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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第五十一回

    第一日的比试淘汰了?一半人, 可输赢并不代表什么,比起能增长见识提高名气,名次便显得没那么重要。

    就?拿灵剑派来说?, 问道大会之前, 旁人眼中这只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门?派,上不得台面,可张又陵那一剑,不仅将灵剑派的名气打了?出来,还一剑把张又陵三个字印在了?众人心中。

    天赋异禀, 前途无量。

    这是七大仙门?对此子的评价。

    张又陵在问道大会上出尽了?风头, 以?至于明明赢了?比试的纪长宁却无人讨论, 她用同样精彩的一剑保住了?万象宗仙门?第一剑的名号, 可在众人看?来这是应该的, 甚至还有不少其他门?派的弟子觉得:

    纪长宁是万象宗的大师姐,和吃的丹药灵草都极其珍稀,其修为便比之寻常弟子高些,同人灵剑派一普通弟子比试, 怎么瞧都胜之不武。

    他们语气中满是不屑,肆意贬低, 并不在乎纪长宁天赋不足, 能有如此修为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好似这般贬低纪长宁, 能让他们的失败变得并不那么可笑,并非自己无能, 只不过没有一个好师门?罢了?。

    议论时, 这几人并非压低声音,一清二楚落到纪长宁耳中, 她面不改色,对这种话早已免疫,倒是一旁的路菁怒气冲冲,低声咒骂:“大爷的!”

    说?着拔腿便要冲上去好好教训这几人一顿。

    “路菁!”纪长宁忙攥紧她手腕把人拉住,横挡住路,低声警告,“这里是太沧,不是无量山,不要惹事。”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路菁气得牙痒痒,“难道就?由着他们胡说?八道。”

    “不与闲人论是非,不与愚人争长短,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我并非他们口中所言之人,既不是我,那我为何要气恼愤慨?”

    一番话说?完,路菁情绪平稳下来。

    纪长宁叹了?口气,“我知晓你?是为我好,可这总归是别人地界,真要闹起来,旁人不会说?你?或我如何,只会说?万象宗如何,咱们莫要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路菁点?头,被安抚好后?又恢复那大大咧咧的样子,“咱们不同那些蠢货计较,雷遂要比试了?,咱们去瞧瞧。”

    一边说?着一边挽着纪长宁往前。

    二人离开?,晏南舟依旧未动,只是转头盯着说?话那几个其他门?派弟子,他隐在暗处,眼神阴鸷,面色阴沉,似含着浓浓杀气。

    那几人并未注意这边,还在大笑闲谈,只是讨论的话题从纪长宁变成了?其他人,依旧是恶意满满。

    晏南舟看?的认真,在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画面,或残忍,或血腥,无一不是前面那几人。

    走出一段距离,纪长宁突然止步,回头看?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疑惑的喊了?句,“晏南舟?”

    听见纪长宁声音的那一刻,晏南舟脑海中的种种思绪顿时消散,脸上阴沉暴怒的面容转瞬即逝,又恢复成平日里那个温和有礼的模样,转过身浅笑着应答,“来了?。”

    说?罢,他缓缓走到纪长宁身侧。

    直至天黑,第一日的比试才落下帷幕,众人纷纷回到自己门?派所属院落休息,也有的为了?第二日的比试开?始训练,也有落败的收拾行李打算踏上归途,不过还是绝大部分都留了?下来,好奇这次问道大会上谁夺得榜首。

    万象宗除了?几个外门?弟子落败,其余都顺利晋级,忙活了?一天自是累的不行,一回到院中便纷纷回屋休息,只有易上鸢睡了?一天神清气爽,约上荀长老吃酒去了?。

    夜色朦胧,弯月高悬天际,飘起的薄雾遮住了?月色,这月光变得暗淡起来,连影子都变得模糊不清,好似同周遭的夜色融为一体。

    “汪汪汪……”

    狗鸣阵阵,让这个夜晚不至于那般冷清,这时一个人影摇摇晃晃走来,人未至声先到。

    “奶奶的,瞧不起大爷我嗝”喝酒声响起,随着声音渐行渐近,这人的样貌也显露出来,竟是今日嘲讽纪长宁的那群人中的一个,这会儿?脸色满是怒气,双脸通红,浑身酒气,“一个妓子也敢给大爷脸色看?,可恶!可恶!”

    “砰砰砰——”

    一旁堆放的竹篓被一脚踹到,噼里啪啦滚落一地,这人还在骂咧,喝着酒走的摇摇晃晃,好似有诸多?怨气一般。

    空无一人的街道极其安静,雾气弥漫,光影重叠,带着点?诡异的感觉,稍微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咔嚓——”一个人影踩着竹篓而过,竹子因为承受不住重力裂开?发出声音,但被醉酒男子叫骂的声音掩盖住。

    风呼啸而过,激起一身冷意,影子在地面被拉的细长,一前一后?,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逼近,后?面的影子双手呈爪,下一秒便要将前面的影子捉住。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走在前方的醉酒男子耳尖轻颤,私有所感,忙停下脚步,猛地回头,身后?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积着落叶飘荡,安静的令人恐慌。

    “难道是我多?心了?”醉酒男子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随后?摇了?摇头,又仰头饮了?口酒,摇摇晃晃转身。

    他一转身,面前是一张被放大的脸,不,准确说?,这都算不上一张脸。

    这张脸在夜色下呈惨灰色,两个颧骨高高地突了?出来,两眼愣愣地盯着前方,右侧的脸皮重程度腐烂,粘稠腥臭的鲜血顺着脸颊滴落,因为凑的近,甚至还能瞧见几只白胖的蛆虫在脸上蠕动,随着唇角勾起,脸皮夹杂着蛆虫窸窸窣窣的掉落,落在男人衣襟之中,他仿佛能感觉到蛆虫在皮肉上扭动时,留下的瘙痒感。

    眼前景象过于骇人,男人双眸瞪大,甚至无意识打颤,嘴角抽搐着,正欲张口出声,脖颈却被突然扼住,只能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呃啊”

    “砰——”酒瓶应声而碎,酒液洒了?一地,酒香混合着血腥味被风吹远。

    远处再次传来狗吠声,成为夜色之中仅存的一点?声音,鸱鸮隐在树枝暗处,眼睛极亮,静静的注视着一切的发生,许久后?才扑腾着翅膀飞远,越过高耸的围墙,停在树荫间没了?踪影。

    夜色阑珊,灯影重重,黑影小心翼翼推门?而进?,左右张望着见四周安静无声,方才摘下兜帽低下头往前走去,可行至檐下却听头顶传来声音,“你?去哪儿?了??”

    黑影脚步一顿,忙抬头循声望去,面容露了?出来,借着檐下烛火瞧清了?样貌,竟是晏南舟。

    晏南舟退后?几步行至院中,看?先坐在屋顶脊梁处上的纪长宁,神情有些慌乱,低声喊了?句,“师姐。”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纪长宁垂眸冷冷瞥了?人一眼。

    闻言,晏南舟并未回答,只是抿紧了?唇。

    见人这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模样,纪长宁无奈叹了?口气,轻轻跃下屋顶,借着微弱的月色打量面前的少年,在看?见他脸上的血痕时面露担忧,着急道:“你?受伤了??”

    “没有,”晏南舟摇了?摇头,抬手抹掉脸上血渍,“这不是我的血。”

    “你?背着我去做了?什么?”知晓晏南舟并未受伤,纪长宁松了?口气,怒火再次涌了?上来。

    晏南舟依旧低垂着头不语。

    这幅模样彻底激怒了?纪长宁,她冷声道:“你?若不说?我也不会逼你?,那从今以?后?,你?的是便同我无关,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再过问。”

    话音落下,纪长宁转身离开?。

    听见这话,晏南舟慌乱起来,也顾不上其他忙伸手拉住纪长宁手腕,着急辩解,“师姐,你?莫要生气,我并不是有意瞒你?,我只是怕你?生气。”

    “你?做了?何事怕我生气?”纪长宁顺势转身追问。

    “我去了?纯炎门?的院子。”越说?声音越小。

    纯炎门?便是今日在问道大会上嘲讽纪长宁的那群人,纪长宁心中了?然,满腔的怒火顿时熄灭,只留下心口柔软,放轻了?声音询问,“你?同他们动手了??”

    “没有,我本意是想偷摸教训他们一顿,可去时张迁那几人并不在房中,我便回来了??”

    “就?是这样?”

    在这个眼神注视下,晏南舟有些紧张,却还是点?头应答,“嗯。”

    这话漏洞百出,且不论他脸上的血痕哪儿?来的,真如他所说?又怎会回来如此之晚,若所言为真,定是回来时发生了?其他的事,便是这事让晏南舟瞒着自己。

    两人都未说?话,晏南舟心中其实感到不安,不确定纪长宁可会信了?他这番说?辞,他所言不假,也确实没碰见张迁等人,只是回来时遇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孟晚

    他不知道孟晚是怎么出现在不二山庄,脸上满是讶异,对方倒毫不意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道魔气在他们头顶越过,二人对视一眼,朝着这魔气追赶而去,脸上的血也是同那魔修争斗时溅到的。

    明明没有什么,可不知为何他潜意识中不想让纪长宁知道孟晚的存在,好似会有什么东西因此改变,犹豫再三只能遮掩。

    “好,”纪长宁点?头,“我信你?。”

    晏南舟愣了?愣,无意思握紧纪长宁手腕,神情格外紧张,有些急迫道:“师姐,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瞒着你?。”

    “时候不早了?,明日还有比试,你?早些休息吧。”纪长宁并不打算追问,想让此事翻篇。

    “好。”

    等了?会儿?,纪长宁又不确定问,“可还有事?”

    “没有。”晏南舟回答极快。

    纪长宁扬起被人攥紧的手腕,左右晃了?晃,满眼打趣,“那能松开?吗?”

    骨骼分明细长的手指握住纤细的手腕,对比之下,力量悬殊,好似能将纤细的那只手完全包裹住。

    面前这人后?知后?觉,慌张松开?手,整个人局促起来。

    “早些休息。”纪长宁活动着被捏的有些麻的手腕,转身进?了?屋里。

    晏南舟未动,依旧站在原处,他看?着纪长宁屋中的烛火亮起,又暗了?下去,才低下头看?着右手,指尖好似还残留着温度,他用指腹摩挲,随后?反应过来有些奇怪,忙把手放下,故作?镇定的看?了?眼纪长宁禁闭的房门?,露出点?笑意离开?。

    雾气弥漫,周遭陷入安静,桌上的长剑发出忽明忽灭的光晕,随后?幻化成了?一个人影。

    人影逆光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床上熟睡的纪长宁,自语道:“你?可会怨我?”

    声音很轻,无人回答。

    第052章 第五十二回

    翌日?一早, 众人再次齐聚在比试台处,和昨日?一样,新的?分组出来后, 司礼将昊天卷铺开, 各自看清后便开始准备。

    随着落败的?人增多,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也随之增多,尤其一些极受关注各门派翘楚的?比试,围观之人数不胜数,将比试台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助威声此起彼伏, 好不热闹。

    纪长?宁的?分组靠后, 便去围观路菁的?比试。

    同路菁分到一组的?事?悟禅山弟子, 长?相硬朗, 脸型棱角分明,挽起的?手臂青筋突起,看上去十分健硕的?样子。

    悟禅山以佛法修行,不造杀戮, 功法多以守为攻,纪长?宁之前同悟禅山大弟子了缘和尚交过手, 论修为和灵力远不如他。

    他的?立地成佛练得炉火纯青, 无论什么招式打在他身上都?毫无反应, 其中攻击功法金刚怒目更是威力十足, 好在二人当时只?是切磋,若是使出全力, 二十招之后纪长?宁必败。

    眼前这位修为虽不足了缘, 可看他招式和身法,想必也是年?轻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实力不容小觑。

    当路菁的?剑再次挥空时,纪长?宁终于没忍住出声,“路菁这次会输。”

    “不会吧!”雷遂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看着纪长?宁有看向台上的?路菁,脸色满是难以置信,“可路菁明明占上风,分明是要赢啊。”

    “路师姐的?剑特点?是灵活快速,将就?速度快,出剑准,力度狠,并不适合持久战,”晏南舟看着台上比试解释道:“可清修耐力乃是悟禅山必修课业,论速度这人不及路师姐,这才不正?面冲突,而?是以守为主,五十招内路师姐必胜,可若是出了五十招。”

    晏南舟停顿了会儿,看向身旁几人,声音肯定,“路师姐必败。”

    纪长?宁看向他,二人视线相交。

    “那该如何,可要提醒路师姐?”一旁的?丁文轩忧心?不已。

    “不必,”纪长?宁看向台上呼吸明显有些重的?路菁,沉声道:“路菁聪慧,但性子易心?浮气躁,不利修行,兴许这次能让她有所成长?。”

    话音落下,众人再次将视线看向台上,果然见路菁出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每次都?堪堪擦着了空而?过,她似也察觉到了空是有意?拖延时间,便想着速战速决,可越是这般越容易自乱阵脚,五十招后,果然如晏南舟所说那般,了空出招了。

    他闭眼双手合十立在胸前,嘴唇翕动好似在念着什么,只?见随着他所念,五道佛影环绕在他四周,金光闪闪,耀眼无比,与此同时,一道低沉的?吟唱声响起。

    “师姐,这可是悟禅山的?金刚怒目?”晏南舟轻声询问着。

    “嗯。”纪长?宁点?头?。

    金刚怒目乃是悟禅山秘法之一,威力十足,听?闻能召出十重佛影之人少之又少,那已算半佛之身了。

    她同明镜切磋时,明镜能召出七重佛影,已算得上悟禅山弟子中的?佼佼者,虽并未使出全力,已然令人震撼,眼前这人虽不及了缘,可这五重佛影也并非寻常人能招架住的?。

    随后,台上的?了空睁开了眼,他眼中金光闪过,灵气自眼中溢出,朝着路菁一掌攻去,那五道佛影也随之而?去,分别?攻向路菁五个方位。

    光影交错,变化莫测,虚虚实实,难辨真假。

    这是一场胜败早已注定的?比试,却同样是一场精彩无比的?比试。

    “当——”剑刃落地声响起。

    路菁站在台上,垂眸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手,又侧眸看向被挑飞落在一旁的?一把剑,眼神愣了愣,喃喃细语,“我输了。”

    “阿弥陀佛,”了空的?声音略显低沉,落入耳中,如石头?掉入池水,惊起满池涟漪,“承让。”

    “悟禅山了空,胜!”司礼的?声音响起,这场比试也尘埃落定。

    人群爆出一阵骚乱声,都?对刚刚这场精彩的?比赛感到意?犹未尽,其中当属悟禅山的?人最为激动,便显得一旁的?万象宗众人神情低迷了些。

    了空并未直接下台,而?是捡起掉落在一旁的?一把剑,弯腰拾起走向路菁,将剑柄递了过去,温声而?言,“路道友,你?的?剑。”

    路菁接过那把剑,面色凝重,并不像平日?里那般嬉皮笑脸,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气势顿时变得沉稳起来,她并未有何不平,也没有败后的?气恼和不满,只?是短暂的?震惊过后,便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直言道:“你?确实厉害,我心?服口服。”

    “路道友的?剑法也很厉害,”了空笑了笑,“还望日后还能有机会同路道友切磋,先行告辞。”

    路菁目送着了空下台,人一走万象宗的?众人便围了上来,路菁在宗门中一向是领头?带着玩乐的?那个,同谁都?能玩到一起,人缘极好,他们怕路菁输了心?情不佳,连忙安慰:

    “路师姐,你刚刚可真帅。”

    “对啊,那招破云霄可谓是炉火纯青,怎么练的?啊,教教我呗。”

    “要我说,还是路师姐厉害,我上去许是要不了几招就败了”

    “什么败不败的?,雷遂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你?个猪脑子。”

    “丁文轩你?什么意?思,于师兄你?别?拦着我,我今天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一言我一语,一言不合便要动手,路菁只?觉得吵闹,扭头?看向其他地方,目光一看见纪长?宁,强撑着的?沉稳气势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双眸一红,声音沙哑道:“长?宁,我输了。”

    “嗯,”纪长?宁站在台下微微仰头?,“没瞎,看见了。”

    “你?便无话同我说了?”

    纪长?宁垂眸思索,随后抬眸,“多输几次,你?便习惯了。”

    此话一出,路菁立刻叫骂起来,“汝听?人言否,人言否!”

    众人听?她这语气,顿时放心?起来,笑着听?路菁控诉万象宗大师姐的?不做人行为。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纪长?宁也没忍住笑出声来,“行了,别?气了,待会儿让我师弟给你?报仇。”

    “你?师弟那么多,谁知?道是谁啊”

    话未说完,路菁突然反应过来纪长?宁的?师弟还能有谁,不就?晏南舟一个吗。

    而?站在纪长?宁身旁的?晏南舟被“我师弟”三个字砸的?晕头?转向,这种?熟稔亲密无间的?语身份唯有自己,思及至此,他的?唇角不自觉上扬。

    “晏师弟下一场同悟禅山的?人打?”路菁跳下台欣喜的?问。

    “嗯。”

    路菁顿时来了精神,“狠狠地打,替我除了这口恶气!走走走,咱们过去瞧瞧对手是谁。”

    说罢气势冲冲的?往拾贰的?比试台而?去,晏南舟和纪长?宁对视一眼,无奈笑了笑,也只?能跟上。

    几人路过乙叁的?比试台时,正?听?人群中议论纷纷,他们本?不想凑热闹,可前方两人对话时,口中冒出的?一个名字突然吸引了纪长?宁的?注意?。

    “怎么回事?,这就?赢了?”

    “这人运气真好,对手不应战,让他白捡一个晋级名额。”

    “话说这没到场的?是谁啊?”

    “好像是纯炎门的?张迁,昨夜便未归,纯炎门的?人也不知?晓去何处了。”

    “张迁这人我知?道,脾性极大,平日?便爱饮酒,别?是醉倒在何处酒还未醒。”

    “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处处同人结怨,别?是被谁揍。”

    这几人说话声被其他声音掩盖,可纪长?宁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她停下脚步,侧眸看向身旁的?晏南舟,后者看清纪长?宁带着质问的?眼神,立刻明白纪长?宁在想什么,忙摇头?,“师姐,我当真未见过他。”

    晏南舟的?眼神过于坚定,纪长?宁心?中的?怀疑消散了几分。

    “你?俩干嘛呢?”路菁转过身不解地问。

    纪长?宁沉思了会儿,觉得晏南舟确实没必要在这上面说谎,转身走向路菁,徒留下晏南舟心?绪不宁。

    他心?中涌上一丝委屈,不知?是因为纪长?宁不信他,还是因为走时没看他,这种?感觉令他陷入一个不安之中,差一点?就?要问出:“若是薛师兄在,师姐也会这般怀疑他吗?”

    可他害怕纪长?宁会生气,所以只?能站在这儿,抿着唇一言不发。

    “咕噜咕噜——”一块石头?滚到晏南舟脚边。

    顺着石头?滚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之中,正?笑眯眯朝着他招手。

    晏南舟皱了皱眉,朝着人走过去,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在这儿?”

    孟晚依旧是男子装扮,左右张望,二话不说扯着晏南舟的?手臂走出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晏南舟不耐烦挣脱开,冷声而?言,“你?到底要干嘛?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你?要带我去哪儿?”

    被甩开手孟晚也不生气,只?是摸着下巴颇有些苦恼道:“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要先回答哪个?”

    “那好,你?先回答我,你?是谁?”

    “路人。”

    “你?觉得我会信?”晏南舟眉头?紧锁着,脸色极其难看,“你?身份成谜,还会万象宗的?剑法,又能出入不二山庄,还同妖修交好,怎会是普通人?”

    孟晚表情为难,不知?从何说起。

    “你?既不说,那我们便不是一路人,往后还是莫要见的?好,省得洛人口舌,败坏万象宗的?名声,”

    说罢他越过人离开。

    见人当真要走,孟晚忙转身将人喊住,“晏南舟,我来寻你?是因为我遇见了昨夜那个黑影。”

    闻言,前面那人脚步停下,扭头?神情凝重的?问,“你?在何处遇见的??”

    “就?在比试场中,”孟晚着急道:“昨夜那魔修身上有股香味,刚刚在人群中,我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听?她这么说,晏南舟这才想起,昨夜从他们手中逃脱的?魔修身上确实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很淡,不仔细去闻,根本?无法注意?。

    “你?确定没有闻错?”

    “不会的?,我的?鼻子对气味极其敏感,一定不会闻错,”孟晚语气坚定,“不过那人藏匿于人群之中,我无法知?晓是谁,但可以确定一点?。”

    她看向晏南舟,神情凝重,一字一句道:“参加问道大会的?仙门弟子中,混入了魔修。”

    话音落下,晏南舟也知?晓这件事?严重性,可仅凭孟晚一面之词,更何况两人才不过几面之缘分,他又如何信服,沉思了会还是转身离开。

    孟晚没想到自己说完后晏南舟还是离开,咬着下唇怒气冲冲的?跺脚,朝着人大喊,“你?个又臭又硬的?木头?。”

    无人注意?到树荫中窥探的?鹧鸪,在人离开后扑腾着翅膀飞走。

    第053章 第五十三回

    “万象宗晏南舟, 胜!”

    司礼的声音响起,场下?掀起一阵欢呼声。

    其?中当以?路菁最为激动?,挽着机纪长宁的肩膀乐的没边, 朝着了空在的方向仰着头, 提高了声音假意客气道:“哎呀,了空大师,不好意思,我师弟才入门没几年不懂事,出手没轻没重的, 一不小心给?赢了你师兄, 半点不尊敬前辈, 回去我就骂他。”

    她刻意将重音放在“入门没几年”、“一不小心”、“你师兄”这几句上, 再配上毫不掩饰的得?意, 十足欠揍。

    而了空并未动?怒,依旧是平淡无波的神情,闻言也只是浅浅一笑,轻声道:“无妨, 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贫僧也是一不小心赢了路道友。”

    不动?声色, 一击毙命。

    路菁脸色一变, 默默咬碎了后槽牙, 在心中把了空骂了个狗血淋头。

    纪长宁并未关心路菁怒火攻心, 只是看着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晏南舟,从?上场比试时她就发现, 晏南舟出招比之平时慢了不少, 起初她以?为是身体不适,看了一会儿才发现, 是晏南舟时不时会目光呆滞,好似有些走神,以?至于前几个回合落了下?风。

    她皱了皱眉,见晏南舟走来便?睁开路菁的手迎上去,担忧道:“你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听见询问声,晏南舟抬眸看向纪长宁,有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昨日所见和?孟晚说的事告知,他抿着唇皱眉思索,潜意识中任然不想纪长宁知道孟晚,更不想她知道自?己和?孟晚见过那么多次,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有些紧张。”

    闻言纪长宁未说话,倒是雷遂笑着打趣,“我第一次参加问道大会时,比你还紧张,剑都握不稳,回去便?被大师姐罚着每日挥一千次剑。”

    “我还记得?那段日子,雷遂的手抖得?跟鸡爪似的,如厕都不方便?,多是我寻我帮忙,嗷——”丁文轩笑着补充,突然哀嚎出声。

    雷遂收回脚,红着脸咬牙切齿警告,“你给?我闭嘴吧!”

    “那师姐呢?”晏南舟问,“师姐第一次参加问道大会时,应是同薛师兄一起,不知可会紧张?”

    纪长宁想了想,可奇怪的是,有些记不清自?己第一次参加问道大会的画面了,脑海中仅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画中那人好像是她,却又不是她。

    这不是纪长宁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自?薛云阳死后,她对过往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并非是记不清画面,而是记不清自?己所言所行?,以?及情绪变化。

    “我记不清了,”纪长宁沉声回答。

    本是实话实说,可落在晏南舟耳中,却成了避之不谈,好像和?薛云阳有关的过往,纪长宁都不愿谈及。

    两人都未说话,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丁文轩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悠,忙寻了个由头,“我记得?刘师弟也在比试,我去瞧瞧败了没。”

    说罢,一把扯过雷遂离开。

    后者满头雾水,不解道:“你拉我做甚?”

    “傻子,你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

    两人相对,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在纪长宁耳边响起,“师姐待会儿还有比试,还是莫要耽误了。”

    晏南舟转身时,身后的纪长宁突然出声将他唤住,“晏南舟。”

    纪长宁上前直视面前扭着头不看自?己的少年,沉声问:“你可是觉得?我说记不清了是在敷衍你?”

    “师姐自?有师姐的道理,是我逾越而已,我又怎会怪师姐。”

    听人这个语气纪长宁心中了然,她知晏南舟心思深沉,想法诸多,能在牛角尖中钻个弯弯绕绕的,也从?未见过如此别?扭的性子,叹了口气道:“过往诸多我确实不大记得?清,宋师叔说许是因为我见至亲死在眼?前,备受打击导致,并非有意隐瞒。”

    晏南舟愣了愣,眼?睛一亮,欣喜不已,即是因为为纪长宁特意解释,也是因为她话中那句“至亲”,心口涌出暖流,好似自?己对纪长宁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知晓了,往后我不会再说令师姐不悦之事,”晏南舟展颜一笑,模样乖巧至极,“师姐还是快些去比试吧,莫要耽误了时间?。”

    “往后你若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问我,若我记得?清,便?会同你说。”纪长宁轻声而言。

    “好!”

    二?人对视,晏南舟眉目含情,唇角上扬,双眸中似有星河灿烂,波光粼粼,印在纪长宁心间?,惹得她莫名有些窘迫,忙偏开头轻咳了声,“我先上台了。”

    她站在比试台上,余光瞥见人群,晏南舟站在人群中依旧耀眼,只是直直看着自?己。

    “啪——”

    扇子开扇的声音打破了比试台上的宁静,纪长宁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一个笑脸少年站在对面,手中轻摇一把折扇,瞧着像是谁家游玩的公子哥,半点没有上台比试的紧迫。

    视线在人身上来回扫视,落在扇面上龙飞凤舞的——空蝉谷,三个字上,心中顿时了然。

    未言,对面之人先出声,“在下空蝉谷林见殊。”

    “万象宗,纪长宁,”纪长宁抱拳回礼。

    互道名?讳,便?算是比试开始,二?人都未有动?作,突然间?纪长宁提剑攻去,动?作快如闪电,只能瞧见道道残影。

    这剑刃快要朝着林见殊头顶落下?,他依旧扇着手中扇子无动?于衷,眼?见距离逐渐缩短,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见殊突然出声,“我认输。”

    “蹭——”同悲剑悬在半指之间?,发出剑鸣声。

    纪长宁收了剑,脸色不悦至极,语气又染上不满,“不战而降,林少谷主莫不是看不起我?”

    对于纪长宁知道自?己身份林见殊并不意外,只是挑了挑眉,语气轻快道:“空蝉谷多是药修医修,怎是剑修的对手,与其?动?起手来被你打的落荒而逃,还不如我先投降,至少节省点药草,你也知道,我们空蝉谷一向不怎么富裕。”

    说到后面,笑脸少年还无奈的摊了摊手,当着众人的面跳下?比试台,大摇大摆离开,徒留下?台上脸色冷若冰霜的纪长宁。

    从?开始到结束未到一刻钟,饶是司礼也摸不着头脑,左右张望,只能高声喊:“万象宗,纪长宁胜。”

    下?了比试台晏南舟便?急匆匆迎了上来,见纪长宁抿唇不悦,放轻了声音,“师姐?”

    纪长宁未回应。

    “师姐?”晏南舟提高了点声音。

    “怎么了?”纪长宁猛地反应过来。

    “师姐在想什么?可是因为此事不悦?”

    “我只是想不通,林见殊为何故意投降,”纪长宁皱眉不解,“他的修为并不在我之下?,若是全力以?赴,我也未有百分百把握胜他。”

    “此人这般厉害?”晏南舟感到讶异。

    “罢了,此人城府颇深,怕是自?有算计,我们还是去看看刘师弟如何了。”

    二?人并肩而行?踩着落叶离去。

    初秋的落叶有些脆,人一踩上去便?会碎成几片,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夜晚奏响了一首乐曲,像是在附子规的啼叫声。

    黑色笼罩了一切,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连人影倒映在湖面都被涟漪泛着波光,路菁一手揽着刘小年的脑袋,一边劝道:“嗐,没事,输就输了呗,你看你师姐我,不也输给?悟禅山那死和?尚了吗,也没像你这么沮丧,要死要活的啊。”

    “就是啊,”雷遂在一旁附和?,“你看路师姐开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赢了呢,嗷,路师姐你踹我干嘛!”

    路菁收回腿,冷冷扫了一眼?人,嘴角抽了下?,“闭嘴吧你,再说一句就不是踹你这么简单。”

    刘小年像只鹌鹑一样被路菁揽的喘不过气,鼻青脸肿的,低着头唉声叹气,小声抽泣,“我没有用,我给?万象宗丢人了,我都没脸见我师父了。”

    “易师叔不会介意的,”于尉温柔安慰,“易师叔这么疼你,见你一身伤心疼还来不及,兴许还会说,还会说”

    于尉没想到,下?意识看了眼?纪长宁,后者抱着手想了想,替他把话补全,“打狗还得?看主人。”

    语毕,众人诡异的安静下?来,毫不怀疑易上鸢会这么说,刘小年顿时哭的更大声。

    万象宗的师兄师姐劝了一路,才让刘小年止了哭声。

    快到万象宗的院子时,却见前面慌里慌张的跑来不少人,他们一脸茫然,路菁忙伸手拉住一个身着飞鹤斋弟子服饰的人询问,“这位道友,你们这急慌慌的是要去哪儿啊,是有什么热闹看嘛?”

    语气不掩期待。

    “听说死人了,还是纯炎门的弟子!”那人神情激动?。

    连着几日听到这三个字,纪长宁心跳一乱,忙上前问,“知道死的是谁吗,怎么会死?”

    “不知道,这不正要去瞧瞧,听闻凶手也逮到了,纯炎门的人正在闹着要诛杀那凶手呢。”

    “这么热闹,”路菁眼?睛一亮,“我们也去瞧瞧。”

    众人赶到广场时,只见周遭灯火通明,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而广场中央停着一具尸首,死像惨状,面目狰狞,浑身的血肉像被吸食干净,只留下?一具皮骨一般,半点看不出人型。

    而纯炎门的人各个怒火冲冲,杀气腾腾,其?中一位男人红着眼?眶朝着段绪风怒吼,“我纯炎门受邀来参加问道大会,可我徒弟却死在不二?山庄地界,段庄主可要给?我一个交代!”

    段绪风眉头紧皱,神情严肃凝重,闻言应答,“龙门主放心,不二?山庄一定会彻查到底,给?纯炎门一个说法。”

    “事到如今,段庄主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纯炎门的门主怒不可遏,语气都带着压制不住的火气,“残害我徒儿的凶手已经抓到,段庄主不应交由我们纯炎门处置吗,你们处处刁难,莫不是想要包庇凶手?亦或是杀我徒儿的就是你不二?山庄!”

    “龙门主!”段绪风脸色铁青,不由提高了声音,“我不二?山庄以?礼相待,从?未怠慢过诸位,自?诩问心无愧,还望龙门主慎言的好。”

    “那为何不把杀害我师兄的妖女?交出来!”一旁的纯炎门弟子亦是愤愤不平。

    晏南舟捕捉到重点,不由得?抿紧唇。

    “是啊,把那妖女?交出来,杀人偿命!”

    “要用那妖女?的血祭奠我师兄!”

    “交出来!把人交出来!”

    气氛紧张,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纯炎门弟子更是要动?手的架势,三言两语间?便?让不二?山庄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按理说纯炎门并不归属于七大仙门,段绪风并不将之放在眼?中,可其?他仙门都在旁观此事,若是处理不当,于不二?山庄声誉有损,届时更难成为仙门之首。

    思及至此,段绪风眉心皱成川字,低头同身旁人耳语了两句,后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便?同几人走来,最前面的是个穿着黑色男装的少女?,少女?双手束缚着,被人推搡着往前,气鼓鼓的扭头发火,“你别?推我,我自?己会走,都给?你们解释过了,那人不是我杀了,我是追着魔修过去的,我到时候那人已经死了,凉透了,你们怎么不听我解释啊。”

    随着走近,少女?清脆的声音越发清晰,她左右解释没露出正脸,可以?及足够让晏南舟笃定此人身份,双脚无意识上前,瞥见纪长宁探究的目光又强作镇定忙低下?头。

    “这人好生眼?熟,我莫不是在哪儿见过?”路菁摸着下?巴思索,可无人回答。

    “妖女?!”龙城怒瞪着少女?,“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妖女?妖女?,我看你还像魔呢,”少女?反怼,“都说你徒弟不是我杀的,你听不懂人话吗?”

    “伶牙俐齿,我先割了你舌头。”龙城抬手便?是一招攻去。

    少女?眼?睛瞪大,有些狼狈的避开,头扭向一边露出正面,赫然就是孟晚。

    孟晚看向人群中的晏南舟,视线相交。

    一种异样情愫再次充斥晏南舟心中,这一刻,他眼?中只容得?下?孟晚。

    第054章 第五十四回

    “滋啦——”又一法术击中孟晚所在的位置, 扬起大片灰尘,即便躲闪及时?,可孟晚行动受阻, 依旧被?余力波及, 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额头出了不少?冷汗。

    眼?见龙城步步紧逼,手心聚气一团灵火,含着极强的灵气,打在人身上怕是非死即伤, 段绪风这才出手阻止, 厉声而言, “龙门主, 此事蹊跷盘, 需得?问?清楚到时?再动手不迟,想必你也不愿自?爱爱徒死得?不明?不白吧。”

    龙城眼?珠转了转,心中认可了这番说?辞,收了力冷哼一声甩开衣袖退到一旁。

    孟晚双手被?困住, 挣扎半天才气喘吁吁坐起身来,仰着头环顾四周, 冷笑一声, “仙门百家审我, 我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段绪风负手而立, 垂眸打量面前负伤的少?女,沉声问?:“说?吧, 是何人派你来的, 又为何要杀了张迁?”

    “亏你还是一庄之主,那大胡子听不懂人话, 你也听不懂吗?”孟晚仰着头怒怼。

    “大胆妖女,竟敢这么同我们庄主说?话。”一旁的不二山庄弟子面带怒意,作势便要教训她。

    “等等,”段绪风抬手阻拦,看向孟晚,“你的意思?是张迁不是你杀的。”

    “自?然不是,我同他无冤无仇,甚至没见过面,为何要杀他?”

    “妖魔杀人,自?是不需要理由。”纯炎门的弟子咬牙切齿道。

    孟晚扭头看着人反问?,“谁给你说?我是妖魔?”

    “若不是妖魔,又怎会一身妖气,又怎会恰好出现在我师兄尸首身旁,还双手沾血?”

    “我那是”

    孟晚突然收声,暗道:

    不行,我不能?把牡丹供出来,她本就是从丹修手上逃出来的,抓她炼丹的丹修兴许也在问?道大会上,若是说?出牡丹,那岂不是将她置身危险之中,万万不可。

    思?绪翻涌,孟晚索性跳过这个话题,只是语焉不详记得?辩解,“我并?非妖魔,这人也不是我杀的。”

    “既无证人,也无证据,仅凭你片面之词,如何让人信服?”段绪风凝眉质问?:“你说?不是不是妖魔,人也不是你杀的,可有人证?”

    这话一出,孟晚下意识看向晏南舟所在的方向,隔着人群,隔着身份有别?,她想到那日晏南舟眼?中厌恶的神?情?,最终只是咬着牙应答,“没有。”

    晏南舟心头一震,神?情?骤变,无意识握紧了手,目光直愣愣盯着孟晚的背影,并?未注意到身旁纪长宁探究的目光。

    孟晚出现时?纪长宁就认出了她是那日在河边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可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这来历不明?的少?女同晏南舟之间好似认识,并?且私交匪浅,这二人对视之间,仿佛有一道屏障在他们之间树立,能?够隔绝掉周遭一切,让眼?中只剩下彼此。

    纪长宁说?不清这种感觉,但她感觉到不安,好似一些东西冥冥之中早就被?天道安排好了,他们不过是沿着早就安排的轨道行走,结局已?经注定,命运早有安排,无人能?反抗,无人能?改变岁月洪流,都只是尘埃砂砾,任由摆布。

    若是这般,那自?己又是这命运齿轮中的哪一环?她同晏南舟所行之路又可是同一条?会不会结局早已?被?书写完成?

    脑海的种种乱成一团,那些缠绕在一起的麻绳,越缠越紧,越缠越乱,可有那么一瞬间,纪长宁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什么,只需要一个契机或是一个回忆,她就能?看清麻绳之后的景象。

    指尖触碰到绳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长宁!”脑海中响起崇吾的声音,将纪长宁意识收了回来。

    她愣愣的看着四周,并?未有人注意到他片刻的失神?,注意力纷纷被?广场正中的景象吸引。

    那少?女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纯炎门的弟子怒火旺盛,纷纷叫骂着要杀了她,局面变得?骚乱起来,龙城更是起了杀心,不管段绪风的劝阻,竟是打算将这少?女诛杀与此,一招一式皆是死招,专攻少?女薄弱之处而去,段绪风无法,只能?请飞鹤斋出面。

    飞鹤斋手握极品法器斩妖鞭,无论是何等高修为的妖魔均无法在此鞭撑过五鞭子,便会原形毕露,其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众人都伸出了脖子看热闹,唯有晏南舟担忧不已?,薄唇紧抿,紧皱的眉头泄露出他的慌乱,视线悉数落在孟晚身上。

    “啊——”

    第一鞭下去,孟晚疼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双手被?擒,无力反抗,只能像只被剥了壳的蚌珠,露出最柔软的部分,经受了折磨和摧残,咬出的下唇泛着白,疼的不停抽搐。

    迷离的眼?神?隔着人群同晏南舟对视,不知?为何令他心口一阵抽搐,仿佛在同孟晚经历这场酷刑,明?明?二人几面之缘,明?明?二人交情?不深,明明他对这少女感到不喜。

    可那些情?绪在这一刻通通消散不见,只余下担忧,心疼,慌乱,一种他不熟知?的情?绪莫名充斥着心口每一个角落,被?情?绪主导,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无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一个人影突然拦在身前,晏南舟抬眸,正对上纪长宁凝重的神?情?,他明?白纪长宁一定看出什么,亦或是知?晓什么,却不知?从何解释,只能抿着唇不语。

    “你现在若是出去,便是毁了万象宗的名声。”纪长宁压低着声音提醒。

    晏南舟的眼神清明许多,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强压那种异常的情?绪,沉思?了会儿?点头。

    “啊——”又一阵哀嚎响起,夹杂着孟晚带着哭腔的辩解,“我没有杀人!”

    每一个声音都像巨石一般敲击在晏南舟心上,沉重有力,一下,一下,将心口撞出了一个豁口,那些被?强行压制的情?绪顺着这个豁口喷涌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主导着名为晏南舟的这个人。

    他抬眸看着纪长宁,唇角扬起抹苦笑。

    这一眼?过于复杂,包含种种情?绪,纪长宁好似明?白什么,心下一慌,忙出声唤道:“晏南舟……”

    指尖伸出去,可衣角却从手中滑出,缥缈无踪,轻若无物,只能?抓住一抹风。

    纪长宁愣了愣,恍然间,觉得?一切都在改变,未来终将不同。

    她猛地转身,只见一道刺眼?的金光自?中央闪现,围观众人纷纷侧头用手遮掩避开这光,发出嘈杂的骚乱声,离得?最近的段绪风也受波及,侧头微眯着眼?打量,神?情?戒备不已?。

    待光晕消散,众人眼?睛终于舒服些,忙放下遮眼?的手定睛一瞧,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站在孟晚身前,墨发飞扬,身上蓝白色的长袍衣袂纷飞,精瘦修长的四肢蕴含着少?年人的力量,抬起右手将人护在身后,薄唇紧抿,眼?神?坚定,神?色凝重,似以一己微弱之力抵万均。

    少?年人的身骨挺拔有力,虽不似成年男子般强壮,却也能?从其中窥探出坚硬身躯,他就这么站在中央,同仙门百家对峙,不显胆怯和恐慌,只显耀眼?夺目。

    成百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带着好奇,困惑,愤怒,就连孟晚扬起的头双眸中也透露出讶异,她的心跳莫名加快,少?年人的背影就这么倒映在她眼?中,令她移不开眼?。

    “我去,”路菁看清楚出现在广场中央的人后,脸色大变,也不顾上其他大喊出声,“晏南舟怎么跑上去了?”

    她的声音不小,自?然传到其他人耳中。

    周围议论纷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万象宗的弟子?”段绪风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视线在晏南舟身上绣着万象宗亲传弟子纹样?的衣衫上停留片刻,再缓缓上移,落在这个于他而言尚显稚嫩的少?年脸上,二人对峙而立,眼?前这少?年年岁不大,可眼?中却无害怕和恐慌,而是镇定自?若,沉稳平静,同龄翘楚也难有这份魄力,假以时?日定能?成就大事。

    段绪风眼?神?多了丝打量,眼?神?一沉,若有所指道:“这万象宗,莫不是也想插手此事?”

    此话一出,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楚桁脸色顿沉,忙上前一步训斥,“南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也是你胡闹的地方吗,快回来!”

    理智而言,自?己既无背景也无能?力,明?哲保身最为正确,可当孟晚的眼?神?望过来时?,晏南舟的整个人都无法正常思?考,只能?凭着心中所想而为,就像现在,他微微侧头垂眸看向面色苍白趴在身后的孟晚,一垂眸,一抬首,视线相交,宿命的齿轮在此刻重叠,仿佛二人就因如此,在这双眼?的注视下,晏南舟的双腿重如铅石,无法挪动一步,只是朝着楚桁露出个苦笑。

    “你身为万象宗的弟子,却要护着这妖女,枉为修士!”龙城双目狰狞怒吼。

    晏南舟并?未回应,只是看向段绪风一字一句说?明?情?况,“先前段庄主说?仅凭她片面之词无法令人信服,如今晚辈作证,她确实?不是妖魔,这人并?非她杀的。”

    “你如何证明??”

    于是,晏南舟便将那日和孟晚遇见魔修,还有孟晚在问?道大会看见魔修的事悉数说?明?,除开他本意想要去教训张迁之事,仅用一句闲逛时?碰见来解释。

    话音未落,路菁便凑近纪长宁耳边低语,“你可有听晏南舟提及过?”

    纪长宁摇头。

    察觉到纪长宁不大好看的脸色,路菁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忙补了句,“兴许是忘了。”

    闻言,纪长宁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心中明?白,晏南舟只是不想说?罢了,不想说?他同这少?女是何时?见面,又一起经历了什么,又怎会这般肯定这来路不明?之人是善非恶,亦或是不想说?于自?己听,担心自?己知?道?

    这个想法一出,纪长宁觉得?喉间一哽,看着人群中央的少?年,期盼少?年能?看向自?己,可是并?没有,一次都没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晏南舟的目光不再追着自?己了呢?好像是从那个少?女出现以后。

    纪长宁视线偏移,落在了被?晏南舟护在身后的少?女身上。

    少?女的眼?中充满感激和欣喜,虽受了伤也不难看出姣好的容貌,一言一行不受约束,随心所欲,她撑着坐起身,扯了扯晏南舟的衣裳下摆,说?出的话不算好听,可语气不掩愉悦,“不是说?让我离你远点吗?”

    晏南舟并?未接话,只是看着前方的段绪风,神?情?坚定,“晚辈说?完了,此事确实?同她无关,还望段庄主饶她一命。”

    “你小子所言就一定是真的吗?”段绪风还未说?话,一旁的龙城到忍不住骂咧起来,“即便如此,她出现在我徒儿?尸首旁不少?人都看见了,这可做不得?假吧,这妖女一身妖气你又如何解释?”

    孟晚忍着疼怒骂,“我早已?说?过我是被?那魔修引过去的,我到时?你徒弟已?经死了至于我身上的妖气同你何干?”

    “遮遮掩掩,定是心虚!”龙城冷哼一声,“我看你同这小子是一伙的,莫不是以为有万象宗庇护就能?安然无恙了,这第一剑修门派庇护妖女,要不怕说?不出令人耻笑。”

    “龙门主!”楚桁厉声道:“我知?你失去爱徒悲痛不已?,可也不能?肆意诋毁我万象宗,事情?还未查明?,如何妄下定论,我师侄不是任性之人,此事定是有蹊跷。”

    “那依楚长老所言,此事便不了不之了?”

    “这”楚桁被?问?住了,在心中再次痛骂不知?道跑哪儿?去吃酒的易上鸢。

    这时?悟禅山的明?镜和尚突然出声,“这位女施主既说?自?己并?非妖魔却又一身妖气,确实?漏洞百出,既然方山主手持斩妖鞭,不如便以斩妖鞭来辨别?真假,五鞭过后若是这位女施主未显原形,那便不是妖魔,到时?便可证明?你二人所言。”

    “明?镜大师颜之有理,如今还有三鞭,只要三鞭过后便可证明?真假。”段绪风沉声道。

    晏南舟忧心不已?,上前解释,“段庄主,她身上有伤,怕是撑不住这三鞭,不如”

    “南舟!”楚桁冷下脸,“退下。”

    知?晓楚桁是为自?己着想,眼?前局势并?不是自?己能?讨价还价,他回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孟晚,终是避开充满期盼的眼?神?,站到了一旁。

    孟晚明?白晏南舟已?经做的很多了,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这才被?魔修算计怨不得?旁人,只是仰着头咬着牙等着鞭子落下来。

    鞭子周身泛着雷电,发出滋滋的声音,扬起手高高抽下,鞭子抽在右臂之上,不由得?叫出声来,“啊——”

    伤处火辣辣的,没有一点预兆,痛感顿时?蔓延开来,疼的人眼?前一黑,这一鞭比之前那两鞭的力度更重,灵魂快要离体,孟晚浑身被?冷汗打湿,狼狈的趴在地上,喉腔一紧呕出一滩血,手指紧贴着地无意识抽搐。

    她疼的流下泪,并?不是歇斯底里的大哭而是咬着下唇无声的哭,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有一种惊人的脆弱美感,令围观的不少?人都感到于心不忍。

    那滴泪落在地面绽开了水痕迹,也在晏南舟心口泛起了涟漪,他摸着自?己的心口处,感到疑惑和不解,脑袋一疼,他忙攥紧胸前衣襟,看着第二鞭即将落在孟晚脸上,画面在眼?中逐渐放大,周遭安静无声,明?知?不可为,可四肢却似有自?我意识,脑海空白一片,只余下一个念头,一个被?强加进脑海的念头——不想让孟晚受伤。

    “砰——”

    巨响在广场中央响起,众人神?情?各异。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孟晚睁开了眼?,只见晏南舟执剑背对着自?己单膝跪下,硬生生抵住了斩妖鞭!

    “什么!”龙城瞪大了双眼?,“这不可能?!”

    段绪风亦是满脸震惊,“他竟然挡下了斩妖鞭?”

    一旁同楚桁关系较好的太一坊的长老凑近询问?,“你这师侄当真只有筑基修为?”

    莫说?他们连楚桁也是揉了揉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斩妖鞭乃极品法器,晏南舟挡下这一击已?用了十成灵力,身子被?灵力越压越低,喷出一口鲜血。

    “木头”孟晚虚弱开口,“你莫要管我”

    “闭嘴!”晏南舟哑着声咒骂,“我师姐说?了,修道应修心,你本就不是妖魔!”

    这接二连三无异再打不二山庄的脸,段绪风脸色极其难看,低声嘲讽,“螳臂当车。”

    说?罢五指握拳正中晏南舟腹部,呕出一大滩血后,将他击飞数米。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飞出一个人影,扶住晏南舟的肩膀落下,晏南舟抬眸,眼?神?微动,犹豫着才喊出声,“师姐。”

    “你别?说?话。”纪长宁冷着脸以灵气灌入晏南舟体内。

    晏南舟心不安,紧紧抓住纪长宁衣袖,张口解释,“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不用多言,先闭眼?稳住心神?。”这个局面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纪长宁深吸一口气,并?未受晏南舟这番话影响。

    明?明?应该闭眼?,可晏南舟却舍不得?,他只是直愣愣盯着纪长宁,只有在纪长宁身旁,才能?感觉到内心的平静和祥和,不被?那些异样?的情?绪和念头所主导,依旧是自?己。

    他想做晏南舟,想做能?跟在纪长宁身边的晏南舟,可不知?为何,这个愿望越来越难了。

    视线落在纪长宁的鼻尖,缓缓向下落在她禁闭的唇上,这个角度能?看见饱满的唇峰,再往下是轮廓清晰的下巴。

    眼?皮越来越沉,画面越来越模糊,周遭的声音变得?遥远,晏南舟倒在了纪长宁脚边。

    “晏南舟!”纪长宁惊呼出声。

    “好,好,好!”这边的动静自?然被?人注意到,龙城怒极反笑,“我算明?白了,你们不二山庄和万象宗是合计好了的,欺我纯炎门是吧,那我便先杀了这妖女!”

    话音未落,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龙城一个箭步冲向孟晚,右手呈爪聚出灵火,眼?见孟晚将要死于龙城手上之时?,一道剑光自?远处飞来,不偏不倚正中龙城右手,长剑周遭弥漫着红光,在空中来回翻飞,随后直挺挺插在孟晚前方地面之中,一道刺眼?的光自?长剑像四面八方扩散,将这夜色照的同白日一般明?亮,他们这才发现,这是一股极强的灵压!。

    “我看谁敢动我徒弟!”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

    人未至,声先到。

    第055章 第五十五章

    声音传来, 在场众人无?不左右张望,夜色阑珊,周遭烛火明亮, 人影重重。

    这时, 却见一老者踏月而来,负手从天?而降,正落在剑柄之上,夜风凛冽,衣摆飞扬, 老者灰发丝中夹杂着些许白发, 精神矍铄, 目光如炬, 扫视着在场众人。

    “师父。”孟晚欣喜出声。

    老者闻声回?头, 见到孟晚一身伤痕,顿时怒火中烧,“怎伤成?这样?”

    他跃下剑,小心翼翼将孟晚扶起来, 用灵力滋养她伤处,眼中满是心疼, “要不是有只花妖通知为师, 为师还不知你差点没命。”

    “不打紧的, 师父, 你莫要担心。”孟晚扬起笑宽慰道。

    一旁的楚桁小心翼翼凑近,盯着老者左右张望, 不确定道:“师伯?”

    话音刚落, 无?异在众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议论纷纷。

    “楚长?老的师伯, 那?不就是万象宗的古圣尊者!”

    “不会有假吧?”

    “你我不认得,楚长?老还能不认得吗?”

    不怪乎旁人如此,就连万象宗的几?人也被楚桁这一嗓子吓住了?。

    刘小年瞪大眼睛讶异,“不是说尊者云游去了?,怎会出现在此。”

    “我怎知道啊?”路菁没好气道。

    而老者闻声抬眸,望向楚桁所在方向,捻着胡须点头,“数年未见,雅椿越发沉稳了?。”

    “师伯这些年都去哪儿了?,师姐师兄们都挂念着你。”出楚桁欣喜不已,忙上前询问?。

    “云有天?地,四海为家。”

    二人旁若无?人对话,段绪风忙上前一步,“这位,莫不是古圣尊者?”

    “正是,”楚桁忙替人引荐,“段庄主?,这位乃是我万象宗古圣尊者,师伯,这位是不二山庄段庄主?。”

    “见过尊者。”段绪风客气有礼颔首,古圣乃是百年前七大仙门存活至今的长?者之一,辈分极高,当是能受这一礼。

    “哼,”可古圣冷哼一声并不受礼,反而质问?,“不知老夫的徒儿如何得罪不二山庄,竟要引得仙门百家齐审?还被重刑至此?段庄主?可能给老夫一个说法?”

    把人徒弟打成?这样,段绪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这”

    还是楚桁简单将此事起因经过简要说了?一番。

    “荒唐!”古圣一甩衣袖,怒火更盛,“老夫徒儿修的是万象宗的心法,怎会是魔修?”

    “你这徒弟身上有妖气,她是妖!”龙城捂住伤处大吼。

    “笑话!”古圣怒瞪一眼,“我徒弟是不是妖我还能不知晓?若我徒弟是妖,莫不是老夫也是妖?可要拿斩妖鞭试试?”

    七大仙门主?事之人面面相?觑,均不敢接话,毕竟这古圣尊者论资历和修为皆在他们之上,乃是半只脚快要羽化成?仙之人,自是不能小觑,怕是只有门中长?者能与之一较高下。

    “我看这仙门百家远不如百年前了?,竟连些阿猫阿狗都能参加问?道大会。”

    听见这话,龙城怒不可遏,可也知晓面前老者身份不一般,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再心有不甘也只能强忍着,阴阳怪气道:“万象宗乃是仙门之首,我们纯炎门自是入不了?眼,尊者既说我徒儿之死与此女无?关,那?我纯炎门又能说什么?,只当我徒弟命不好,没找到一个好师父,我们走!”

    纯炎门的人走出人群,周遭围观的其余弟子也收到自己宗门指示,陆陆续续散开,古圣冷笑了?声,给孟晚灌入一股灵力后转身便要带人离开,楚桁忙上前挡住去路。

    “雅椿,让开。”

    “师伯这一云游便是十余年,不如这次便同我们回?无?量山吧。”

    段绪风自知理?亏,便也好生?劝说,“尊者爱徒因不二山庄遭受不白之冤,伤势过重不便长?途跋涉,不如便在此休养,也好让我等赔个不是。”

    “是啊是啊,飞鹤斋也定会负责。”

    古圣还想拒绝,却听身后的丫头扯了?扯自己袖子小声撒娇,“师父,我好疼啊。”

    自个儿徒弟总归是自个儿心疼,哪怕古圣不想待在此处也不得不替孟晚的伤势考虑,犹豫一会儿便点头应下。

    随后又听孟晚道:“师父,他也是万象宗的弟子,为救我受了?伤,你救救他可好?”

    顺着孟晚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纪长?宁以灵力滋养着昏迷不醒的晏南舟。

    古圣几?步走近,负手垂眸打量着纪长?宁,落在她腰间的吊坠上,厉声而言,“你是纪长?宁?”

    纪长宁自是听完了全部,知晓面前老者的身份,听他叫出自己名字,惶恐不已,忙颔首行礼,“是,师叔祖见过弟子?”

    “哼,”古圣并无?正面回?答,只是冷哼一声,打量二人,“这么?多年过去你的修为还是如此,远不如你师兄,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导徒弟的,不过这小子倒是个修剑的好苗子,难怪能抵抗斩妖鞭,同我那?丫头倒是挺配。”

    闻言,纪长?宁脸色极其不悦,却并未多说什么?。

    “拿去,”古圣从怀中掏出个瓷瓶,仍进纪长?宁的怀中,“把这丹药给他服下,两个时辰便会好转。”

    “多谢师叔祖。”

    目送人走远,纪长?宁这才垂眸看着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晏南舟,小心翼翼将他脑袋扶起来,把丹药灌了?进去。

    “长宁!”路菁几人匆匆跑过来,半蹲下身看着晏南舟这模样担忧,“他怎么?样了??”

    “我看晏师兄吐了?好多血,”刘小年想到那个画面还有些后怕,“不会死了?吧?”

    “呸呸呸,”雷遂忙侧头假装吐了?几?口唾沫,“刘师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没事,”纪长?宁的声音有些冷淡,“段庄主?手下留情,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并未损伤根基,又吃了?师叔祖的丹药,休息一会儿便无?恙了?。”

    说完,她看向于尉,“于尉。”

    于尉挺直了?背,“我在,师姐有何吩咐?”

    “你带他回?去休息吧。”

    纪长?宁将晏南舟交给于尉后便站起身,刚走两步手腕突然被人拉住,她转身看见路菁眼中满是担忧,“你要去哪儿?”

    路菁同纪长?宁相?识十余年,虽算不上知根知底,却也互相?了?解,因此她能看出纪长?宁现在的情绪不对劲,有种茫然,更多是迷失在自我意识外的困惑,就好像会消失不见。

    这个想法让路菁感到恐慌,不由?加重了?力度,“你怎么?了??”

    “我去找找易师叔,发生?了?这么?多事,总得让她知道。”

    “真的没事?”

    纪长?宁叹了?口气,“没事,你别担心。”

    说着,她拍了?拍路菁手背以示安抚,随后抽出手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心中乱成?一团,太多人与事充斥脑海,让她整个人喘不过气来,有修行的,有万象宗的,还有晏南舟的。

    漫无?目的走在清幽的街道上,两侧的摊贩已经准备收拾回?家,脸上挂着笑,一举一动都急不可耐,应是家中有至亲等待。

    城中处处亮着烛火,家家户户传出欢声笑语,倒显得她一个人冷清,打在她身上的烛火并无?暖意,这些等待归家的烛光中,也未有一盏是为她而明。

    “哒哒哒——”

    脚边不知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纪长?宁低头一瞧是一只蹴鞠,她弯腰将蹴鞠拿在手中,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这是我的。”

    听见声音转身,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圆脸小姑娘正睁着大大眼睛盯着她瞧,眼中充满好奇半点不认生?。

    纪长?宁看着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蹴鞠,伸手递了?过去。

    小姑娘接过蹴鞠后并未离开,依旧仰着头看着纪长?宁,歪头有些天?真的问?:“你是仙人吗?”

    “不是。”纪长?宁想也没想便摇头拒绝。

    “我娘说只有仙人才可以晚上出来,其他人天?黑了?不回?家了?会被妖怪吃掉的,你既然不是仙人,又为何一个人在这儿?”

    这个问?题纪长?宁不知如何回?答。

    小姑娘倒是极聪明的,立刻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同小芳一样不认识回?家的路。”

    二人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喊声,“安安,快别玩了?,咱们要回?家了?。”

    “马上,”圆脸姑娘扭头看向女人的方向,提高了?声音回?应,随后又看向眼前这好看的姐姐,将手中的蹴鞠塞近人怀里,“我娘唤我,我得走了?,我不能带你回?家,但我可以让它陪着你,这样你一个人就不会孤单了?,漂亮姐姐,你莫要担心,你的家人一定也在找你,你一定可以回?家的。”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远,牵着一个妇人的手,母女俩有说有笑,声音被风声传来。

    “你的蹴鞠呢?”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有个漂亮姐姐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让蹴鞠陪着她,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

    “安安真懂事,娘回?去给你做糯米藕吃!”

    “太好了?!”

    声音消散在风中,一大一小两道影子倒映在地面上被拉的细长?。

    纪长?宁看着又回?到手中的蹴鞠,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在识海中呼唤崇吾,“崇吾,我记事时你就在我身边了?,那?你见过我爹娘吗?”

    识海中一片安静。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可也像寻常夫妻一般,时而吵闹,时而亲密?”

    好一会儿过去,崇吾的声音才渐渐响起,“你爹早逝,是你娘将你养大,邻居亲戚本想劝她改嫁,她怕你受委屈没有答应,她……脾气不大好,事事都爱斤斤计较,可只要你想要的都会尽量满足,说即便你没爹,可是你还有娘,不会过得比别人差。”

    崇吾停顿了?会儿又继续道:“她从不哭,唯一一次当着你面大哭,是你说话时喊得第一声妈……娘,她很能吃苦,又吝啬说爱,无?论有什么?吃的,都会揣进兜里到家了?给你,每一年的愿望都是希望她的宁宁,可以平安快乐的长?大,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纪长?宁安静听着,明明她对这些事没有一点印象,可当崇吾说出来时,她却觉得喉间一哽,鼻子一酸,眼睛无?意识就红了?,这是不需要去思考的本能反应,脑海中好似真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不算高也不算胖,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同人争吵,明明不够强壮的身躯,却好似能撑起一片天?空遮住漫天?风雨。

    这是纪长?宁对于娘亲唯一的感知。

    感知到纪长?宁的情绪变化,崇吾也被这份悲伤触动,“长?宁,你别难过。”

    “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些事,我以前把万象宗当成?家,可实际上,师父讨厌我;我以为晏南舟不会骗我,可他骗了?我;我努力修炼想要提升修为,却原地踏步毫无?进展,我好像真的,一无?所有。”纪长?宁的语气并不难过,只是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在诉说这个事实。

    “你还有我,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会陪着你,”崇吾语气坚定,不似承诺而似发誓,“等所有都结束了?,你一定可以回?家,一定!”

    后面这句话他的声音很轻,纪长?宁沉浸在自我意识中,并未听清。

    夜风吹动着屋檐下的灯笼,灯影左右摇晃,光忽明忽暗,整个天?地都随之晃动起来。

    四周很暗,摇晃的感觉让人失重,双脚踩在地上犹如堕入云间,轻飘飘的没有实感,烟雾弥漫,漆黑无?光,晏南舟行走在黑暗之中,漫无?目的,满眼茫然。

    他不知身处何方,也不知要去向何处,只是不停往前。

    前方烟雾之中浮现一个人影,晏南舟眯着眼张望,瞧清侧脸后瞪大了?眼睛,疯了?一般冲散上去,“娘!”

    可四周仅有未来得及消散的烟雾,空无?一人,他急的团团转,却见那?人影又在右侧浮现,可等晏南舟跑过去,依旧扑了?个空。

    他着急不已,急得满头大汗,人影走在身后浮现,这次并未消散,还朝着自己伸手,扬起如同印象中那?般温和的笑,轻声唤:“舟儿,快过来。”

    晏南舟小心翼翼贴近,快抓到伸来的那?双手时,“刺啦——”长?剑从妇人腹部穿刺而过。

    喷出的鲜血溅了?晏南舟满脸,他瞳孔猛地放大,直愣愣的看着女子倒下,露出身后的杀人者,那?人,是他自己。

    “自己”杀了?很多人,手中的那?把剑剑刃还往下滴血,踩过美貌妇人的尸首上踩过,抬手便又杀了?一人,处处充满着哀嚎声,血腥味蔓延开,犹如人间炼狱。

    所有人一个个死在“自己”手中,有晏家的,有万象宗的,晏南舟浑身发冷,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副惨像,眼眶通红,嘴唇翕动,无?声说道:“住手,住手,住手啊!”

    可前方那?人并未受止步,依旧拎着那?般被鲜血染红的剑往前,直至前方突然跑出来一个人阻挡了?他的去路。

    “师姐?”晏南舟心下一慌,疯了?般大喊,“师姐,快走,快走!”

    可纪长?宁好似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拦住面前之人,嘴唇开合,好似在说些什么?,话未说完刺穿胸膛的长?剑便阻挡了?后面的话语,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缓缓倒下。

    “师姐——”晏南舟双目通红,厉声大喊,墨发和衣衫纷飞,长?大了?嘴仰头发出怒吼,随后一道金光自他身上像四面八方散开,“砰——”一声,炸裂开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血,也顾不上伤势连滚带爬的奔向纪长?宁,手指颤抖,声音哽咽,“师姐,你醒醒,我不是,不是,不是我……”

    纪长?宁禁闭着双眼并未回?答,停止的呼吸意味着死亡。

    “看吧,爹娘因你而死,连师姐也是因你而死,你总是会害死重要之人。”一道声音响起。

    晏南舟恶狠狠抬头,只见“自己”站在眼前,容貌却同自己不同,更显成?熟一些。

    “你是悲剧的开始,所有人都会因你而起,你的存在才让她受到痛苦,只有你死了?,一切才能结束,所有人才会得到新生?,她也才能够成?为自己。”貌似晏南舟的男子神情淡漠,说出的话却让人不明所以。

    “你是谁?”晏南舟仰头问?。

    “我?”男子垂眸瞥了?一眼,沉声回?答,“我就是你。”

    晏南舟皱紧眉头,神情复杂无?比,随后反应过来,“不,你是我的心魔,你想控制我!我不能死,我还未替爹娘报仇,还未手刃仇人,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声音越来越大,周遭正在崩塌,碎片飞散,地面裂开,天?地疯狂摇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眼前男子竟整个人融成?一摊血水,流向地上裂开的缝隙之中。

    “轰——”墙面倒塌,晏南舟身处一片废墟之中一动不动,只是紧紧抱住纪长?宁,可随着这片空间崩塌,他怀中的纪长?宁也碎成?流沙,风一吹,便从指缝中流淌出去。

    “师姐?师姐,别走,师姐,”晏南舟跪坐在地上,红着眼试图抓住飞走的碎片,整个人看起来癫狂恐怖,话中的哭腔令人动容,“师姐!”

    “砰——”整个空间炸裂开来。

    第056章 第五十六回

    周遭渐渐归于平静, 漆黑无光,许久之后,一抹光照射进来, 像是黑夜之中的一颗明星, 起?初只是微弱的一个光点,随后逐渐变大,变成一束光,驱散了这片黑暗。

    眼?睑抖动,晏南舟缓缓睁开眼?, 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似要离开, 他心中不安下意识一把攥紧人手腕, 惊醒出声, “师姐!”

    “嘶,疼!”少女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松开,松开!”

    视线清晰后, 晏南舟这才看清被自己拽着不放的人是谁,忙松开手, 脸色有些难看, “你怎么在?这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孟晚一边揉着发红的手腕突然, 一边不悦的嫌弃, “我拖着伤好心来看你,你便是这般态度?”

    说罢晃了晃手腕, “看看, 这都红了。”

    自知?理亏,晏南舟只得强忍着烦躁, 待人说完才哑着声开口?,“抱歉。”

    见状孟晚也?不管手上的伤,凑过去好奇询问,“我听里一直在?梦中喊师姐,那般急迫,可是梦到什么了?”

    晏南舟抿着唇不语,一副不愿多谈的态度。

    “啧,”孟晚瘪了瘪嘴,“不说便不说,我还不乐意听呢。”

    她自顾自倒了杯茶,似要久留,以至于晏南舟没忍住出声,“你不走吗?”

    “你那师弟去拿药了,托我照看你一会儿,你可真能睡,这都一天?一夜了,我伤的比你重都未曾这般。”

    “你可曾看到……算了。”

    “你是想问你师姐吧,”孟晚把玩着茶杯歪头一笑,一副我猜中了吧的狡黠模样,“她未来过。”

    话音落下,晏南舟皱紧了眉,掀开被子便要下床。

    孟晚余光瞥见急得慌忙起?身劝阻,“欸,你做甚?”

    “我师姐定是恼了,我得去向她解释。”晏南舟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心口?,趿拉着鞋步履蹒跚的往外,身子摇摇欲坠,才行两步便碰到椅子。

    身形不稳,眼?看要摔到之际,孟晚急忙冲上来将人扶住,却?牵扯到身上的鞭痕,引得伤口?裂开,脚步一个踉跄,不仅未扶住人,还整个人往前扑去,天?旋地转,视野模糊,只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慌乱。

    “砰——”重物砸在?床褥上发出极大的动静。

    “唔……”晏南舟痛呼一声,脸色更?显苍白几分,额头疼出冷汗,连嘴唇都有些许的抖动。

    “嘶,”孟晚亦是疼得眼?前一黑,小脸皱成一团,龇牙咧嘴的嚎叫,“我都说了……”

    话语戛然而?止,她猛地睁开眼?,才发现二人离得不过一拳的距离,晏南舟双腿大开,一条腿屈膝踩在?床沿边,而?自己则趴在?晏南舟身上,双腿被夹在?两腿之间?。

    因为隔得很?近,她能够看见晏南舟的五官和面部表情,甚至眼?中那丝不耐都清晰可见。

    少女的身躯柔软暖香,和前面有些坚硬的胸膛形成鲜明对比,胸膛相贴,男女身躯的不同能够传达给对方,少年人有些发烫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以至于相贴之处都燃起?一股灼热之感。

    孟晚知?晓晏南舟样貌生的好,可这般近的距离的瞧,她才发现晏南舟眉眼?深邃,在?这双眼?的注视下,心莫名跳的快,周遭变得热,她看见印在?晏南舟双眸中的自己,脸颊再慢慢变烫,发红,忙移开视线,声音我越来越小,“你莫要乱动……”

    “起?来。”晏南舟黑着脸喝道。

    “啊,哦哦哦。”孟晚后知?后觉的起?身,刚分开一点又被头皮的拉扯感痛的倒回去,“嘶——”

    “唔……”晏南舟猝不及防又被砸中伤处,脸色越发难看,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

    “头发,”孟晚手忙脚乱的解释,“你头发缠住我簪子了。”

    晏南舟垂眸冷着脸等孟晚解开,余光瞥见站在?门前的人影,双瞳放大,神情骤变,语气?满是惊慌失措,“师姐?”

    音未落,抬手以气?凝刃便将那缕头发削断,在?孟晚不明所以间?,一把把人推开,后者被推了个踉跄,倒退几步才稳住身子,头发凌乱,神情茫然,让人不由多想。

    她被晏南舟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抓着头发左右张望,瞧见纪长宁后顿时反应过来,不知?各位心虚不已,忙摆着手解释,“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我们……我们只是……”

    纪长宁端着托盘走进屋中,无视晏南舟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目光,走到孟晚面前,客气?有礼道:“来时听刘师弟说了,多谢小师叔照看我师弟。”

    “小事而?已,”孟晚有些局促,“你莫要叫我小师叔了,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晚晚。”

    “礼不可废。”

    闻言孟晚眨着眼笑了笑,下意识看向晏南舟,可后者并未有所回应,只是直愣愣盯着纪长宁,莫名让她有种多余的感觉,想了想道:“既然你来了,我便先走了。”

    “小师叔慢走。”

    “客气?,客气?。”

    孟晚五步并做三步匆匆离开,走出院子才拍了拍自己脸颊,自言自语警告,“孟晚,你可不能犯傻啊。”

    而?屋内自孟晚走后安静至极,二人一坐一站,均未出声,最终还是纪长宁率先打破了平静,她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便欲离开。

    “师姐!”见状,晏南舟脸色慌乱,也?顾不上其他,跌跌跌撞往前扑去,右脚踩着左脚,衣衫不整,双眸惊慌,整个人扑倒在地。

    重物落地的动静吓了纪长宁一跳,她转身只见晏南舟极其狼狈的趴在地上,衣衫沾了灰,瞧着有些可怜,于是满脸不解,“你做甚?”

    “我怕师姐走了。”少年委屈沉闷的声音传来。

    纪长宁叹了口?气?,蹲下身将人扶起?来,温声询问,“可能站的住?”

    晏南舟的伤势并无多严重,不过是久睡的后遗症,再加之着急心慌这才摔到,可当纪长宁这般问时,他依旧摇了摇头,极其真诚的回答,“腿软。”

    于是,理所当然享受着纪长宁的搀扶,二人脑袋相贴,发丝交缠,手臂紧靠,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晏南舟呼出的热气?打在?纪长宁耳边,温热撩人,莫名让她红了耳。

    将人扶回床上,纪长宁转身手腕又被拉住,她叹了口?气?,“我去端药。”

    知?晓她不是要走,晏南舟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松开手眼?睛盯着纪长宁的一举一动,可心中却?涌上强烈的恐慌,像是害怕她同那个梦一般,碎成尘埃,消散在?自己眼?前。

    “喝药。”

    晏南舟接过药碗低头看着碗中深褐色散发出酸苦味的药汁,并未动,只是小声道:“师姐没什么要问的吗?”

    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纪长宁坐在?一旁,掀起?眼?帘看着面前好似做错事来讨罚的少年,将问题抛了回去,“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和孟晚”晏南舟抬眸开口?,皱着眉犹豫了会儿又连忙改口?,“和小师叔却?是见过几次,我并非有意瞒着师姐,只是不知?该如何说,那个时候我若是不救她,她便会没命,我”

    未说完的话,是那一刻晏南舟也?不知?如何解释担忧和紧张。

    “我知?晓,”纪长宁接过话,“你并未做错。”

    “那师姐可否原谅我这次,莫要生气?了。”晏南舟目光上扬,放轻了语气?。

    “我没气?。”

    “师姐生气?时会移开视线,你现在?未直视我,那便就是生气?了,”晏南舟步步紧逼,半点不给纪长宁退路,“你若不是气?这件事,那便是其他,莫不是因为我同小师叔”

    “不是!”纪长宁转过头将话头抢过,脸上带着被拆穿的恼怒,双眸都泛着怒意,“我说没生气?就是没生气?,喝你的药。”

    虽被凶了一通可晏南舟眼?中却?浮现笑意,唇角上扬,仰头将一碗药喝完,药汁入口?笑意顿时一僵,五官皱成一团,“好苦啊。”

    “你自找的。”纪长宁嘲讽一句。

    晏南舟寻了个话题转移口?中的苦涩感,“外头如何了?”

    “各派都已自查,并未发现魔修,人心惶惶,故而?比试之事延迟了几日。”

    “那魔修藏在?暗处不现身,定是有所图谋,怕只怕来者不善。”

    “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处于被动之下,确实不利。”

    谈及此事,二人神情都变得凝重。

    “罢了,”纪长宁无所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魔修若真图谋什么,我们也?不从得知?,更?何况问道大会各派主?事、长老皆在?,量那些魔修也?翻不出花来,你好生休养便是。”

    “师姐可是要走了?”晏南舟问,

    “等刘小年回来我就走,”纪长宁从怀中掏出本路菁的话本看起?来,感受到身旁那抹炽热的视线,翻了一页提醒,“莫看我,闭眼?。”

    晏南舟有些不舍的收回视线缓缓闭眼?,眼?前一片漆黑,听觉便变得明显,四周很?安静,足以让他听见微风吹过树枝的发出的沙沙,还有纪长宁话本翻页时的声音,不急不慢,能让心神保持宁静,一股淡淡的冷香钻入他的鼻腔之中,驱散了酸苦的味道,感受着平稳的心跳和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翻书声停止,周遭归于平静,晏南舟睁开眼?垂眸,盯着依靠着床栏睡着纪长宁,双眼?紧闭碎发落了下来,在?她脸上印出一小片阴影。

    她这几日应是很?忙,眼?底青黑一片,嘴唇都有干燥起?皮,像是没睡好,晏南舟看到认真,注意到她手中的话本快要掉落,忙伸手接住,拿过一看,照着上面的字念了遍,“《冷酷师尊要抱抱》?”

    “噗嗤,”晏南舟笑出声来,“路师姐这看的都是些什么话本啊。”

    他坐起?身来将话本放在?一旁,侧头盯着纪长宁,唇角噙着笑,抬手拨开那些恼人的碎发。

    依靠着床栏的姿势令纪长宁睡的并不舒坦,身子无意识往前倒去,晏南舟忙用手扶住她的脸,这才避免了撞到床沿,温热的掌心触碰到纪长宁有些发凉的脸颊,冷热交替间?,莫名融化了这份凉意,无端升了温。

    微张的唇,粉嫩的舌尖,柔软无害的神态,相触之处的肌肤滚烫炽热,好似要将晏南舟灼伤,心口?一紧,似涌入了不少情绪,他眼?神慌乱,泄露出不安和局促,视线左右漂浮落不到实处,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许是唇过于干燥,纪长宁在?睡梦中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湿润的唇尖碰到温热的掌心。

    奇异的感觉从掌心传来,向着全身蔓延,最终汇聚到脐下两寸处,有些痒,有些酥麻,更?多是不知?名的慌乱。

    晏南舟瞳孔放大,猛地收回手,可下一刻瞧见快要撞上床沿的纪长宁,又急急忙忙把手伸过去,他放轻了动作好让纪长宁趴在?床沿边,低头看了眼?蠢蠢欲动的少年心事,红着耳将脸埋在?双手之间?,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掌心被纪长宁舔过,那自己刚刚岂不是

    “啪——”晏南舟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看着纪长宁的睡颜又看了眼?还未平息的少年心事,侧头眺望窗外树枝顶端泛黄的叶子,长长叹了口?气?。

    夜里起?了风,树叶在?狂风中摇晃,最终难敌自然规律,缓缓飘落,被一只白嫩纤长的手接住,拿在?手中把玩。

    身着观音楼服饰的女子明明样貌平平无奇,无甚特别,可一举一动皆是风情,眉眼?上挑媚骨天?成,连语气?都带着魅惑,“这么晚唤奴家来有何事啊?”

    暗处走出一人,是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身穿飞鹤斋的弟子服饰,容貌过于平庸,可奇怪的是却?双手合十立于胸前,笑着颔首,开口?时便显露出他的身份,“娇娘子这几日倒是舒坦,就是魔修身份被发现时,可还能笑得出来。”

    装扮成观音楼的娇娘子笑意一僵,明白此人是来秋后算账的,脸色顿沉,厉声辩解:“那死丫头一直跟着我们,我本意是怕她破坏我们计划,这才想借刀杀人,她身上不知?从哪儿沾来的妖气?,最适合那帮乐于斩妖除魔的修士,未曾想她竟然是古圣的徒弟,还有个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臭小子,毁了我的计划。”

    说到这儿,她停下回想,掩唇笑得娇媚,眉眼?上挑,满是期盼,“不过那小子样貌倒是生的不错,也?不知?可有机会春风一度。”

    知?晓这人浪荡本性,了尘脸色不佳,语气?也?带了点埋怨,“你擅自行动,险些让我们功亏一篑,此事我已上报魔主?,你好自为之。”

    “大师忍心见我被责罚吗?”娇娘子摇曳生姿,缓缓走近,将手中的落叶插进了尘假发之中,掩唇痴痴的笑,“奴家这不也?是担心那丫头坏了大师的筹谋吗,大师怎不领情呢。”

    “无法消受。”了尘侧身避开。

    “你啊你,”娇娘子伸手点了点了尘胸膛,话语间?带了点嗔怪,“当真是不解风情。”

    了尘攥住人手腕高高举起?,迫使娇娘子不得不扬起?头,肩颈线绷紧露出个好看的弧度,和尖削的下颌,目光上挑,丝毫不显慌乱,轻笑着问:“大师这是做什么呢?”

    “此事极其重要,若是有所疏忽,你我二人皆会没命。”

    说罢,了尘一把甩开娇娘子,后者站直身子揉了揉手腕,娇媚一笑,“那血月蛊均以被种进他们体内,一日一点,并不惹人注意,就算是空蝉谷的医修也?未察觉,只待过些日子蛊毒发作,便可看一场自相残杀的戏码了。”

    “记住,晏南舟不能死,魔主?要的是把他活着带回封魔渊。”

    “那此事成后,大师要如何谢我?”

    “你当如何?”

    “自是缠绵床褥,花前月下。”娇娘子

    了尘看了她一眼?,对这番言论早已习惯,笑着回了句,“贫僧阳举易泄,怕是不妥。”

    说完,朝着娇娘子颔首,转身离开。

    “臭和尚,”娇娘子叉着腰骂咧,“给我等着瞧。”

    长夜寂静,鹧鸪鸣叫。

    人影消散,光影交错,乌云遮挡住了昏暗的月色,缕缕白雾围绕在?云层周围,似有生命般在?缓慢飘动,见证了白昼交替,清晨傍晚,似未有变,又似处处都变。

    云层被吹散开,天?光乍破,温暖耀眼?的日光刺破云层,笼罩万物,黑暗褪去,天?终将明,问道大会最终比试如期而?至。

    原定五日的问道大会,因种种原因花了十日,经过数百场比试抉择出了八人,两两一组,分为八组。

    如众人起?初猜测的一般,七大仙门,均各自有一个名额,可不同的是,万象宗有两个。

    这七大仙门中的脱颖而?出的皆是宗门中的佼佼者,并不让人意外,倒是晏南舟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子凭空冒出来倒让人感兴趣,待瞧见他便是那夜同段庄主?过招的人,心中也?就了然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一招抗下斩妖鞭,至少在?座大多数人不行。

    那夜的发生之事,一传十,十传百,更?是激起?不少人的好奇,纷纷想瞧瞧这一剑抗下斩妖鞭的小子有何能耐,故而?四组比试,倒是晏南舟那组台下围了不少人,都安了看热闹的心思。

    纪长宁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有些担忧,不由多问了句,“可有不适?”

    “师姐已问了十遍了,”晏南舟有些哭笑不得,“昨日比试时师姐不也?瞧见了吗,无碍。”

    “太一坊自诩神使,能听取天?道,窥探人心,最为擅长幻术和阵法,话多且事儿多,”纪长宁不放心又补充了句,“你莫要同他们过多纠缠,直接动手打到他闭嘴就好。”

    晏南舟听到这番话笑出声来,眉眼?弯弯,似春日暖阳。

    纪长宁被这目光注视着,也?反应过来自己所言不大妥当,忙咳嗽了声,“快开始了,我先过去,你自己小心些。”

    身后传来的笑声让纪长宁走的越发匆忙。

    到丙组比试台上,台上已经有人,身着飞鹤斋雅士的右衽长袍,背对自己负手而?立,待纪长宁轻跃上台时,这人方才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俊秀儒雅的面容。

    男子目光视线在?纪长宁身上扫视了圈,不确定道:“纪长宁?”

    “正是,”纪长宁抱拳问好,“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虽有些不礼貌,可公布分组时,纪长宁只知?晓对面之人是飞鹤斋的弟子,并未注意姓甚名谁。

    果不其然对面男子眉头一皱,面色变得不悦,过了会儿才冷声道:“我是关越,还望你记住我的名字,因为,你会败在?我手中。”

    第057章 第五十七回

    “砰——”

    一阵音波击中比试台边缘, 扬起大片烟尘,砂砾飞溅,模糊了台下众人的?视野, 纷纷伸长了脖子, 想看清场上情况如何。

    烟尘散开,只见纪长宁单膝着地?,长剑笔直插入面前的?地?面之中,衣衫有些破损,嘴唇流下鲜血, 脸颊上有一道被飞来的?碎石割破的?伤痕。

    她仰起头, 面色苍白, 发?丝凌乱纷飞, 眼中爆发?出浓浓战意, 嘴唇紧抿,浑身绷紧,周身的?气质的?比之平时?还要冷上许多?,似深冬之雪, 不?可侵犯。

    台上的?另一边站着关越,手?执一柄玉笛做武器, 胸腔快速起伏, 身上亦是收了伤, 渗出的?血打湿了衣衫, 他呼吸紊乱,可伤势却?要较之纪长宁好些。

    凝眸望向纪长宁, 语气嘲讽道:“听闻你是万象宗同辈中的?剑术第一?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

    闻言,纪长宁怒意更甚, 眼中似有火气涌出,用指腹抹掉嘴角的?血痕,血渍染红了她的?唇,以至于瞧起来多?了几分艳丽,犹如冬日中的?红梅争春。

    她撑着剑站起身来,一把?抽出同悲剑,哑声道:“再来!”

    语毕,她将同悲剑悬空立于身前,十?指翻飞,飞快凝了剑诀,只见同悲剑周金光骤显,灵气自四周八方?汇聚而来,一点一点,仅幻化成了一把?把?长剑,剑影闪烁间,轰鸣的?剑气仿佛将整天?地?笼罩,天?色骤变,密密麻麻的?剑影布满众人头顶,百剑齐聚,好不?壮观。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闹声,纷纷被眼前景象震撼住了。

    “这是什么?”

    “她居然以气聚剑?”

    “这万象宗不?愧是仙门之首,门中弟子当真不?容小觑啊。”

    “听闻这万象宗大师姐天?赋平平,如今看来倒是传闻有误啊。”

    “看样子飞鹤斋要败喽。”

    议论声久久不?停,关越自是也能听清,他眉头一皱,抬手?在掌心一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随后退后一步,将掌心的?血悉数涂在玉笛之上,只见一道青光闪过,本还翠绿的?玉笛立刻幻化成了鲜艳欲滴的?红色笛子,他放在唇边吹响玉笛,青色夹杂着红丝的?灵气顿时?涌出,围绕周身,形成一道弧形屏障。

    一金一青两股灵气对碰,掀起猎猎狂风,扬起风沙尘迷了众人眼,不?得不?用手?遮挡。

    剑气聚集,百余把?剑尖迸发?的?炽热光芒,纪长宁面色凝重,抬眸而望,随后双腿分开与肩齐平,高扬着头,右手?举高,掌心灵气灌入剑群之中,厉声大喊,“剑去!”

    数百把?幻化出来的?气剑应声飞出,似漫天?飘雨,黑压压一片,让整个场面显得格外壮观,剑芒闪烁,剑招剑光如潮,银色的?剑影劈啸而出,快如闪电般让人看不?清。

    音波与长剑碰撞,发?出极大的?动静,灵光交替闪烁,让人看得热血沸腾目不?转睛。

    “轰隆——”

    一声巨响之后,长剑纷纷落下,碎成空气,台上胜负已分。

    “噗。”纪长宁呕出一口血,整个人呼吸急促,眼睛被打湿的?额发?遮挡,盯着地?面愣了一会,身形不?稳的?缓缓起身,沉思许久,才淡然开口,“你赢了。”

    关越亦是受了重伤,捂着胸前被鲜血打湿的?剑伤,因流血过多?而显得面色苍白至极,闻言强忍着喉间瘀血,声音沙哑道:“我说过,你会败。”

    胜败不?过一念之间,二人皆对这场比试结论无异,赢得坦荡,输的?心服。

    “铛——”

    铜锣敲击尘埃落地?,司礼高喊,“飞鹤斋,关越胜。”

    地?下传来一阵欢呼,不?用想也知道是飞鹤斋的?弟子,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一言不?发?的?路菁。

    关越看向垂眸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纪长宁,沉声而言,“论实?力,我不?如你,可若论天?赋,你不?如我。”

    说罢跃下比试台被师兄弟们?簇拥着离开。

    可纪长宁想着那句话心中才百感交集,她自入道以后便常听人提及天?赋二字,自也明?白修行光靠勤奋努力是远不?远不?够的?,天?赋才是能决定修行之路能走多?远的?重中之重。

    有些人努力十?年不?及他人一日的?功夫,望其项背终究难越高峰,这便是人之差距。

    修行之路并?不?缺乏天?才,师兄是,晏南舟是,就?连关越也是,而自己并?无天?赋,有的?不?过一腔孤勇。

    原以为,只要道心坚定,勤学苦练,终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闯出平庸之人的?一片天?,为这世界如自己般天?赋平平之人喊出第一声。

    可时?间越久她逐渐意识到?,这个想法幼稚到?令人发?笑,常人难与天?才比肩,那亦如平原同高山间无法齐平。

    她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想了许多?,直到?路菁出声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你还好吧?”路菁难得说话这般小心翼翼,“这关越我怎么没听过?从何处蹦出来的?,我见他拿着个笛子也无多厉害,八成是碰巧,侥幸罢了,对吧于尉。”

    一旁的于尉被提到,也连忙符合,“路师姐说得对,大师姐你莫要放在心上,比试台上运气也是极其重要的,今日许是……许是……”

    于尉一时?想不?到?如何往下说,表情有些为难,只能扭头看向路菁,朝她使了个眼色。

    后者恍然大悟,忙接过话头,“没看黄历,应该去找太一坊算一卦。”

    “啊?”于尉一脸复杂。

    路菁也一本正经?点头。

    见状于尉只能妥协。

    纪长宁看两人一唱一和有些好笑,无奈道:“莫要安慰我,我确实?不?如关越,输给?他也只能说我技不?如人,我心服口服。”

    “嗐,无妨,”路菁一把?揽过纪长宁的?肩膀安慰,“这世间厉害之人如此之多?,又不?缺你我,那劳什子魁首谁爱当谁去,快些结束咱们?也能快些回万象宗,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没有机会了,这不?还有晏……我去……这什么情况?”

    路菁一边说一边转身,看清天?边异样之后,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问声,纪长宁我下意识转头,只见右侧天?边突现异样,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卷积着狂风,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要坠下来。

    随后黑色的?云层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从中射出了一道道银色的?闪电,明?暗交界,光影变化,以比试台为中心的?气压低上许多?。

    可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雷鸣电掣之间,隐约可见一条巨大的?的?神龙穿梭其间,满身晶莹剔透的?银鳞,在云层之中游移,仰头发?出震耳的?龙吟叫,无不?让人瞪大了眼。

    此时?,连高台之上的?和仙门主事瞧见此处异样,也纷纷站起身来,直愣愣盯着着穿梭在云层之中的?银龙。

    而晏南舟擦掉嘴边的?血,高举着手?中之剑,一抬眸,神色顿时?有了不?同,目光凝重,神情肃穆,直视着对面太一坊的?弟子,想赢的?念头充斥着心中每一个角落。

    他想赢,想变强,想将那些欺辱自己的?人踩在脚下,想成为这世间于师姐之下的?第二剑修,想成为最有资格和师姐并?肩之人,护所爱之人,所以他不?能输。

    这一剑便是要叫仙门百家都记住晏南舟三个字,而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万象宗弟子。

    眼色一暗,晏南舟厉声高喊,银龙也随之仰头嚎叫符合,龙吟和喊声混在一起,随后电闪雷鸣,银龙钻出云层飞去晏南舟的?剑刃之中,剑身银光一闪,晏南舟出剑了!

    这一剑带着龙吟,带着雷鸣,带着滋滋作响的?闪电,一股极强的?剑气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所过之处无不?激起大片烟尘。

    那太一坊的?弟子似被眼前景象震住,愣愣看着那剑尖在瞳孔中放大,他以为是自己未反应过来,实?则是晏南舟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来不?及反应。

    “蹭——”无为剑发?出剑鸣声。

    这把?剑停在了太一坊弟子脖颈之处,只需分毫便能划破皮肉,他侧眸看了眼长剑,又抬眸看向面前的?晏南舟,自己那眼中迸发?出的?杀气,后知后觉反应只要这人再往前一步,自己便再无命站在这儿。

    有那么一瞬间,晏南舟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戮,可余光瞥见台下的?纪长宁,光是想到?纪长宁会生气,他便硬生生的?忍了下来,无人注意到?握剑的?手?都有些发?抖,只好哑着声开口,“承让。”

    借着收剑立在一旁。

    听见声音,众人才从这一剑带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纷纷将目光投向台上的?晏南舟,司机这才慌慌忙忙道:“万象宗,晏南舟胜!”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众人皆心知肚明?,当他挥出的?这一剑时?便意味着胜败并?非重要,毕竟是从今日起,晏南舟的?名字将传遍仙门百家,不?出一天?,所有修行之人便会知道,万象宗出了个不?出世的?天?才。

    在欢呼声中走向纪长宁的?晏南舟,只是展颜一笑,依旧是那个模样俊美的?少年郎,“师姐!”

    纪长宁心下一慌,她看着晏南舟本应感到?欢欣,可此刻心中却?无比恐慌,看到?了她同晏南舟之间越来越远,无论是修为,还是以后,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直至二人背道而驰。

    “师姐?”见纪长宁冷着脸不?说话,晏南舟心中涌上不?安,以为是自己刚刚想要杀人的?心思被纪长宁察觉,连语气都带着不?安,“你不?高兴吗?”

    “没有,”纪长宁将思绪按下去,温声而言,“恭喜你。”

    “也恭喜师姐。”因一道比试的?缘故,晏南舟并?不?知晓纪长宁那边的?结果,可心中却?下意识觉得纪长宁是胜了。

    后者抿着唇不?语,一旁的?路菁左右瞧瞧,忙上前接话,“那什么,先去休息会儿,一会儿还有比试呢……”

    话音未落,一旁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其中还夹杂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什么声音,”路菁扭头望去,“不?会又有人出风头了吧。”

    可待她扭头看清后,整个人都瞪圆了眼睛,右侧比试台下爆发?出骚乱。

    只见不?少仙门弟子双目无神,眼中被黑色布满,不?见一点眼白,他们?眼尾泛红,张大着嘴,像失了智一般流出粘稠的?口涎,脑袋僵硬的?左右扭动,口中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他们?似没有神志,只能凭本能行动,朝着还尚存意识的?正常人猛扑过去,长大了口咬住脆弱的?脖颈之处,用力的?汲取鲜血作为养料。

    因并?未存有戒备,眨眼的?功夫有不?少弟子都中了招,浓郁的?血腥气被风吹散开来,难闻之际。

    高台之上的?众仙门主事意识瞧见了下方?的?骚乱,纷纷脸色骤变,欲施法出手?,可体内灵气好似受阻运转不?周,猛地?令他们?吐出一口瘀血。

    这血红中泛蓝,还带着一股奇异的?怪香,空蝉谷的?长老立刻认了出来,震惊道:“这是血月蛊!”

    闻言,众人神情肃穆,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有正有邪,正邪对立,仙门有对抗魔修的?法子,魔修自也有对抗仙门的?物件,这血月蛊便是修士克星。

    血月蛊产自封魔渊,以修士体内灵气和血液为食,故名血月蛊,此物修为越高的?修士作用越大,因奇香极重能让人心生戒防,可此次不?知为何让他们?中招,可能将如此的?蛊毒种下,便能知晓噬日楼有备而来。

    这血月蛊虽厉害,却?并?非无能为力,只需食太初聚元草便可毒性相抵,可此时?去何处寻这太初聚元草,众人无法只能各自盘腿而坐,运气调息,试图逼出这蛊毒。

    段绪风一边运气一边着急道:“血月蛊不?足以要了我们?的?命,此人将我们?困在这儿,定是有所图谋,易长老,不?知尊者所在何处?”

    同其他人着急万分相比,易上鸢则显得轻松许多?,打着哈欠模糊不?清回,“实?不?相瞒,我就?没见到?过我师叔,兴许跑了吧,你也知道,我师叔这人精的?跟猴一样……”

    担心易上鸢又要吐出什么万象宗秘辛来,楚桁忙接过话,“师伯这几日都会外出,天?黑时?才归。”

    “楚长老可有法子联系到?尊者?”一旁的?明?镜大师也出声问道。

    明?白事关重大,楚桁也未推迟,忙点头,“在下试试。”

    一道剑光直冲云霄,远在郊外的?古圣尊者自然瞧见,脸色顿沉,自语道:“雅椿的?剑气,看样子出事了,丫头,快些回去。”

    二人匆匆离开。

    这道剑气同样吸引了纪长宁他们?的?注意力,路菁避开一个发?狂的?空蝉谷弟子,呼吸有些紊乱道:“这是我师父的?剑,他在干嘛,与其扔剑玩玩,不?如下来帮忙啊。”

    “这么多?弟子都发?了狂,各门派长老不?会没注意到?,既然他们?并?未出手?,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纪长宁转头看向高台之上,语气凝重冷静,“他们?自身难保。”

    话音落下,周围几个万象宗弟子脸色也变得难看,刘小年哭丧着脸担忧道:“大师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纪长宁也未见过这般场面,自也是心中没底,可看着其他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明?白不?能自乱阵脚,沉思了会儿吩咐,“发?狂的?弟子便把?他捆住,莫要让他们?去伤人,至于碰见其他门派发?狂的?弟子,也莫要杀了他们?,想办法避开弄晕便是,大家莫要慌,先寻个安全之处躲避。”

    “啊——”话音刚落,万象宗的?弟子便有人蛊毒发?作,猛地?提剑朝着周围人砍去,于尉毫无防备有壁便被砍中,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鲜血的?味道吸引了其他发?狂的?弟子,纷纷围了上来。

    周遭响起各种杂乱之声,或哀嚎,或求救,或怒吼,混合和杂乱的?脚步声和刀剑声,像极了人间炼狱。

    骚乱之中,有两人隐在树荫之中欣赏此时?的?乱象,他们?都未做装扮,露出本来的?面目,赫然就?是了尘和娇娘子。

    娇娘子悬空坐在树枝上,玉足轻晃,语气娇笑,“还是你们?正道人主意多?,想到?把?血月蛊放到?茶叶中,即便他们?闻到?这股异香,也只会当时?不?二山庄的?茶叶不?同罢了,不?会联想到?其他。”

    了尘身着白色袈裟站立在树上眺望,准确在人群之中瞧见晏南舟,侧眸道:“一会儿我把?魔气放出去,你趁乱将晏南舟带走,莫要教人察觉。”

    “放心,没有男人能从我手?中逃走。”

    娇娘子掩唇低笑,随后翩然跃下树梢,紫色的?光辉在她身上闪过,待她落地?是竟变成了纪长宁的?摸样,与此同时?,了尘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打开,漆黑浓郁的?魔气从中飞出,咻一声便飞去人群。

    “魔气,是魔气!”

    “小心,啊——”

    人群爆发?出惊呼声,本就?混乱的?场面更是复杂,人潮涌动,推搡拥挤,突然涌过来一群人,将纪长宁推开,她猛地?转身只见黑压压一片人群,神情慌乱大喊,“晏南舟!”

    可声音传出去便被其他声音压下,无人回答,她往前走了两步,可胸腔突然一疼,眼前一黑,额旁青筋跳动,好似心快要跳出来一般,似蛊毒发?作的?预兆。

    人流的?另一边晏南舟扒开人群着急往前,左右张望,语气不?掩着急,“师姐,师姐!”

    周围挤满了人,奔跑躲避,他需得奋尽全力才能往前挪上半步,神情越发?烦躁,这时?,一只手?攥紧了手?腕,他被拉住转身,瞧见身后之人松了口气,“师姐。”

    “此处人多?,先行离开。”纪长宁说完拉着晏南舟走出人群。

    二朝着山林走去,越往里人越少,那些声音自然也被隔绝开来,只余下些许声音传来。

    “师姐,我们?去哪儿?”晏南舟被拉住手?腕往前,盯着前面之人的?背影思索。

    “魔气肆虐,怕是魔修有备而来,楚师叔说让你我先去寻师叔祖。”纪长宁低沉的?声音响起。

    晏南舟眼神微沉,不?经?意问了句,“师姐何时?得见楚师叔的??”

    前方?的?人影愣了愣,随后轻笑着回,“就?刚刚,师弟莫要多?问,你我还是快些去寻师叔祖吧。”

    声音落下,晏南舟神情骤变,一把?将手?抽出冷着脸站在远处。

    “师弟,你怎么了?”纪长宁停下脚步转身询问。

    身后之人目光如炬,神色冰冷,语气带着戒备的?质问,“你是谁?”

    “我是纪长宁啊,师弟怎会这般问?”

    晏南舟语气肯定,“你不?是。”

    “你怎么了?”纪长宁上前一步,“莫不?是中了魔气”

    “蹭——”长剑出鞘,直至对面之人。

    “你若不?说,我便杀了你!”

    两人对峙,剑光刺眼,气氛剑拔弩张,对面之人掩唇笑了笑,“哎呀,被发?现了呢。”

    “纪长宁”眉眼上挑,气势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整个人带着点欲说还休的?魅惑风情,连说话声都似钩子,尾音上扬婉转动听,“小师弟好凶哦,都吓到?师姐了~”

    “不?许用这张脸做这些表情!”剑刃又往前一寸。

    “为何?”女子摸了摸自己新的?皮,娇笑不?已,“不?好看吗?小师弟可是不?喜欢。”

    “闭嘴!”晏南舟厉声怒吼。

    女子不?惧面前的?长剑又上前一步,“这可是你师姐的?脸,小师弟可舍得出剑?”

    晏南舟本应将这妖物一剑刺死,可看着面前的?“纪长宁”,手?中之剑不?知为何毫无反应,他手?腕抖动,眼神漂浮,正欲逼着自己动手?之际,那妖女似有所察觉,神色一变,吐出一口淡粉色的?烟雾。

    此事过于突然,晏南舟甚至来不?及屏息吸入了一大口,下一刻便感到?四肢酸软,手?中长剑应声而落,整个人也跌跪在地?上。

    “这张脸倒是处处生的?合我心意,不?如同奴家修着合欢道,”女子蹲下身用指尖挑起晏南舟下巴,轻佻的?打趣,“你落到?魔主手?中怕是也难逃一死,到?不?如先让我试试你的?滋味,若是伺候的?好了,奴家便替你美言几句,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晏南舟无力喘着气,可四肢酸软无力,连动一下手?指都十?分为难,只能怒气冲冲瞪着面前的?妖女。

    女子掩唇低笑,“现在气恼,待你尝到?各中滋味,怕是就?欲罢不?能了。”

    说着,她用指腹抚过晏南舟的?唇,再顺着唇向下,喉结也顺着她的?动作上下滑动,再缓缓向下,轻轻挑开他的?衣襟,五指伸入衣襟中,感受着掌下精壮有力的?胸膛。

    “砰——”

    一道烟雾猛然在四周炸开,娇娘子忙以偏头以袖掩面,随后用手?轻扇白色的?烟雾,低头一瞧,本应在身前的?晏南舟突然消失不?见,她眉头一皱,急忙以魔气驱散烟雾,左右张望,只见一个少女扶着晏南舟走出了一段距离,脸色骤变,低声咒骂,“臭丫头,敢同姑奶奶抢男人!”

    随后飞追而来。

    晏南舟一边用剑鞘撑住虚弱无力的?身子艰难前行,一边低声询问:“孟晚?你怎么在这儿?”

    “我师父瞧见楚师兄的?剑气了,”孟晚扶着人有些累,不?停喘着气,说话更是断断续续的?,“我见你好像有麻烦,便让他先行过去了,那人是谁啊?”

    听见询问,晏南舟并?未回答,而是哑着声道:“往右边走,她快追上来了。”

    “好。”

    不?知走了多?久,孟晚将人放在树下,满头大汗,双手?扶膝大口喘着气,“躲到?这儿,她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多?谢。”晏南舟盘腿运气,试图以灵气调息。

    “你救我一命,我孟晚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孟晚笑了笑,“你且好生运气,我去看看四周可有危险。”

    林中响起脚步声,在寂静的?四周格外明?显,纪长宁双眼通红,漆黑的?眼球快要占据眼眶,每一步都走的?跌跌撞撞,忙撑住树干弯腰,心口猛烈跳动,口干舌燥。

    她感觉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这才想寻个人少的?角落,莫要失去理智伤人,又强撑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身后传来了一道惊喜的?喊声,“长宁?”

    闻声回头,只见孟晚欣喜若狂跑来,“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来找小木头的?吗?他在前面,我带你去寻她。”

    这一刻,纪长宁的?理智猛然崩塌,杀了孟晚的?的?念头占据了大脑,她提起剑,右手?似有自主意识,用力朝着孟晚背后刺去,眼见快要刺中之时?,一道剑气自前方?划来,逼得她退后一步。

    她愣愣抬头,只见晏南舟站在前方?,将孟晚护在身后,眼中带着怒意和戒备,还有明?显的?厌恶。

    “晏……”纪长宁咬破舌尖让自己保持理智,轻唤了声,可下一刻就?被无为剑刺穿身躯。

    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却?听晏南舟冷声咒骂,“妖女,去死吧!”

    鲜血涌了出来,痛感传过四肢百骸,二人相依而立的?模样极其登对,倒映在纪长宁眼中。

    捂着伤处倒下的?时?候,纪长宁都还震惊不?已。

    晏南舟为了孟晚,刺了她一剑?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眼皮沉重,她像是落入了一场恍如经?年的?梦。

    梦中,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第058章 第五十八回

    原始反终, 故之生死之说,观日?夜更迭,岁月流逝, 顺应自然?, 方为合道,如此才能参悟生死大道,以至于许多?人走到?人生尽头时,方才有?了“恍然?如梦”的感觉。

    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生离死别, 只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 才会参道顿悟, 原来人生不过大梦一场!

    这一场梦做的有?些久, 久到?纪长宁像是将那些过往重?新经历了一遍,困在一个未知尽头的梦境中,四周漆黑无光,静寂无声, 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那种恐慌和不安包裹着全?身, 直至从黑暗中射出了一束光。

    光很刺眼, 带着温热的暖意, 从头顶倾洒而下, 驱散了一身的凉意,一伸手?, 那光顺直指尖向上, 突然?间扩散开?来,取代了整片黑暗, 徒留下刺眼的白光。

    “啾啾啾——”

    风声,鸟鸣,声声不息。

    花香,米香,烟火人间。

    躺在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干燥,眼睑轻颤抖动,贴在身侧的指尖遍布伤痕,无意识动了动,随后又没有?了动静,眉头紧皱,似陷入梦魇之中,一会儿后,勉强地挣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刺眼的阳光让她感到?不适,眼角留下了泪花,闭着缓了会儿,方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亮光,试探着睁眼。

    入眼是清幽素雅的装饰,青色的纱帐,竹子编制的软椅,甚至还有?一支开?得正盛的蓝色绣球,增添了不少颜色和生机,房间不大却整理?得当,处处彰显主人的用心和生活细节,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案桌上的书本发出唰唰的翻页声,似一曲节奏轻快的乐章。

    纪长宁的眼珠转了转,打量这间陌生的房间,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以及对眼前局势的茫然?。

    她明明记得自己去封魔渊寻晏南舟,接着小师叔也追来,不料遇见异象,山谷的地面裂开?了一条缝,她同小师叔一同掉进裂缝之中,晏南舟救了小师叔,之后

    之后的事?,好像记不清了。

    只好似做了一场梦,这场梦好长,恍若经年,真假难辨,她梦见同晏南舟的初遇,以及少时悸动,还有?晏南舟同小师叔的相识相知,在梦中将那段过往又经历了一遍。

    可这些并未主要,眼前最让她感到?困惑的是,为何自己还活着?

    在封魔渊下被万魔吞噬灵识的痛楚历历在目,灵力受束,难以逃脱,被万魔包围,仿佛四肢百骸都被钝刀一点点锯开?,从**到?灵魂,都在经历一场折磨,四周昏暗无光,落针可闻,自己的哭喊和呼救无人回应,天地间仅剩下自己一人,只能感受着生命的消亡。

    那般情况下,自己气息奄奄,不可能寻到?生机,可眼前景物和身下触感无一不真实,并非梦中假象,越是这般,越是不解。

    纪长宁试着动了动手?指,右手?酸软无力指尖动作迟缓,连握紧都无法做到?,又试着起?身,可刚有?一点动作便疼得眼前一黑,顿时冒出冷汗,全?身痛疼不已,像被拆开?重?组一般,甚至无法感知到?灵气在体内运转,虚弱无力,似废人一般。

    这个念头让纪长宁心中涌上一丝不安,抿着唇不信邪的再次撑起?身,刚忍着痛后背离开?床面,房门“砰——”一声被人推开?。

    推门声有?些大,吓了纪长宁一跳,她转头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容貌清秀身形小巧的姑娘,梳着垂鬟分髾髻,两侧坠着细辫,颇有?些小家碧玉的乖巧,她手?中端着个托盘,托盘中的碗冒着热气,正打着哈欠迈过门槛走进来,随后扭了扭脖子看向屋内,视线便同纪长宁对上了。

    她瞪大了双眼,还未等纪长宁做出反应掉头就往外跑,人没了踪影还能听?见她惊慌失措的大喊,“师兄,醒了,醒了,那个死人醒了。”

    看着大开?的房门,纪长宁又将张开?的唇合上。

    没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还夹杂着一道男声,不慌不忙,语气非常柔和,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她当真醒了?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先前那少女略显尖锐的声音紧随响起?,“我进去送药她就瞪个大眼瞧着我,可把我吓了一跳,她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我听?赵阿娘说,很多?人死前都会回光返照的。”

    “莫要瞎说,”男子低声责怪,语气却并不让人觉得不悦,“把药给我,待会注意措辞。”

    “好了,”少女吐了吐舌头,“我知晓了。”

    随着脚步声渐近,两道人影倒映进屋内,人影晃动,一双布鞋跨过门框走了进来,他挡住了屋外的日?光,逆光站着,以至于整个人看的不太清,随着视线向上才能瞧见他穿了件青色的长衫,衣摆有?墨色的竹叶暗纹,再往上,挺拔的身躯,分明的下颌以及含着上薄下厚的唇,最终停在那双似潺潺春水的眼眸中。

    他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鼻若悬胆,嘴角微弯,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配着微弯的眉眼,如三月阳光,让人无端感到亲近。

    “你醒了啊,”他走近将药碗放到?桌上,温声关切道:“可有何处不适?”

    “你”纪长宁一张口,却发现喉咙似干涸的沙漠,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没说一个字都声音嘶哑,难受至极。

    “别急,”男子轻声而言,“你昏睡许久未说话,故而喉咙有?些干哑,用温水润润嗓。”

    说罢拎起?茶壶倒了杯水递给少女,后者指着自己满是难以置信,嘴型开?合无声说了一个“我?”

    “她是女子,你总不能让我去吧。”男子又将茶杯递过去些。

    少女嘟着嘴一脸不愿,却还是不得不接过茶杯坐在床沿边,她虽面带不耐,仍是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将人扶起?来喂完一杯水。

    这姑娘瞧着不好相与,实则面冷心善,纪长宁在心中默默想到?。

    一杯水入了喉,似被清泉滋润,火烧火燎的感觉顿时消散不少,纪长宁沙哑着道谢,“有?劳。”

    “救了你一命,一句道谢就没了啊。”少女在一旁小声嘟囔。

    “师妹!”男人板着脸,少女立刻噤声。

    “是你救了我?”纪长宁看着面前羸弱书生,这人并无灵力,也无珍宝护身,就是一寻常之人,是如何进到?封魔渊深处将自己救出?不怪她不有?所怀疑。

    “你那什么眼神,”少女瞧见纪长宁的神情,又怒骂道:“师兄,依我看你就不应该辛辛苦苦把她从阳淮山背回来,这分明是个白眼狼,她来历不明又伤的快死了,说不准是被仇家追杀,亦或是邪魔妖道。”

    闻言纪长宁更是困惑,阳淮山同封魔渊南辕北辙,她又怎会出现在此?

    “师妹,”男子有?些无奈,只能将人支开?,“火上熬着粥你去瞧瞧。”

    少女瞪着眼还欲再说什么,男子冷下脸提高了声音,“快去。”

    “哼!”

    待人离开?,男子方才开?口,“我外出采药,于山下遇见你浑身是伤躺在路边,眼见快要断气便将你带了回来,你伤势过重?,血流不止,若不是还有?一口气,我都便将你当死人埋了。”

    “你的衣衫是我师妹换的,药是在下上的,”男子说完又想起?什么,耳尖变红,眼神漂浮不定,忙摆着手?着急补充,“不过姑娘放心,在下蒙了眼并未瞧见什么,姑娘若是不悦,在下也可……也可……”

    “有?劳。”纪长宁并未在意这点,而且颔首道谢,随后又询问了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浅浅一笑,眉眼在日?光下璀璨亮眼,“在下姓赵,名是安。”

    阳光正好,夏风微凉,处处皆是希望。

    可这世间总有?阳光到?不了的角落,那处黑雾弥漫,树枝繁茂,妖兽遍布,危机四伏。

    一人影捂住腰腹的伤口跌跌撞撞的穿进林中,其浓厚的灵气引得林中妖兽忌惮又垂涎欲滴。

    突然?间人影被石块扳倒,一个黑影猛然?扑了过来,他戒备心极中,立刻起?身幻剑挥去,瞧见来人脸色骤变,“是你?”

    朱厌负手?而立,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你这又是何必呢?如今你早已不是万象宗首席弟子,不过是弑师潜逃的叛徒罢了,仙门百家恨不得对你除之而后快,你处处对他们手?下留情,不惜自己深受重?伤,如丧家之犬般逃进万妖林疗伤,又有?何人在意?”

    “同你何干?”晏南舟低沉冷漠的声音回应,眼中满是戒备警惕。

    “我只是替你不平。”

    “我竟不知魔修也是心善无私。”

    听?见这种嘲讽的话,朱厌只是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虽未心善,却是坦荡,我们魔修敢作敢为,可比仙门那些虚伪狡诈之人好上百倍,你只是对我们成见颇深,你看如今除了我还有?谁站在你这边。”

    “我有?今日?皆是拜你们所赐,”晏南舟冷笑两声,“血海深仇,我与魔修势不两立,你就莫要白费功夫了。”

    “唉,”朱厌叹了口气,“我是诚心希望与你为友,而非为敌,毕竟,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晏南舟沉眸握剑劈去,一股剑气将朱厌拦腰砍断,碎成缕缕烟雾,竟是一个分身,晏南舟并不讶异,毕竟朱厌这种人戒心极重?若非十?足的把握,又岂会已真身现身。

    那些黑雾飘散一会儿又缓缓汇聚在一起?,朱厌在此站立,也不显恼怒,“听?闻这一年间你在寻聚灵的灵器和法阵,去了很多?地方,无论是续断扇还是星罗阵都试过了,还以自己鲜血绘法阵,是想聚谁的灵?”

    晏南舟脸色阴沉不语。

    “传闻中那位死在你剑下的万象宗大师姐?”

    “闭嘴!”晏南舟面露凶狠,眼中布满杀意。

    见状,朱厌顿时了然?,笑出声来,“你心悦之人不是古圣那老?东西的徒弟吗,同你这师姐又是怎么回事??别这般看我,我不问便是,你处处寻聚灵的法子,正好我这里有?。”

    话音落下,晏南舟猛地瞪大了眼。

    “噬日?楼有?一秘法名曰九难转生术,取十?名修士金丹为引,辅以秘术便能聚亡灵之魂,助其再生。”

    晏南舟不语,只是盯着朱厌,面上的犹豫让后者已然?胜券在握,上前一步,下一刻长剑便将他捅个对穿,他笑意一僵,双眸满是不解,却听?晏南舟厉声而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朱厌身体融成黑雾飘散开?来,周遭又恢复了平静,躲藏在林中的妖兽再次虎视眈眈起?来,泛着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晏南舟,仿佛只要他放下手?中的剑,它们便群起?而攻之,将他撕扯吞入肚中。

    “滚!”蕴含着灵压的怒吼响起?,周围的妖兽一窝蜂散开?。

    危机暂时解除,晏南舟才跌坐在树下,捂住腰腹伤处,喉间一紧呕出一口血来,他用手?背擦掉嘴边将后脑勺靠着树干,仰头透过树荫缝隙去看天空。

    万妖林的树木常年被妖气滋养,枝叶也较之寻常树木茂盛不少,将天空完全?遮挡,光线极暗,只余下微弱的光打了下来,正好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茫然?脆弱的神情。

    朱厌那番话让晏南舟有?些动摇,他如今孑然?一身,早已不是万象宗弟子,只是仙门弟子眼中的叛徒罢了,虽未入魔亦非善者,比起?那些虚名更期盼能救活纪长宁,成魔成人于他而言并无不同,有?那么一刻,便要点头。

    可最终他想到?了纪长宁,他怕等纪长宁回来后看到?自己那入了魔会生气。

    思及至此,晏南舟从怀中摸出一个有?些陈旧破损的剑穗,虽是如此,却也能看出主人的珍惜的,他小心翼翼的用指腹摩挲,麻木空洞的双眼中多?了点人味,将剑穗紧紧贴在心口,闭上眼小声呢喃,“师姐,生辰快乐。”

    他未说,今日?亦是他的生辰。

    晏南舟缓缓睡去,难得做了个好梦,梦中有?山间陵的落日?,还有?执剑走来的纪长宁。

    第059章 第五十九回

    “啾啾——”

    清晨的鸟鸣悦耳动听, 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穿透窗棂打进屋中,折射成一条笔直的光线, 光线由细变粗, 演变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耀得?人眼睛发花。

    纪长宁用手背遮住这道光线,好一会儿才适应这道刺眼的光,缓缓睁开眼,屋里很安静, 面盆架上放置着?金属制的盥洗用具, 应是刚放不久, 还冒着?热气。

    她将手背盖在额头上, 试着?轻声?唤了句, “崇吾?”

    和之前一样,识海中依旧没有响起那道熟悉的稚嫩声?。

    皱着?眉,纪长宁的神情不大好看,自?她醒来后翌日便发现自?己识海中的金丹碎了, 灵力均散,修为?已无, 普通寻常人一般, 甚至都听不见识海中崇吾的声?音。

    起初, 纪长宁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她少时?便被薛云阳带去了无量山,从那时?开始, 修行已成为?必不可少的日常之一, 尤其自?薛云阳去世后,她知道自?己天赋不够, 于?是更加勤勉努力,半点不敢懈怠,无论酷暑还是严寒,均未放下手中的剑。

    她所拥有的一切荣誉,皆是一滴一滴汗水汇聚而成,每一步都蕴含着?旁人所无法知晓的辛酸,同悲剑和灵力早已成为?自?己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如今的自?己好似被剜肉剔骨,疼痛难忍。

    纪长宁以为?自?己会大哭会崩溃,会一心求死,她见过不少金丹碎裂修为?尽毁的修士皆是这般,可实际上并?无如此,她仅仅自?是睁着?眼仰头望着?房梁发呆,脑袋空荡荡的,好似在思索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未想。

    就这么过了几日,那个姓赵的文弱男子许是有所察觉,偶尔便会来坐一会,也许是送粥,也许是送药,就坐在桌边,也不多言其他,只是用那温和带笑的语气说着?:院中的花开得?正?盛,亦或是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即便纪长宁未有回?应,他也不恼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

    夏季多雨,这几日夜间都在下雨,等天一亮,便能听见自?房檐下滴落在水洼中的声?音格外明显,纪长宁看着?屋檐下滴落的水,缓缓落下来,脸上的神情淡漠至极,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活着?;想不明白一个毫无修为?的自?己还配不配握剑;想不明白自?己还能去何处。

    乱七八糟的缠绕在一块,像打了死结的红绳,令她毫无思绪。

    不再时?刻记得?修炼,不再是万象宗的大师姐,不再身负重担责任,整个人放松下来,仿佛被抽掉了生气,她躺在床上,能思考许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想的最多的是家。

    说来奇怪,明明自?己对家没有任何印象,可最近睡梦中总是有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梦中浮现,模糊不清,在一个摆设奇怪的屋子中忙碌,身着?一身奇怪的服饰,她看不清这人的脸,仅从一个背影感觉到熟悉,仿佛二人相识许久,生死相依。

    一种不知名的情愫从心中涌出,令她呼吸困难心口绞痛,只能死死攥紧胸前的衣襟,眼睛通红,任是睁着?眼想要看清这女子的脸。

    下一刻,这女子转过身,露出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纪长宁连着?几日都被同一个梦惊醒,她盯着?窗外照射进来驱散湿气的光,就连有人推门?进来也未收回?视线。

    “喝药了。”少女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闻言,纪长宁转身望去,下意识瞥了眼门?外,并?未见到熟悉之人。

    “莫看了,”少女抱着?手抬着?下巴,一脸不悦的打量,“镇上刘大娘家母猪下崽,我师兄接生去了。”

    不知是该感叹一个男子会接生会是惊叹一个大夫还治家禽,纪长宁垂着?眸不语。

    少女见不惯她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上前两步质问,“听我师兄说你以前是个修士?”

    纪长宁抬头瞥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那你现在这样,怕是再也无法修行,”少女用天真的语气说出最为?残忍的话?语,“唉,这么多年?的修为?都毁于?一旦,遭此重击搁谁谁也接受不了,怪不得?我师兄让我盯着?你,生怕你一个想不开寻思了,欸,你不会真想死吧。”

    “不会。”纪长宁哑着?声?回?。

    “你若真想死便早些说,省得?浪费我们的药,”少女歪着?头道:“你伤的这么重,我师兄费劲心里背你回?来,你能捡回?一条命便得?知足,做人不可忘恩负心,修为?什么的我不懂,不过在我看来,什么都不上活着?好,活着?多好啊,能吃好吃的,能去任何地方,岂不快哉?你若真想死也断不可死在我们这儿,省得?晦气。”

    听着?少女的话?语,纪长宁浅浅一笑,温声道:“多谢。”

    “谢我作?甚?”

    “谢谢袁姑娘的开解,活着?确实很好,我会好好活着?的”

    袁茵茵抬眸看着?披着?外袍靠着?床上的纪长宁,这人五官生得?好并?不似其他女子那么柔和,带着?点英气的俊朗,浅浅一笑时?冷漠的气质得?到了缓和,整个人好看的格外惹眼,莫名袁茵茵莫名有些窘迫,气呼呼道:“谁开解你了,你早点好了,早点离开,别缠着?我师兄,不准笑,喝你的药。”

    说罢转身就跑了出去,听见身后传来的浅笑声脚步不由加快。

    看着?人匆匆离开的背影,纪长宁闭着?眼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带来的暖意,袁茵茵说得?对,活着?多好啊,活着?就有希望。

    没有修为?如何,无法握剑又?怎样,离开万象宗大师姐的名头又?有何不同,她依旧是她,依旧是纪长宁,那般凶险之时?她都未死在封魔渊,那便说明一件事,天不亡我,运交后生。

    只要活着?便有希望,只要有希望,一切都并不意味着失败。

    纪长宁睁开眼,窗外阳光正?好,望着?在光线照射下纷飞的细小尘埃,目光如炬,心志坚定,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并?非是为?了万象宗,也非薛云阳的遗愿,而是只为?纪长宁而活。

    梅雨时?节持续了小半月,这天才彻底放晴,午后暖阳,纪长宁推开门?,感受着?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带来的暖意,如她预想的一般温暖。

    自?醒来以后,她在这房中待了快一月,没办法,她如今已不是修士,也无灵力护身,自?是像寻常人一般,伤经动骨一百天,更莫说是如此重伤,已然算恢复的快了,虽还是胸口难受四肢酸疼呼吸急促,却也能扶着?墙面小心挪动。

    她身着?白衣扶住门?框踏过门?槛,左右张望面色苍白,墨发纷飞,如泼墨山水般淡雅,再加之这院中的绣球花确实开得?极好,衬的这人身处花海之中,黑白夹杂着?艳丽,不似仙人,更似仙人。

    赵是安走进院中看见的便是如此画面,样貌冷眼清绝的女子弯腰用白至透明的指尖拨动着?带着?露水的绣球花,一时?之间不知是花更艳丽,还是人更好看,赵是安连呼吸都不由放慢了些,怕惊扰这仙人羽化飞天而去。

    纪长宁虽无灵力,可基本的功夫并?未忘记,耳尖轻颤便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她转身望进赵是安的一双眼眸中。

    二人对视,终还是纪长宁出了声?,“赵……”

    刚吐出一个字,纪长宁回?想了一下这段日子听见其他人来时?对赵是安的称呼,不确定开口,“先生。”

    赵是安猛地清醒过来,忙红着?脸垂下头,语气满是慌乱,“姑……姑娘不必客气,姑娘今日神色不错,身子可是好些了?”

    “多亏先生细心照料,救命之恩定会铭记于?心。”纪长宁忙躬身行了个大礼。

    见状,赵是安忙侧身避开,虚虚抬手,浅笑温和而言,“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那般情况无论是谁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先生便不怕,我是坏人?”纪长宁不由得?问。

    对面之人未料到她会如此说,皱着?眉沉思,随后反问,“那姑娘是坏人吗?”

    这下轮到纪长宁不知如何回?答。

    赵是安笑出声?来,“若姑娘当真是坏人,就如今这一身的伤,也散了一身修为?,也不见得?是我对手,你都不怕,我又?有何惧?”

    看着?男子戏谑的表情,也随之笑笑,颔首道:“我姓纪,单名一个宁字,先生若不介意,唤我纪宁便是。”

    “纪……宁?”赵是安犹豫了会儿,许是觉得?不妥,又?重新补充了句,“纪宁……姑娘……”

    风一吹,大朵大朵的绣球花在风中摇曳,花瓣唰唰被吹散,落在衣摆下,也落在青石板上,还落在湿润的泥土中。

    一双白革厚底的靴子从湿润松软的土壤中踩过,鞋底涨上了不少花瓣,他并?未在意只是脚步匆匆,快速走到了一处平地,颔首行礼,着?急道:“小师叔,这再过不远便是万妖林了,咱们现在可要进去?”

    “不急。”

    说话?之人声?音有些清脆,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之间,约莫年?岁不大,身着?黑白色的宽袍长衫,上面用银线绣着?复杂的花纹,密密麻麻布满整个长袍。

    他盘腿坐在树下低垂着?脑袋,摆弄着?面前的白玉算筹,也未出声?,只是若有所思盯着?瞧了会儿。

    一旁生着?桃花眼得?男子探头瞟了一眼,声?音带笑道:“第二十五卦啊。”

    那盘腿少年?沉声?自?语,“上卦乾为?天,下卦震为?雷,天雷在上,震撼于?下,雷动于?天,切忌妄动,这无妄卦寓意不太好啊。”

    太一坊虽精通卦象天运,自?诩是天道的使者,却也并?非人人都有如此能耐,大多数弟子还是走的常规修行方式,故而先前来禀报的弟子挠挠头,不大明白问:“那咱们还进去吗?”

    “不进了。”少年?将白玉算筹合成一堆,拾起来装进腰间得?布袋中,系好后才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圆脸猫眼的稚嫩模样,若是纪长宁在这儿,便能一眼认出这是太一坊那个不出世的天才,邢可道。

    这人样貌同一年?前并?无太多区别,身形纤细瘦小,双眸清澈,眼睫细长,略微有些阴柔的长相,可又?不显得?娘气,就是极其简单的少年?气。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那弟子又?问,

    邢可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眺望着?远处一片被妖气笼罩的山林,脸上的表情格外凝重,下意识从怀里摸出一包被油纸包裹住的东西?,还未打开,被不知从哪儿伸来的手抢了过去。

    他下意识顺着?被抢走的方向?转身,便瞧见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正?握着?油纸包,视线往右稍移一点,便看见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眼尾有一颗红痣,生就含情,就连声?音都带着?点无奈的宠溺,“小师叔,师尊说了你得?少吃糖,免得?你又?喊牙疼,这包我就收走喽。”

    闻言,邢可道瞪圆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无奈他个子不高,踮着?脚伸长手抢了半天,可这人仗着?个子高,把手高高一抬,他愣是跳了也没碰到一点,似再做无用功。

    累的气喘吁吁,邢可道也来了脾气,气鼓鼓走到树下盘腿坐下,扭着?头不看这边。

    有一弟子极其没有眼力见,凑上前询问,“邢师叔,那咱们不去万妖林了,这晏南舟要是落到其他仙门?手中,咱们该怎么交差啊?”

    “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少年?人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不仔细听像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不满的宣泄。

    那弟子无奈,只能转身看向?桃花眼的男子,求救道:“谢师兄,这……”

    谢无恙看着?气鼓鼓的少年?,无奈摇了摇头上前半蹲下身,从油纸包中掏出一小吧松子糖,好声?好气道:“喏给你,咱们偷偷吃,不给师尊说。”

    少年?看着?递过来的松子糖咧开嘴笑了,一把抢过往嘴里丢了几颗,含着?口涎含糊不清道:“万象宗的人也快到了,他们在晏南舟不会落在其他仙门?手中。”

    “为?何?”谢无恙反问。

    “因为?万象宗这次来的是孟晚。”

    孟晚,差点成为?晏南舟道侣的万象宗小师叔。

    第060章 第六十章

    “咔嚓——”树枝被踩碎的声音格外明显。

    一个?身着蓝白色万象宗弟子服饰的人走过?, 腰间挂着块亲传弟子的腰牌,他?走到树下,将手中拧开的水囊递了过?去, 轻声道?:“小师叔, 先?喝点水吧。”

    白皙的手伸来接过?仰头饮了口,待水囊放下时露出了孟晚的脸。

    孟晚模样越发好看?,眉眼精致,墨发红唇,退掉稚嫩的面容后, 整个?人越发亮丽, 令人难以忘记。

    可除开容貌, 较之一年前的气质倒是沉稳了不?少, 早已不?是那个?冲动爱闹腾的小姑娘, 而是万象宗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噬日楼奇袭,叶东川身亡,晏南舟弑师叛逃,纪长宁死在封魔渊, 万象宗损伤惨重,这一桩桩, 一件件, 用血与泪的代价催促着孟晚的成长。

    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分, 她都有一种茫然无措感?, 好似那些事都从未发生过?,她依旧能?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孟晚, 等着心爱的少年朝她走来, 而不?是奉命要?去捉他?回无量山,两相对峙, 不?死不?休。

    眺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孟晚的思绪回到一年前从万象宗醒来时,她灵力受损昏迷了许久,醒来后才从于尉和?刘小年口中得知,是晏南舟将她送回来,为此还?受了重伤,命悬一线费尽心思才得以逃走。

    她还?听说,纪长宁死了,死在封魔渊,连本命灵牌都碎了,是因为晏南舟。

    孟晚昏迷前的印象停留在替晏南舟疗伤上,可旁人说的晏南舟杀了纪长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甚至浮现一个?念头:小木头不?可能?会杀了长宁,这世间他?唯一不?愿伤害的便是长宁。

    她不?知为何这般想,可潜意?识中便是这般坚定?,可无论怎么将那日的种种复述,任无人相信纪长宁的死同晏南舟无关。

    仙门百家打着清除道?门败类的名义,这一年间对晏南舟喊打喊杀,均想将他?捉住,无人在意?那些事件背后的真假,无人替他?发声,仿佛他?就是十恶不?赦,恶贯满盈,什么恶事落在晏南舟头上,都变得理所当然的。

    随便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谈及晏南舟,都会啐上口唾沫,咒骂一句道?门之耻,弑师叛逃的畜牲。

    人人恨不?得得尔株之,好彰显自己正义。

    孟晚想不?明白,明明此事疑点重重,可为何他?们都不?去深究这些疑点,而纷纷认定?了所有事都是晏南舟所为,直到她意?欲阻拦万象宗伏击晏南舟而被关在思过?崖时,易上鸢探望她说的那番话,她才明白过?来。

    思过?崖格外安静,连风声都变得很轻,以至于易上鸢的声音有一种失真感?,“你说世人修道?是为了什么?”

    望着易上鸢的侧脸,孟晚沉思了会儿摇头。

    “那小师妹为何修道??”易上鸢又问。

    孟晚苍白着脸,回想着在自己入道?的原因,轻声道?:“为了不?被妖魔吃掉。”

    “噗呲,”易上鸢笑出声来,“世人皆说修士无情无欲,心怀天地,其实不?然,修士亦是人,是人就会有欲望,欲望会滋生贪恋,大?多数人修道?是妄想能?够超脱天人五衰,踏破虚空,羽化升仙,与天同寿,当一个?人的能?力越大?,越会惧怕死亡。”

    “修士也会死?”孟晚疑惑不?解。

    “修士只是比常人寿命长些,总归不?是神仙,自然会死,就拿师叔来说,同样会老会生病,会白发苍苍,他?算是那群老东西中活的久得了,不?是有句古话吗,老而不?死是为贼,师叔可贼了许久。”

    闻言,孟晚咬着唇没说话,毕竟易上鸢中的看?做贼的老东西是她师父,她确实做不?到那般大?逆不?道?德事。

    “所有人都想成仙,可这几百年来,真正羽化飞升的出了传闻中的玄翊真君外再未有人,你以为那些个?仙门之首,各派长老真如表面那般淡漠吗?”易上鸢眺望着云海,声音悠远空灵,说到这儿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孟晚,停顿了会儿又道?:“所以晏南舟的出现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准确点说,他?体内的神骨意?味着什么?”

    虽未直言,可孟晚并不?愚钝,自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垂眸沉思许久才反问了句,“那师姐你呢?你也想要?小木头死,也想飞升吗?”

    出乎意?料的是,易上鸢听见这话并未承认,而是站起身来,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个?弧度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来,“成仙有何意?思?哪有做人来的逍遥自在,想如何便如何,我想要?的东西,可比成仙有意?思多了。”

    还?未等孟晚追问,易上鸢便转身朝着她道:“我知晓你心悦晏南舟,想替他?正名,可眼前无人会在意?这些,他?们不?过?是寻个?由头,好光明正大追捕晏南舟罢了,任凭你说破了天也不?会听的,你不?如省省力气吧。”

    “师姐也觉得那些事是小木头做的吗?”孟晚的神情有些难过?。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他做的,”易上鸢笑了笑,语气很轻,带着点无奈,“不?过?你我而言并不?重要?,旁人只愿看见对自己有利的一部分,既有了后果?,又何必去深究此事前因,小师妹,你帮不?了他?。”

    声音环绕在耳边,令她的思绪也随之漂浮,不?落实处。

    “小师叔?”见人愣愣发呆,于尉不?放心轻唤唤了两声,依旧无人应答,不?得不?提高了点声音,“小师叔?”

    “啊?”孟晚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小师叔心神不?宁是在担心晏”于尉下意?识出口,随后又觉得不?太妥当忙换了个?称呼,“晏南舟啊。”

    “于尉,我们当真要?抓小木头吗?”孟晚神情有些不?安,“我不?想和?他?动手,可这么多人要?抓他?,他?若是落到其他?人手里,那会死的。”

    于尉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师叔,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不?二山庄和?飞鹤斋都派了人来,不?日就要?抵达万妖林,就连空蝉谷的少谷主也在路上,若是私自将晏晏南舟带走,定?会落人口舌,到时,其他?仙门会如何说万象宗,小师叔可有想过??”

    一番话将孟晚堵的哑口无言,望着天边的堆积在一起的云层,黑云压低,天色渐暗,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压,令人不?由心头一紧。

    三伏的天阴晴不?定?,前一秒还?阳光明媚,下一面便能?乌云压顶,天色阴沉之极,好似要?酝酿出一场大?雨来,眨眼的功夫,天空被乌云遮住,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

    随后“滋啦——”一声,第一声响雷响起,紧接着哗哗哗,雨水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溅在湖水中泛起涟漪,打湿了青瓦的屋檐和?石板铺成的路面,小贩慌张的收拾着摊位,路人在雨中快速奔跑,没一会儿便留下空荡的街道?,整个?城镇笼罩着一层水雾,好似多了些朦胧的美?,只余下雨水敲击石板发出的清脆声。

    “啪嗒——”竹伞撑开的声音被雨声压了下去。

    身着水墨风长袍的男子撑着伞转身,轻笑道?:“这雨有些大?,吴哥吴嫂便快些进去吧,莫要?受凉了。”

    “这次真是多谢赵先?生了,要?是没有你,我家阿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肤色黝黑的男人搓了搓手,瞥了眼屋外的雨帘,不?放心劝说,“这雨太大?了,先?生不?如先?吃壶茶,等雨小了些再走。”

    “是啊,”一旁的妇人也忙出声,“这天突然就凉了,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好意?心领了,还?是不?了,”赵是安摆手拒绝,“家中还?有事,不?便多加耽搁,下次吧。”

    见人态度强硬夫妇俩也不?好多加劝说,到是妇人提起了另一事,“先?生今年廿四了吧,也该找媳妇了,先?生喜欢何模样的?胖的瘦的?温柔的活泼的?亦或是会疼人?我好帮你留意?一下。”

    “吴嫂,”赵是安哭笑不?得,“此事不?必着急。”

    “怎能?不?急,”吴嫂一本正经,“先?生如此好,自然得配一个?极好的女子,能?替先?生照料家中琐事,知情识趣,相夫教子,尽好娘子本分,如此才能?免了先?生后顾之忧。”

    “顺其自然吧,”赵是安浅浅一笑,“再者娶妻若只为让她照料家中琐事,打扫家务,那又何必呢,不?如寻个?粗使?丫头,倒省去不?少事,我既娶她自是心悦她的脾性,欣赏她的为人,那她做自己便好,不?用为谁刻意?改变,告辞了。”

    说罢,他?握紧伞冲进雨帘之中,没一会儿便被雨雾遮挡的模糊不?清。

    这雨下得有些大?,雨水打在地面上升起了水雾,阻挡了视野鞋子踩在水洼中溅起了不?少污水打湿了衣摆,才行了没多远的距离,鞋面便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鞋袜没走一步就会发出挤压水分的咕啾声。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赵是安一个?人,以至于远远看?见迎着雨走来的一个?人时感?到有些奇怪。

    走得近了些,视野也变得清晰,才瞧见这人未打伞浑身湿透,男子薄唇紧抿着,下颌清晰,身形修长,面色苍白至极,脚步也有些踉跄,一身破旧的衣衫穿在身上,好似还?带着血渍,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两侧,明明有些狼狈的模样,可他?模样生得好,再加之周身气质逼人,竟有些别样的韵味。

    这人身上最为显眼的是他?手中的一把剑,剑长四尺二寸,漆黑的剑柄上雕刻这火焰的纹路,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明显,不?难看?出是把宝剑,可剑柄上挂着的那个?剑穗却颜色陈旧,应是有了些年头。

    许是因为这个?视线过?于明显,晏南舟也抬眸看?向迎面走来的男子,书生打扮,身形羸弱,模样俊秀,面相温和?,瞧着也无什么灵力法器,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二人在暴雨中迎面相交,视线都带着打量,却均未有何恶意?,擦肩而过?时,晏南舟率先?收回了视线,越过?这个?书生时,身后突然响起了说话声,“足下且慢。”

    晏南舟脚步未停,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一个?人影挡在了身前,他?掀起眼帘,便见那书生朝他?浅笑道?:“这雨太大?了,足下继续淋下去怕是会染上风寒,不?如拿上这把伞也好继续上路。”

    面前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仿佛只要?自己一挥袖,他?就能?立刻断气,就是这么一个?无用之人站在自己面前担心自己染上风寒,晏南舟说不?清是个?什么感?想。

    这一年间他?见过?太多人心险恶,有上一秒还?掏心掏肺的老者,下一秒便想置他?于死地;有以聚灵法器引他?上钩的仙门;甚至连孟晚都骗过?他?。

    她让自己同她回无量山,说是能?替自己洗刷冤屈,可事实上,古圣将他?当成狗般关了两个?月,起初想方设法想取自己体内神骨,毫无头绪后便开始取自己的血,用特指的器具,将自己绑成一条狗,然后割开自己的皮肉,任由鲜血一点点滴落碗中,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只听得见滴答滴答的声音。

    古圣多精明的人啊,一边用极好的补血药材将自己养着,一边饮自己的血,好似不?是个?人,而是被豢养的畜牲,若不?是易上鸢,自己还?待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

    正因过?往种种,太久未感?受过?来自旁人的关心,晏南舟第一反应并未感?动,而是警惕,不?知这书生又妄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血?肉?亦或是神骨。

    他?带着警惕的目光扫视眼前之人,那双清澈的双眸中毫无算计,倒映出自己冷峻的神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晏南舟冷声拒绝,“不?用。”

    说罢转身便欲绕过?人离开,谁知那人又退后一步,将探究的目光误解成不?好意?思,爽朗笑笑,温声而言,“足下不?必觉得羞赫,一人在外多有不?易,便是需要?互帮互助,我家就在前头,也无多远,这伞与其我拿着,不?如给有用之人。”

    一边说着,赵是安一边将伞塞进晏南舟手中,声音透过?雨声传来,显得不?太真切,“萍水相逢,还?望足下一路珍重。”

    语毕,他?钻出伞下用手遮住头顶跑进雨中。

    晏南舟转身,望着那道?被雨帘遮挡的模糊不?清的人影,只是声音很小的说了句,“多谢。”

    声音很小,雨声过?大?,无人听见他?的谢意?。

    赵是安冒雨奔向家中衣衫全湿,敲门时是袁茵茵开的门,门刚开了个?缝,人便钻了进来,连带着一股湿气。

    “师兄?”袁茵茵瞪大?了眼,“这么大?的雨,你怎也不?拿把伞?”

    “路上遇见个?人未带伞,便给他?了,”赵是安一边拧干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水,一边回答,“也没多远便跑了回来。”

    “你又犯傻,”袁茵茵瘪了瘪嘴,“哪有自己淋雨把伞给别人的啊。”

    赵是安笑笑不?语。

    知晓这人性子,袁茵茵也未多言其他?,只道?:“你快去换身衣衫,莫要?染上风寒,我去给你熬碗姜汤。”

    “好。”

    衣衫换到一半时房门被推开了,赵是安忙手慢脚乱的拉紧领口,看?向端着姜汤走进来的纪长宁,神情慌乱不?已,耳尖微红,口齿不?清道?:“纪……纪宁姑娘……”

    见人攥紧衣衫窘迫的模样,纪长宁这才瞧见他?在换衣衫,自己没多想突然推门而入,好像不?大?合适,忙垂眸而言:“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换衣衫,我先?出去了。”

    “无妨,是我没关门,”赵是安忙出声将人唤住,系好腰带上前一步,“正好纪宁姑娘来了,我替你号号脉,请坐。”

    纪长宁将姜汤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袁姑娘熬的姜汤。”

    “她人呢?”

    “我碰到她时,她正想起药材房窗户未关,匆匆忙忙的离开,托我把姜汤给先?生送来。”

    “她这性子冒冒失失的,”赵是安笑着摇了摇头,接过?姜汤仰头一口饮尽,脸色一变,左右张望。

    “不?能?吐,”纪长宁盯着人,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袁姑娘让我盯着你,不?能?让你吐。”

    赵是安的脸皱成一块儿,可被纪长宁盯着只能?忍着一口吞下,随后连着倒了几杯茶饮下,好驱散嘴里那股散不?去的苦味,皱着脸哭笑不?得道?:“这丫头怎么往姜汤里放黄连?”

    见人吃瘪,纪长宁的脸上难得多了点笑意?。

    她这一笑赵是安便觉得口中苦味散开,也跟着笑了笑,“还?是第一次纪宁姑娘笑,你刚醒来那几日,不?哭不?笑就盯着窗外发呆,跟个?假人似的,现在好了,多了点儿人味。”

    “多谢先?生和?袁姑娘照拂,”纪长宁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灵力,平平无奇的一双手,“我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你得谢你自己,若是你不?想活了,我医术再厉害也无济于事,”赵是安拎起茶壶斟茶,“等你身子好些便让茵茵带你出去走走,木夕镇虽是偏远小镇,但?风景秀丽……”

    “先?生,我要?走了。”

    “砰——”茶壶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