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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41章 第四十一回

    夜深露重, 山林寂静,无?量山的夜晚更显冷清,虽烛火明亮, 可多?是风声作伴, 鸟禽为友,修道岁月蹉跎,需得习惯这份孤独。

    可天元峰上楚桁坐在院中对月独酌,心中忧思难忘,长叹了口气?, “平日里都她吵闹的紧, 如今下?山去了, 还是觉得徒儿在时热闹许多?, 这天元峰着?实冷清了些。”

    话?音刚落, 一直透明的青年从远处嘿咻嘿咻飞来,楚桁闻声望去眼睛一亮,忙伸手将青鸟召唤过来,“小路的千里鸢, 我就?知道,她心中是念着?我这师父的。”

    楚桁欣喜不已的将叠好的信打?开, 从头看到尾, 满是难以置信, “一个字也没提到我!”

    气?归气?, 徒弟交代的事总归是要办妥的,忙拿着?信去寻了叶东川他们, 众人看清信中所写内容, 纷纷变了脸色。

    宋允书?皱眉思索,“长宁信中所说无?误, 倒真有一人符合。”

    “何人?”楚桁侧眸询问。

    “悟禅山入封魔渊的叛徒,了尘。”

    声音落下?,心思各异。

    邱府遭此一难伤亡惨重,未沉浸于悲伤之中,还加强了巡查。

    深夜雾气?重,气?温较之白日冷了许多?,巡查的护卫都不由打?了几个喷嚏,连忙裹紧衣衫抱着?大刀垂眸往前?走去。

    “咻”一道人影突然从身后的暗处闪过。

    其中一个巡查的护卫似有所感,忙停下?脚步回身相望,可除了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树枝外,再无?其他什么可疑的人影,他不由皱眉嘀咕,“奇怪。”

    同行?的护卫见他没有跟上来,也停下?脚步转身,提高了声音嚷嚷,“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眼花了,就?来。”

    说罢,又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再次回到队伍之中,同其他人闲谈,“话?说那吃人的凶兽不会跑出来吧?”

    “万象宗的仙长们用阵法锁着?呢,它想跑也跑不了。”其中一人回答。

    一提及犀渠,护卫无?不恨意?满满,咬咬切齿道:“这凶兽吃了我们不少弟兄,一定要扒皮拆骨,方解我心头之恨。”

    “家主定不会放过它的,咱们还是快些巡查吧,以免再有可疑之人。”

    声音渐行?渐远,人影也逐渐消失在拐角,直到四周归于平静,一道人影才从树后站了出来,整个人隐在树荫处,周遭漆黑如墨,以至于瞧不清这人是何模样。

    人影站了会儿,环顾四周,轻轻一跃跳到围墙另一边。

    关押犀渠的地方是邱家一片室内校场,虽说纪长宁在四周加强了符咒,可避免以防万一,邱家仍旧派了不少弟子守着?,势必不让一只蚊子飞进去。

    人影眺望那处,见那屋子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于是闭眼,用食指中指凝气?在眼上轻轻一滑,再睁眼时,看向那处便发现,原本平平无?奇的房子四周布满了错综复杂的栅栏,符咒的光辉将这间屋子笼罩起来,犹如一座鸟笼,密不透风。

    “呵。”人影发出一声冷哼,随后抬起右手朝着?左前?方的草丛捻了个法决,一道黑影动作极快的钻入草堆中。

    “谁!”护卫爆出吼叫,立刻戒备起来,纷纷拔出刀直直对向这个方向,神情严肃无?比,可瞧了一会儿也没发现端倪。

    这时,其中一个像是带队模样的人站了出来,“其他人莫要擅自?行?动,你还有你,同我去看看。”

    “是。”

    三人拔出刀亦步亦趋的朝着?草丛中走去,越走得近越是谨慎,留了个心眼也未靠近,只是伸长手用刀刃去拨开杂草,偏开头瞧了瞧,顿时松了口气?,扭头朝着?身后的护卫解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是只野猫。”

    “府中哪儿来的野猫?小心有诈。”另一人提醒了句。

    闻言,那领队也察觉到不对劲,忙面目凶横的握紧刀刺向那只野猫,刀刃插入野猫体内,可流出的并非是猫血而是一团团黑色的雾气?,这人脸色大变,慌张后退大喊,“退后!”

    可依旧晚了一步,黑雾似有生命般扑面而来,将众人团团笼罩,他们忙挥刀驱散,可不是割伤身旁的人,便是触碰到空气?,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见那群护卫原先?清明的双眸渐渐变得浑浊起来,最终被?黑雾包裹,失去自?我意?识,呆呆站立在原地。

    四周归于安静,屋檐下?的烛火左右摇曳,光影也随之明灭,一道人影不慌不忙从树荫后走了出来,大摇大摆从人前?走过,如过无?人之境般,负手在门前?止步。

    烛火打?在人影身上,这才瞧清他身上同样笼罩着?黑色的雾气?,以至于瞧不清面容,看起来极具神秘,黑雾下?露出来的手却?骨骼分明,指节偏大,应是男子的手。

    他抬手用食指靠近门框,距离还有一指节时,门框突然爆出一道金光,随后,一道火焰朝着?人影攻来,攻势凶猛,他虽动作极快后退可指尖依旧被烈火灼烧,甩掉火焰后依旧留下?被?灼烧后漆黑的痕迹,刺痛的感觉顿时从指尖蔓延开来。

    “万象宗的引炎咒,”人影盯着?指尖瞧了瞧,冷笑了声,“这纪长宁倒是有几分本事。”

    说罢,他单手立在身前?,低声默念了一个法咒,身上闪现出一道道亮光,便这般不管不顾的上前?,引炎咒扑来的烈火远比刚刚还要凶猛,可接触到人身时却?被?一道屏障割开,隐约能从这两道冲击的术法中看清夹在其中的人影。

    一攻一守,相生相克,人影推开门走了进去,破了阵法后烈火也自然而然停下?,他身上的金色屏障闪烁几下,归于黑暗。

    屋内被?铁链困住四肢的犀渠气息奄奄,身形狼狈,听见动静也只是缓慢的抬头,急促得喘息,朝着?来人发出怒吼,似猛兽快要断气前的无能嘶吼,待瞧清逆光站在门框处的人影,犀渠眼中怒火更剩,张开大口发出一阵暴怒的吼叫,若不是这房内安了隔音符,怕是这会儿整个邱府都能听见这道吼叫声。

    “是你!”犀渠的语气中满是恨意?。

    “犀渠,”人影走近笑了笑,“我说过了,你跑不掉。”

    “嗷”

    屋檐下?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最终“啪”一声落在地面,透进屋内的光变得漆黑一片。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路菁慌乱的声音,“长宁,长宁!”

    纪长宁披好外袍开门,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见路菁神情紧张,着?急道:“犀渠跑了!”

    二人赶到关押犀渠的地方时,于尉带着?几个万象宗弟子在检查四周,邱和志也是一脸担忧,瞧见纪长宁忙小跑上来,语气?慌乱无?比,“纪仙长,这凶兽跑了,莫不是又去吃人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邱家主不必担忧,万象宗能抓到它一次,自?是能抓第二次。”纪长宁忙扶住老者手臂宽慰。

    随后将人交给路菁走向于尉询问情况,“怎么回事?”

    “今早邱家的护卫来换班,便见大门敞开,犀渠不见了踪影,看守的护卫也都神志不清,似陷入梦魇一般,”于尉解释道:“我方才检查过了,阵法未被?破坏,犀渠伤势过重若是强行?破阵而出,怕是性命堪忧。”

    “那,若是有人助它逃脱呢?”

    听见这花,于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若是这般,此人能不受阵法影响,将犀渠救走,那修为应是在你我之上。”

    纪长宁思索片刻吩咐,“你同其他弟子多?检查四周,看看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是。”

    待于尉一走,纪长宁这才走近屋内,锁住犀渠的金刚链被?利刃砍断,一节一节的被?随意?丢在角落中,她半蹲下?身捡起一节铁链拿在手中,双眸紧闭,右手手掌汇入灵气?从上方横扫而过,在捕捉到一丝微弱气?息时猛地睁眼,语气?中满是不解,“魔气??”

    得到有用的信息后,她转身离开,挨个同几个弟子说了几句话?,随后调转方向朝着?晏南舟的屋子走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晏南舟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满头的汗水打?湿了鬓发,他的伤势不见好转,本就?是内体之伤,寻常药物?自?是没有作用,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死?根基受损严重,到时,于修道一路也到了尽头,再难勘破大道。

    当务之急是应尽早将人带回无?量山救治,可如今犀渠逃脱,卷土重来未可知,他们若是走了,邱家怎么办,宣阳城的百姓怎么办,二者之间自?是要有取舍,纪长宁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用灵力灌入晏南舟体内,好安抚他的伤痛。

    没一会儿,晏南舟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连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下?来,虽脸色还是苍白无?比,可远不像刚刚那般难受。

    以灵力替人疗伤极其损耗修为,没一会儿纪长宁的脸色也变得没有血丝,苍白如纸,只得赶快收力闭眼调息,吐出口浊气?才有些好转,垂眸替人将被?子理好便要转身离开。

    刚转身,手腕便被?人轻轻握住,她低头看向手腕转身,便见晏南舟睁开眼虚弱的朝着?自?己露出抹浅笑,“师姐何时来的怎也不唤我一声?”

    “见你睡着?便没打?扰。”纪长宁顺势坐回去,轻声询问,“今日如何?可有好些?”

    “嗯,”晏南舟低头咳嗽了几声,“外面情况如何了?”

    “犀渠跑了,”纪长宁也未隐瞒,直接便对人说明,“自?己跑的还是被?人救得目前?还不知晓。”

    “和那引你入幻境的人可有干系?”晏南舟并不愚笨,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问题所在。

    纪长宁摇了摇头,“不清楚。”

    说完,她看向晏南舟,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你伤势过重不可耽搁,本应即刻启程回无?量山,可如今犀渠跑了,宣阳城人心惶惶,邱家有无?能力与之抗衡,我们一走他们便是犀渠盘中餐,我需得留下?来护守,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同你速速回无?量山,你”

    “我知晓,”还未说完的话?被?晏南舟出声打?断,“我不愿成为师姐的负担,师姐便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我在山间陵等着?师姐归来。”

    视线相交,对方眼中满是自?己,纪长宁再次感受到那种急促紧张的心跳,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沉声道:“待这里的事处理完,我便回去。”

    “好,我等着?师姐。”

    因为晏南舟的伤势不能再拖下?去,纪长宁忙安排了三名弟子同人返回无?量山,她站在院中一直看着?几人御剑而行?,人影渐行?渐远,直到路菁抱着?堆花走过来,学着?她的模样盯着?天上看了会儿,没好气?道:“看什么?人都没影了。”

    纪长宁斜瞅了人一眼,盯着?那堆花问:“哪儿来的花?”

    “邱小姐送的,”路菁咧开嘴傻乐,“如何,可还好看?”

    “啧,”纪长宁挑眉,“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

    语毕,越过人离开。

    路菁盯着?人背影做了个鬼脸,嚷嚷道:“你就?嫉妒吧你,哼。”

    她的心情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回了房间,仔细翻出花瓶将那堆说不出名字的花插上,正修剪枝丫时,一只透明的鸟从窗外飞了回来,不偏不倚正落在路菁手边,她忙放下?剪子抬手,千里鸢乖巧的低头将手中的纸条吐出来,随着?路菁大手一挥,又化为一道光融入她的身体之中。

    那张纸条路菁并未打?开看,而是急匆匆的去寻了纪长宁,丝毫不见外的把门推开,将纸条递过去,直接说明来意?,“刚送回来的消息。”

    纪长宁接过纸条打?开,一目十行?的匆匆读完,脸上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到最后眉头更是皱的死?死?的。

    见状,路菁忙问:“里头写了什么?你怎是这幅表情?”

    “你自?己看吧。”纪长宁将纸条放在桌上推了回去。

    路菁拿起来扫了一眼,一拍桌子,激动地跳起来,“我就?说那和尚有问题!”

    “你再嚷嚷大声点,最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路菁缩了缩脑袋忙压低了声音。

    “抓他的狐狸尾巴。”

    “他哪儿来的尾巴?”

    纪长宁抿着?茶并不多?言,端的是一副高深莫测模样。

    翌日一早,邱府上下?都在说昨夜犀渠逃脱一事被?一弟子看见,只是深受幻术影响记忆出现偏差,好在万象宗有秘术能救治,许是明日便能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夜里时,一道人影趁着?夜色鬼鬼祟祟推门而出,刚行?两步,便听一道声音从屋顶传来,“夜色苍茫,大师这形色匆匆是去往何方?”

    “阿弥陀佛,”和尚止步转身,浅笑道:“夜色苍茫,纪道友蹲守此处又是为何?”

    抱着?剑单膝屈坐在屋顶的纪长宁身影被?隐在暗处,偏过头打?量着?站在院中之人,沉声道:“抓老鼠呢。”

    “什么样的老鼠得让纪道友亲自?抓?”

    “这只老鼠好生狡猾,装扮成了猫,险些被?他骗了过去。”

    “能被?纪道友识破,那这老鼠也不算狡猾。”

    “大师还未回答我的问题。”纪长宁再次将话?题转了回去。

    云阳颔首浅笑回,“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见月色正好,便出门赏月。”

    “原来如此,”纪长宁踏月飘然飞下?,正落在云阳和尚跟前?,微微抬首道:“我还以为大师是去斩草除根的呢。”

    和尚笑意?一僵,猛地抬眸看向眼前?之人。

    “云阳大师?亦或者该唤你,了尘?”

    第042章 第四十二回

    纪长宁话音刚落, 对面的和尚便?笑着摇了摇头,“纪道?友确实?有趣,可贫僧确实?不明白纪道?友所言何意。”

    “听邱家主说?, 大师这几日都在房中, 何处也没去。”

    “正是。”

    “犀渠夜袭邱府之日呢?”

    “正在府中帮忙。”

    “何人能证明?”

    “场面混乱,无人证明。”

    纪长宁点头,并不追问,而是说?起了其他,“大师右手一直放在一侧, 瞧着不大方便?。莫不是受伤了?”

    说?罢, 动手便?要一探究竟, 和尚一个侧身掀起袈裟衣摆绕在纪长宁剑鞘上几圈, 随后用力一抽, 便?要避开,纪长宁怎会放手,顺着人手腕一绕,五指成爪, 指尖向下一探,再次朝着云阳垂在一侧的手腕抓去。

    后者以手格挡, 须臾之间便?过了数十?招, 掌心相?对, 二股不同的灵力对冲, 将二人震开后退数步。

    垂眸打量着有些发麻的右手,纪长宁掀起眼帘看?向人, 眼神一暗, 轻笑道?:“大师还?真是深藏不露。”

    “阿弥陀佛,”云阳单手立于眼前, 颔首行礼,“纪道?友咄咄逼人,怕是不妥。”

    “大师不承认,我也只能出此下策,见谅。”

    和尚目光一直落在纪长宁身上,闻言,也摇着头笑出声,“既然纪道?友知道?了,也实?在不好继续欺瞒,贫僧,了尘。”

    话音落下,云阳,不,了尘和尚的面貌也随之变化,同薛云阳有五分像的五官,逐渐在纪长宁眼前演变成了另一个人。

    眼尾飞挑,眉心红印,唇红齿白,尤其是两只一黑一灰的眼眸,让他连气质都于先前温文儒雅的君子不同,整个人多了些邪气,不似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倒向诱人沉沦的邪魅。

    “唉呀,装得一本正经属实?累了些,还?是这个样子舒服。”了尘和尚朝着纪长宁邪气一笑,

    瞧见人真面目后,纪长宁脸色顿时冷了三分,极其厌恶此人用邪术模仿薛云阳的举动,冷声道?:“我师兄的脸也是你配用的。”

    “噗呲,”了尘笑出声来,“纪道?友这般护着自个儿师兄,你那小?师弟怕是要难过了,毕竟在幻境中,你那师弟可是被你杀了一次又?一次,可你心中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自己师兄罢了,怪叫人心寒的。”

    “你故意这般说?,是想激发我的怒火吗?”纪长宁一阵见血指出这人目的。

    见目的被拆穿,了尘脸色有些难看?。

    “我从幻境中出来时还?有不解,你我素未谋面,你怎知我的过往,直到刚刚见到恢复真容才明白,”说?到这儿,纪长宁停顿下来,直视这人眼睛道?:“你的眼睛应是能窥探人心吧。”

    肯定的语气,令了尘面容阴沉难看?,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早些年听闻悟禅山有一弟子,乃门?中弟子破戒同魔修结合而生?,天生?异瞳,擅窥探人心,蛊惑人心智,被同门?视为邪魔歪道?,”纪长宁一边说?一边注意对面之人的表情,见他怒不可遏,眼中满是恨意,心中了然,故意道?:“此人天赋平平,却心比天高,于修行上毫无建树,便?入了封魔渊,以旁门?左道?的法子修行……”

    “胡说?!”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尘咬牙切齿,恨意满满,“明明是他们?欺我辱我,从未真心待我,视我为邪魔歪道?,处处提防,连望月决也不肯传授,明明我也是悟禅山的弟子,可在他们?眼中,我永远都是半魔半人的杂碎!”

    听见人这番话,纪长宁垂下眼眸放轻声音引导,“所以,你故意以云阳的身份接近我们?,总不会是想借此败坏悟禅山的名声吧,这犀渠莫不是也是你放出来的。”

    “自然……”了尘过了一半猛地?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纪长宁那些话影响,心中把人骂了一通,盯着纪长宁看?了看?,随后,眨了眨眼,一派天真的模样,“你猜?”

    “不说??”不明白套不出话了,纪长宁冷哼一声,下一刻,手腕下翻召出同悲剑,二话不说?执剑朝着人攻去,“那就打到你说?!”

    了尘脚尖轻点双臂大开,飘然后飞避开这一剑,紧接着在空中翻腾一圈,轻松跃到身后,掌风凌厉,攻势迅猛,直攻纪长宁后腰之处。

    后者反应极快,目光一扫,抬脚便?是一个后踢,同悲剑被她从身后扔至另一种手,握紧剑柄自下而上一划,了尘的袈裟被割下一块碎布。

    他口中念了一个发咒,身上金光一闪,“轰——”一声将纪长宁震开。

    抬手看了眼缺了一角的袈裟,了尘眉头一皱,神情更是不悦,心中明白纪长宁有备而来,断然不会让自己全?身而退,若是得一丝生机,只能拼死?一搏。

    思及至此,他忙盘腿坐在原地?,双手合十嘴唇翕动无的念起了经书,随后,一个法相?庄严却又?带着点邪气的罗汉像在了尘身后浮现,双眸紧闭,面部慈悲,周身闪着金光,可仔细去看?却能同那金光中看?出丝丝缕缕黑气,紧紧缠绕在罗汉像四周,仿佛密不可分。

    “这是法相??。”

    纪长宁盯着那巨大的罗汉像面色凝重,她知晓悟禅山的佛门弟子修行到一定境界皆会有自己的法相?,类似剑修的本命剑,可这是他第一次同悟禅山的人对上,心中没有底,只好厉声大喊,“路菁!出剑!”

    早就埋伏多时的路菁和于尉众人执剑攻来,朝着了尘那颗光溜溜的脑袋砍去,可那法相?突然睁眼,抬掌朝着路菁重重压来,后者连挥数十?个剑气都并未伤到分毫,好似铜墙铁壁般坚硬。

    路菁被金光劈中,用剑挡住大半攻击还?是踉跄后退了几步,待站稳后扭头冲着纪长宁嚷嚷,“怎么办?打不动啊。”

    “这人是不想活了吗?”纪长宁也没人住低声咒骂了句,握紧剑柄朝着法相?身后而去,连使数招依旧毫无反应。

    “不动明王!”

    突然间,了尘睁眼低喝一声,“轰”的一声巨响后,身后的法相?的佛掌朝着众人攻来,未触碰到人便?在半空中爆炸开来,离得最近的万象宗弟子被打的措手不及,不及这股浩荡的灵力,震的抛飞开来,便?是这时,纪长宁飞身上前,长剑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圆,周身灵气运转,悉数汇聚于此,将众人护在身后。

    也在此刻,强烈的金光在人们?眼中爆开,刺眼的光让半个天空都为之扭曲,飞速扩散的光波之中,视野所见变得模糊不清,众人忙以手遮挡,等?拿到刺眼的光逐渐散开,定睛一瞧,原本盘坐在前方的了尘不见了踪影在,只余下地?上的一滩血渍。

    于尉忙上前检查,未发现蹊跷,皱着眉回首摇了摇头。

    “可恶!”路菁烦躁的跺脚,“让他给跑了。”

    “算了,”纪长宁看?着地?上的血,沉声道?:“他伤势过重已是强弩之弓,咱们?莫要穷追不舍,小?心是调虎离山,当务之急是护守好宣阳城,于尉。”

    “在。”

    “你带几个人去附近看?看?可有了尘踪迹,其余人继续在城中搜寻。”

    “是。”众人纷纷散开。

    “那我呢?”路菁指着自己问。

    “你去写?封信,将今日之事告知宗门?。”

    “写?字?我最烦写?字了!”

    哀嚎声惊起了在树枝上休憩的禽鸟,扑腾着翅膀朝着四?面八方飞去,又?随意停在一处枝丫上,收了翅膀,用尖锐的鸟喙梳理着羽毛,双眸在黑夜中发着亮光,清晰的瞧见四?周发生?的一切,它们?高高在上,歪着脑袋警惕好奇的盯着树下狼狈而逃的人,眼中满是不解。

    “砰——”人影倒下溅起了大片灰尘,可后面却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起伏的胸腔,竟同死?人无异。

    厚厚的云层被风吹散,露出被遮挡住的月亮,月光缓缓清晰,照亮了漆黑的夜色,也照亮了躺在地?上的人影。

    了尘苍白虚弱的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模糊,嘴唇无色,他动了动手指,口中发出急促的喘息,缓缓睁开眼环顾着四?周,能够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从体内流逝而去。

    突然间,他胸前发出一道?耀眼的红色亮光,忽明忽暗,一道?光晕从中冒出,在前方幻化成一个人影,竟然蚀日楼的楼主,朱厌。

    朱厌负手站在一旁欣赏着了尘奄奄一息的模样,嘴角露出抹嘲讽的笑,抬手朝着人眉心注入一道?黑气,收回手后,了尘才渐渐苏醒,视线落在朱厌衣摆上也顾不上伤势,忙爬起来跪地?行礼,“多谢主上。”

    “事情办的如何了?”朱厌冷声问。

    “属下不辱使命如今已将犀渠炼化成丹,”说?着了尘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过去,“这万兽丹不久将成,届时主上修为定是能再上一层。”

    朱厌接过瓷瓶在手中把玩,斜瞅人这幅惨状,惊问道?:“谁伤的你?”

    “万象宗的弟子。”了尘三言两语将这几日的事情说?明。

    “纪长宁?晏南舟?”朱厌若有所思,又?再次重复了一遍,“晏南舟?”

    随后咧开嘴笑出声,“若非我真身还?在封魔渊,仅有一魂在此,我倒要看?看?这万象宗的人有几分能耐。”

    树荫摇晃,脚步声近。

    “有人,走!”朱厌耳尖轻颤,听见响起的声音,随后抬手一挥,二者化作一道?黑雾消失不见。

    匆匆赶来的于尉并未瞧见什么异常,只能无功而返。

    又?在宣阳城待了小?十?日,先前受损的房屋城墙也被修葺妥当,日夜巡查周遭也未发现魔修踪迹,纪长宁同其他弟子画了数日,在宣阳城四?周布了一个法阵,好避免妖魔侵袭,一直等?阵法完成才向邱和志提出告辞。

    后者忙真心挽留,可也知晓此事无法强求,只好以重金酬谢,并非是些黄白之物,而是些灵石药草,于修士修行有益之物,更有许多珍稀药草,上品丹药,极品法器,无不彰显财大气粗。

    定好归期后,路菁就有点心不在焉的,傍晚趁着夜色便?溜达到了邱寻春的院落外,她站在院外,犹豫踟蹰许久,手抬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可刚行几步,身后的院门?被人打开,清荷的脑袋从里探了出来,瞧见门?外之人,欣喜道?:“路仙长?”

    话音未落,扭头就冲里面嚷嚷,“小?姐,路仙长来了。”

    动作一气呵成,以至于路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脸色尴尬的转身便?同邱寻春对上视线,猛地?将东西藏在身后。

    后者极其聪慧,仅从眼前情况便?能看?出端倪,轻笑道?:“怎不进来?”

    “不了,”路菁摆摆手,“我明日便?要回无量山了。”

    “我听祖父说?了。”

    相?顾无言,二人视线相?交,异口同声道?:

    “我有一物赠你。”

    “我有一物赠你。”

    此话一出,二人都有些愣住了,邱寻春掩唇笑了笑,“你先说?吧。”

    路菁摸着鼻子将手中的一只巴掌大的纸鸢递了过去,神情不大好意思,“咳,这是我用千里鸢的羽毛炼制而成,同本体间有感应,你若若遇见麻烦,便?可托它给我捎信,我一定会来的。”

    邱寻春看?着那同它主人一样愣头愣脑的纸鸢,心头一软,伸手接过道?谢,“多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不用。”路菁低着头扭捏不已。

    “这个给你。”

    路菁顺着面前的吊坠抬眸,眼中满是不解。

    “这是平安坠,是我娘留给我的,”邱寻春解释,“它护了我很次,也望以后能护你。”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路菁摇头摆手,十?分为难。

    “拿着吧,”邱寻春拉过人的心将平安坠放在她的手心,浅浅一笑,“果然,你很适合红色。”

    路菁盯着人瞧傻愣愣的也跟着笑了笑。

    “路菁,”邱寻春轻唤了人一声,眉眼温和,“我娘送我平安坠是希望我平安,那我祝你永如骄阳,在天璀璨,明媚闪耀。”

    风吹万物,连心也在动。

    第043章 第四十三回

    晏南舟昏睡了很久, 无法感知周遭发?生了什么,他在自己的梦中?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死在纪长?宁剑下的画面,被强行装入他人的躯体, 体验别人的痛苦, 感受着血液从体内流出?,温热的四肢逐渐变得坚硬,生与死一次次交接重来,画面周而复始,意识模糊不清。

    混沌不明?间, 晏南舟偶尔清醒间, 也能?发?现自己状态不对劲, 他在生与死之间来回切换, 纪长?宁并未听取梦中?的那些辩解和呼喊, 每一剑都刺得又狠又准,抽剑时飞溅而起的血腥味弥漫在鼻腔之中?,浓郁且散不去。

    这份痛楚并未是他不能?接受的要点,而是因为每一次死亡的原因皆是因为薛云阳, 仿佛他是一个活在薛云阳阴影之下的影子,一种无法言喻的恨意在心口扎根, 由过往和如今组成, 不经意间成长?, 只需要一个时机这颗种子便能?破土而出?。

    晏南舟站在自己的识海之中?, 遍地尸骸,断臂残肢, 血雾弥漫, 乌云压低,目之所及皆是疮痍, 视野所过血水肆虐,他就?这么站在中?心,听着血海之中?传来一阵阵哀嚎和啼哭,声声泣血,嘶哑难听。

    水波翻腾,那浓稠红的发?黑的血水中?探出?一个个脑袋,他们?长?着晏南舟熟悉的脸,有父母的,有晏家护卫的,有自己的。

    他们?张大着嘴,双瞳瞪大,眼珠快要掉下来,露出?满嘴的尖锐的牙齿,疯了般伸长?了手,利爪撕抓着晏南舟的衣摆和脚踝,口中?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朝着四面八方而来,好似要将晏南舟撕扯到四分五裂。

    脚踝被用力一拉,呆滞的晏南舟跌坐在地,身躯融入血海之中?,血海一点点蔓延过胸膛,他被那些冤魂残肢拖着一点点沉入血海之中?,腥臭的血水盖过脖颈钻入鼻腔口中?。

    淹没?头顶的最?后一秒,晏南舟看见了纪长?宁,她就?站在不远处,漠不关心看着自己被尸山血海吞没?,眼中?毫无波动,血水灌入胸腔,视野变得浑浊不堪,呼吸困难不已,晏南舟缓缓闭上眼沉入水底。

    意识崩塌,视野被剥夺,整个人似沉浮在没?有边界的黑暗中?,不知来处,不知归期,直至天边露出?一抹白光,起初是一个点,接着变成一根线,最?终逐渐成为一个圆,再不断朝着他靠近。

    那光有些刺眼,晏南舟抬手遮挡住些许,随后缓缓朝着前方伸手,光点触碰到指尖时,骤然变大,刺眼的光笼罩住晏南舟,让他什么也瞧不清。

    眼睑轻颤,微弱的光透入眼帘,晏南舟呼吸微弱的睁开眼,周遭的湖面蒙上一层纱,显得雾蒙蒙的不真切,等了一会儿?画面才逐渐清晰,眼珠转了圈,瞧见是在自己房中?。

    简陋的屋中?空无一人,极其安静,阳光打进来,光晕下飞扬着灰尘,他垂眸看了身上缠满的纱布,便试着起身,可刚有些动作四肢百骸便传来钻心的痛,疼得他眼前一黑,倒吸一口凉气?,缓了许久才有好转,咬着牙一只手扶着腹部的伤口,一只手撑着床栏动作缓慢的起身,光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便疼得他满头大汗,连后背衣衫都被打湿。

    他沿着床边走了两?步,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刘小年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瞧见屋内的人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晏师兄,你醒了啊,你怎么下床了,宋师伯说?你需要好生休养。”

    “我睡了多久?”晏南舟的身影干哑浑浊,像破烂的风箱。

    “你睡了一个七曜日?,”刘小年将药碗放在桌上,搀扶着人在桌边坐下,又将药碗递了过去,“你当时一身的伤可把我们?吓坏了,宋师伯用了不少丹药灵草都没?有用,本以为凶多吉少,可晏师兄吉人自有天相?,硬生生挺了过来,我们?都说?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晏南舟接过药碗一口喝完,苦的他眉头一皱,闭口忍着嘴里苦涩味消散后才出?声询问,“师姐可归?”

    “大师姐他们?还未归,不过应是无碍,晏师兄不必担忧。”

    “这几日?是你在照顾我吗?”晏南舟看着眼前的圆脸少年问。

    刘小年没?说?话,只是挠了挠后脑勺傻笑。

    “多谢。”

    “晏师兄不必如此,我视你为兄为友,这些都是我应做的,我还得给我师父养的灵兽喂食,便不打扰了,晏师兄好生休息。”

    等人走了晏南舟才动作缓慢的躺会床上,闭上眼,梦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他嘴唇开合,无声吐出两个字:

    长?宁。

    自晏南舟苏醒后,他那间小破屋来了不少人,他平日?在门中?人缘极好,脾性温和,待人处事皆有礼有据,丝毫没?有一点架子,不仅同丁文轩雷遂这些内门弟子交好,就?连江师兄这些外门弟子也是关系匪浅,更别说?一些爱慕他的女?弟子,甚至连叶东川也来看过他一次,虽是询问宣阳城的事宜,也足以让人讶异。

    其中?宋允书来的最?勤,一是受纪长?宁所托,二是晏南舟在他的知礼堂当差,于?公于?私都格外上心,隔三差五便来替人疗伤。

    “奇怪。”宋允书摸着人脉搏皱眉,语气?中?满是困惑。

    “宋师叔,可是有何不对劲?”晏南舟小心翼翼询问。

    宋允书收回手沉声道?:“你被同悲剑剑气?所伤,又受了犀渠一击,明?明?五六脏六腑皆受到重击,即便是捡回来一条命根基也大大受损,可奇怪的是,我刚刚替你号脉,你的根基却毫无影响,就?连内体也在逐渐恢复,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受伤至此根基却不受损的,奇哉怪哉。”

    闻言,晏南舟也是茫然,试着运了一下气?并无堵塞,体内也无难受,甚至还能?感觉到一股极强的灵气?在他周天流转,滋养着经脉和丹田,他按下心中?不解,只是轻声回答,“许是宋师叔医术见长?,我的伤势才能?有所好转。”

    “是吗?”宋允书摸着下巴犹豫。

    “嗯,妙手回春,再世神医。”

    “也就?那样吧,嘿。”

    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应,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

    宋允书余光瞥见一旁的无为剑,眼中?闪过一丝眷念,轻笑道?:“原来这把剑在你这儿?啊。”

    “师叔认得这把剑?”晏南舟顺着人大量的方向望去,转回身反问。

    “自然,当年还是我陪着云阳去剑冢选的。”

    说?话者无意,听话者有心。

    晏南舟沉下眼眸,“原来,这是薛师兄的剑。”

    提及薛云阳宋允书也是长?叹了口气?,“唉,当年云阳出?事后当属长?宁最?为难过,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月,就?抱着无为剑不说?话,性子沉稳不少,倒让我怀念她刚到无量山时了,好在都已经过去。”

    “师姐同师兄还真同门情深啊。”晏南舟眼神微暗,装作不经意道?,“令人好生羡慕,若我能?早些入门便好了。”

    “长?宁是云阳从贼人手中?救下的,连剑法都是云阳一手教导,他二人一向形影不离,若不是云阳遗愿,长?宁又怎会如此辛苦,片刻不敢懈怠,说?来师兄和万象宗亏欠他不少,”宋允书说?完也察觉话中?埋怨情绪过重,忙改口,“你我私下聊聊,断不可说?于?你师父听。”

    晏南舟按下心中?种种情绪,点头浅笑,“师叔放心。”

    后面闲聊了几句,宋允书便起身离开,晏南舟披着外袍相?送,依靠着门框,脸上的笑意一直坚持到人走,顿时消失,脸色阴沉转身看了眼床边的无为剑,胸腔快速起伏,觉得腹部的伤处隐隐作痛,似有裂开的征兆。

    他不想多思,可脑海中?的情绪翻涌,握紧拳头重重砸墙上,碎石纷纷落了下来。

    “砰——”

    有弟子御剑时撞上了山门石碑,惹得众人发?笑,纪长?宁训斥了几句便念着众人此行辛苦,让他们?各自散了。

    他们?到无量山时天色已晚,又长?途跋涉许久便想着明?日?再去将宣阳城的事宜汇报,她一个人走在回山间陵的路上,漆黑孤寂的山路,四周昏暗无声,仅有天边一轮弯月为伴,树荫重叠,月光打下时穿透缝隙,仅剩缕缕白光,触手可及却又相?隔胜远。

    山间孤寂,似有所感,纪长?宁在夜色中?抬眸,同披月而来的晏南舟对上视线。

    他穿着花青色的衣衫,手中?提着一盏灯,站在石阶上,身后是漆黑的山林,眼神却比天边星辰还亮。

    纪长?宁仰头看着,烛芯跳动,光不明?却足够照亮了这一隅。

    风吹树动,亦或是心也动。

    月光藏了起来,那盏灯便越发?的亮。

    “你怎在此?”纪长?宁开口问。

    “散值时听掌门说?师姐今日?回,便就?来了,”少年的声音清脆温和,像清泉流下的声音,“山路无光,夜色难行,我来替师姐掌灯。”

    两?人并肩同行,没?有人说?话,只有轻微的风声,他将手中?灯提高了些,照在了两?人周遭,也照亮了孤寂的夜色。

    漂浮不定的心,在这一刻落到了实处。

    第044章 第四十四回

    翌日一早, 纪长宁休整一番便去了宗门大殿,将在宣阳城那几日禀明?上报,七峰长老均在, 听完后面面相觑纷纷变了脸色。

    “连犀渠都?现世, 怕是要有大事发生,此事不容小?觑,既然和悟禅山有关,需得告知一声,”叶东川皱着眉头道:“魔修阴险奸诈, 此举定?没有那么简单, 唯恐百年前的祸事重现, 宗门上下定?要加强巡查, 莫要让魔修有可趁之机。”

    后面这花是对着易上鸢说的, 后者心不在焉打着哈欠,也?不应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知晓自己师妹德性,叶东川也?未动?怒, 只是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纪长宁,难得关心了句, “这件事办的很好, 此番可有受伤?”

    “弟子无碍, ”纪长宁垂眸回答, “倒是其他师弟师妹护守宣阳城受了伤。”

    “知晓此行辛苦,都?调养好身子, 对了, 我先前发现,此次回来, 你修为?可是有所精进。”虽问的是疑问句,可叶东川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纪长宁也?并未想过遮掩,垂眸应答,“弟子同?犀渠争斗时识海翻腾,灵台清明?,心中迷雾得以剥开,便堪破玄一无极第四重。”

    此话一出,叶东川露出了满意的笑,轻捻胡须,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愉悦,“如此甚好,切忌莫要懈怠,需得再?接再?厉,你师兄在你这个年岁早已?结丹,更是堪破五重玄一无极,你天赋平平,更是需要加倍努力,莫要让为?师失望。”

    纪长宁喉间一哽,说不清心中是何感想,明?明?早已?明?白?叶东川会说什么,仍是会抱有一丝希望,期盼他的夸奖,肯定?,亦或是关心。

    虽早已?猜中,可真到这个时候依旧会觉得难过,只是垂下眼眸,不冷不热的回了声,“是。”

    一旁的易上鸢瞥见?纪长宁落寞的神情,没好气出声,“师兄,我可是听其他回来的弟子说了,此次多亏长宁,要不然咱们万象宗可损失惨重,她功劳最大,你不赏就算了,怎说出口的话还如此不中听?”

    “师妹,我管教自己徒弟同?你有何干系?”叶东川瞥了人一眼,“与?其多管闲事,不如教教你自己徒弟,修为?低下,毫无天赋,莫要丢了咱们万象宗的脸。”

    “我……”

    “师姐,算了算了。”楚桁连忙拉住人。

    易上鸢只能?怒气冲冲坐了回去,扭着头不看叶东川。

    叶东川并未追究,只是看着纪长宁又道:“月初便是问道大会,你作为?大师姐断不可贸然缺席,正好修为?增涨,需得代表万象宗前去争光,这几日便好生休养,”

    “是。”

    “你且退下,为?师同?诸位长老是需要商议要事。”

    纪长宁朝着众人颔首,转身便走出大殿,不用提打足精神应对问话,她吐出口浊气,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刚下台阶,晏南舟便站在下方抬眸,朝着她露出个浅笑。

    此次受伤元气大伤,晏南舟又瘦了不少,少年人一日不同?一日,在不经意间悄然生长,身形修长,剑眉星目,气质温和,虽脸色苍白?,却?丝毫没有影响那份雅俊,倒是越发衬得飘然若仙,似人群中心,让人无法忽视,低眉浅笑的模样惹得不少女弟子羞红了脸,纷纷露出欲说还休的神情。

    “扑通——”

    心跳猛地加重,纪长宁看着眼前等?着自己的少年,那种呼吸急促心慌不已?的感觉再?次浮现,忙移开视线抿着唇走向人,语气有些?生硬道:“你伤未好,莫要到处走动?。”

    “躺了许久伤势已?无大碍了,”晏南舟垂眸盯着眼前这人,眼中带着笑意,语气不由放轻了些?,“我受伤至今师姐也?未曾去小?青峰看过我,我便只能?自己来了。”

    纪长宁下意识抬头,瞧见?这人眼中的委屈,眼神漂浮慌乱,最终也?只是理不直的回了句,“即便你不来,我本也?打算现在去小?青峰的。”

    晏南舟低声笑了笑,低沉的笑声落在纪长宁耳中,不知为?何让她有了红了耳尖,好似自己的随口而出的借口被人看穿一般,心中升起一丝恼怒。

    “正好该吃药了,不如劳烦师姐送我回去?”

    “嗯,走吧。”

    纪长宁率先离开,晏南舟唇角上扬转身走上前与?人并肩。

    一路上有不少师弟师妹上前同?二人问好,可小?青峰地处偏僻,越往里走人影越少,长长的台阶上只余二人,伴着林间鸟鸣,山间清泉,轻柔之风,颇有些?雅致的惬意。

    行至一半时,晏南舟突然身形踉跄,还是纪长宁反应迅速忙伸手将人扶住,这才避免他顺着台阶滚下。

    两人身形差了半个头,晏南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羸弱瘦小的孩童,即便受了伤可骨骼高大,肩宽窄腰,双臂有力,周身气质介乎于青涩少年和成熟男子之间,纪长宁扶住他腰身时,用了不少的力,整个人撞入怀中,胸膛没那么柔软,一股陌生的男子气息将她完全包裹,带着点药香,以一种蛮横霸道的方式侵占在安全范围内。

    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晏南舟的体?温有些?高,透过衣衫传递过来,让二人相触的肢体也跟着升了温。

    一人垂首,一人抬眸,视线相交,周遭的空气变得有些?怪异,纪长宁从那双眼中看见了神情慌乱的自己,远没有以往的冷静自持,像是被惊吓住,甚至能?感觉到晏南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在无意识收紧,捏的她有些?疼,可也?顾不上疼痛,只是担忧问:“怎么了?哪儿难受吗?”

    晏南舟苍白?着脸,嘴唇抖动?,勉强露出个苦笑,“许是来的路上不小?心,伤口有些?裂开了。”

    闻言,纪长宁忙张望四周,瞧见?一处亭子后沉声道:“先去那边歇一会吧。”

    她扶着人小?心在亭中坐下,见?晏南舟扶着腹部,眉头紧皱,一副伤口疼痛难忍的模样,抬手便将灵力灌入晏南舟体?内替他疗伤,没过一会儿手腕被人按住,抬眸时晏南舟脸色好了许多,“师姐,我没事了,莫要浪费灵力。”

    “我看看伤口。”纪长宁不放心,伸手便要看人伤处,她并未多想,只是想着晏南舟的是因为?自己,那自己自是应该负责,若是伤势加重或是化脓便不好了。

    可晏南舟却?死死按住她的手腕不松手,她皱着眉,却?见?眼前的少年抿着唇脸色微红,眼中情绪翻涌,窘迫不已?,活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连声音都?低了不少,“师姐,这怕是不妥。”

    经人这么一说,纪长宁才反应过来二人男女之别,她光天化日扒师弟衣衫,怎么瞧都?不大合适,忙起身咳嗽了两声,“抱歉。”

    晏南舟抚平身上皱褶,抬首看向倚靠着柱子的纪长宁,似有所思,叹了口气出声,“这些?日子,我总想起未到无量山前的岁月,师姐也?会这般吗?”

    纪长宁眺望远处绵延不绝的山脉,思索着摇头,“记不清了,我待在无量山太久了,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

    “我听宋师叔说,师姐是薛师兄带上山的?”晏南舟眼神微沉,装作不经意提及。

    听见?这番话,纪长宁扭头看了人一眼,她未想过会在这种时候同?晏南舟谈及薛云阳,更不明?白?晏南舟提及此事的用意,抿着唇沉思了会,只是轻声应了句,“嗯。”

    “薛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他”纪长宁停顿了会儿,像是不知如何用简单的言语去向晏南舟介绍薛云阳,犹豫了许久方才出声,“与?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

    话音落下,晏南舟垂在一侧的手无意识的握紧,笑不达眼底,“可惜无缘得见?。”

    说罢,又提及了一件过往,“我记得当时师姐本不愿让我同?行,事后为?何又折返回来救我。”

    “为?何又问起这事?”纪长宁皱眉,不太想谈及此事。

    “没什么突然想到,”晏南舟将视线从纪长宁身上移开,盯着远处的云海看了会儿,又不急不慢道:“听闻师姐的剑法是薛师兄教的,我的剑法是师姐教的,不知我可是薛师兄的对手。”

    纪长宁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盯着晏南舟,也?察觉出这话中的不对劲之处。

    “师姐将薛师兄的佩剑赠我,不知薛师兄知道了可会生气。”

    “晏南舟?”

    “我说错了,薛师兄若还在,无为?剑又怎会轮到我,这个问题自然不存在。”

    “晏南舟!”纪长宁提高了声音,脸色变得难看,她不喜欢晏南舟谈及薛云阳的表情和语气。

    “师姐生气了?”晏南舟站起身逼近纪长宁,脸上表情透露出些?许不解,仿佛对纪长宁这个反应感到困惑,“师姐为?什么生气,是因为?薛师兄吗?”

    纪长宁身后是柱子,退不可退,只能?抬眸盯着眼前这人,压抑着心中怒火,放轻了声音,“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

    晏南舟愣了愣,感受着心口涌上来的委屈,他只是想见?纪长宁,可真的见?到纪长宁后,那些?一直被自己无视的情绪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他害怕纪长宁对自己的好是因为?薛云阳;害怕纪长宁透过自己看到的是薛云阳;甚至害怕自己于纪长宁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他其实能?够理解薛云阳对纪长宁的重要性,就如同?纪长宁对自己的重要性那般,可正因为?能?够理解,才越发感到不安,他本就争不过,更何况还是一个死人,薛云阳虽然死了,但是他活在了纪长宁心中,自己要如何同?一个活着的死人争?

    许是晏南舟一直为?说话,只是用一种悲伤至极的眼光盯着自己,纪长宁不知他的难过从何而来,只是轻声安慰道:“你怎么了?”

    “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我在梦中追着我爹娘,可只能?瞧见?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我也?看到了师姐,可师姐背对着我离开,无论我如何喊,师姐都?没有回头,只留下我一个人。”

    纪长宁知道晏南舟亲眼看见?父母死在眼前,此事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个过不去的坎,心头一软,安慰道:“梦是相反的。”

    “师姐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吗?”晏南舟直视纪长宁的眼睛问。

    “不会。”纪长宁犹豫了会儿回答。

    话音落下,晏南舟展颜一笑。

    他的目光落在纪长宁脸上,笑意加深,实则在心中暗暗想着:

    薛师兄,你安心去投胎吧。

    第045章 第四十五回

    从?宣阳城回来时, 气候尚且温热,可等到了?月底步入暮商时节,天便凉了?下来, 树枝上的叶子?纷纷染上了?黄, 风一吹便翩翩然落了?下去,在地面铺上厚厚一层落叶编织的毯子?。

    可无?量山因灵气充沛滋养山林,四季都无?甚变化,依旧是青山绿水,枝繁叶茂, 只有天边南飞的雁群才能瞧出些许秋意。

    眼见问道大会?的日?子?渐进?, 万象宗上下都格外重视, 挑挑选选, 选出了?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一副势要在问道大会?上拔得头筹的架势,特意赶在了?问道大会?前五日?才动身。

    虽说问道大会?主?要是为了?让各仙门?弟子?切磋比试,交流道术佛法,可依旧也不能真由着弟子?们乱来, 以?往万象宗都是东道主?,这还是第一次去其他仙门?参加问道大会?, 自是不能叫人小看了?去, 选了?十名?亲传弟子?, 二十名?内门?弟子?, 外加二十名?外门?弟子?,由易上鸢和楚桁带队。

    一群人浩浩汤汤站在渡生台前, 没有着修炼时的那套劲装服饰, 而是样式更为繁杂的宽袍大袖,多是盛会?时所穿。

    亲传弟子?服饰上的花纹头上的配饰, 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但此时皆是衣袂纷飞,瞧着颇为养眼。

    就连易上鸢穿上黑白相间的长老服饰,也显得格外仙风道骨,半点看不出平日?里混不吝的不正经,惹得刘小年连连感叹:果然是佛靠金装,人要衣装。

    此话一出,自是被易上鸢一通教训。

    这会?儿装模作样的易长老站在人前,像模像样的上前一步,朝着叶东川附身一拜,一张口?就把那沉稳气质丢了?大半,“师兄,你能抓紧点不,我还约了?人吃酒呢。”

    叶东川对她这德性习以?为常,也懒得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看向众人道:“诸位弟子?乃是我万象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此次问道大会?,还望诸位全力以?赴,以?剑问道,彰显我万象宗的风采,我在此静候佳音。”

    众人握剑齐声而言,“定不辱使命。”

    “此行,顺风。”

    楚桁和易上鸢颔首,随后朝着众人抬手,厉声道:“起剑!”

    话音落下,金光一闪,数十把长剑飞至半空,发出凌冽剑鸣,众人动作一致的跃上剑身,俯瞰无?量山的景色,风势极大却并未有所影响,易上鸢看向叶东川的方向,颔首对视,随后侧眸吩咐,“出发!”

    叶东川负手而立,眺望着渐行渐远的人,脸上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师兄面色凝重,可是担忧?”宋允书凑近询问。

    “你觉得此次问道大会?,万象宗可能独占鳌头?”叶东川并未回答而是转身反问了?句。

    此话并不好回答,宋允书沉吟了?会?儿答:“长宁的玄一无?极已勘破第四重,实力不容小觑,许是能有一战的实力。”

    “长宁啊,”提及纪长宁叶东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不经意提及心中所想,“若是灵均还在便好了?。”

    宋允书脸色不大好看,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师兄,这些年长宁已经做的够多了?,当年云阳的死是个?意外,并不是长宁的错,你可否试着对她好些?”

    “子?兮,”叶东川喊了?宋允书的字,好似二人只是普通师兄弟一般,“万象宗本可重回辉煌的,你让我如何甘心?”

    闻言,宋允书垂眸不语,想到薛云阳在剑术上的天赋,被众人寄予希望,叶东川更是请太一坊为他占卜一卦,卦象皆说此子?天赋卓绝,定会?成就不凡,可命中会?遭此一劫,未曾想,这一劫指的是纪长宁,更是一个?死劫。

    万象宗日?渐式微,这是众人皆心知?肚明的事,叶东川不如易上鸢有天赋,当年上任宗主?传位时,旁人皆以?为上任宗主?会?传位于?易上鸢,毕竟论剑术修为,还是手段魄力,易上鸢都远胜于?优柔寡断的叶东川百倍,在所有人都以?为会?是易上鸢任职宗主?时,可出乎意料的是给?了?叶东川。

    叶东川上任多年并未有何建树,他知?晓自己?能力如何,便将希望悉数寄托于?薛云阳,无?论事事均亲力亲为,亲自教导,自幼带在身边,表面师徒实则父子?,这才因薛云阳死后备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这个?话题让气氛变得凝重,叶东川并未多言,只是拍了?拍宋允书的肩膀,转身离开。

    等人走远,宋允书叹了?口?气,盯着天边的鸟群。

    南飞的雁群排成人字,挥舞着翅膀,朝着更温暖的地方而去,它们越过高山,穿过山林,横过山脉,不知?疲倦,不敢停歇,是世间生存的法则之一。

    眼见要同雁群相撞,纪长宁御剑避开了?些,看着百余只雁群飞远,前方传来楚桁的声音,“易师姐,这快到太沧地界,大家御剑也累了?,不如在前方下落,稍作休整再行入城,你看如何?”

    易上鸢负手立于?剑上,眯着眼眺望了?一下,瞧见前方被一道透明屏障笼罩的城镇,这屏障肉眼难以?得见,需得以?灵气感知?,能从?中感受到极强的一股灵压,像是大能所为,寻常人难以?攻破。

    她盯着瞧了?会?儿,嘴角露出抹不屑的笑,喃喃自语,“不二山庄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师父,你嘀嘀咕咕说什么?”一旁的刘小年没听清,眨巴着眼睛追问。

    侧眸打量自己?的傻徒弟,易上鸢咧嘴假笑了?下,直直御剑飞下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刘小年挠了?挠头,只能跟了?上去。

    众人选了?一处溪边休憩,纪长宁刚准备坐下时,晏南舟忙伸手拦住,弯腰用衣袖拍了?拍石头上的尘土,才扭头笑道:“师姐坐。”

    等人坐下后晏南舟也掀起衣摆坐在了?一旁,从?芥子?袋中掏出水囊扯开塞子?递了?过去,纪长宁接过并未饮,而是看向人但有的询问,“伤势如何了?,可还撑得住?”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师姐不必担忧。”

    “若有不适便同我说,莫要逞强。”

    “我记下了?,师姐喝点水吧。”

    “嗯。”

    “长宁!”一道声音打断了?纪长宁的动作,她转过身,只见路菁兴奋至极的跑来,指着身后道:“我听丁文轩说那边有一处瀑布,极为壮观,你同我去瞧瞧?”

    字里行间完全无?视一旁的晏南舟。

    还不等纪长宁说话,路菁扯着纪长宁的手腕,把人拉了?个?踉跄,只能无?奈道:“你慢些。”

    “难得来一次太沧,可不得好好看看。”

    眼见路菁当着自己?的面把人拉走,晏南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忙低头咳嗽了?两声,果不其然,前方的人影脚步一顿,忙挣开路菁束缚转身,半蹲下身满眼担忧的查看,“怎么了??可是哪儿难受?莫不是伤口?裂开了??”

    说罢抬手便要以?灵气替人疗伤。

    晏南舟忙攥紧纪长宁手腕制止,眉头紧蹙,额冒冷汗,面色苍白的笑笑,“无?事,许是御剑太久有些累着,歇会?儿便好了?,我伤势未愈,不如师姐你陪”

    “原是累了?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路菁凑过来抢过话头,笑眯着眼说:“那晏师弟便在这儿好生歇息,莫要乱跑的好,省得又旧伤复发,我们便不打扰你,让你自个?儿清静清静。”

    说罢,拉着纪长宁便要走。

    后者有些不放心,便冲路菁说:“他伤的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身旁无?人照看怎行,我便不去了?,”

    见人担忧神情,晏南舟心中大喜,却又不好表现太过,只得故作大度道:“路师姐特意寻你,师姐又怎好拒绝,我不过就是旧伤复发,忍忍也就过了?,师姐还是莫要因为我坏了?兴致,还是陪路师姐去吧,我不打紧的。”

    “要不……”

    “啧,”纪长宁还欲再说什么,被路菁不耐烦的打断,“人都这么说了?,你还担心什么?晏师弟自个?儿伤势自个?儿清楚,若是当真难受的紧,还能坐在这儿同你说这么多话?”

    晏南舟咬着后槽牙瞪了?路菁一眼,后者没瞧见还在继续劝说,“晏师弟又不是没断奶的婴孩,还需要人时时刻刻守着,再说人八岁孩童都明白亲力亲为,晏师弟这般聪慧,又怎会?连八岁孩童不如,那不成了?傻子?,晏师弟我说的对吧。”

    晏南舟笑笑没接话。

    路菁说的在理,纪长宁侧眸瞧了?眼晏南舟发现他除了?脸色苍白些,好些确实没什么大碍,悬着的心便落了?下去,轻声道:“那你在此好生休息,我去去就回。”

    “师姐。”

    有气无?力喊了?声,也只能看着二人身影,气得晏南舟将身下石块砸出了?一个?坑。

    而路菁一走远便没忍住笑出声来,惹得纪长宁无?奈训斥,“你干嘛非得气他,他身上还有伤呢。”

    “谁让他非得占着你,”路菁不服气道:“从?宣阳城回来后小一月了?,你天天陪着那小子?,都没空理我了?,只要我一寻你,那小子?就开始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次次如此,我都瞧出端倪了?,可你偏偏就吃他这招。”

    纪长宁被怼的哑口?无?言,又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抿着唇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等了?会?儿没听见人回答,路菁不由追问。

    “路菁,”纪长宁沉声唤了?句,“你可有日?夜都想着一个?人的时候?”

    话落,路菁脸色一变,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漂浮不定,心虚回答,“你说什么呢。”

    “我最近时常梦见他,梦见他为我受伤,将我护在身后,还有提着灯在山间陵等我许久,山间陵的夜色很黑,可他在时,好像又没那么黑了?。”

    路菁不知?者话中的“他”是谁,下意识以?为是薛云阳,叹了?口?气宽慰,“薛师兄不愿看到你这样。”

    纪长宁没有解释,只是抿紧唇沉思,她并非愚笨之人,许多事也早有端倪,只是说出来后更显清晰,无?论是紊乱了?心跳;还是逐渐的重视;亦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一不再说明一件事。

    她心中了?然,似下定决心倾诉:“路菁,我想,我应是心悦晏……”

    “滋啦——”

    一道黑影闪过。

    “什么东西!”路菁脸色顿变,鼻尖翕动,一股浓郁的花香钻入鼻中。

    “是妖修。”纪长宁盯着那黑影厉声道。

    话音落下,召出同悲剑便朝着那妖物划出一道剑气,正乘胜追击,一道粉色灵气自远处攻来,二股灵气相撞,在半空炸裂开来。

    烟雾消散,一个?面容精致的圆眼少年出现在眼前。

    第046章 第四十六回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左右, 身着黑色劲装,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瞧着颇为少年意气。

    他四肢纤细, 样貌生的?阴柔,尤其双眸含情有神,虽面容尚且稚嫩,却不难看出样貌生的?极好,只一眼?便让人?难以忽视, 好似天生就应受人?瞩目。

    少年手上拿着支笛子, 瞧着像是件上品法器, 蕴含着极强的?灵气, 浅色的?光晕在?笛子周身盘旋, 教人?无法忽视。

    自他出现?后,同悲剑不知为何疯狂抖动,发出蹭蹭蹭的?剑鸣声,好似情绪格外激动, 除了在?雪妖巢穴第一次遇见晏南舟时有这个反应,再?无异常, 纪长宁有些不解, 忙握紧剑柄安抚。

    三人?对峙而立, 右侧是气势磅礴的?瀑布, 水柱下流时飞溅的?水柱漂浮在?他们四周,形成层层水雾, 以至于四周都显得有些朦胧不清。

    最终那?少年率先出声, 语气满是警惕,“你们是何人??为何出手伤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那?是人?了?”路菁抱着手没好气道, 态度十足的?不耐烦。

    “那?我还说你不是人?呢。”少年牙尖嘴利,半点不肯吃亏。

    “你”路菁作势便要冲上去,被纪长宁伸手拦住。

    纪长宁上前一步,看着满眼?戒备的?少年,抱拳行礼,客气道:“这位道友莫要误会,我们并非有意伤人?,只是你身后那?少女不是人?,乃是妖。”

    少年侧眸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少女,抬着下巴说:“她是我朋友,我自是知晓她是妖,她只是一只花妖,又从未作恶伤人?,见你们是道修便想避开,就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并无过错,倒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出手伤她,比之妖修可恶百倍。”

    “你这小子倒是有趣,”路菁冷笑两声,“瞧着你也是个修士,怎还替妖修说话。”

    少年瞪了路菁两眼?厉声反驳,“天地万物以阴阳划分,人?有好坏之分,妖自然也有善恶之分,于我而言,妖不见得就比人?恶。”

    闻言,纪长宁不由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少年,仙门百家和妖魔自古对立,修士为善,妖魔逞凶,修道者就应斩妖除魔,匡扶正道,这已经成为所有修士心中默认的?一点。

    可何为善,何为恶,善恶又由谁来区分,并未一个确切的?说法,不过是胜者掌握话语权罢了,如此看来,仙门百家还远不如一个少年有眼?界。

    “道友所言甚是,误会一场,那?我们便先行告辞,有缘再?会。”纪长宁对着少年颇为欣赏,语气自也是客气有礼。

    无奈这少年并不领情,见二人?转身便要离开,抬手捻了个法决,便是一道灵气攻来,好在?二人?身手不错,忙侧身避开。

    纪长宁转身,皱着眉不解,“道友何意?”

    “你伤了我朋友便想就此作罢?”

    “那?你当?如何?”路菁面色铁青,难看异常,隐约在?爆发边缘。

    那?花妖扯了扯少年的?衣摆,小声道:“晚晚,算了。”

    “莫怕,我替你讨公道,”少年小声安慰,随后指着纪长宁,“你,给我朋友道歉。”

    “姑奶奶我忍你很久了!”这句话彻底掀起?了路菁的?怒火,她手掌下翻召出一把剑,执剑便朝着人?攻去。

    少年反应极快,推开一步避开这一击,随后也转守为攻,二人?灵气相?撞,剑招交错,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吸引了不远处休息的?万象宗众人?注意。

    “砰——”

    晏南舟抬眸,只见水柱在?天边炸开,他皱着眉担忧,便听一个师弟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打,打起?来了,师姐同别人?打起?来。”

    “师姐!”晏南舟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其他,忙起?身跑去,其余弟子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去凑热闹。

    弟子陆陆续续跑开,楚桁看了眼?那?边的?动静,有些担忧道:“易师姐,咱们不去看看吗?万一出点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啊,”易上鸢拔开腰间葫芦的?瓶塞喝了口酒,单手撑着头有气无力的?说:“年轻人?切磋比试,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再?说了,长宁不是在?吗,你就别担心了,喝点酒不?”

    楚桁看着眼?前递过来的?酒,又看着有些微醺的?易上鸢,顿感?万象宗前途黑暗,只好叹了口气默默坐在?一旁。

    易上鸢瘪了瘪嘴,也不介意,收回?手自个儿喝的?了起?来。

    而晏南舟急匆匆跑过去,隔得远远的?便见到站在?崖边的?纪长宁,张口便喊,“师姐!”

    纪长宁转身,只见晏南舟神情慌乱紧张,扶住自己手臂左右查看,语气更是担忧不已,“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无事,”纪长宁一头雾水的回答,“你怎么来了?”

    正好雷遂他们也赶到了,听见这话便回?答,“我们听说师姐同人?打起?来了,便来瞧瞧,未曾想不是大?师姐而是路师姐呀。”

    丁文轩伸长脖子看了会儿一旁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好奇道:“大?师姐,那?人?是谁啊?好端端的?怎同路师姐打起?来了?”

    “说来话长,”纪长宁皱着眉表情不悦,提高了点声音,“路菁,差不多行了。”

    路菁本以为这小子是靠手中法器才有恃无恐,可真交起?手来才发现?确实有几分能耐,也认真起?来,两人?眨眼?便过了数十招,少年便落了下风,天赋极高,可基本步并不扎实,路菁便想趁势追击,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

    她攻势越发猛烈,正打的?上头听见纪长宁的?声音,心中自是不愿,毕竟哪有箭在?弦上临时退缩的?理,这不是算自己认输吗。

    可纪长宁这人?平日里就不好相?与,真发起?火来更是凶狠,又加之是大?师姐,哪怕路菁再?有怨言也只能停手,收了剑垂头丧气走回?来。

    那?少年被得到喘息,见路菁转身离开一咬牙用尽全力划出一道剑气猛地攻向路菁后背,万象宗众人?见状脸色大?变,雷遂更是高喊出声,“路师姐,危险!”

    局势过于突然,路菁下意识转身可来不及避开只能抬手一挡。

    眼?见这剑气便要击中她胸前,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疾速闪过,掌风汇聚灵气同那?剑气抗衡,随之一震动将剑气震开,连带着少年也被波及连退后了几步,忙用手中的?长剑扎入地中稳住身形,待呼吸平稳,瞪圆了眼?睛盯着面前这人?。

    晏南舟将路菁护在?身后,上前几步,这才瞧清同路菁缠斗的?人?是何模样,瞧着年岁不大?,样子生的?极好,这会儿眼?睛红红的?,像只红眼?的?兔子,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他瞧着确实不像穷凶极恶之人?,甚至还有几分乖巧,以至于晏南舟总有一种自己在?欺负弱小的?感?觉,神情别扭冷声道:“偷袭非君子所为。”

    “她们先打我朋友的?。”少年仰着脖子,表情气鼓鼓的?。

    “咳咳”路菁咳嗽了一声,低声将先前发生的?事三言两语说明?。

    听完,晏南舟才注意到一旁的?小花妖,表情有些嫌弃,“你同妖物相?交?”

    “世间人?与妖一样,都是善恶难分,比起?虚伪道貌岸然的?礼教,妖可比有些“人?”值得相?交。”

    这话指桑骂槐,可晏南舟却奇怪的?不觉得生气,而是低头沉思?了会,笑出声来,“说得有理。”

    纪长宁站的?有些远,听不清二人?说了些什么,却能瞧见晏南舟低头浅笑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不安,似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改变,大?脑还未有所反应,嘴便先动了,“晏南舟。”

    晏南舟闻声回?头有些疑惑,“怎么了?”

    “师叔他们还在?等着,该走了。”纪长宁不知道自己喊晏南舟作甚,可总觉得自己应该出声,这会儿也只能随意编一个借口。

    “好,”晏南舟应下,转回?去盯着那?个少年,冷声道:“我师姐伤了你朋友,你也差点伤了我们,便算扯平,你若再?不依不饶,可以衡量一下自己一人?可是我们对手。”

    少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群万象宗弟子,双拳难敌四掌,再?心有不甘也明?白自己打不过,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念头,只是瞪着眼?,看着晏南舟和路菁离开。

    晏南舟行至纪长宁身前,低下头眉眼?温和轻声细语,“师姐,我们走吧。”

    纪长宁被簇拥着离开时,扭头看了眼?那?个还在?原地的?少年,那?人?并未注意到她,而是在?盯着她身旁瞧,瞧的?极其认真,眼?睛一转不转。

    他是在?看晏南舟?

    这个念头浮现?,让纪长宁心头被用力一攥,眼?神变得慌乱,恰逢此时,少年视线偏移同她对上视线,随后瞪了一眼?,不悦冷哼了声又扭过头去,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那?般简单。

    回?去的?一路上纪长宁都未出声,倒是其他弟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路菁那?大?嗓门笑得跟鹅叫似的?,十足刺耳,不知不觉间纪长宁落到了末尾。

    晏南舟正同于尉闲谈,转身瞧见纪长宁一人?孤零零走在?最后,故意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轻声询问:“师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纪长宁浅笑着回?,看着晏南舟的?侧颜,若有所思?道:“我有事同你说。”

    “何事?”

    纪长宁张了张嘴,又有些犹豫,她虽修道,可总归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纪长宁正视自己的?心,清楚那?些心动并非偶然,而是日积月累的?有迹可循。

    可种种皆是自己想法,她不知晓晏南舟心中所想。

    晏南舟是对自己很好,可这份好就一定是男女之情吗?可能是同门之情,也可能是救命之恩,纪长宁不确定。

    还不是时候,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思?及至此,纪长宁将原本要说的?话收了回?去,推诿道:“算了。”

    “师姐激起?我好奇又吊人?胃口,属实过分了些。”晏南舟哭笑不得。

    “等问道大?会结束后,回?到无量山再?说吧。”纪长宁犹豫着说。

    兴许这次离开无量山,能够让她看清自己的?心,分清楚晏南舟对自己的?好究竟是哪一种。

    听人?这么说,晏南舟也没追问,说起?了其他。

    众人?回?到河边,易上鸢的?酒壶已经空了,打了个酒嗝昏昏欲睡,还是刘小年推了她一下才清醒过来,醉醺醺挥手,“回?来了,发生何事了?”

    纪长宁简单说了遍,易上鸢听完性质欠缺的?说,“嗐,多大?的?事。”

    倒是纪长宁皱着眉补充了句,“师叔,这少年使?得是太虚剑意。”

    话音一落,易上鸢眼?神一变,同楚桁对视一眼?,语气又正经起?来,“确定?”

    “我同他交了手,确是太虚剑意。”路菁也忙出声。

    刘小年并未去凑热闹,但听了会儿也听出不对劲,挠了挠头看向众人?,疑惑道:“意思?是,同路师姐打起?来这人?,也是咱们万象宗的??”

    丁文轩立马开始嚷嚷起?来,“刘师弟,你怎么不明?白呢,若那?人?也是万象宗的?,我们还能认不出?”

    “那?这人?是谁?”刘小年更懵了。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怎么回?答。

    “此人?既不是万象宗的?弟子,却又会太虚剑意,身份不明?,可要传讯会无量山?”于尉担忧道。

    “不用,”易上鸢若有所思?回?,“我应该知道这人?的?太虚剑意是谁教的?了。”

    “易师姐想说的?,难道是……”楚桁了然。

    易上鸢点头,“除了我们那?位师叔,还能有谁。”

    纪长宁也感?到讶异,“易师叔说的?是古圣尊者?”

    “古圣尊者不是云游多年至今没有消息,如今终于现?身”

    “那?人?便是古圣尊者?”

    “刘师弟,那?人?瞧着与你同岁,怎可能是古圣尊者,依我看,是儿子还差不多。”

    “咳咳。”众人?议论纷纷,越说越离谱,还是楚桁听不下去咳嗽了两声才停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进城吧。”

    众人?修整一番匆匆赶到太沧城门外,天色渐晚,人?流未少,这时右侧响起?一道声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诸位,请留步。”

    第047章 第四十七回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右前方走来十余人左右,均身?着不二山庄黑黄相间弟子服饰,墨发半披头戴玉冠, 无论是腰间配饰还是衣衫上的暗纹金线, 都凸显出财大气粗,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极其引人注意?。

    走在最中?的男子约莫廿十年岁,服饰同其他人有些许不同, 暗纹绣的是麒麟踏火, 衣衫明黄偏黑, 腰间腰间束着一条褐色祥云宽边革带, 身?形极为欣长, 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入鬓,看上去气宇轩昂。

    他面色肃穆不苟言笑, 一举一动都带着上位者的压迫,一步一步走近时, 目光在万象宗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带着打量和警惕, 落到纪长宁身?上时顿了两秒, 颇有些若有所思。

    这视线有些无礼,晏南舟面色不悦, 不动声色侧身?挡在二人之间, 眉头紧皱,将这抹打量的目光遮挡。

    男子看了晏南舟一眼, 视线缓缓移开看向人群之中?的易上鸢和楚桁,附身?恭敬行礼,沉声道:“晚辈段霄见过易长老和楚长老。”

    话音刚落,众人再次望过来的眼神纷纷多?了几?分好奇,毕竟作?为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不二山庄少庄主段霄的名号他们可是没少听人提及。

    听闻他为人严肃端正,以体?入道,严于律己,哪怕在不二山庄年青一代中?也是天赋极高的。

    不二山庄这几?年势头迅猛,颇有点想要取代万象宗成为仙门之首的趋势,那作?为少庄主的段霄和万象宗大师姐的纪长宁,自然?避免不了被?拉出来对?比一番,虽从未相见,却早已从他人口中?听过对?方的名字。

    这二人年岁相仿,修为相近,自也成为不少修士话中?谈资,上一次问道大会,是五年前的事,那时不少人都极其盼着这二人对?上比试一番,好瞧瞧,到底是万象宗玄一无极更胜一筹,还是不二山庄破魔拳威力十足。

    众人期盼已久,还有人安了赌局,可未曾想段霄闭关了,这一闭关就是四年,再次出现人前便是这次。

    趁着没人注意?,路菁挪到纪长宁身?边用?手遮住唇,压低声音同人嘀咕,“这就是不二山庄少庄主啊,模样瞧着倒是端正。”

    对?于这个在传闻中?同自己时常被?一起提起的人,纪长宁也有些好奇,侧眸看去,还未看清,视野又被?晏南舟挡了个严实,只能听见易上鸢的假意?客套的声音,“原是段少庄主,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易长老过誉了,”段霄的声音沉稳有礼,莫名让人听着心安,“二位长老远道而?来,是我们不二山庄的荣幸,本应由家父亲自相迎,不巧悟禅山弥生大师也刚到了,家父分身?乏术,便派我在此等?候多?时,一路上想必劳累不已,庄内早已备好清茶,还请诸位移步休息。”

    “有劳。”楚桁颔首道谢。

    段霄同其他人侧身?让出路来,垂眸等?易上鸢和楚桁先行,这才后退几?步与纪长宁并肩走在二人身?后,晏南舟眉头一皱,抬腿便要跟上去,刚迈出一步被?路菁一把扯了回来,“干嘛呢,站我身?后去。”

    晏南舟盯着前方同行的两道身?影,咬着后槽牙,哪怕心中?满是烦躁也只能忍住。

    众人被?恭敬迎进?了不二山庄,一路上不停感叹不愧是仙门百家最有钱的,为了这次问道大会,可是下足了本钱,用?了整个山头建了庄,奇珍异兽,亭台楼阁,飞檐红瓦,处处彰显家底丰厚。

    庄里甚至有一条灵泉穿流而?过,更有利于修士修行的灵果灵食,饶是见过邱家那般家业也会感到震惊。

    路菁凑近晏南舟感叹:“这一对?比,咱们万象宗属实清贫了些。”

    见晏南舟并未回答,只是面色难看的盯着纪长宁和段霄背影,路菁撇了撇嘴,也打算自讨没趣站了回去。

    段霄将他们带到一处院落便止步,客气道:“寒舍简陋诸位见谅。”

    此话一出易上鸢也顺着客气,“少庄主这话说得,我们万象宗岂不成猪圈了。”

    “啊?”段霄震惊。

    “咳咳”楚桁扯了扯易上鸢袖子,上前一步,“有劳少庄主了。”

    “楚长老客气,”段霄颔首回礼,“有何需求尽可提及,便不打扰诸位休息了。”

    万象宗众人陆陆续续进?了院中?,纪长宁走在最末,刚踏过门槛,身?后传来了喊声,“纪道友。”

    纪长宁转身?,只见段霄看着自己,负手而?立,一派自信,“很期待与你一战。”

    这话看似无奇,实则蕴含着挑衅和宣战,纪长宁面色凝重,正想着要怎么回才能不落下风又不咄咄逼人,可还没等?她想出来,晏南舟又插了进?来,再次将二人视线隔开,看着段霄假意?笑道:“少庄主,慢走,不送。”

    段霄看了晏南舟一眼,那目光犹如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并未放在眼里,冷着一张脸留转身?离开。

    等?人一走纪长宁这才训斥,“你这样,旁人会说我们万象宗不守礼数。”

    “师姐是怪我打断了你同少庄主的闲谈吗?”晏南舟转过身?垂眸盯着纪长宁,面露委屈,好似自责不已,“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师姐若是不悦,大不了我去向少庄主赔礼道歉,只要他能解气,任打任骂绝不还手。”

    “你”纪长宁叹了口气,她以前就容易对?晏南舟心软,如今明白自己心意?后,更是说不出狠话,只好无奈道:“下不为例。”

    “我记住了。”

    纪长宁转身?走近院中?,晏南舟也亦步亦趋跟了上去,正要回房,便撞见路菁和丁文轩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

    “路菁。”

    听见纪长宁的平静的声音,路菁整个人笑容一僵,动作?变得僵硬起来,慢悠悠转过头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纪长宁又问。

    “去看看比试的场地,提前熟悉,”路菁心虚回答,“不信你问他们。”

    “是的。”丁文轩表情真诚。

    “没错。”雷遂眼神认真。

    于尉笑笑不说话。

    纪长宁的视线在这几?人脸上扫过,直接点了刘小?年的名字,“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刘小?年有些怕纪长宁,被?那眼神盯着双腿都有些打颤,话一股脑的往外冒,“路师姐说难得来一次太沧城,带我们出去逛逛,不能让你知道。”

    “刘小?年!”路菁咬着牙作?势便要揍人,吓得刘小?年忙捂住脑袋躲在纪长宁身?后哀嚎,“路师姐,大师姐一看我,我就怂,我不是故意?的。”

    “你给我过来!”

    两人围着纪长宁左右转圈,吵得人脑仁疼,揉着眉心道:“行了。”

    她一说话其余人都乖得更鹌鹑似的站在一排,只有路菁赔着笑道:“我听闻太沧城异常热闹,奇人异事颇多?,那真是富贵迷人眼,我们就去瞧瞧,去去就回。”

    “过两日便是问道大会,你们此行是来同其他仙门道友切磋较量的,怎可如此懈怠玩乐?”纪长宁皱着眉,面露不满,“若是此次我们悉数落败,那丢的可是万象宗的脸。”

    “长宁,”路菁走上前挽着纪长宁的手臂,好声好气道:“正是以为过两日便是问道大会,大家得沉下心比试,才想着趁着今日去逛逛,你莫要担心,我们当真只是去瞧瞧,你若不信与我们一道便是。”

    “不行。”纪长宁想也没想便拒绝。

    无法,路菁只能朝着一旁的晏南舟使了个眼色:你给我劝劝!

    后者笑笑不语:与我何干?

    路菁咬牙切齿:当我欠你个人情!

    晏南舟继续浅笑:路师姐还是自力更生的好。

    被?这人欠揍的表情气到不行,路菁只能出绝招,努了努嘴:我有留影珠!

    传音听见这个东西时,晏南舟愣了愣露出不解的神情。

    路菁解释:这是件能留存人像的法器。

    晏南舟眼睛一亮:成交!

    纪长宁自是不知道这二人在她身?后刀光剑影过了几?个回合,还欲再说什么时,晏南舟突然?出声了,“师姐,路师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便今日你不让她去,她也总会寻个由头偷摸跑出去的,与其那般,到不如你盯着她,也省的惹出事端,圆了大家的愿,后续才能静下心来应对?比试。”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纪长宁也知晓路菁是能干出偷跑出去的事,看着眉眼温和的晏南舟,又看着连连点头十分乖巧的路菁,问道:“你想去吗?”

    路菁自然?不会以为这句话是在问自己了,看向晏南舟,便见这人眼中?满是笑意?,双眸只能瞧得见纪长宁,闻言,轻声回应,“师姐若不去,我便不去。”

    纪长宁心头一软,终是妥协,“那便一起去吧。”

    “我就知道大师姐一定会同意?的!”

    “快走快走,我早就想瞧瞧太沧城有多?热闹了。”

    “还等?什么,走啊!”

    看着迫不及待往外走的众人,纪长宁摇了摇头,看了晏南舟一眼,二人相视一笑,也并肩跟了上去。

    易上鸢正倚靠着门框饮酒,瞧见这幅景象也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少年负志气,坦荡如长风,还是年轻好啊。”

    许是因为此次问道大会是由不二山庄筹备的缘故,本就繁华的太沧城如今更是热闹非凡,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集市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吆喝声笑声响成一片,欢声笑语,锣鼓喧天,连夜色也被?惊扰。

    临近问道大会,各大仙门齐聚于此,因而?处处可见身?着门派弟子服饰的少年穿梭在街道上,还有不少散修,三五成群,言笑晏晏。

    街道上都是人,以至于他们是被?人群推搡着往前,人流本就大,路菁他们几?个又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朝着人群见缝插针,不顾纪长宁的呼喊,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等?纪长宁挤开人群左右张望,入眼都是人头,哪还有路菁他们的身?影,面色难看异常,低声咒骂,“就不应该让他们出来。”

    晏南舟站在她身?侧,张开手小?心替她挡住川流的人群,并不像纪长宁那般气愤,反而?心情不错,勾起的唇角从一开始就没掉下去,闻言甚至还替路菁说了两句好话,“许是人太多?了,路师姐没听见。”

    “她哪是没听见,明摆着是故意?的。”纪长宁有些无奈。

    “那师姐可要回去?”晏南舟又问。

    “你可想回去?”

    “师姐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纪长宁抬眸,正对?上晏南舟温柔似水的目光,低头浅笑,目不转睛,仿佛眼中?只容得下自己。

    明明身?处吵闹的街道,可望着晏南舟的双眸,世?间嘈杂仿佛在这一瞬间悉数消散,寂静尘世?间,唯有自己紊乱的心跳清晰。

    这人的黑眸映着街边流光,溢彩的灯火,映照出尘世?的芳华。

    灯火阑珊,烟火灼灼,夜风未起,心乱如麻,目之所及,皆是一人。

    二人视线相交,纪长宁也露出点笑意?,“去那边吧。”

    他们并不急迫,走走停停,偶尔凑近低语两句,气氛和谐融洽。

    “观音楼的月盈仙子在前面!”

    突然?间不知道是谁高喊了这么一句,人群立刻骚乱起来,疯了般的往前涌去,都想一睹这玄门第一美人的芳容。

    他们大喊大叫,神色激动,和逆行的纪晏二人形成鲜明对?比,二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群冲散,被?推搡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师姐!”晏南舟面色铁青,有些烦躁的拨开人群,左右张望却什么也瞧不见,人群之中?寸步难行,余光瞥见一处小?巷,便逆着人流而?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出人群,也顾不上衣衫凌乱,欲穿过巷子去寻纪长宁。

    巷子漆黑悠长,越往里走里主街越远,自然?也越发安静,落针可闻,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云层被?风吹动,遮住了本就不明亮的弯月,光线渐暗。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用?剑刃抵住晏南舟后腰,压低声音道:“别动。”

    第048章 第四十八回

    晏南舟面色阴沉, 薄唇紧抿,远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的模样,周身气压极低, 眼神阴翳恐怖, 好似下一秒便会爆发。

    身后之?人的声音故意压低,沙哑别?扭,却也?能听出气息不稳,应是受了伤,连抵住自己腰窝的剑刃都打着颤。

    明明被人挟持, 可晏南舟并不害怕, 而是微微侧眸借着微弱的光晕打量身后之?人, 从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能够推测出, 这?人身形不高, 四肢纤细,仅到自己胸前,应是个少年。

    他冷笑?了声嘲讽,“若我是你, 会先刺一剑再说。”

    “什么??”

    话音未落,少年便感觉腹部被重重一击, 疼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弯下腰去, 下一刻眼前景物天旋地转, 只感觉被砸向?墙面, 后背和后脑勺撞上坚硬的砖石,痛感立刻蔓延开来。

    剑尖就这?么?对准自己脆弱的咽喉处, 只要再往前一点, 便能将他捅个对穿,少年瞪大了双眼, 好似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般近,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死在这?儿,死在眼前这?个人手中。

    遮蔽弯月的云层消散,月光一点一点铺洒下来,周遭的景物逐渐清晰,照亮了屋檐倒映在地面的影子,照亮了银色的长剑,也?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怎么?是你?”少年瞧清晏南舟的脸,没忍住叫出声。

    晏南舟也?认出了眼前这?人便是在崖边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神情变得复杂,疑惑道:“你要杀我?”

    “我杀你干嘛,”少年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我还以为你是算了。”

    这?人身份成谜,还会万象宗的太虚剑意,应该好生询问一番,可当务之?急是寻师姐,还是莫要耽误时间的好。

    眯着眼盯着人沉思了会儿,晏南舟并不打算同?人浪费时间,把剑扔给他后转身就要离开。

    少年手忙脚乱抱着自己佩剑,看着晏南舟大步离开的背影,眉头一皱,上前两步大喊,“欸,你打了人不赔礼道歉吗?”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在巷子中十分清晰,可晏南舟脚步未停,依旧匆匆往外走。

    “你这?个人”少年下意识又跟上两步。

    突然,从天而降三人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细眼男子朝着少年厉声大吼,“臭小子,总算找到你了,我看你这?次还往哪儿跑。”

    “师兄,还同?他废话什么?,这?小子让我们如?此丢人,不好好教?训他,难消我心头之?恨。”另一个方脸男子咬牙切齿道。

    “这?小子的招式邪门的紧,咱们小心些。”剩下的那人提醒了句。

    看着眼前三人,少年握紧了剑柄,一边盘算着如?何?脱险,一边同?他们周旋,“你们仗着是仙门弟子就故意欺凌弱小,我只是路见?不平,替天行道罢了。”

    “臭小子让你多管闲事,敢将鸟屎丢在我头上,我今天就砍了你的手!”

    细眼男子双手结印,二话不说便要攻来,少年顿时慌了心神,着急出声,“你们敢,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把命留下。”

    “等等!”少年脸色大变,伸手制止,大脑飞速运转,闪过一个念头,“我可是万象宗的弟子!你们杀了我就不怕万象宗找你们麻烦吗!”

    此话一出,那三人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均拿不定这?话中真?假,胖一些的男子面露忧色,压低声音道:“师兄,我听闻万象宗的人今日也?到了太沧城,他该不会真?是万象宗的人?”

    细眼男子想了想回,“万象宗的那帮剑修一向?护短,若是咱们杀了这?小子,怕是不好交代。”

    三人都犹豫不已,还是方脸男子凶狠道:“这?小子奸诈的很?,定是诈我们的,他若是万象宗的弟子,又岂会一个人行动。”

    “谁说我是一个人了,”少年嚷嚷起来,指着走出一段距离的晏南舟背影大喊,“瞧见?没,那我师兄,可厉害了!”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身望去,正好看见?晏南舟的背影,见?他身上着的事万象宗的服饰,心中顿时信了三分。

    这?时,那圆眼少年便趁着他们不注意,一溜烟跑到晏南舟跟前,二话不说拉住人衣袖。

    “松开。”晏南舟脸色难看,眼底涌上杀意,声音低沉冷漠。

    “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我现?在就跟你回去,”圆眼少年毫不在意,无视晏南舟的眼刀,故意提高着声音大喊,说完又凑过去压低声音哀求,“这?位道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你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死吧!”

    “忍心,”晏南舟表情未变,依旧是一副铁石心肠的态度,冷声警告,“松开。”

    “不松,”少年继续死皮赖脸,“反正都是一死,与其死在他们手里,还不如死在你手里。”

    “呵,”晏南舟冷笑?一声,“那我就成全你。”

    音未落,一股灵气从二人相贴处涌上。

    “砰——”少年被灵气震飞,在空中翻腾数圈,才忙用长剑撑住地面,剑刃早地面划出滋啦的火花,照亮了漆黑的巷子。

    少年一个翻身单膝着地,喉腔一紧吐出一口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还未等急促的呼吸平息,又是一道灵气幻化的利刃攻来,他连连后退,好不狼狈。

    一攻一守,二人在这?狭小漆黑的巷道中动起手来,动静虽不大越依旧刀光剑影,一旁的三人瞧的一头雾水,细眼男子睁大了眼,摸着后脑勺思索了会,疑惑道:“奇怪,我们不是来教?训那小子的吗?”

    胖男子瞧瞧左边看看右边,眼中满是迷茫,“他俩不是同?门吗,为什么?打起来了?”

    “管他们的,”方脸男子握住手里的刀,盯着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少年,眼中露出精光,嘴角扬起抹冷笑?,“咱们不如?趁机做掉这?小子。”

    说罢,三人提刀便要加入战局,可跑出两步,一道剑气横在他们身前炸开,直把三人逼退,紧接着一道低吼传来,“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这?一击蕴含了极强的灵力,三人一瞧这?剑气立刻确定此人万象宗弟子的身份,自知不是晏南舟的对手,又担心惹上麻烦,面面相觑后便纵身跃上房檐离开,巷中顿时只剩下二人。

    少年空有天赋可修为不足,在晏南舟的剑下躲避的十分狼狈,好似被戏耍的猴一般,衣衫被剑气划出了一道道豁口,不消一会儿就有些招架不足。

    他侧身避开,趁着喘息的间隙,咬着牙召出那支玉笛,晏南舟不知这?玉笛是何?来头,却也?能从周身散发出的灵气察觉是件上品灵器,自是不会让他使用,提剑刺向?少年手腕,剑刃在夜色下划出一道银光。

    伴随着银光一闪,墨发划出一个弧度,随后一条散发着灵气的发带被剑尖挑起,高高抛在空中,风一吹又轻飘飘下落。

    “轱辘轱辘——”笛子在地面滚动了几圈,沾上灰尘后停在了角落中。

    乌云遮月,周遭陷入黑暗,视野变得模糊,直至这?片云被风吹开,月色才再次浮现?,月光悉数倾撒,晏南舟看清眼前之?人后,瞳孔突然放大,张了张嘴,“你”

    月光打在对面之?人身上,照亮那头乌黑且富有光泽的长发,少女神情慌乱,一眨不眨的盯着晏南舟,贝齿轻轻咬住下唇,留下齿痕。

    那是个样貌极好的少女,脸不过巴掌大,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两道秀眉如?纤细弯月,不画而翠,悬胆丰鼻是小巧的下巴,月色打在她身上,更?显肌骨莹润,样貌动人。

    二人视线相交,一个慌乱,一个震惊,巷中安静异常,主街上的欢声隐约传来,成为寂静夜色下的配乐。

    被那双眼注视时,晏南舟感觉心口涌上一股异常的情绪,像是一股带着暖意的细流,从心口一点点流向?四肢百骸,仿佛那一瞬间,他只看得见?眼前的少女,其他种种都无关紧要,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大喊着:不对,这?是不对的!

    理智和情绪拉扯着他这?个人往两个相反的方向?,被束缚,被控制,犹如?没有自主思考的傀儡,这?种感觉令他不解,只能盯着眼前的少女,试图从其中找到些许端倪。

    “看什么?看!”没有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少女的娇嗔和清脆。

    “你是女子?”晏南舟看向?掉落在脚边的发带,心中隐约猜测到,应是件改变身形的法器,脸色变得有些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走吧。”

    “你不杀我了?”少女指着自己鼻子眨着眼问。

    “你不会真?觉得你能打得过我?”晏南舟嘲讽了句,“我若真?想杀你,你还能站在这?儿同?我说话?”

    “你,”少女瞪圆了眼睛,又气冲冲转过头,“我才难得和你说话,哼。”

    随后手掌下翻,灵光一闪,那根发带飞到她手中,她弯下腰捡起角落里的玉笛,看向?晏南舟,不悦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不同?我说话吗?”晏南舟反问。

    “不说就算,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少女转身往巷口走去,行至一半时突然止步,回首厉声道:“对了,我叫孟晚,下次我一定能打过你。”

    人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中,晏南舟才低着头轻声重复这?个名?字,“孟晚。”

    夜晚的巷道很?静,还有野猫发出尖叫,声音刺耳尖锐,似濒死的呐喊。

    纪长宁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许是人流都涌上主街道去了,这?条街便显得格外安静,仅余零零散散的几个摊贩,同?先前那处形成鲜明对比对比。

    “崇吾,你确定没指错路?”纪长宁在识海中询问,“我怎么?觉得越走越偏了呢。”

    崇吾一听立刻嚷嚷起来,“我怎么?会骗你,那晏南舟长了腿,不可能一动不动的等你去寻他吧。”

    “我随口一说,你反应如?此之?大,”纪长宁眯了眯眼,“你莫不是故意把我往相反的方向?引?”

    “胡说!我干嘛这?么?做?”

    纪长宁沉声了会儿,确实没想到崇吾这?么?做的理由,只好按下心底那抹异样。

    静了一会儿,崇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不自在的别?扭,欲言又止,“长宁,你是不是……”

    “嗯?”

    “是不是心悦晏南舟啊?”

    作为剑灵,二人日夜相伴,崇吾是最为能感知到自己情绪变化的,纪长宁并不惊讶他会这?么?问,也?没有遮掩嘴硬的打算,轻笑?着应答,“嗯。”

    “唉,”崇吾叹了口气,“你们俩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

    崇吾被问住了,不知如?何?细说,只能语焉不详的回,“哪儿都不合适。”

    “你是不是不喜欢晏南舟?”纪长宁说完又把自己反驳了,“可当初让我救他的是你,帮他说话的也?是你,有时候还很?了解他,崇吾,我不明白。”

    “假如?,我是说假如?,”崇吾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甚至听起来有些急迫,“假如?你会因?为晏南舟难过,更?会因?他而死,因?他回不了家,你还会心悦他吗?”

    纪长宁愣住突然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师姐!”身后传来一道欣喜的呼喊。

    声音伴随着风声流进耳中,纪长宁转身望去,五光十色的烟火在空中炸裂开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晏南舟就站在漫天烟火之?中,晦暗不明的光影打在他身上,犹如?披了件炫彩的衣衫。

    他眼波流转,唇角上扬,再看见?纪长宁转身后笑?意逐渐放大,跨过岁月洪流,过往未来,虚幻真?实,朝着纪长宁奔赴而来。

    脚步停下,二人倒映在地面的影子仿佛相拥。

    晏南舟垂眸,眉目含情,低声浅笑?,“我找到你了。”

    “嘭——”烟火冲上云霄炸开,细碎的火星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像黑夜中的漫天星光,许是景色太美,连带着纪长宁也?心跳不已。

    这?一刻,她想告诉崇吾,比起不确定的假如?,她更?相信触手可及的现?在。

    第049章 第四十九回

    那日回去, 路菁一行人果?不?其然被纪长宁一顿训斥,纷纷低垂着脑袋不?敢反驳,还是晏南舟在一旁劝说半天才能纪长宁消气。

    这两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 硬生生让路菁产生一种严母慈父的既视感, 被自己这念头吓得一哆嗦,忙摇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出去。

    不?过众人再次见识到纪长宁的怒火,也?消停了?不?少,再加之还有?两日便是问道大会,也?没了?游玩的心思, 纷纷开始修炼, 一副要在问道大会上大显身手的架势, 以至于易上鸢同飞鹤斋的长老吃完酒回来, 瞧见他们潜心修行的刻苦模样, 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

    “我去,你们万象宗至于吗!”说话这人是飞鹤斋的长老荀绥。

    飞鹤斋自诩文人风骨,也?就出了?荀绥这么一个异类,表面瞧着人模人样, 腰间憋着个烟斗,时不?时就得抽两口, 私下更?是烟酒皆可?, 他同易上鸢都是随心所欲的主, 这才一见如故, 臭味相投,相逢恨晚, 这会儿瞧见万象宗子勤奋刻苦的模样, 也?同易上鸢一样讶异。

    惊讶过后?突然反应过来,指着易上鸢大骂, “你们万象宗好生阴险,故意呼啸视听?,老鸟,你约我吃酒是假,让我们飞鹤斋放松警惕是真,可?恶!”

    说完,骂骂咧咧的离开,徒留下一脸茫然的易上鸢,被骂了?一通,酒去了?大半,嫌弃的自语了?句,“疯了?吧,说什么呢一句没听?懂。”

    她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个儿屋子。

    谁知翌日便传出一个说法:说万象宗此?次来势汹汹,暗藏玄机,要在问道大会上让其他仙门好生瞧瞧,谁才是仙门之首,尤其是不?二山庄。

    甚至还传出,易上鸢在说不?二山庄妄想做仙门之首的念头是疯了?,还说万象宗在一天,这仙门之首的位置永远轮不?到不?二山庄。

    源头从何而起无从得知,可?传得有?板有?眼,一日的功夫,除了?万象宗众人其余仙门的人都知道,以至于段绪风举办的筵席上,楚桁一出场,旁人都用一种看热闹的眼神在他同段绪风之间来回转悠。

    楚桁一头雾水,只能笑着颔首示意寻到易上鸢身旁坐下,压低嗓子问:“易师姐,他们为?何这般盯着我们瞧?”

    易上鸢昨夜喝得有?些大了?,又得被逼着参加这劳什子的鸿门宴,脑袋嗡嗡的响,单手撑着下巴有?气无力道:“你问我我问谁?”

    “诸位。”

    这时端坐在主位的段绪风出声?了?,他的模样同段霄有?五分相似,却更?显成熟些,眉眼深邃,满是饱经风霜的岁月沉淀,一言一行都彰显一派之主的威严气魄,话语低沉,令人无法忽视。

    他的目光凌厉,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气势强横逼人,扫视众人后?才露出抹笑意,爽朗大笑道:“承蒙诸位赏脸,此?次乃是不?二山庄第?一次召开问道大会,形式匆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说着,他仰头饮下酒,杯还未放下,便听?右侧方做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客套应和,“段庄主客气了?,问道大会乃是仙门一等一的要事,自是不?容大意,交由不?二山庄乃是七大仙门一致决定,意味着对不?二山庄的信任,段庄主莫要妄自菲薄。”

    “这话听?着,不?清楚的还以为?张护法退了?飞鹤斋,改入不?二山庄了?呢。”另一个做灰色长衫的少年轻笑而言。

    先前说话的男子面露不?悦,声?音也?低了?下去,“林少谷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少年“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扇面上书三个大字:空蝉谷,笔力遒劲,笔走龙蛇,能看出写字之人于书法的造诣。

    “哎呀,”少年年岁不?大,乃是在场唯一一个小辈,却不?显任何局促紧张,反倒格外游刃有?余,生就一张笑脸,摇扇这脸的时露出带笑的眉眼,“我胡说八道,张护发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同我计较了?,见殊在此?给张护法配合不?是了?。”

    一边说着一边合扇作?揖,装模作?样行了?个礼,随后?又笑呵呵道:“家?父特意派我前来,便是因为?重视此?事,空蝉谷可?是极其配合,毕竟七大仙门均是一条心,问道大会旨在切磋交流,又并非是何门何派专属,今日不?二山庄负责,改日也?能轮到悟禅山,明镜大师觉得如何。”

    被突然拉入风波之中,样貌老实的和尚并未接话,只是单手立在身前,颔首行了?个礼,“阿弥陀佛。”

    他故作?清高,若不?是在座众人皆知,悟禅山对没获得召开问道大会此事耿耿于怀,还当真以悟禅山那群和尚无欲无求呢。

    “这次问道大会还未开始,都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次了?”左下方一个眉心绘着牡丹的美颜女子掩唇轻笑,以闲谈的语气打趣,“这未免太心急了些。”

    “碧波仙子说的在理,”蓄着胡须的瘦高男子不?急不?慢道:“毕竟,谁我不?知日后?会有?何等变数。”

    席上不?过十余人,却人均八百个心眼子,说一半藏一半,听?得人云里雾里,晕头转向,易上鸢本就头疼,撑着脑袋听?了?会儿,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易长老可?是乏了?”段绪风出声询问。

    其余人纷纷将目光望来,被所有?人盯着,易上鸢也?不?好继续给万象宗丢人,忙坐直身体,拿出一派长老的大方得体,客气有?礼道:“昨夜同荀护发交流道法,一时忘了?时辰直到天明,让段庄主见笑了?。”

    “无妨,易长老若是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

    “那便多谢段庄主了?,”易上鸢眼睛一亮,连笑容都真诚了?不?少,“段庄主当真不?拘小节,乃是做大事之人,怪不?得这召开问道大会的要事,能让不?二山庄负责呢。”

    此?话一出,宴厅中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没有?一人出声?,众人心思各异,再加之近日传闻,易上鸢这句话听?起来便觉得阴阳怪气却又十分合理,甚至让人产生一种:来了?!来了?!万象宗终于要和不?二山庄对上了?。

    “哈哈哈,”段绪风大笑出声?,打破这个奇怪的氛围,“易长老谬赞了?,既是不?二山庄负责问道大会,自当尽心尽力,想必若是其他仙门也?定会如此?,当不?起这美名,难得相聚,不?如大家?举杯,我们共饮一杯。”

    话音落下,清澈的酒液汇聚成一条细长的水柱,从倾斜的壶口倒进白瓷杯,酒液落进杯中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有?些许酒液顺着壶口滑落,流过瓶身然后?滴落在桌上。

    “滴答——”

    水滴落进池中,泛起涟漪,层层水波自中间扩散开了?,模糊了?倒映在水池中的景色,连檐下的烛火倒映其中,也?似在火光跳动,又等好一会儿,池面才再次归于平静。

    纪长宁推开窗,用插杆撑住窗户,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夜风,余光瞥见独自坐在亭中的人影,歪头打量了?会儿,转身推门而出。

    夜间静怡无声?,偶尔有?几只飞虫向光而去,刚触碰到烛火,烛芯跳动一下,光影交错,明灭不?清,随后?发出滋啦的声?音,将飞虫燃烧成灰,留下一股被灼烧后?的淡淡味道。

    路菁把玩着手中的东西,低垂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模样,以至于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你一个人坐这儿干嘛?”

    听?见声?音,路菁下意识把手中的东西往怀里藏,有?些手忙脚乱的回头,怒骂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差点?没被你吓死?。”

    “那也?是你心虚,”纪长宁自顾自坐下,目光上下扫视,语气带着点?质问,“你藏什么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路菁眼神漂浮,侧过脸去。

    “路菁,你敢看着我再说一遍吗。”

    “我”路菁转过身看着纪长宁凌厉的目光,气势顿时灭了?,声?音也?降低了?下去,“我有?何不?敢。”

    “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动手?”

    两人相识已久,路菁知道纪长宁的性子,叹了?口气,将藏在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纪长宁这才看清那是一只翡翠簪子,雕出了?一朵芍药花的造型,花瓣层层分明显露出里面的花蕊,不?难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程度。

    “你做的?”纪长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觉得呢?”路菁没好气的白了?人一眼。

    “我也?觉得不?像。”

    “我在前夜在集市上见支簪子好看,就给买下来了?。”

    “送邱小姐的?”

    路菁脸色大变,整个人激动不?已,“你怎么猜到的?”

    纪长宁好笑道:“总不?能是送我的?”

    明明这对话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可?路菁却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尴尬的摸了?摸耳朵,轻声?道:“我那次同她说想要冼金羽,她过两日便托人给我送来了?,我总想着也?得送她点?什么好,可?她是邱家?小姐,什么好东西未曾见过,瞧见这簪子衬她便买回来了?,就是不?知她可?会嫌弃。”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如此?心细?”纪长宁打趣道:“怎不?见你送我东西时如此?精挑细选?”

    “欸!我送你东西还少了?,你自个儿说说,你哪次问我要我没给你?”

    “那这支簪子给我吧。”

    “这不?成,你换一个。”

    纪长宁笑了?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行了?,不?打你簪子的主意,瞧你紧张这样。”

    听?见这话,路菁松了?口气,把簪子包好小心翼翼放在怀里,又突然想起一事问,“对了?,上次在崖边你要说什么来着?我当时没听?清。”

    再次将这事提及,纪长宁笑意收敛,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再等等,沉声?道:“我也?不?记得了?。”

    “嗐,我看你当时神情那般严肃,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记得便算了?吧。”

    这事被翻了?篇,并未在二人心中留下太多印象。

    夜色暗涌时,天边仅有?的几颗星时明时暗,黑夜中弥漫着浓雾,树枝摇曳的模样,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隐藏在黑夜之中,伺机而动。

    “喵——”尖锐的猫叫声?带着撕心裂肺的刺耳声?,在寂静的黑夜中被无限放大。

    “咻——”一阵黑风拂过。

    巡查的弟子耳边碎发扬起,感受到这股风钻入领口,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同身边的同伴抱怨,“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

    “谁说不?是呢,”同伴也?长叹了?口气,“咱们快些巡逻完,早些完事吧。”

    二人的脚步声?消散在走廊尽头,那阵风在檐下汇聚,竟汇成了?人影,黑雾自底下向上,如一条灵活的蛇顺着人身扭动,雾气消散,一个人显露出来,竟然是在宣阳城逃脱的那个云阳,不?,了?尘和尚。

    了?尘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白色袈裟,任谁瞧见也?是心怀慈悲的高僧。

    周围并未有?人,正因如此?,了?尘感到更?加奇怪,皱着眉沉思,伸手触碰窗户,指尖还未触碰到,一股灵气便从中涌出,他脸色骤变忙后?退,可?依旧晚了?一步。

    “结界?”看着被灼烧的指尖,了?尘神情越发凝重,“段绪风那老东西当真戒心极重。”

    说罢,他再次上前,将周身灵力灌入食指,凝眉食指插入结界,指尖受到一股阻力,烈焰灼伤的痛感顿时从指尖蔓延开来,疼得了?尘脸部抽搐,却还是强忍着痛感以灵力同结界抵抗。

    一股味道扩散开,好似牛羊被烈火燃烧时发出的味道,不?过片刻,了?尘的食指被烧成黑色,还冒着幽幽蓝火,半点?瞧不?出原本的模样,他浑身被冷汗打湿,身形踉跄几步,只好咬着牙又加强了?灵气。

    两股力量相抵,结界冒出滋啦的火花声?,随后?,结界竟然出现一个细小的豁口,他见好就收,忙收力退后?,可?这结界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诡异的蓝火并未消散,反而越燃越烈,眼看着要顺着食指往上,将他燃烧殆尽。

    了?尘心下一慌,甚至来不?及多想,抬手一挥,右手只是被直接斩断,他忙用左手包裹着断指处,疼的嘴角不?停抽搐,冷汗顺着额头留下,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缓了?好一会儿,了?尘瞥了?一旁的断指,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掌心,将瓶口倾斜,一滴红的发紫的血珠流了?出来,这血珠似有?生命,在掌心跳动拉扯收缩,黑雾笼罩四周,莫名诡异。

    “去。”了?尘蹲下身,这血珠从他手中跳下,改变了?形态变成一条棉线粗细,顺着那个豁口处钻入结界之中,再沿着门缝,一点?点?进到屋内。

    “叮叮叮——”

    了?尘耳尖轻动,眼神一沉,抬手朝着身后?便是一道风刃,可?还未触及到来人便停滞在了?半空,与此?同时响起了?一道温柔魅惑的声?音,“哎呀,大师好凶啊,都吓到奴家?了?,奴家?这小心肝到现在还跳的极快,大师要怎么补偿奴家??”

    闻声?,了?尘转身,便见一女子赤脚坐在树上,她身着紫色的流云纱衣,衣服紧贴着婀娜丰腴的身子,衬得肌肤白如凝脂,脚腕上悉着一串由红绳串在一起的铃铛,随着她玉足摆动,发出阵阵清脆的铃声?。

    她嘴角带笑,媚眼如丝,黛眉微扬,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在夜色中也?美艳至极。

    “娇娘子?”了?尘皱眉,面露不?悦,“你怎在此??”

    “自是魔主担心你完成不?了?任务,派奴家?协助你,”娇娘子掩唇低笑,“若非奴家?的幻术,大师以为?能这般顺利?莫不?是真当不?二山庄是吃素的?”

    “多管闲事。”了?尘冷哼一声?,并不?领情。

    娇娘子也?不?恼,轻轻一跃朝人飞去,脚尖落地时铃铛晃荡发出声?音,她弯腰捡起那根断指递过来,颇为?惋惜道:“大师这双手纤长有?力,奴家?还未来得及把玩,这便断了?一指,真是好生可?惜。”

    了?尘瞥了?人一眼,接过断指,谁料这娇娘子握紧他的手腕顺势钻入怀中,双臂环抱着和尚的脖子,衣衫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在黑夜中好生惹眼。

    一个和尚,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怎么瞧都别扭至极,可?这二人身形相贴,呼吸交缠,仍谁瞧着也?是亲密无间,可?凑近才能看见了?尘眼中迸发出的浓浓杀气。

    “放手!”了?尘冷声?道,语气中满是警告。

    娇娘子低声?浅笑,似并不?在意,仰着下巴,手臂收紧,凑上前用鼻尖轻蹭着了?尘的下巴,语气黏腻娇媚,“奴家?赶了?这么远的路来助你,大师怎也?不?心疼心疼奴家?。”

    “娇娘子入幕之宾如此?之多,也?不?缺贫僧一个。”

    “可?奴家?对大师钦慕已久,日思夜想。”

    了?尘垂眸看着怀中媚眼如丝的女子,浅笑着,随后?气息运转将人震开。

    娇娘子捂住胸口爬起来,只瞧见了?尘的背影,咬牙切齿自语:“总有?一天让你拜倒在老娘石榴裙下!”

    说罢转身离开。

    周遭再次恢复平静,好似无人来过,夜晚包容着一切,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天明,问道大会快到了?。

    第050章 第五十回

    问道大会那日, 场面?极其辉煌壮阔。

    众仙门都齐聚试炼场,黑压压一片人,只能?以?身上的弟子服饰来?做区分, 而七大仙门的长老护法均坐各自队伍之前?, 段绪风端坐在高台之上,他身旁坐的是不二山庄几位管事,其次才是段霄。

    “锵咚锵——”铜锣声响起?。

    段绪风在万众瞩目之下起?身,负手?而立,高声道:“今日是我仙门盛事问道大会, 承蒙诸位道友信任, 将问道大会交由我不二山庄负责, 段某拜谢诸位。”

    他颔首道谢, 随后又?继续简短介绍规则, “问道大会规则想必诸位皆已清楚,我便不多说什么,此次同样两两一组,胜者晋级, 再行?分组,为期五天, 如此抉择出魁首, 抽签结果稍后便会公布出来?, 还?望稍等。”

    停顿片刻, 段绪风又?道:“在座皆是我仙门翘楚,此次问道大会还?望诸位拿出实力, 以?道论道, 切磋交流,点到为止, 还?望诸位全力以?赴,问道而行?!”

    “锵咚锵——”又?一声铜锣响起?。

    司礼拖着长长的嗓音出声,“问道大会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他扬手?一扔,手?中的卷轴被抛在半空,众人仰头望去,只见那卷轴缓缓变大,约有十倍,再一点点铺陈开来?,金色的文字渐渐浮现,竟是分组结果。

    “好家伙,”路菁惊讶出声,凑近纪长宁耳语,“不二山庄好大的手?笔,这么大的昊天卷得费多少材料啊。”

    纪长宁并未接话,只是盯着昊天卷上浮现的字瞧,看清自己?分组后又?下意识寻找晏南舟的名字,见他对手?是一个小门派的器修,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晏南舟虽有天赋,但总归修炼时间不长,又?加之是第一次参加问道大会,若是碰见的对手?过于棘手?,那怕是第一回合就得落败,即便挺不进最后,能?多胜几把也是好事。

    分组结果一出,人群立刻议论纷纷起?来?,算得上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纪长甚至听见旁边一个门派的少年?发出哀嚎声:“天啊,我怎么能?打得过太一坊的人啊。”

    另一个蓝袍男子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安慰,“兄弟,你就知?足吧,我和关越分到一组了。”

    话音落下,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就连先前?还?哭丧着脸的少年?顿时收敛了情绪,张了张嘴也只能?说出一句,“保重?!”

    这下轮到蓝袍男子哭丧脸,只能?强颜欢笑,“罢了,就当涨个见识吧,毕竟不是谁都能?同飞鹤斋大师兄比试一番的。”

    “关越算好了,我运气才差,”另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欲哭无泪,“我抽中段少庄主了,我一个符修怎么同他一个体修打啊。”

    “唉。”众人想到那个画面?,无言以?对,只能?唉声叹气。

    纪长宁在一旁听了全程,没忍住笑了笑。

    “师姐笑什么?”晏南舟挤过人群走?到她身边问。

    “没什么,”纪长宁看向他,“这是你第一次参见问道大会,莫要紧张,全力以?赴便是。”

    “我不会输得。”晏南舟直视纪长宁,目光坚定。

    “请甲组比试的弟子速速准备,第一轮比试将于一刻钟开始。”司礼的声音再次从高台上传来?。

    人群骚乱起?来?,或激动或紧张,还?有的已经开始热身,便显得易上鸢撑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模样格格不入,她打了个哈欠偏头询问楚桁,“甲组有咱们吗?”

    楚桁摸出昊天卷看了眼应答,“长宁和南舟还?有雷遂,还?有两个外门弟子都在甲组。”

    易上鸢点头随后把几人喊到跟前?,懒洋洋道:“去吧,让他们瞧瞧我们万象宗当不当得起?这仙门之首的名头。”

    语气虽平淡,可气势并不小,几人心?头一震,忙齐声而言,“弟子遵命。”

    不二山庄建了十五个比试台,能?一口气同时进行?十五场比试,极大的节省了时间,纪长宁在甲叁组,晏南舟在甲捌组,二人相隔甚远,以?至于纪长宁站在比试台上望去,除了黑压压的人头便是随风飘荡的旗帜。

    “纪道友。”对面?之人出了声,将纪长宁注意力吸引力吸引回去,“在下灵剑派张又?陵。”

    灵剑派如其名,也是以?剑入道,立派时间不长可门中弟子实力不容小觑,尤其万剑归一乃大能?所创,威力极大,不亚于万象宗的玄一无极。

    纪长宁也略有耳闻,却未曾同灵剑派的弟子见过,今日在此相见,不由多看了两眼,却见对面?之人平平无奇,一身布衣,五官只能?算清秀,但三?白眼又?让他看起?来?不大好惹,毫无特色的人可修为不容小觑,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张又?陵面?色肃穆,手?中长剑被白布包裹着,身形修长挺拔,到真有几分游侠的洒脱气质。

    知?晓这人不简单,纪长宁心?中打起?精神,抱拳行?礼,“在下万象宗纪长宁。”

    “我知?道你,”张又陵睁着他的三白眼,上下打量纪长宁,“你是万象宗的大师姐,听闻天赋不行,但是胜在努力,剑术不错。”

    “呃,”纪长宁极少遇见这种说话直白的人,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在骂自己?还?是夸自己?,愣了愣才不确定道:“多谢?”

    “先礼后兵,这是我们灵剑派的规矩。”

    “不错,”纪长宁说完又补充了句,“你的剑也不错。”

    “我知?道。”

    站在比试台前?的路菁听见两人对话,无语道:“这人怎么回事?瞧着脑子不好使,跟刘小年?似的。”

    “路师姐,我在呢。”刘小年?幽幽出声。

    “哈哈哈,”路菁扭头瞧见刘小年?怨怼的目光,尴尬一笑,“刘师弟也在啊,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

    刘小年?神情哀怨不说话,只是盯着路菁瞧,瞧的她心?虚不已,摸了摸鼻子将视线转回去,便瞧见张又?陵解开那被白布缠着的长剑,露出本来?面?目,剑未出鞘,人便快速冲了出去。

    “终于打起?来?了!”路菁捏着刘小年?的手?臂激动不已。

    台上的纪长宁侧身避开,连着过了数招,均没有分出胜负,却不料张又?陵长剑横扫,她只能?脚尖轻点双臂张开翻身单脚跃上剑鞘之上,随后,脚下用力一跺,霎时间翻腾的灵气猛地一震,被无形的力量重?重?一压,这剑变得有千金之重?,张又?陵感觉手?腕打颤,忙大喝一声,手?中之剑改变方向,垂直向下插入地中,纪长宁也不得落了下来?。

    待站稳望去,便见张又?陵长剑出鞘,剑身古朴厚重?,含着精纯灵气,出鞘后方知?剑光凌冽,竟是一把难得一见的神兵。

    下一刻,张又?陵执剑攻来?,四周的风也随之卷动起?来?,渐渐地这些风息汇聚成一体,清澈的天空霎时罩上了一层阴霾,狂风怒吼,飞沙走?石,台下众人被风沙迷了眼却仍睁大眼睛,不愿错过这精彩一战。

    轰!

    雷声骤然响,一道闪电发出刺眼的光,好似要劈开这天地。

    这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段绪风坐在高台之上望向这处,眼中闪过欣赏,“以?剑引雷,看来?又?出了一个天才啊。”

    就连易上鸢也睁开了眼,眯着眼打量。

    而在这雷电笼罩之下,张又?陵手?中剑再动,遥遥指向了纪长宁,怒吼起?来?,随着这一剑的动作而震动,闪电笔直朝着纪长宁劈去,大地颤抖。

    纪长宁衣衫被风吹起?,发丝飘扬,脸上却未有丝毫变化,神情冷静自若,手?掌下翻召出同悲剑,屏息闭气,金色的灵气自她脚下涌出,耀眼无比,她眼中闪过金光,剑刃在空中划出几道剑气,

    “轰隆——”闪电应声劈下,比试台上硬生生被劈出三?米的深坑来?,仅有张又?陵站立之处还?完好。

    晏南舟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四周安静下来?,只见尘土飞扬,飞沙走?石,无人能?从这一击下毫发无损。

    “大师姐,败了?”刘小年?满是难以?置信。

    闻言,晏南舟脸色也不好看,过会儿厉声道:“谁说她败了!”

    随后那烟尘中金光闪过,风吹散烟尘,纪长宁单膝着地,长剑指天,正顶住了劈下来?的闪电,电光滋啦作响,可任凭这电刃有多大威力,都劈不开她顶住的天!

    “不会吧!她只用一把剑把闪电顶住了?”人群爆发惊呼。

    “怎么可能??”张又?陵瞪大了眼。

    一息之后,纪长宁用尽全力,高喊一声,回握着同悲剑,将这道闪电送回去,张又?陵忙在四周立起?保护罩可依旧晚了一步,慌忙躲过这一击,抬眸望去,却见纪长宁的身形陡然从前?方消失,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风息隐约凝结成了一个人形,一道金色的剑芒自虚空中来?,直指他背心?要害,胜败尘埃落地。

    “我输了。”张又?陵跌坐在地上无奈道。

    收了剑,纪长宁握剑行?礼,“承认。”

    与此同时,司礼敲锣高喊,“万象宗纪长宁胜。”

    纪长宁在欢呼声中转身,同晏南舟对上视线,展颜一笑,印在晏南舟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