好。”言罢,朝屋内走去。
谢付之坐在凳子上,看着路上用布包着头和手,匆匆往前跑的人再次陷入沉思,他还没有回答赵决的问题,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章州百姓,他都不能死,得尽快找到病因。
过了许久,叶凌拿着一本发霉的书回来,谢付之的思绪被拉回来。
叶凌把书摊到谢付之面前,“我这几天一直觉得这种病和此书上的毒非常相似,但又觉得不合理,要是有人大面积下这种毒,先抛开它的价钱,就是原料,在整个浩国都难以找齐全,浩国的天气根本不适合养制作这种毒的草,如果有,那也只能在浩国的最北边,而章州差不多已经接近南边,谁会带着这么多毒来章州只为危害百姓,这不合理。”
谢付之道,“那就只能是疫病了?”
叶凌摇头,“应该也不对,如果是疫病的话,我治了这么长时间的病患,早就得病了。”
谢付之脑子都快成麻线团了,心浮气躁地翻开书看了起来。
这时,叶凌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之前跟着家父沿着护城河去给一些村庄看过病,这次好几个发病特别严重和已经病死的人,都是那次见过的人。”
谢付之像抓住了一线生机,连忙问道,“是金都往这里走的那条河吗?”
叶凌点头。
谢付之立即吩咐士兵去召集各个知县,他来时看到过那条河,从来章州的那条路一直穿过章州的好几个县,如果是在那条河里投毒,那么一切就能解释清楚了。
章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等到十三个知县到齐,最快也得明天,他借着等人的功夫在这里查了许多有关疫病的书,走时把那本有关毒的书借了回去。
回到刺史府时,已经到了深夜,他睡不着,重新翻开那本书研究了一夜,书上对那种毒的记录很少,只提到了制作毒的原料和不继续服用毒的两种后果。
第71章
原料和叶凌所描述的一样,不继续服用的结果和病患症状一致,但里面提到到了另一种长期服用这种毒的结果,皮肤虽然不会溃烂,但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纹路,就像龟壳一样。
谢付之想了想,不由一颤,要是脸和龟壳一样,那会有多可怕。
到后半夜时,他熬不住了,不知不觉中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次日,雨还在下,他在许多百姓的一阵叫喊声中,克服腰酸站起来去开门,刚打开门,一窝蜂的人涌了进来,拿起铁锹棒槌便朝着他打了上了。
他都没明白什么意思就被众人围住一顿毒打,想要还手,可前面也不过是一群刚刚失去亲人无依无靠的老幼弱惨,身上也开始了不同程度的流血。
往后退了几步,那些人依旧不依不饶,嘴里不断咒骂。
“你害死了我儿子,他昨天就是跟着你去买了那没良心的药才死的。”
“刺史大人,你害的我好苦,我丈夫也是跟着你买了那黑心药死的,你还我丈夫命来。”
“你看看我们都成什么样子了,本来就一点钱,全都买成药了,结果连命都没了。”
纷纷扰扰,都是让谢付之还命的。
等那些人发泄完后,他顶着鼻青脸肿的脸问原因,才得知这些人把家里掏空才够买一两颗,结果吃了后人便死了,跑去报官,那人早跑了,万般无奈,只能来找他出气。
谢付之自责,他没能及时发现那人的骗局,导致许多人死亡,再三承诺一定会抓到人,还大家公道,这些百姓才肯离去。
许久,陈澜带着一众知县到来。
谢付之让每个知县都说了一下自己县的情况,几乎每个县都有病情。
这时,门口又聚集了一众人,那些人看起来都是吊着一口气来找他的,脸上没包布的已经看不清表情,包着布的血也把布全部染透,和他看过的丧尸电影里面的人没有区别。
众人见谢付之跑出来后立即跪下哀嚎。
“刺史大人,你救救我们,我们好痛苦。”
“刺史大人,药铺全都关门了,你想想办法。”
“啊啊啊我全身都痛,血根本止不住。”
谢付之又是一通安慰,那些人才恋恋不舍般离开。
随即,他还是决定不管有没有传染性,都要把病患集中到一起治疗,吩咐完知县该做的事后,他动身去找药铺大夫。
来到街道,仅仅过了一天,原本就荒凉的街道更加雪上加霜,除了每个药铺前跪着许多病患外,其他地方都没有人。
谢付之上去扣眼前药铺的门,大半天都没人出来,他又去下一间,还是同样的结果,第三间时,门还是锁着,他猛地扔掉了手中的伞。
谢付之上辈子本来就是个暴脾气,来这里后收敛了许多,克服了许多,但这一刻,他冲动了,对着门就是一脚,门被踏成了两半,跪在门口哭着的病患被他吓到,开始小声抽泣。
门里面的三个伙计看到谢付之后都吓了一跳。
谢付之跨进门,死死盯着那三个伙计,沉声道,“谁是大夫?”
纷纷摇头,其中一个看到谢付之脸色非常不好,便跑去后面叫大夫。
随后,一个中年男子出来,见到谢付之后连忙上前行礼,“您是刺史大人吧?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谢付之目光炯炯地看着那大夫,半晌,缓缓开口,“恳请您救救章州百姓。”
那男子面露难色,及不情愿道,“大人,不是我不想救人,是我能力有限,这病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听说叶家药铺的掌柜都死了,您想想,连叶大夫那种行医,从未出过错的都没办法,跟何况是像我等这种才入行几年的人,门我自己会修好,你回去吧,回去吧。”边说边把谢付之往门外推。
等谢付之被推到门外,那男子立刻退了进去,让那三个伙计把守在门口。
谢付之在门口站了许久,求了许久,不见动静,便朝着叶家药铺跑去,到之后,叶家药铺还开着门。
门口围着将近几百个病患,他硬生生地挤了进去,此刻,叶凌穿着孝服正在包扎病患,两个伙计在凿药,看来是叶凌父亲真的死了。
谢付之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陈澜的声音,看来他处理好其他事情,就等着把病患带到营帐。
陈澜在病患后面喊道,“所有人,跟本官去郊外营帐。”
众人不动,压根没听见似的。
谢付之沉默片刻,走到叶凌前面,试探道,“叶大夫,这里如此小,所以人聚到这里不是办法,你们的药也应该快完了,你先去郊外的营帐治疗,我尽快收集药和大夫,一起送过去。”
他知道,要是只让病患去郊外,没人会听。
叶凌脸上满是疲惫,只是微微点头出去,众人见叶凌走后也跟着她走。
谢付之重新回到刚刚那药铺,那大夫看到他后扔掉手里正在修的半扇门慌张地跑了进去。
谢付之追了上去,拉住那大夫的袖子,开始恳求。
那大夫愤怒地甩开谢付之的手,满脸不快,“刺史大人,你不要为难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真得个病,我全家都得跟着我走。”
谢付之明明清楚强人所难不好,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章州每天死那么多人,盯了那大夫半天,“扑通”跪下,“您给我三日,就三日,我一定能找出病因,这三天时间请您去城外的营帐,和叶大夫一起稳住他们的病情就好。”
那大夫大概未料到谢付之一个金都来的刺史,会对他下跪,犹豫片刻,本着医师该有的心态勉强答应了下来,满眼不舍地跟着陈澜的士兵去往郊外。
门口百姓见状,一个搀扶着一个左摇右摆地追了上去。
就这样,谢付之跪遍了整个章州城的药铺,终于找到了几个愿意去营帐的,这就够了。
随即,他吩咐一部分士兵去求购药材,一部分人跟着他沿河查看。
看了一路,没有任何发现,就回营帐查看。
来到营帐,陈澜和其他知县都在,谢付之又让每个知县汇报了一下大致情况,依旧一无所获,难道真的是天灾?
谢付之埋着脑袋在营帐四周乱晃,这时,遇到两个解手的百姓抱怨。
“你说咱们这病不会真是疫病吧。”
“我估计八成是,不然刺史大人也不大张旗鼓地把咋们弄到这山顶了。”
谢付之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山顶,所有患者不仅是沿着河,而且都是山脚下的,山顶的都没有患病。
第72章
难道是在淮水镇刺杀了他们的那些黑衣人造成的!
那些黑衣人全部都蒙着脸,但手臂上有非常明显的裂痕,就连背叛了赵决的那人脸上也有。
回忆起这些,他想到一个可能引起这种病,非常可怕的原因,那些黑衣人的尸体,都被埋在山顶。
要是他们常年服毒,尸体肯定带着极强的毒性,那么多人,尸体腐烂后随着这几天的雨水流到下方。
谢付之呆在原地,沉默良久,是他,是他没有让曹涛处理好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害了章州百姓!
慢慢地,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一阵热一阵冷,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这些。
直到深夜,他踉踉跄跄地回到营帐,看着那些因为疼痛而无法入睡的病患,顿时觉得心口好像要炸开了一般难受,快要喘不过气一样。
叶凌正在处理病患伤口时见谢付之进来,面色苍白,快要摔倒,立马丢掉手中地东西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谢付之嗓子沙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摇摇手,被叶凌扶到边上坐下,倒了杯水放到他手中,转身重新拿起东西包扎病患。
谢付之这才微微回过神来,抬起眼无力地看着叶凌,努力发出声音,“叶大夫,要真的是下毒,你有办法解毒吗?”
叶凌手上的动作停下,“要是能找到毒,我可以试试。”
对,可以试试,总好过在这里听天由命的好,谢付之立刻起身,冲出营帐要去找陈澜要兵去找那些黑衣人的尸体。
刚冲出去便与进来的一人撞到了一起,谢付之没空理那人,要往前走,却被那人一把抱住。
那人趴在他身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公子,我才一天没见你,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我要是没发现曹大人偷偷跑出来,都不知道你瞒着我,要不是你收留了我,我早就死了,你对我恩重如山,就是为了你,我去死也不怕,你怎么能抛弃我呢?”
谢付之没想到是齐双儿,不是让曹涛带他去军营了吗?再往后一看,曹涛也抱着剑出现在前面。
看到眼前二人,他眼睛有些酸涩,安慰了齐双儿几句,对曹涛道,“殿下的军营里面要不要紧?”
“不要紧,军营在山顶,里面没有人得病。”
听到曹涛的回答后,谢付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八成是那些黑衣人的尸体。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逃避不是办法,目前得处理好那些尸体,免得更多人感染,“曹大人,你立即派人去将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全部挖出来。”
曹涛微微一顿,反应过来,紧张地瞪着谢付之,“你是说,这种病与那些黑衣人有关?”
谢付之叹了口气,手足无措道,“我不确定,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曹涛看出了他的担忧,拍了一下他胳膊后出发。
他带着齐双儿跑进几个知县和陈澜的营帐,他们的状态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现在还在商议对策。
谢付之深吸了口气,“诸位大人,此事很可能因本官而起。”随后讲了原委。
众人满脸惊诧。
谢付之压住内心的恐惧,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气势,“当前最要紧的是治好百姓,你们现在就去把沿着护城河居住的百姓全部移到山顶,已经发病的全部移到这里。”言罢,吩咐齐双儿去帮助照顾病患的那几个大夫。
随后,他带上叶凌骑马出发去追曹涛,在赵决的两次带领下,他学会了控制马,不过,一路上还是险些跌倒了好几次。
最终,他们淮水镇上追到了曹涛,放眼望去,这里已经死气沉沉,大街上摆着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曹涛带着他们到达埋黑衣人的地方,这里的土漆黑一片,泛着阵阵恶臭,并不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这种黑土,而是尸体腐烂后把土染成了黑色。
曹涛指挥士兵挖开那些黑土,虽说现在雨水小了许多,可连续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加上那些士兵的踩踏,根本没有办法把尸体全部挖出来火化,只是零零碎碎挖出了几具。
谢付之走到一具尸体前面,强忍着反胃扒开那尸体的脸部面巾,依稀能看出脸上一道道的纹路。
叶凌拿起一个黑衣人手臂仔细端详了片刻,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不错,就是这种毒。”
谢付之犹如遭到了晴天霹雳,发疯了一般在那尸体上疯狂寻找摸索,试图能找到解药。
叶凌拉住他,“没用的,这种毒毒性非常强,就算这些人身体上有解药,但也不能拿去给病患吃,要是吃了这种毒药,就得一直吃,对身体伤害很大。”
谢付之脏兮兮地跪倒在地上,狠狠地砸着地面,直到两只手全部沾满鲜血,一字一顿道,“叶大夫,求求你,想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救救章州百姓。”
叶凌扶起谢付之,“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这时,曹涛从一具尸体上摸到了一瓶药,打开时药丸还是完整的,没有浸水。
叶凌拿过来倒在手心里看了半天,瞬时来了精神,“把这些人身上的药丸全部找到,或许我还有办法。”
谢付之和曹涛听到后和士兵一起在那些腐烂的尸体上找药丸,但只找到了五六瓶。
叶凌道,“够了,这些就够了。”翻身上马朝着章州城赶去。
谢付之抓住了一丝希望。
等他们把尸体全部挖出来时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谢付之留下曹涛和一部分士兵在这里焚尸,他带着另一部分士兵回到营帐,这里雨也停了,但病患又多了一倍。
他刚回到营帐,一个大夫就跑上前,“刺史大人,您让人送来的药已经快完了,我们把自己药铺的药也全拿来了,就算叶大夫找到治病的方法,这么多人,也需要大量的药,没有药支撑不了多久。”
谢付之道,“好,你们安心帮助叶大夫,药的事情我想办法。”
他在营帐外徘徊良久,吩咐一旁的士兵,“去别的州县找药,无论多少钱,太尉府出。”
这一次,他又把谢府扯了出来。
随即,他给朝廷和谢太尉写了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去。
进入营帐,齐双儿正在帮着叶凌照顾病患,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谢付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双儿,我帮叶大夫,你去休息。”
齐双儿嘿嘿一笑,“不用,公子你休息吧,你都累了好几天了,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
“好,那我后半夜换你。”言罢,谢付之去了几个知县的营帐,那几个知县也累了好几天,已经睡着了,没有多余的床铺,他不想去打扰,便躺在旁边一堆潮湿的杂草上,可能是他太累了,一觉睡到了次日中午。
睁眼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条破旧的薄被子,猛地想起昨夜答应了齐双儿要换他,顿时一股懊恼涌上心头。
出了营帐,多日的阴雨天气彻底转晴,照在他身上时郁闷也消散了大半,伸出手挡了挡阳光,微微一笑,有救了,章州百姓终于有救了。
急忙跑向病患营帐里面,进去后整个人都呆呆愣住了。
第73章
营帐内充斥着血腥味和歪七扭八躺在草席上痛苦呻吟的病患,地上一片一片的血泥,和乱葬岗没有区别,大概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人会动,比乱葬岗要恐怖些。
齐双儿和那些病患一起躺在草席上面闭着眼睛,面部由昨夜的苍白转变为了猩红,出现裂纹,开始往外渗血,表情极为痛苦。
谢付之奔向齐双儿,拉起他的手臂,手臂上的衣服已经血淋淋的,手背上的皮肤裂开,往外翘着,谢付之轻轻一扯袖子,迅速地喷出血。
齐双儿咬着牙“嗯”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谢付之,许久才扯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公子,我,我没事,叶大夫说等她把药配好,给我第一个治疗,你还欠着我给殿下买糖葫芦的钱呢,我都看到了,你把糖葫芦偷偷给了殿下,所以,我还不能死,我要一辈子侍奉你和殿下。”
一瞬间,谢付之喘不过气了,拿着齐双儿手臂的手开始颤抖,轻轻放下后,蹲在地上抱着头不知所措。
渐渐地,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直低着头不让齐双儿看到他的表情。
片刻,谢付之冲着另一边,对着几个大夫大叫,“止血药,给我止血药”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沉了下去。
止血药,派出去找药的士兵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哪里还有什么止血药。
齐双儿强忍着疼痛道,“公子,你不要这样,叶大夫都说了,她一定会治好我的。”
这几天,谢付之看到了太多人的死亡,什么样的能救活,什么样的活不了,一眼就能分辨出,微微低着头,“好,我相信叶大夫一定可以救你。”言罢,转过身瘫坐在地上。
许久,曹涛进来,“谢大人,那些尸体烧完了。”
此刻,谢付之感觉自己的头无比沉重,沉重到抬不起来,“好,你去休息。”
曹涛没走,只是静静地站着。
突然,齐双儿扭动着身体乱叫乱哭起来,“公子,我,我好疼啊,啊,我全身都好疼啊,你帮帮我,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杀了我吧。”
听到齐双儿的惨叫,谢付之知道,他已经进入到这种病的最后一个间断了。
他大概总结出了这种病的发病规律,刚开始只是脸色苍白,像脱水一样,随后从四肢开始变红,紧接着四肢的皮肤不断裂开往外渗血,然后脸部渗血,四肢的皮肤彻底破裂,不断往外喷血,最后,全身疼痛,挣扎到四肢无力,流血过多而死。
除此之外,更多的病患根本受不了最后一个间断的疼痛而选择自杀。
谢付之扑倒在地,紧紧抱住不断挣扎的齐双儿,轻声安慰道,“双儿,你忍忍,叶大夫很快就能配出药,她一定可以救你的,你忍忍好不好,你忍忍。”
齐双儿撕心裂肺的吼叫,扯破了脸上快要裂开的皮肤,血顺着两侧脸颊流到谢付之的膝盖,浑身其它地方的血也浸透了谢付之的衣服,一阵阵黏腻的感觉流过他的胸膛,直击心脏。
齐双儿用满是伤口的手紧紧掐住谢付之,痛不欲生地吼道,“公子,让我死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给我把刀,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怕疼,求求你了,让我死吧,啊啊啊啊。”
谢付之再清楚不过,就算现在叶大夫配出了药,也救不了齐双儿了,但他还是紧抱着齐双儿,口齿不清道,“你不能死,你不是说要一辈子服侍我和殿下的吗?”
齐双儿眼神涣散,一口咬住谢付之的手臂,许久,缓缓松开,“公子让我死吧,我真的好痛苦,给我个痛快吧。”
言罢,齐双儿在谢付之怀里静静不动,脸上看不出半点之前的样子,能看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并不是他不想挣扎,而是他没有力气挣扎了,嘴里还在不断祈求谢付之杀了他,减缓他的痛苦。
曹涛犹豫许久,最终掏出佩剑递到齐双儿身边。
齐双儿伸出手去接,却垂落了下去,笑了一声,“公子,我现在连接剑的力气都没了,你帮帮我,下辈子,我再服侍你和殿下。”
看着齐双儿痛苦的样子,谢付之突然觉得好无助,他自认不管上辈子当体育生还是这辈子当谢付之,虽然一直都惹麻烦,但从来没有像这般无助过。
最终,他决定接过曹涛手中的剑,了却齐双儿的痛苦,当剑对上齐双儿胸膛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因为他,章州百姓遭此大劫,那么多人死了,现在就连一直跟着他的齐双儿也变成了这种人鬼不鬼的样子,而他却无能为力。
所以最应该死的是他,他罪无可恕,他死有余辜,为什么他还活得好好的,死得却是别人。
就在谢付之犹豫时,齐双儿使出全部力气抓住剑刃刺进自己,哽咽道,“公子,我,我有好多好多钱,都放在我房间的床底下,原本是我给自己留着以后娶媳妇的钱,现在看来,看来用不上了,都送给你吧,你用那些钱给殿下买好吃的。”言罢,笑着闭上了眼睛。
谢付之抱着齐双儿久久不能回神,眼神空洞而默然,他开始厌恶自己,平静道,“好,好。”
良久,曹涛道,“谢大人,尸体放久了不好,烧了吧。”
谢付之回过神,迈着沉重的步子和曹涛一起把齐双儿的尸体和那些病患的尸体抬到一起,由专门负责的士兵一起烧了。
从此,他耳边终于清净了,不会再有人对着他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了。
第74章 幻影
之后两天,严重的病患一个接着一个地死亡,源源不断的新病患被转移到营帐,找药的士兵还没回来,叶凌和几个大夫也没有配出解药。
由于自责,谢付之一直帮着大夫包扎轻病患,连续两天没有合过眼,曹涛实在看不下去了,“谢大人,你去休息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这里有我帮着就行了。”
听曹涛这么说,谢付之感觉自己身体确实有些扛不住,眼前天旋地转,便往后挪了挪,躺在一个没人的角落睡下。
梦中也浑浑噩噩地,很不舒服,一会儿就醒来了,胳膊有些痒,应该是许久都没洗澡的原因,随便抓了两下没在意,继续去帮着包扎。
到了晚上,胳膊有些疼,不好的预感瞬间席卷全身。
低头看了看,他全身都粘着血,搞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趁着曹涛照顾病人时躲在角落,要揭开袖子查看时却发现袖子和衣服黏在了一起,忍着疼痛撕开,血肉模糊。
谢付之苦笑一声,用处理其他病患一样的办法,在布上放了一点止血的药后包扎了起来。
这种办法只能止血一到两个时辰,并不能治好,最迟明天早晨,他也会像齐双儿一样痛不欲生,到那时,他应该也会和齐双儿一样求曹涛帮忙吧。
他不想在这里待着,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时走出了营帐,挑了个距离营帐远些的空旷地坐下。
天渐渐黑了,抬头望去,夜空的星星很明亮,风吹过来还有些寒意。
随后,他躺在地上,仿佛这么多天的疲倦都烟消云散了一样,心情也平静了好多,就这样静静地等待死亡。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一怔,自己怎么变成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样子了?
他以前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比一般的小姑娘家都爱美,这些天他太累了,都没有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便起身找了个些水洗了把脸,又继续躺在地上看星星。
看着看着,他迷惑了,光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就能让章州这么多百姓死亡,那股黑衣人的势力远远超过了他和赵决的想象。
黑衣人的主人对他和赵决了如指掌,而他们都不知道黑衣人的主人除了想要赵决的命外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说起赵决,他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半夜,和他料想的一样,全身如刀绞一般疼痛,他把自己抱成了一团,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口腔里面全部被咬破,天快亮时,僵着身体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被人放到了临时搭建的两块木板床上,想撑着床沿起来,可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手一滑,掉到了床下。
陈澜坐在他不远处的地方眯着,听到动静,立马睁眼,跑过来扶起他,“大人,你怎么也昱王殿下让下官照顾好你,下官”
谢付之微微一笑。
这一笑,把刚结痂的脸扯破,又开始流血。
陈澜连忙拿出怀里的帕子递了过去,谢付之拿起来捂在脸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迎面而来。
这时,叶凌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很是急迫,又很兴奋,“谢大人,我好像配出了药方,但”
谢付之眼里快要冒出光来,“你快说。”
叶凌走到他面前,拿出手里的一颗药丸,变得严肃起来,“我翻遍了父亲留下的医书,按照上面有关那种毒的记载配出了这种药,不过我配的这药也有毒性,毒性不小,要是出错了,我不敢保证会怎样。”顿了顿,“而且配制这种药的草药已经不多了。”
陈澜抢在前面,“草药的事情不用担心,谢大人派去找草药的人已经有消息了,最迟今夜就能到达。”
谢付之听到这话如释重负,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试一试叶凌手里的药,若是安全的,那章州其他百姓就有救了,“叶大夫,把药给我吧。”
陈澜道,“大人,万一这药”
谢付之道,“给我吧,反正我都成这样了,要是死了,就当给章州百姓赔罪。”
叶凌丝毫不犹豫,把药拿到他面前。
陈澜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谢付之慢慢举起手臂接过药丸塞到嘴里,由于喉咙剧痛,药丸在嘴里化开后才咽了下去。
片刻,他的身体除了原来的伤口外没有出现其它不舒服,正当他们要庆祝时,鲜血毫无征兆的顺着皮肤的裂口喷了出来。
他的身体如万蚁噬心一般,由之前的疼变为痒,使出全部力气抓着自己的皮肤,还是很痒,慢慢地,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疯狂打滚,嘶吼,依然不能减少一丝痛苦。
不知怎的,慌乱中他好像看到赵决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开始嘲笑自己,都出现幻觉了。
他用力把眼前的幻影抓到怀里,拼了命地朝着幻影咬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痛苦。
眼前那抹幻影在他嘴里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撕咬,没有消散,更没有一丝反抗。
许久,谢付之满嘴血腥味,再次晕了过去。
第75章 殿下,我看看你
醒来后,他好像还在营帐里面,但没有之前的那种血腥味,而是变为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太久没闻到这种味道了,感觉好熟悉,竟有一丝恍惚的感觉。
过了许久,眼前的事物慢慢清晰,触觉也灵敏起来,感觉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勒着,努力向自己的身体看去,全身都被包成了个木乃伊,看来,他还没有死。
布条包得太紧,有些无法呼吸,微微起身,痛意再次席卷全身,不过和之前完全不能相比,但还是只能继续躺着。
可能是长时间在床板上的缘故,脖颈极其难受,想换个姿势,偏过头,一瞬间,他不敢相信,赵决就在自己床边。
难道他晕倒前的那抹幻影真的是赵决?
此时,眼前的赵决面对着他垂着眼看着脚下,手握着他缠成木乃伊的手,那双深情又骄傲的眼睛好像变得很恍惚,很忧伤。
谢付之一动不动,就静静地观察着赵决,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生怕赵决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他仿佛有千言万语,可到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看着赵决现在的神情自己心里很是难受。
片刻,他确定了,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赵决就在他眼前,他想跳下去紧紧抱着赵决,跟他说好多好多话,可剧烈的疼痛让他起不来,只能忍着痛攥紧赵决的手。
赵决应该是感受到了他的力量,立即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赵决的眼睛在烛火的照耀下很亮,还有些闪烁,好像特别害怕,他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赵决,便用包着布的拇指搓了搓赵决的手背。
赵决依旧用刚才的那种眼神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明明两人一句话都未说,可谢付之还是觉得赵决说了太多。
许久,谢付之和之前一样,开始受不了赵决那种带着攻击性又多了几分委屈的眼神,便把目光往下移,转向赵决的脖子,上面被白布包着,白布上面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猛地想起,在晕倒之前他好像咬了赵决,为了缓解痛苦,他咬人时使出了全部力气,赵决应该很疼吧,努力不让赵决看出他情绪有太大的波动,压着充满血腥的嗓子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殿下,你疼不疼?”
听到这话,赵决突然转过身去,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的。”
谢付之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对不起,对不起”赵决的脸一直朝着另一边,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
谢付之扯着赵决的手,“殿下,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这样,你转过来,我想看看你。”
闻言,赵决仰着头,过了好半天才回过头,蹲在谢付之床边,双手托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一笑,“好,以后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谢付之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带且不论其它的事情,等他好了,就是章州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难不成赵决陪着他被淹死?
更何况,他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被谢太尉给捞回金都去,除非赵决放弃金都的一切跟着他在这里过穷日子,他们二人或许能不分离,但那些也不过是话本上会出现的故事。
谢付之转移话题,“殿下,章州百姓如何了?叶大夫给我的药是对的是吗?”
他觉得自己既然能被救活,那得了病的章州百姓也一定能活。
赵决故弄玄虚,“算对,也不算对,不过,章州百姓大多数已经脱离危险了。”
谢付之总算舒了口气,急迫道,“殿下快讲讲。”
经过赵决讲解,他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在他刚晕倒时,赵决已经带着许多金都名医到达营帐。
叶凌见他晕倒,连忙把那些配药拿给赵决带来的金都名医看,经过叶凌与众人讨论研究了半个时辰后才发现里面少了一味药,于是加急配出了新药喂他吃下,这才保住了性命。
但也多亏了他试药,才能让叶凌和众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配出新药,之后,他派出去寻找药的士兵也提前回来。
那些大夫连夜赶制出了能够救治所有病患的配药,这几天连续天晴,症状轻的已经回去家了,只剩些重症还在这里待着。
赵决原本想带他回刺史府,又怕路上颠簸,使他的伤口裂开,只能继续在这里养着。
听到这里,谢付之想起了齐双儿,要是他还活着就好了,现在一定会嘲笑自己弱不禁风,这么长时间了病都不好。
可能赵决看出了他的心思,缓声笑道,“都会好的,双儿是个好孩子,下辈子一定可以投个清平人家,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
谢付之轻轻点了点头,“嗯,肯定会的。”顿了顿,“殿下,那些黑衣人的主人有线索吗?”
赵决摇头,“金都除了太尉和丞相我想不到其他人能有如此大的势力,丞相虽与我势如水火,但和那些黑衣人绝对不是一派,太尉”
赵决说到谢太尉时眼神有些躲避。
谢付之感到奇怪,太尉如何?为什么赵决没有说下去,难道那些黑衣人与太尉有关?绝对不可能!“不会是父亲的,我了解他,他既然决定跟着殿下,必然不会做两面三刀的事情。”
赵决道,“我从未怀疑过太尉与你。”
谢付之更加奇怪,既然不怀疑,为什么把话说一半?但也没再纠结,继续问其它的事,“我听叶大夫说那些黑衣人身上的毒浩国很少,只有北边有,会不会与边境有关?”
赵决握着他的手突然一紧,“难道黑衣人与渭州有关?”
谢付之脑子更加混乱,怎么又扯出个渭州。
算了,不想了。
这时,叶凌垮着脸进来换药,愤怒地瞪了一眼赵决,很不服气地行礼,“参见昱王殿下,谢大人还是个病人,你一直说话会影响他休息的,要是牵动了脸上的伤疤,留下疤痕很难恢复。”
谢付之听到会留疤立即闭了嘴,不敢多说一句话,他可不想自己以后用一张乌龟壳的脸和赵决亲嘴。
赵决起身站到旁边,笑道,“有劳叶大夫。”
叶凌沉默不语,满脸无语,走到谢付之面前,“谢大人,我现在为你换药,要把你身上这些布条全部剪开重新包扎,要是感觉到疼你就忍忍,我手法重,不会停下。”
谢付之嘴角抽搐,微微点头,叶凌开始处理。
赵决在旁边刚想说话就被叶凌又瞪了一眼,只好住嘴。
说起来,谢付之对于叶凌也满是愧疚,她爹在这场病中死去,她被强行拉来这里处理病患,对他不过是言语冷淡些,除此之外,没有一丝抱怨。
许久,谢付之身上重新缠满布条,等叶凌出去时已到深夜,赵决坐到椅子上耷拉着眼皮看他,显然困了。
听赵决刚刚说过,他昏迷了好几天,估计这几天赵决也没睡好觉,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空着的大半个床位,“殿下,上床休息吧。”
赵决顿了一下,“我怕半夜压着你,我睡地下就好。”说完熟练地从床底下掏出个兽皮面对着他躺下。
原来这几天赵决一直都是这样陪自己的。
过了几天,谢付之的伤口差不多已经全部愈和,就是有些痒。
赵决扶着谢付之出去转了一圈,病患走得七七八八,只剩几个和他一样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
刚回到营帐,曹涛就进来,“殿下,回刺史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赵决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到谢付之前面,趁谢付之没注意一把把他拦腰抱起,“走,赵哥哥带你回家。”
谢付之静静地躺在赵决怀里,他感觉这短时间简直像是在做梦,之前是噩梦,现在是美梦。
用一句话来概括赵决对他的态度,好到他害怕梦醒后自己一无所有。
好到特别奇怪,就像是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事情一样。
第76章
回到刺史府,那三个络腮胡见到他和赵决进来,急忙跑上前跪着,大哭道,“谢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们可想您了。”
谢付之笑笑,好在那三个络腮胡和郑叔还活着,不然他都不知道原本就冷冷清清的府中还能使唤谁。
那三个络腮胡往后望去,“谢大人,大总管呢?”
谢付之眼神暗了下去,那三人见状,明白了怎么回事,不再多问。
郑叔满脸愁容,上前行礼,“公子,您受苦了,老奴都没办法给老爷交差。”
谢付之羞愧难当,他没把章州百姓全都送走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哪里有颜面让别人给他交差。
不过郑叔既然提到了谢太尉和谢怀恒,他这些天一直处理病情,都没想起他们,唯一一次想起还是让人去找药时。
这么长时间,赵决也到这里好些天了,章州的情形应该传遍了金都,谢太尉和谢怀恒不可能不知道。
谢付之不想让他们再担心自己,对郑叔道,“书房的纸太糙了,你去买些好纸,我给父亲和兄长写封信,好让他们宽心。”
郑叔搓了搓手,脸色不太好,“公子,您病了这么久才刚好,山上全是土,又没法洗澡,我先去给您打点水,服侍您好好洗洗,信的事不着急。”
经过郑叔的提醒,谢付之意识到自己现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的衣服全都沾满血不能穿了,所以这些天一直穿着赵决的衣服。
虽然赵决只比他高一点,但赵决身体比他要硬朗,衣服尺码自然比他的要大许多,穿在身上又邋遢又不舒服。
谢付之点头,郑叔带着那三个络腮胡开始忙活起来。
他有些疑惑,以前郑叔最是听他的话,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半句废话。
很多齐双儿不想做的事情都是郑叔包了,今天还是头一次反驳他的吩咐,想来,大概郑叔也思念齐双儿吧。
郑叔弄好所有东西后准备服侍他洗澡,但他现在的身体全是伤疤,自己见了都楞几秒,便拒绝了郑叔,也没让赵决跟着。
刚洗到一半,好像听到了一声“圣旨到”,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过了片刻,院子里面变得嘈杂起来,他换好衣服后出去。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居然在院子里面,那太监据说是从皇帝幼时就跟着皇帝,很受皇帝重视,这么远赶来,是来召赵决回金都的?
大太监静静地站在赵决身边,赵决脸上满是不悦。
谢付之走到大太监前面,微微欠身,“公公到此地所为何事?”
大太监慌张起来,看了一眼赵决,欲言又止,“谢大人,奴才不知该如何说起。”
能让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大太监亲自赶来,事情绝对小不了。
转念一想,这些天不管是赵决还是郑叔,他们都在回避一个问题,谢太尉和谢怀恒。
他突然想起之前那篇文章中的一句话:谢付之的父亲和哥哥被正义之士所杀。
谢付之感到不妙,踉跄了一下,“是我父亲和兄长出什么事情了吗?”
赵决扶住他,“付之,回屋吧,是父皇派遣张公公来章州调查伤情的。”
大太监连连点头,“是是是,陛下让奴才来此地查验伤情,路过刺史府,便想来看看谢大人。”
谢付之道,“不对,调查伤情再怎么也轮不到公公头上,公公和我说实话。”
大太监见谢付之执着,眼巴巴地望着赵决,见赵决点头,才拿出刚刚袖子里藏进去的圣旨,“谢大人,这是陛下让奴才送来的,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您自己看吧,奴才就不读了。”
谢付之一把夺过,抖着手打开,短短几句话,压得他喘不上气:
太尉与太常于赴章州之途,逢歹人而亡。朕念其二人于浩国勋著,故封太尉之次子谢付之以为新任太尉,继诸务,疗愈伤后归金都就职。
谢付之拿在手里看了许久,合上圣旨,颤抖着举到赵决眼前,另一只手用力掐住赵决的胳膊,绝望地看着他,“殿下,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赵决沉默。
谢付之双腿发软,嘶吼道,“殿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赵决见谢付之站不稳,伸手扶住对方,“我怕你受不了,所以没敢告诉你。”
谢付之浑身瘫软,凝视着赵决,“殿下,对不起,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是我好难受,双儿走了,现在父亲和兄长也走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逐渐抽搐,泪水喷涌而出,逐渐变为嚎啕大哭。
这一次,他彻彻底底地崩溃了。
赵决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痛哭的谢付之。
谢付之沙哑道,“都怪我,都怪我,我该怎么办,我害死了章州这么多百姓,现在连父亲和兄长都被我害死了。”
赵决道,“章州百姓不是你害死的,是那些黑衣人,太尉与太常也与你无关。”
此刻,谢付之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抱着赵决放声大哭。
许久之后,他慢慢平静下来,感觉心口一阵疼痛,随后喷出一口血来。
院子里的人都不知所措。
他只是用力推开赵决,跪到地上,“郑叔,找些素布来,我给父亲和兄长戴孝。”
郑叔眼眶发红,应了一声后出门去找。
赵决把谢付之脸上的血全部擦除干净,吩咐曹涛去请叶凌,也跟着谢付之一起跪了下来。
谢付之想说话,但开口半天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大太监让其他人离开,只剩赵决和谢付之,“谢大人,您节哀,现在这里就咱们三个,奴才不妨跟您说句实话吧,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拿丞相没办法,幸好有太尉大人在,但现在太尉大人走了,朝堂失控,丞相大力打击殿下和太尉大人身边的大臣,此次陛下让奴才来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想让谢大人能够尽快回金都,接替太尉大人的所有事务,维持平衡。”
谢付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在水里泡了几十天一样煞白,开始整理思路。
原本赵决有太尉的协助刚好能与丞相保持平衡,现在谢太尉死了,赵决在金都的势力肯定会受到影响。
想来皇帝应该是害怕谢太尉身边的人投奔丞相,而赵决又怎会甘心趋于人下,到时金都会尸横遍野。
现在谢太尉只有他一个儿子存活于世,皇帝封他为太尉,一来可以稳定朝堂势力,二来可以让丞相有所畏惧,三来也会稳住赵决,所以皇帝才会封他为太尉。
不管章州百姓是不是他害死的,都成了定局。
而在回金都之前,他最重要的事是得找到黑衣人的主人和搞清楚谢太尉真正的死因。
思考许久,终于憋出了两句话,“殿下,你知道父亲和兄长死时的情形吗?”
第77章 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着你
赵决道,“我到章州两天后,太常身边的侍卫受着重伤跑来向我求救,那侍卫我看着像上次救我们的侍卫,说他们在淮水镇时中了迷药,只剩他和几个常年受伤服药的侍卫还清醒着,紧接着就受到了山匪袭击,他们几人背着太尉与太常逃了出来,太常苏醒后不久,那伙山匪追了上去,他们落了下风。”
说着掏出了一封信和一个印章递给了谢付之,“太常以死相逼让身边侍卫抛下他们,把这个带给你,我听说后带人去救他们,可还是晚了一步,便做主让那侍卫把他们的尸体带回金都安葬。”
谢付之想起那些山匪之前说过,他们是秦海杰替丞相养着的,要是真的是他们之前碰到的那些山匪,八成与丞相脱不了关系。
他接过东西,打开信,上面粘着几滴血,字也歪歪扭扭,没有一点谢怀恒平时处理公文的影子:
“听说章州病情严重,我与父亲担心你,想来看你,但遭遇不测,命不久矣,若是高宇可以逃出去,我让他带给你的印章是谢府私印,谢府所有事务都交给你,往后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我和父亲不能再帮你。”
谢付之强忍着痛苦读完,久久不能回神。
这时,郑叔拿着素布进来,戴在谢付之头上,赵决也接过一条戴上。
叶凌跟着进来,看到谢付之头上的素布后随便安慰了他两句,开始检查他的身体,“谢大人,你病刚好,情绪不要太大。”
谢付之微微点头。
叶凌开了几幅药后便离开了。
谢付之一直跪着到深夜,“郑叔,你明天去请陈大人过来。”
他不想再坐以待毙,转头对赵决道,“殿下,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赵决一直陪着他跪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着你。”
谢付之心里有些暖意,赵决现在算是他身边为数不多处处为他着想的人,他不想再让赵决为自己担心,“回屋吧。”
次日,陈澜早早地来到刺史府,自从赵决来章州后,他这些天忙章州的各种事务,没有机会没见到谢付之,今日看到后谢付之非常惊讶。
短短几日,人完全变了个样子,病殃殃地,没有一点精气神。
谢付之不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道,“陈大人,你是否知道秦海杰派去给山匪送钱财的人?”
章州四面环山,一个一个山头去找那些山匪的老巢只会白白浪费时间,要是能找到去过的人,自然节省许多时间。
陈澜停顿半天,似乎很为难,“大人,我知道是谁负责,只是,那人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谢付之反应过来,想必陈澜以为他要处置那些人,“你误会了,我不会为难那些人。”
陈澜一五一十地说出,负责之人正是州司马汪林君。
陈澜是个爱惜将才之人,他看汪林君在军事上是个能人,改错态度良好,秦海杰死后,便没有处置汪林君。
谢付之先前打算要是能找到那些人,今日便带兵攻上山,没想的是州司马,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随后,他和赵决在陈澜的带领下来到州城兵营。
以前章州的大小事务都由秦海杰负责,秦海杰被他处死后,他不想负责这些事,只想躺平,便让陈澜负责兵营的事务。
事实证明,陈澜管理得确实不错。
不过,陈澜忙时便把练兵的事交给汪林君负责。
此时,汪林君正在练兵,见到陈澜后行礼。
陈澜介绍了谢付之和赵决后,汪林君立即行礼。
谢付之打量了汪林君几眼,大概四十多岁,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赵决笑道,“这位大人快请起,这段时间兵营是否受到影响?”
汪林君好像很兴奋,“没有,多亏了刺史大人与陈大人,兵营没有受到影响,我虽是个粗人,但早就听过您在渭州征战时是何等的威风,可惜我只负责管理章州兵营,没真刀真枪地干过。”
赵决笑了几声,“眼下就有个机会,不知道汪大人愿不愿意?”
汪林君道,“只要殿下吩咐。”
谢付之道,“听说你在秦海杰手下做事时,由你给那些山贼送钱财?”
汪林君露出惊恐,慌慌张张地跪倒,“大人饶命,我有一家老小,在秦海杰手下做事不敢不从。”
谢付之扶起汪林君,“陈大人都与我说了,我今日找你不是算旧账,而是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汪林君道,“大人请讲,我一定竭尽全力,将功赎罪。”
谢付之道,“点五千兵,带我去找那些山匪。”
汪林君的样子很是苦恼,“哎,大人不知,那山匪从此处翻过五座山就能找到,但他们都在山上住,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些天我和陈大人想了许多办法,都觉得不可行。”
谢付之思考半天,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那伙山匪不是叫嚣着要他性命吗,不妨将计就计,“你之前与那伙山匪关系如何。”
汪林君双手锤在一起,义愤填膺,“那伙山匪的头领就是个疯子,整天疯疯癫癫,我之前和兄弟们每次去时都会遭到他的折辱,其余的人还好,倒有几个交情不错的,秦海杰死后立场不同,自然没再联系,大人为何这么问,难道大人不相信我。”
谢付之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有个想法,或许可以一试,但想要你的配合。”
“大人请讲。”
谢付之道,“前段时间那伙人想要我性命为秦海杰报仇,你今日带上几个身手好的,假意将我绑着送上山给他们,进入山寨后见到山匪头领后找机会抓住他,陈大人和殿下再带兵攻上山。”
赵决猛地拉住他,“付之,你一个上去我不放心,我跟着汪大人陪你一起上去,陈澜与曹涛在山下等待。”
谢付之推脱,“殿下,你在山下等我就好,上次你和我在一起,那些山匪很可能认识你,你要是不放心,就让曹涛跟着我”
赵决犹豫半天,“好,曹涛,你去挑人,一个时辰后出发。”
陈澜应声出去。
赵决吩咐其他人全都出去,找了条绳子在谢付之身上绑成活结,“汪林君之前跟着秦海杰,与那伙山匪肯定关系匪浅,你说他会不会偷偷派人去通报?”
谢付之道,“不会,既然陈澜没有处罚他,就说明陈澜很信任他,我相信他不会出卖我们。”
赵决轻轻一笑,“你啊,还是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得改改。”
“嗯。”
谢付之被绑好后,赵决从背后抱住了他,“付之,你还有我,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不知何时起,他开始贪恋赵决的怀抱,许久,才让赵决放开他。
众人出发,曹涛和汪林君带者十几个赵决的心腹,绑着谢付之先出发。
赵决和陈澜紧随其后。
第78章
大概行了半日,他们才来到陈澜所说的山脚下。
这座山高高竖起,一面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一样,另一面的树木很多,树叶落了一地,中间是条踏出的山路。
再走近些,便冲出来许多山匪围住他们,为首那人长得穷凶极恶,见到他们后走到汪林君前面,讥笑几声,“我当是谁啊,原来是我们的汪大人,汪大人不是不愿意与我们为伍吗?前番每次来都摆个臭脸,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海杰都死了,你还来干什么,别告诉我是新刺史大人让你来送钱的。”
汪林君呵斥道,“你一个看门的有什么资格知道我来干什么,我要上山,快去通报。”
那人恼怒,破口大骂了两句,却被身边人拉住,在耳边说了什么,便把目光转到谢付之身上,“这人谁?”
汪林君挺直腰杆,“章州新任刺史,谢付之。”
那人仔细打量了谢付之好半天,偏过头问身后的人,“你确定没看错?他真的是刺史,上次大哥派老狗去杀的人?”
身后人呲个大牙,“没错,就是他,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他身边的一个属下亲手杀了老狗,我绝对没认错。”
那人一阵狂笑,“真的是得来全部不费功夫,天助我也,汪大人,你带着他跟我去见大哥,其他人都不许上去。”
谢付之倒是低估了这人脑子,冲曹涛递了个眼神,假装要跑。
曹涛会意,上前假意与谢付之争斗了几番才抓住谢付之。
汪林君道,“你也看到了,这人功夫了得,上次在你们那么多人手下都能逃脱,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抓得住,这些人都得上去,一路护着,不然要是半路逃下山,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人挠了挠头,“不对,他这么厉害,你怎么抓住的?”
陈澜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走不走,不走我回去,你连个邀功的机会都没有。”
那头领犹豫半天,还是决定带他们上山,山寨那么多人,还害怕他们这十几个不成!
他们到达山顶时,才看到山寨,山寨门口也有十几个山匪守着,进入里面,谢付之恍惚,以为到了金都。
光屋子就几百间,院子可以和章州城比,差不多有几千人,各种比武,见他们进来纷纷停下围观。
那人带着他们到正中央的屋子门口等待,自己上前敲门,好几声都没开,畏手畏脚地打开门,刚打开一个椅子就飞了出来。
接着出来一个俊美少年,约莫二十左右,但衣衫不整,刚出来就朝着那人踹了几脚,“老子多少天没开荤了,昨天刚找来的姑娘,又叫你搅了,让你守山门你是还没守是吧!啊!说话!”
那人缩着头等骂完才回话,“大哥,汪大人绑着章州刺史要见你,我怕耽误事,就带上来了,不知道你在”言罢,把椅子扶起放到那人身后。
看来眼前这人就是山匪头领了,他倚靠在椅子上,指着谢付之问汪林君,“这面黄肌瘦的就是谢付之?怎么和其他人描述的不同。”
汪林君道,“就是谢付之,他前段时间得了疫病,所以我才得了手,来献给你。”
那头领哈哈大笑,“汪林君,老子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恭敬,今天是什么了?这么讨好我?说吧,你想干嘛?”
汪林君道,“自从秦大人死后,我在这人手中被百般被打压,想找个安身立命处,得知你前段时间让人要他的命,就做个顺水人情,带着这份礼物来找你。”
那头领一副松松垮垮的模样,“要是你来早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老子或许就收了这礼物,可老子前些天谈成了个大买卖,现在心情好,不想惹上这个麻烦,你把他带回去吧,要杀要剐随你便。”
谢付之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本官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那头领来了兴趣,不屑地看着谢付之,“老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嚣张的,不杀你你不知道感恩,居然敢质问老子。”
谢付之不卑不亢道,“本官父亲和兄长的死与你是否有关。”
那头领坐在椅子上仰头大笑,“老子手上死的冤魂何止千千万万,难道每个都要知道是谁吗!”
周围人也跟着狂笑。
谢付之的脸冷得可怕,“回答我,半月前,来章州路上的一队人马是不是你们杀的。”
随即,那头领微微一怔,手脚开始变得不自然,“老子没空理你们,滚回去。”慌张地起来转过身,朝门口走。
谢付之看出那头领的异常,解开绳子,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飞快地冲那头领扑过去。
那头领察觉出身后有人,躲过谢付之的攻击,转身朝着谢付之掐过来。
曹涛见状,上前一脚踢开那头领的手,谢付之趁机从背后箍住,匕首抵在那头领的脖子上,严肃道,“告诉我,我父亲和兄长的死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顿时,院子里所有的山匪都朝这边跑来,赵决的那些心腹拼命阻拦着。
那头领怒气冲冲道,“好啊,老子还想放了你,你别不识好歹,你爹是我杀的又怎样,那老头到死嘴里都喊你的名字呢,被我朝着心口就是一刀,一刀就死了,你感激我吧,要是换别人,说不定得多挨几刀,不对,别人根本用不上我动手。”
谢付之被他扰乱了思绪,情绪开始崩溃,“住口!住口!”
曹涛见谢付之慌乱,冲上去抬手捂住那头领的嘴,从谢付之手中强行接过那头领。
谢付之咽了咽口水,忍着难受,上前两步,站在山匪正前方,“官兵就在城下,本官知道这几年章州干旱,诸位也是被逼无奈,放下兵器投降者,全部从轻发落。”
众山匪犹豫不决间,赵决已经带人攻了上来,破门而入,将所有山匪团团围住。
山匪们见他们头领被挟持,赵决又带着这么多人,不知所措,有几个胆小的慢慢放下武器,接着有更多的山匪放下武器。
那头领突然咬住陈澜的手,陈澜吃痛,便把手从那头领嘴里扯出来。
那头领争分夺秒地骂道,“老子养你们这些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你们,你们倒好,一个两个的都是废物,不就是一个死了爹的废物吗,用得着害怕吗,你们跟着老子杀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怂。”
谢付之受不了,从后面一下子拍晕那头领,吩咐士兵把人抬到监狱,让士兵把其余山匪全部押到监狱,由各个知县按照他的承诺对他们进行处罚。
第79章 打道回金都
谢付之和赵决到牢狱时,那头领被绑在椅子上已经醒来,听到他们声音后,抬眼厌恶地看着谢付之。
谢付之走到前面,抽出随身侍卫的刀,抵在那头领胸前,“是谁派你杀我父亲与兄长的?”
那头领抖动着双腿,逐渐癫狂,“就是老子自己想杀人了,几天不杀人浑身不舒服,今天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反正老子潇洒了二十年,值了。”
谢付之突然抬手,提起剑向那头领的大腿重重地刺了下去,“是不是丞相?”
那头领疼得乱骂,各种污言秽语齐上,但就是不肯承认与丞相有关。
谢付之有所动摇,可除了丞相还会是谁与谢府有这么大的恩怨,莫非又是那些黑衣人的主人,这样说不通,那些人不是一直在针对赵决吗?
赵决见那头领故意激怒谢付之,便把他拉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轻声安慰了几句,转身走到那头领面前,轻笑道,“你说你爱杀人是吧?巧了,本王也爱杀人,在本王手上受过刑还能活着的人至今还没出现,本王希望你是第一个。”
那头领刚要开口骂赵决,便被赵决一脚踢翻在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直到赵决让人把他抬起来才吸了口气,满脸鲜血,紧捏着拳头怨恨地盯着赵决。
赵决从旁边拿过一把短刀,朝着那头领胸膛刺进去,“本王替谢大人再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去杀人的?”
那头领吐出一口血,再三挣扎后终于受不了赵决的刑罚,抖着牙关慢慢回答,“前段时间,山寨里来了个人,他带许多金银财宝来找我,让我去杀几个人,自从秦海杰死后,山寨已经快被吃空了,我便答应了他,我带兄弟们去的时候,你父亲和兄长的人已经被被迷晕,只剩下几个侍卫带着他们跑了,那人明确说过只要你父亲和兄长的命,我便放过了其他人,追上他们后是我亲手杀了他们,与山寨其他人无关,我都说了,你们给我个痛快吧。”
若那头领所说是真的,那么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去山寨那人先在淮水镇下了迷药,他明明有机会杀死谢太尉和谢怀恒,但不想自己的人动手,便找到这些山匪出钱卖命,想到这里,谢付之还是不太相信,那人这么大费周章,目的是什么?
片刻,谢付之冲到那头领面前,“那人当真不是丞相?”
“不是。”
“让你杀人那人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当时是夜里,那人把头和脸全部包起来,身后跟着许多人,离得很远,看不清。”
谢付之挪动脚步回到椅子上坐下,他原本以为抓到这些山贼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可现在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那头领继续道,“所有我知道的全部说了,虽然当初是我被逼无奈上山建立了山寨,但我确实杀了你父亲和兄长,上次也是,是我逼着我的那些兄弟们去刺杀你们的,他们做的事全部是我逼迫的,杀了我,放了他们。”
谢付之双手撑着头,一脸疲倦静静地坐着,感觉身体累到了极致,许久,低下头微微抬手,“来人,把他拖出去,明日让陈大人行刑。”
他摊开双手趴到旁边桌子上,把脸埋到桌面上,努力整理思路,赵决走到他身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许久之后,谢付之的脑子还是一团乱,克制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伸手环上赵决的腰,把头靠在赵决的胸膛,聆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好像这么多天的阴霾总算散开了一些,“殿下,我们回金都吧,我想去谢府灵堂陪父亲和兄长最后一程。”
浩国注重丧葬,谢付之估计他们在路上走快些或许还能赶上出殡。
赵决捧起他的脸,半蹲在地上,温柔地看着他,“好,先回刺史府休整一晚,明日就动身。”
谢付之无力地“嗯”了一声,赵决拉起他往外走去。
回到刺史府,那三个络腮胡和郑叔已经准备好饭菜。
谢付之把那三个络腮胡叫到身前,吩咐郑叔给了他们些银两便让他们回去,那三个磨了好久才挥泪离开。
他吩咐郑叔收拾回去的东西,收拾好后才发现连刚到这里一半的东西都没有,叹了口气,短短几个月,就像过完了大半辈子那么长,慢悠悠地回了自己房间。
现在快到冬季,虽说章州靠近南边,这几天天气也热,不过夜里还是比较冷,谢付之摊开被子钻到里面缩成一团,听到赵决进来的声音后不想动,便往墙边挪了挪。
赵决上床,打了个冷颤,接过谢付之递出的被子钻了进去,乖乖地躺在他身旁,没有一丝越矩的动作。
这些天他们一直都是这个动作,也逐渐习惯了对方在身边。
谢付之感觉赵决躺下后,对方身上的暖意向自己这边传来,就往赵决身边靠了靠,“殿下,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赵决的手从谢付之脖子底下穿出,把他搂在怀里,“睡吧,明天一早就出发。”说完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次日清晨,一切准备就绪,谢付之让郑叔带着他们的东西坐马车慢慢回,自己,赵决和曹涛骑马先回去。
赵决微微蹙眉,“付之,你身体还没好,章州到金都长途跋涉,你受得了吗?”
谢付之露出久违的笑意,浅浅点头,“殿下放心,我没事。”言罢,骑马疾驰而去,赵决跟着出去,曹涛吩咐好后事,带着一些骑兵跟在后面保护。
他们连续几日马不停蹄,终于赶到金都,这里还是和谢付之印象中一样的热闹,可能这里靠近北边,气温明显比章州要冷得多。
谢付之停下,裹了裹半路上赵决给他的披风,“殿下,我先回谢府。”
赵决道,“我和你一起回谢府,也去拜祭一下他们。”
谢付之不再强求,就让赵决跟着了。
来到谢府,谢付之没有理会门口众人,直奔灵堂,好在还未出殡。
谢府虽然人口众多,但除了谢太尉与两个儿子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丫鬟侍从,这些天丧事都由高宇和管事着手操办。
高宇见到谢付之,沉着脸行礼。
谢付之能猜到高宇为什么不高兴,高宇和齐双儿一样,都是谢太尉在他们小时候就捡回了谢府,高宇和谢怀恒的感情与他和齐双儿的差不多。谢怀恒在去找他的路上遇刺,对高宇来说,就是他害了他们。
谢付之不想再去纠缠这些,只是安静地走到灵堂前面跪下,赵决跟着他跪下,周围有几个来祭拜的大臣见状,赶紧行礼,“参见昱王殿下,参见太尉大人。”
谢付之无奈地笑了一声,是啊,他现在是太尉,继承了谢太尉的一切,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谢府所有的,可以随便支配这一切,再也没有人约束他惩罚他了,再也没有人对他唠叨了。
但,谢太尉和谢怀恒永远回不来了。
谢付之微微抬手,“起身吧,多谢各位大人前来祭拜父亲和兄长。”
赵决拜了拜,还要继续跪着,谢付之道,“殿下回去吧,你去章州陪了我那么长时间,金都应该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处理。”
赵决犹豫半天,“好,我先回去。”言罢,起身走了出去。
自从谢太尉当着皇后和众人的面公开表示要跟随赵决后,倚靠谢太尉的那些人跟着投向赵决,而在这里来祭拜的大多数都是谢太尉的心腹。
如今谢太尉死了,这些人便天天来这里等待,今日谢付之和赵决一起回来,谢付之满脸愁容,自然不是对他分析金都局势的时候,只能对赵决讲,见赵决出去,便拜别谢付之跟着赵决出去诉苦。
谢付之刚好落得清净,拿起纸钱在前面火盆里随意地烧着,自言自语,“父亲,兄长,我找到杀你们的人了,但我还没找到幕后凶手,我猜测是丞相,可杀你们的那人却明确说过不是丞相,我该怎么办?”
他明知道得不到任何回答还是一遍遍问着,“父亲,你不是说过谢府是我的后盾吗?你都那么老了,怎么还骗人呢?你们都走了,这么大的谢府,就不怕我卖掉换成钱吗?”
说着说着,不知什么时候起,眼泪掉到了火盆里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直到半夜,他的嗓子沙哑到发不出半点声音才停下不说话,蜷缩在火盆前面躺倒,半醒半睡着。
次日,谢付之听到一阵吹打的声音后醒过来,问过旁边的丫鬟得知今日就是出殡的日子。
高宇准备好了出殡的所有事务,谢付之跟着走完了全部流程,之后又被太监叫到皇宫,皇帝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对他说了些无关轻重安慰人的话。
第80章 操心老父亲
等谢付之回府,谢府总管开始迫不及待的交代这些天府中的事务。
谢付之以前从来没关过这些,听到后一个头两个大,他在前面走着,总管在后面跟着汇报,到书房待了好一会才说完。
总管刚出去,高宇又抱着两摞书信和公文放到谢付之面前,语气依旧不怎么友好,“二公子”说完意识到称呼不对改了口,“大人,这些是老爷和大公子之前未处理完的一些事。”
谢付之坐到椅子上揉了揉眉心,现在的形势不允许自己萎靡下去,便学着谢太尉的样子端坐着,把东西拉到自己面前,“好,你先下去吧。”
高宇半天没走。
谢付之感觉他有话要说,“怎么了?”
高宇犹豫了一下,“大人,我想离开谢府。”
谢付之茫然,现在高宇连都不愿意和自己待在一处吗?他试图挽留,“你留下来帮我吧,等父亲和兄长的事情水落石出后再要离开我绝不拦你。”
高宇沉默,似乎有留下来的意图。
谢付之继续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兄长如何待你我便如何待你。”
高宇也想要查明真相,便点头答应。
谢付之道,“你派几个激灵的属下去打听丞相这些天都在做什么,不要暴露。”
尽管那山匪头领说父亲和兄长的死与丞相无关,可他实在想不到金都除了丞相,父亲和兄长对谁有威胁。
细细一想,那些黑衣人与那些山贼出现的时间重复太高,而那些山贼最初就是秦海杰为丞相养的杀手,说不定就是他和赵决判断错了,这两拨人都是服从于丞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宇应声出去。
谢付之把高宇抱来的那些都处理完后天色暗了下来,趴到案桌上休息时听到门口侍卫禀报,“昱王殿下到,安南郡主到,曹大人到。”
他这两天睁眼就是一堆人在眼前乱晃,他以前是很喜欢热闹,现在看到人多就心累
没办法躲避,听到侍卫禀报他们三个后稍微来了精神,起身绕过案桌向门口走去。
门口丫鬟听到声音打开门,一股寒意席卷而来,竟然飘进来些雪花。
赵决顺着雪花踏了进来,看着谢付之笑道,“我多年未在金都待着,都忘记了金都下雪比渭州还要晚。”说着解开沾了落雪的披风,递给身旁丫鬟。
走到谢付之面前,捏住对方的手,“你摸摸,你赵哥哥都冷成什么样子了。”
屋子和院子里的丫鬟和侍卫都朝他们看过来,谢付之心跳快了些,挣开了赵决的手,向赵决行礼。
赵决不乐意了,“付之,你还要对我这么客气吗?”
谢付之知道赵决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对赵决动了心,可这里不比章州,还是规矩些好,免得让人抓着把柄惹些麻烦事,“殿下,礼不可废。”
赵决恢复笑容,扶起谢付之,“好啦,都听你的,谢大人快快起身,才一日不见,你怎么又瘦了许多。”
林清儿和曹涛跟在后面进来,也解开披风递给丫鬟,另一个丫鬟见他们都进来后把门关上,屋子里重新暖了起来。
林清儿走到谢付之面前,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很是心疼,明明上次分别时人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几个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谢大人,我哥和曹涛一定会找到凶手的,等找到凶手,我亲自杀了他给你报仇雪恨!”
谢付之对上林清儿的目光,浅浅一笑,以示回应。
赵决转头笑道,“好啊,等本王抓到人,立马交给你,让金都百姓看看你有多凶,到时候没人敢娶你,本王就把你许配给小涛涛。”
闻言,林清儿狠狠瞪着赵决,两人开始了日常拌嘴。
曹涛面露难色,沉着脸道,“殿下不要再拿属下开玩笑了。”
林清儿红着眼凝视着曹涛半晌,欲言又止。
曹涛纹丝不动,目视前方,好像身边根本没有注意到林清儿的神情。
赵决笑了几声,“曹涛,你从小就跟着本王,有什么心思本王会看不出来?反正,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本王只能帮到这里了,你们自己不开窍也没办法。”
转头一把搂过谢付之,盯着谢付之的眼睛都快要冒出星星了,黏黏糊糊道,“本王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是吧?付之?”
谢付之被盯得有些不自然,想起赵决这些天为他做的一切,确定了赵决对自己不是一时兴起,道,“是。”
这时,总管在门外喊道,“大人,您和诸位大人一起用膳吧。”
赵决略微一惊,“付之,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
谢付之道,“刚才一直在处理公务,忘记了,你们随我一同去膳房吧。”
林清儿爽快地答应,第一个出去,曹涛随后出去。
赵决突然抱住谢付之,在他耳边磨蹭,“付之,不要让我再担心了,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你快点振作起来,太尉和太常的事情我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谢付之轻轻回道,“我没有折磨自己,真的是忘记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振作起来的,先去吃饭吧。”
赵决这才放开他,两人一起来到膳堂,见林清儿和曹涛各坐一边,脸色非常怪异,吹胡子瞪眼的,应该是刚吵完架。
赵决冲谢付之耸耸肩,小声道,“习惯就好。”说完拉着他做到正中间的主座上。
总管见赵决和谢付之坐好后,吩咐丫鬟端上来食物。
过了一会,听见门口一侍卫禀报,“大人,三皇子来了。”
谢付之起身向门口迎去,向对方行礼。
赵淮小心翼翼地扶起他,“付之,你,你如今是太尉,如何能,能对我行此大礼。”
赵决起身,双手叉腰,满脸不屑地晃荡着身体朝着赵淮走来,阴阳怪气道,“三弟,好巧啊,昨天在林府才见着你,今天在谢府又见着了。”
赵淮恭敬地行礼,“我,我听说付之在章州的时候病得很严重,就,就来看看他。”
赵决站到赵淮面前,冷着脸道,“是吗?最好别让本王知道你有什么其他想法,本王再提醒你一句。”声音突然变小,“别对清儿有任何想法,不然休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谢付之微微一惊,听赵决这语气,莫非赵淮喜欢林清儿?
赵淮正要开口回答,却被赵决抬手打断,“停,本王不想听你说话,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用膳。”转身很自然回到刚刚的位置坐下,感觉跟在他自己府上似的。
赵淮羞红了脸,愣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样子很是尴尬。
谢付之拉过前面椅子,道,“三殿下请坐。”
赵淮畏手畏脚地坐下,大气不敢喘。
林清儿轻拍了一下赵决,小声责怪道,“你怎么老是针对他?你看看他那副样子,看着就可怜,你怎么忍心欺负他的?”
赵决随意夹起眼前的食物塞到嘴里,惬意地回道,“我乐意,怎么着!”
林清儿道,“懒得理你。”
谢付之回到赵决身边坐下,望了一圈,感觉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曹涛全程黑着脸,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不顾地吃着,赵决和林清儿小声说话,明争暗斗,时不时弄出点噼里啪啦的动静,赵淮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林清儿。
过了好一会,曹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殿下,我吃饱了,要先回去。”
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目光全部落到他身上。
林清儿跟着起身,“我也要回去。”
赵决往后一躺,抿嘴笑了一声,吩咐曹涛,“你把清儿送回府后再回去。”
曹涛僵着身体不说话也不动。
林清儿狠狠瞪了一眼曹涛,大声嚷嚷,“用不着!本姑娘自己回去!”言罢,拿起丫鬟递到眼前的佩剑和披风夺门而出。
赵淮见状,快速向赵决行完礼后跟着林清儿出去。
曹涛脸更黑了,拿起东西直接离开。
留下赵决楞在原地,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看着谢付之唉声叹气,“果然孩子大了不由娘,你看看,没一个听我的,操碎心了。”
谢付之被逗笑,“你刚才不是说他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吗?”
随即,赵决一把抱起谢付之往他屋子走去,边走边说,“就怕他们后悔啊,别说他们了,今晚陪你赵哥哥睡一晚。”
谢付之一怔,他现在没有心思谈感情,轻轻拍了拍赵决的肩膀,“殿下,放我下来吧,我还没准备好。”
赵决大笑几声,故意把脸凑到谢付之的眼前,“你啊,一天天地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睡觉,简简单单的睡觉。”
谢付之的脸刷地红透,原来赵决不是那个意思,是自己多想了,不想让赵决误会,把脸埋在对方胸口,“殿下不要笑了,我说的就是简简单单的睡觉。”
“好好好,哈哈哈哈。”
回到房间,赵决把谢付之放到床上后自己也躺在床上,“睡吧。”说完紧紧搂着谢付之闭上眼睛。
谢付之八卦的毛病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改不了,憋了好久,还是问出了口,“殿下,清儿喜欢曹涛对不对?”
“嗯。”
“那曹涛呢?喜不喜欢清儿。”
“嗯,喜欢。”
“所以你不想让三殿下插足他们?”
“那是当然。”
“为什么?我觉得曹涛不是很喜欢清儿,反而三殿下更适合清儿。”
“我知道三弟是个心地善良之人,错就错在他出身皇室,我师父不想让清儿入宫与皇室沾上关系,他临走时再三嘱咐我给清儿找个寻常人家,皇宫里面太腌臜,不适合清儿,清儿自小就对曹涛有意,曹涛对清儿也有意,所以我想促成他们。”
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曹涛跟你一样是个榆木脑袋,总觉得自己出身贫寒配不上清儿,一直拒绝清儿,我上次刚回金都时,三弟就经常去找清儿,起初我没在意,直到我再次去章州的这些日子,底下人跟我说这些天三弟经常去找清儿,我才察觉到不对,可能三弟也喜欢清儿。”
谢付之被赵决提到,很不习惯,自己怎么就榆木脑袋了,“你是害怕清儿接受三殿下,所以才会生气?”
“我生气了吗?”
“嗯。”
“哈哈哈哈,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