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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回

    路菁从天元峰下来时,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怕纪长宁担心步履匆匆正赶上几个门派的弟子离开,便跟在他们身后, 大摇大摆的从渡生台那处下山, 途中还?同几个瞧着是?初次下山的年轻弟子聊了起来。

    许是?因为?今日?大典的缘故,看见?她众人也未觉得奇怪,只?当是?其他仙门的弟子,再加之她实在过于自然坦荡,便无人怀疑直接从值守弟子眼皮子底下离开。

    过了渡生台下了长生阶便同人分道扬镳, 正忙着赶路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争吵声, 侧耳听了会儿, 应是?离得有些距离的缘故, 只?能隐约听到什么佛珠, 女人,悟禅山,空蝉谷的字眼,令人不明觉厉一头雾水。

    若遇见?此事的是?纪长宁定会想着莫要?多管闲事, 转身离开,半点不好奇发生了何事。

    可遇见?此事的是?路菁, 她惯爱凑热闹, 以前在万象宗时, 钱奕君养的两匹马打架她都能逃课去看, 更莫说是?人和人了,好似还?涉及了两大仙门, 顿时眼睛一亮, 双腿不受控的追着声音而去。

    她虽想看热闹却并?不想暴露身份,怕被人探查出自己的气息, 便在芥子袋中捣鼓了会儿掏出个遮掩气息的法器,寻了棵隐蔽的树躲藏在上面?,定睛一看,哟嚯,都是?熟人啊。

    不远处的林间两方?人马对峙,悟禅山的秃驴们面?带怒意,站在前面?的了缘则是?面?色平静,只?是?眼神?若有所思,一直看着某处。

    而他们对面?是?空蝉谷的弟子,最前面?的林见?殊此刻脸色铁青,一副不容置喙的坚定,抬起右手将一个看不见?脸的女子护在身后,此时正冷着脸挡住了缘,“了缘大师是?何意?”

    “阿弥陀佛,”了缘双手合十颔首叹气,“林少谷主莫要?动怒,贫僧并?未想对这位女施主做什么,只?是?见?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问几句话罢了,并?未有何逾越的举动。”

    “说几句话罢了?”林见?殊冷笑了两声,语气也不悦起来,“什么话需要?动手,若不是?我及时赶来怕不知道发生何事。”

    此话一出,了缘的神?色确实变得尴尬起来,他本是?从这女子身上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便察觉此人身份异常,说了几句话,未曾想此女极其不配合,还?欲使诈脱身,他这才不得已出手,不料林见?殊赶了过来,刚好撞到这个场景,这才闹了起来。

    瞧见?林见?殊,了缘方?才想起对此女的眼熟源于之前在万妖林的一面?儿,知晓此女同林见?殊关系非比寻常,当时并?未注意,这会儿才察觉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眼下误会重重,确实不好再将误会扩大,思索如何回答方?合适。

    可这副闭口不言思索的模样?落在林见?殊眼中,便成了了缘的无言以对,他脸上神?色深沉,嘲讽道:“都说悟禅山的弟子心无杂念,一心向佛,乃仙门典范,叫人佩服,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话音落下,在不远处偷窥的路菁就知道要?遭,毕竟对悟禅山的弟子来说,此话无疑是?贬低和蔑视,他们自诩佛门弟子,心怀天下,极为?重视声誉,怎能容忍旁人如此诋毁。

    更莫说了缘作为?悟禅山大弟子,在师弟之中颇有威信,林见?殊这估计意有所指,好似了缘行?为?不端,故意为?之。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悟禅山的弟子顿时暴怒起来,红着眼等?着林见?殊,怒喝道:“你?莫要?含血喷人!”

    “我悟禅山弟子如何还?轮不到旁人去说。”

    “你?们这话是?何意思!”

    “我师兄不过问她几句话,并?未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就是?就是?,她身上有我们悟禅山的气息,我们不过问问何错之有!倒是?她顾左右而言他,莫不是?心虚了!”

    悟禅山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都十分激动,在他们的话语中林见?殊拼凑出此事的完整,当时并?未在人群之中看见?魏娇娇时心中就觉得不安,担心这人会给自己惹麻烦,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心并?未多余,当真是?好大一个麻烦。

    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魏娇娇,脸色阴沉难看,以至于知晓自己惹事了的后者忙扬起一个歉意的笑。

    眼下局势已成这般戏也只?能接着往下唱,林见?殊只?能没好气道:“你?二人素未谋面?,不知是?要?问何事,不如当面?来问。”

    了缘的目光越过林见殊落在他身后那不知名的女子身上,放轻了声音询问,“敢问这位女施主,你可是认识我悟禅山的弟子?”

    “不认识。”魏娇娇的声音很小的响起。

    “那你可见过一颗珠子?”

    “珠子?”林见殊皱了皱眉,他从未听魏娇娇提过这个事,顿时了然,知晓这人定是还有事瞒着自己,脸色骤变,冷笑了一声反问,“魏娇娇,什么珠子?”

    魏娇娇眼下也是?慌乱不已,脖子上挂着的珠子被捂的发热,可面上却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仰着头摇头,装出委屈,“什么珠子,我不知道啊。”

    了缘不知晓这二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张口解释道:“是?我悟禅山供奉在佛祖金身前的一颗佛珠,被……歹徒盗走至今下落不明。”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了缘这番话说的不够流畅,而魏娇娇则是?不知晓了尘给自己的这颗珠子,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她修的是?魔功,又因同魔修双修而骨髓都渗透了魔气,即便精通媚术和幻术,但只?要?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人,便能通过灵力察觉到自己魔气。

    在某一次出任务因魔气暴露被重伤时,了尘便给了她这颗珠子,并?未多说什么,只?道是?一件不重要?的小法宝,能净化?魔气罢了,

    也多亏了这颗珠子,这一年间才能躲藏在空蝉谷不叫人发现,若不是?今日?这事,魏娇娇也不知晓这东西如此重要?,知晓后更是?不解,疑惑了尘当时为?何要?那般说,又为?何将此物送给自己?

    魏娇娇想不明白,以前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可眼下由不得她多想,林见?殊凌厉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异常,于是?她只?能咬着牙否认,“少谷主,我当真没见?过什么珠子。”

    先不说这珠子是?了尘给自己的,断不能交给别人,就说自己如今本来是?靠此物遮掩了魔气,若是?交出去便掩盖不了魔修的身份了,故而万万不能承认。

    林见?殊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冷着脸看向了缘,不悦道:“她说不知晓,了缘大师怕是?认错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说我们佛珠就在她身上呢!”了缘身后的一个小和尚仰着头怒道。

    “了扇!”了缘侧眸瞪了一眼,了善顿时便缩着脖子退后一步,随后了缘又道:“我师弟年岁还?小,林少谷主见?谅。”

    “那依你?所言,此事该如何?”林见?殊继续问。

    了缘看向魏娇娇,平静道:“探查一番便知真假。”

    说罢,他上前两步,魏娇娇怕这和尚不安常理出招,忙退到林见?殊的身后,这一举动无疑坐实了林见?殊的猜测,他一边气恼魏娇娇的有意隐瞒,一边护着人冷声而言,“有我在就别想动我的人,”

    “既然如此,便得罪了。”林见?殊的反应在了缘的意料之中,他并?未动怒而是?盯着人动作极快的出手了。

    林见?殊亦是?反应极快,忙推开魏娇娇从腰间抽出太虚玉清扇,扇面?一开接下了这一击。

    二人皆是?各自门派中的佼佼者,这一战打的极其精彩,谁也没有落在下方?,让周围的弟子惊叹连连,好奇谁的修为?更胜一筹。

    路菁的话说到便停了下来,仰头又喝了杯茶水。

    “然后呢?”正听到精彩出却戛然而止,纪长宁没忍住追问。

    “没了,”路菁皱了皱眉,“然后谢无恙和邢可道冒了出来,我担心被太一坊的人认出来,转身就跑了。”

    说完路菁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纪长宁皱着眉神?色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见?状,路菁也才察觉出这人脸色不对,后知后觉问:“怎么了?你?不是?知道什么?”

    闻言,纪长宁看着路菁,犹豫道:“你?知道娇娘子吗?”

    “噬日?楼那个右护法?”路菁回想了番,“不是?传闻她叛出噬日?楼,被噬日?楼追捕下落不明吗,你?的意思是?……”

    面?色沉重的纪长宁点了点头。

    路菁瞪大了眼,眼中满是?讶异,整个人快要?跳起来,“娇娘子躲在空蝉谷!这谁都能想到!”

    她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忙追问,“那林见?殊知道她的身份吗?”

    “八成知道了,”纪长宁回想到那日?在空蝉谷的种?种?,不大确定回,“林见?殊这人心思深沉,我也不知道他是?何用意。”

    “这都什么事啊,”路菁揉了揉眉心,“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纪长宁垂着眸思索片刻,朝人招了招手,路菁忙探过身去,二人低声耳语说了什么,无人注意窗外的纸人。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回

    夜色漆黑, 四?周余光,整个镇子都安静下来,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更声, 拖着长?长?的尾音, 在这个深夜中显得?各位明显。

    “咯吱——”

    客栈中极其安静,只?余下走廊房檐下悬挂着的灯,光晕微弱,照射在被推开房门的屋内,映射出门框的影子。

    路菁先探出了个头, 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来回张望, 再三确定?没有人影, 才小?心谨慎的走了出去, 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却不料纪长?宁便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她愣了愣,忙凑过去,“你……”

    才开口?又想到眼前局势,将声音压低询问:“不是?你说让动?静小?点, 莫要打草惊蛇吗?”

    “我是?让你动?静小?点,没让你鬼鬼祟祟。”纪长?宁无奈瞥了人一眼, 转身离开。

    被嘲讽了句的路菁没好气瘪嘴, 也只?能自然淡定?的跟了上去。

    而隔壁房中, 本来躺在床上休息的晏南舟听见了细微的声音, 猛地在黑夜之中睁开了眼,盯着看不清的床顶看了一会儿, 眼睛很亮, 可屋里太暗以至于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不知?在他想什么, 过了会儿又缓缓闭上了眼,周遭再次归于平静。

    而纪长?宁二人行色匆匆步履不停,乘着夜色而行,距离镇子已经有一段距离后,路菁这才停下来扭头看了眼身后,语气困惑的询问,“没人啊,会不会是?你多想了?晏南舟其实压根没认出来咱们?毕竟咱俩服了幻形丹药效还未过呢,他应该认不出来。”

    纪长?宁眉间皱成川字,紧抿着唇望着空无一人的道路,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却并未多加解释,只?道:“幻形丹的药效只?剩十余日了,若是?继续同行被发现也是?早晚得?事,不如早些离开避免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路菁歪着头重复了遍,“什么夜长?梦多。”

    “晏南舟也要去天机楼,”纪长?宁将孟晚不经意间告知?自己的事说了出来,“他来万象宗也是?寻孟晚帮忙的。”

    “他也要去天机楼?”这下落到路菁震惊了,舌头顶着牙堂转了圈,也没想出来晏南舟去天机楼的理由,挠着头询问,“他去天机楼做甚?”

    “你若好奇不如回去亲自问他。”

    这句话的语气并无异常,可路菁却听出了不悦,她眯着眼思索,恍然间得?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拍手道:“他莫不是?因为你才想去天机楼的吧!”

    纪长?宁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目光看向路菁,脸色阴沉下来。

    后者并不怂,依旧自顾自分析,“你看啊,知?道虚空之眼的除了你我还有晏南舟,那咱们能想到天机楼,他又不傻自是?也能想到,你因赵是?安的事同他形同陌路,还要去想方设法?的救赵是?安,晏南舟怎能眼见你身处危险而坐视不理?自是?会想方设法?帮忙,早些找到关于虚空之眼的消息,再来讨你原谅,如此可能说得?过去。”

    说完,路菁还不忘咂了咂嘴,“啧啧啧,他去天机楼那不犹如去龙潭虎穴吗,哪有直接冲到人家地盘叫嚣的,当真是?嫌命长?啊。”

    “路菁,”纪长?宁沉声唤了人的名字,“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什么奇怪的话本了?”

    路菁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尴尬,“也没什么,随便看看罢了。”

    纪长?宁太过了解路菁这性子了,懒得?追问,摇了摇头一脸无语的踩着枯枝离开。

    “欸,你那什么表情,我给你说,你可莫要瞧不起我那些话本,那可都是?好东西,书中自有黄金和宝玉的话听过没,纪长?宁,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着呢。”纪长?宁头也没回道。

    “你还没说咱们去哪儿呢。”

    “去苍竹海。”

    “苍竹海?你不会打算走着去吧?你说个话啊……”路菁不满追着人而去,声音逐渐掩盖在风声中,二人的身影同夜色混为一体,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只?余下渐行渐远的两个黑点。

    山林异常安静,树荫被夜色笼罩,直至天边破晓,时间流逝,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也渐渐地亮了起来,暖色的光晕洒在树叶和屋顶之上,沉睡了一宿的镇子又再次苏醒。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晏南舟太久没睡过如此平静的一觉,不需要去害怕突然有人冒出来要将他剥皮剔骨;也不用睁着眼守着纪长?宁,怕她消失;更不用被心魔折磨纠缠,只?是?安静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太死,以至于被敲门声吵醒时有一种迷茫糊涂,恍惚间还以为是?在万象宗,呆滞的目光在屋里转了圈,瞧着陌生的摆设这才逐渐清醒过来,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冷漠。

    他稍作整理起身去开了门,门一打开,只?见孟晚站在门外,神色慌乱道:“小?木头,我刚刚看见于尉了,怎么办,他不会发现我们在这儿吧?”

    闻言,晏南舟走到走廊站在柱子后往下看了看,果不其然见到身着万象宗弟子服饰的人进到客栈,手上纷纷拿着孟晚的画像在询问,走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于尉,

    脸色一沉,晏南舟知晓此处不能多留,侧眸吩咐,“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快些离开。”

    “那可要告知?宁道友他们一声?”在孟晚看来,他们几人是?一道同无量山下来的,好歹有些交情,按理来说也应告知?他们一声,如此才不失礼。

    未曾想晏南舟直接就拒绝了,“不用了,他们已经走了。”

    “啊?”孟晚叹了口?气,轻声低语,“什么时候走的,怎也不留句话就不辞而别?呢。”

    “无事,要不了多久还会再见的。”晏南舟笑了笑,眼中满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孟晚有些不熟悉眼前的晏南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问了句,“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晏南舟眯了眯眼睛,毫不犹豫回,“去苍竹海。”

    随后二人收拾行李,小?心翼翼避开万象宗派来寻找孟晚的弟子,朝着苍竹海的方向而去。

    除了他们几人,关越一群飞鹤斋的弟子谢绝了易上鸢的挽留,从无量山下来也踏上了返回苍竹海的路途。

    此次继任大典,若不是?为了孟晚他本想来的,毕竟飞鹤斋事务繁忙,他作?为大弟子自是?有许多琐事要处理,谁料来了连面也未见上几次,不怪乎如此气恼,那日后,他担心孟晚安危本不想离开,无奈师门一直催促,再加之自己并非万象宗弟子,又不是?孟晚道侣,于公于私都不方便留下,只?能独自怄气,坐在仙鹤上冷脸。

    不同于太一坊的逐云飞舟,飞鹤斋的弟子多是?乘仙鹤而行,因仙鹤也需要休息的缘故,速度较之其他飞行法?器灵兽慢了许多,但?胜在仙风道骨引人瞩目,十足附和飞鹤斋弟子的脾性。

    飞鹤斋自诩文人风骨,以儒家思想修行,本命法?器也多是?些文人墨客惯用的器具,就如关越,他是?名音修,本命法?器是?一柄幽篁笛,周身翠绿清透,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竹叶花纹,可以通过音波控制灵气运转,乃是?极强的术法?,当年问道大会纪长?宁便是?败在他的手上。

    那是?在问道大会上他同孟晚初见,随后的相处中不由动?了心,他欲同孟晚结为道侣,可二人并非同门,又非同辈,一直并未来得?及诉说情意,未曾想又冒出来一个晏南舟,想到晏南舟,关越的脸色变得?铁青,不忍住低声咒骂了句。

    咒骂声不大,但?一旁的师弟却听见了,忙从仙鹤上侧身看过来,疑惑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无事,”关越冷着脸不愿多谈,只?是?说起了别?的,“还有多久?”

    身穿黑白色弟子服饰的师弟看了眼四?周,回了声,“约莫一个时辰吧。”

    “回了苍竹海你们先回飞鹤斋吧。”

    “大师兄你呢?”

    关越拧着眉想了想,“我有些私事,你莫要多问。”

    “是?。”

    十余只?仙鹤往前飞去,约莫一个时辰开始缓缓下落。

    苍竹海虽说是?海,其实没有海,而是?因为最中间有一处湖泊,湖泊四?周遍布凤尾竹,满是?雾霭缭绕的云海。

    透过湖泊薄薄的雾气和竹林可以看到清幽雅静的飞鹤斋,而以飞鹤斋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都是?白墙青瓦的房屋,街道上满是?一些吃食和玩意儿,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这里多产竹,故而许多衣衫和吃食都能看到竹子的元素,以至于前脚刚到苍竹海,路菁看到那些竹条篾片编织的玩意儿便挪不动?脚了,什么竹编的斗笠小?包买了一堆,纪长?宁拿她没招只?能任由她去。

    随后二人寻了个处茶楼吃茶,在窗边坐下纪长?宁把玩着竹球,一边往上抛一边接住,突然刮了风,竹球太轻从她手中落下掉落在地上,一个人影蹲下将竹球拾了起来。

    一抬眸,一仰头。

    “真巧啊。”晏南舟笑弯了眼。

    纪长?宁脸色变得?铁青。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回

    “吃茶里面?请——”小二的吆喝拖的极长?, 半点没有被谈话说笑声盖住。

    “小哥,还有雅间吗?”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有的有的,楼上雅间两位。”

    身着飞鹤斋服饰的弟子, 脚步匆匆从茶楼外走过, 被茶楼上的人不?动声色看?在眼?中。

    “诸位可有听说万象宗继任大?典的事?”大?厅正中间的男人神神叨叨的开口。

    “何事何事?快说来听听!”

    “我看?飞鹤斋的弟子都回来了,应是没出什么事吧。”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

    茶楼中吵吵嚷嚷,说话声,吆喝声, 吵闹声, 各种声音糅杂在一块儿, 形成了特?有的烟火气?息, 却也同二楼角落中诡异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端着精致糕点的小二快步爬上楼梯, 又绕过柱子屏风,脸上的笑意再看?见四人一言不?发?的神情时突然僵住,不?知为何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抱着莫要多管闲事, 将糕点放下后,着急道:“几位慢用。”

    说罢, 抱着托盘转身就?走, 恨不?得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人一走四人还是没出声, 纪长?宁冷着一张脸, 明眼?人一瞧都能?看?出她的不?悦,而路菁亦是抱着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孟晚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转悠, 不?知该不?该张口,四人中也就?属晏南舟看?起来淡定自若。

    看?了好一会儿, 孟晚终是没忍住出声,“咳咳,未曾想会在这儿碰到宁道友,当真是有缘啊。”

    “确实有缘。”纪长?宁不?冷不?热回应了句。

    话音落下,又陷入了安静,路菁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笑着询问,“对了,孟前辈又怎会来苍竹海啊?”

    “我跟着小木头来的,”孟晚看?了眼?身旁的晏南舟,后者垂眸抿着茶并未接话,她只好继续道:“二位又是为何来苍竹海呢?”

    “不?瞒你说,我们是打算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想些法子进天机楼。”

    闻言孟晚有些内疚,可没松口只是歉意道:“抱歉,是我没帮上忙。”

    “怎会,”路菁笑着摆了摆手,“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此事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孟前辈拒绝也是人之常情,来,喝茶,喝茶。”

    路菁打着哈哈缓解了气?氛,眼?看?没有那般尴尬,而对面?的晏南舟却并不?给这个?面?子,猛地抬眸正对上纪长?宁打量的目光,后者眉头一皱,随后移开目光,他眯了眯眼?,轻轻放下茶杯歪着头有些无?辜困惑的问,“道友为何一直盯着我瞧?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纪长?宁在心中咒骂了两声,极其不?给面?子道:“第一次见传闻中的人物?,不?过是有些好奇这残害同门弑师灭祖之人究竟是何模样。”

    话音落下,孟晚不?由有些紧张,生怕眼?前这萍水相逢的人当众喊出晏南舟的名字,连心都提了起来。

    而晏南舟则不?以为然,笑了笑问,端的是一副君子儒雅的模样,“那如今见到了,可你同你想的一样?”

    “尖嘴猴腮,目光阴鸷,左边写了无?耻,右边写了小人,果然同传闻说的无?二,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孟前辈还是离此人远些好,省得自找麻烦。”

    孟晚听着这话,不?知为何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气?场不?大?对劲,张了张嘴解释,“小木头并非传闻说的那般不?堪,宁道友你误会他了,日后认识久了便明白了。”

    “有无?误会不?重要,只是阁下大?摇大?摆在苍竹海街道上游荡,就?不?担心撞见飞鹤斋的人?比起我师兄弟二人,阁下名气?可大?多了。”纪长?宁的语气?依旧极其冷淡。

    “宁道友是在担心我吗?”晏南舟笑意加深了点。

    “不?是,”纪长?宁毫不?犹豫拒绝,“我只是担心你同我们坐在一起,若让旁人瞧见,以为我们是一块儿的。”

    “你我目的一致,同行有何不?可?”

    “没何不?可,就?是死的更快些。”

    晏南舟眯眼?问,“道友是觉得我会拖累你?”

    纪长?宁挑眉,语气?极其不?客气?,“自然,你怕是对自己如今名声认知还不?够。”

    这二人唇枪舌剑,含沙射影,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一旁的路菁端着杯茶,眼?睛来回转悠看?得起劲,又看?了眼?张嘴想劝架又不?知从何说起的孟晚,顿时觉得更精彩了。

    好在纪长?宁并非意气?用事之人,也知晓在陌生地界不该太过引人瞩目,除了刚开始那几句后便不?再说话,多是听孟晚和路菁闲谈,只是抿着茶扭头看向窗外,用个?侧脸对着晏南舟。

    后者的目光落在纪长宁的脸上,明明是一种极其普通且阳刚的脸,可晏南舟依旧看?得认真,仿佛透过这层皮囊看?到最深处真实的一面。

    这人的目光毫不?遮掩,落在身上的存在感极强,以至于纪长?宁紧皱的眉头从始至终就?没松开过,越发?偏着头,注意力逐渐被窗外热闹的场景吸引。

    傍晚余晖洒下,橘黄色的光晕笼罩着整个?苍竹海,人们脸上挂着愉悦的笑,连眉眼?间都洋溢着喜气?,不?知什么时候,整条街道上挤满了人,嬉笑呼喊声传来,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隐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丝竹声,仔细去听还能?听见混合在这些声音中的字眼,什么斋主?,祈福的。

    纪长宁并非是那种爱热闹的性子,可比起一个?人守着孤寂冷清的山林,她更喜欢看?这种热闹吵闹,好似显得自己并没有那般孤单,也是热闹的一份子。

    她看?着不?远处的一对母女,许是因为人潮拥挤的缘故,孩子头上布满了汗珠,母亲将人带到了正对着茶楼的屋檐下,随后从怀中掏出手帕蹲下身动作?轻柔的擦掉女童额头的汗,还不?忘低声叮嘱,“人这般多,可莫要乱跑,小心被妖怪吃掉。”

    不?知为何,纪长?宁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好像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人拉着自己,轻声叮嘱,“游乐园人多,宁宁不?要乱跑哦,一定要牵着妈妈的手。”

    那些画面?模糊不?清,连声音都嗡嗡嗡的,纪长?宁看?不?太清,可心中却无?比确定,这是她的记忆,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被自己所遗忘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也许在某一日,自己能?回想到那些记忆,寻找到自己究竟是谁。

    “这是苍竹海的七元节。”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将纪长?宁的思绪收了回来。

    她转过头同晏南舟对上视线,后者解释道:“我见你一直盯着瞧,以为你会感兴趣。”

    知晓这人误会了,可纪长?宁并未多加解释,而是垂下了眼?眸。

    一旁的孟晚被提起了兴趣,忙追问,“什么是七元节啊?”

    “七元节又名人日,”晏南舟一字一句道:“传闻天地初始混沌一片,整个?世间没有一点生机,神佛在天地灵气?中孕育而生,可过于孤寂冷清,仿佛死水,于是神佛便创造了苍生,先后造出了鸡狗猪羊牛马等动物?,在第七日时造出了人。”

    “不?知为何一听你说话我就?觉得脑仁嗡嗡作?响似的。”路菁揉了揉眉心,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然后呢?”倒是孟晚瞧着挺感兴趣的。

    “然后后世的人便将这日定为七元节,尤以文人墨客最为重视,”晏南舟抿了口茶,方才?缓缓而言,“飞鹤斋以儒家思想修行,主?张人者天地之心的理念,故而极其重视七元节,听闻每逢七元节便会奏乐游行,还会分发?七宝羹,然后分洒花果,用于祈福祝愿,得到花果的人来年也将平安喜乐,无?灾无?病。”

    “听着还挺有趣的,”路菁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难得来一趟苍竹海,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可好。”

    “好啊,”孟晚连声附和,扭头看?向身旁的晏南舟,眼?中充满着期待,“我还从未瞧过七元节呢,小木头,我们也去看?看?。”

    “我自是无?所谓,”晏南舟嘴角挂着笑意,微微抬头看?向对面?的纪长?宁,“就?怕有人不?乐意。”

    纪长?宁确实不?乐意,从看?到晏南舟的那一刻开始,她心中就?有一股火气?被她一直压制住,这会儿听见这略微挑衅的话,冷声道:“二位自便就?是,我和我师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长?宁……”路菁本还有话要说,可瞥了眼?纪长?宁的神情,明白这人确实动怒了,也只能?作?罢,喃喃道:“一道去瞧瞧也不?会如何吧,毕竟相识一场。”

    像是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晏南舟也未生气?,依旧笑笑道:“宁道友好像对我有些敌意,莫不?是在何处见过,亦或是我得罪过你?”

    “阁下想多了,你我素不?相识,何来的敌意?”

    “那为何不?一同去瞧瞧?”晏南舟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引诱猎物?落入自己布好的陷阱,“莫不?是不?敢?有所介意?”

    “小木头。”孟晚扯了扯晏南舟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

    纪长?宁抿了抿唇沉思,目光落在二人相叠的手上,她知道晏南舟是故意激自己,按理来说自己不?应该上当,可也不?知是不?是脑袋一热,还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她点了点头,沉声应答,“如何不?敢。”

    于是乎,四人就?这么结伴而行。

    踏出茶楼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天边的落日只留下了一点光晕,昏暗的夜色笼罩头顶,一些屋檐下已经点上了灯,街道上满是吆喝叫卖的小贩,随后,陆陆续续的灯火亮了起来,千盏明灯将整个?苍竹海照的亮如白昼,自上而下俯瞰,灯火氤氲,犹如人间星河,美不?胜收。

    同街道上的热闹相比,飞鹤斋则显得庄严许多,关?越去胭脂铺取了打算送给孟晚的簪子,回来时便见一名弟子领着一个?跑堂打扮的人行色匆匆过来,他觉得奇怪,忙凑上前去。

    “大?师兄。”那名弟子见到关?越忙颔首行礼。

    “发?生何事了?这般匆忙。”关?越的目光落在后面?的人身上。

    那值守的弟子闻言毫不?犹豫禀告,“有人让此人捎了句话,说晏南舟就?在苍竹海。”

    话音落下,关?越的脸色骤变,眉头紧皱沉声问,“此话当真?”

    “小的不?知,”那跑堂小心翼翼回话,“只是有人给了小的灵石,让小的捎句话罢了。”

    “是男是女?”

    “是位男仙长?。”

    “生的何模样?”关?越追问。

    “方脸小眼?,样貌有些普通。”跑堂回想了番回答。

    听完这个?形容,关?越的眉头皱的更紧,不?明白究竟是何人托人传话,思索许久才?出声,“我知道了,你走吧。”

    跑堂本就?是来传话的,目的达到也未逗留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那名师弟便凑上来问,“大?师兄,此事可要上报给斋主??”

    “今日是七元节,师父事务繁多,此事也不?知真假还是莫要打扰他了,”关?越侧眸看?了眼?身旁的人,语气?严肃道:“此事我已有打算,你好生值守做好本分之事,其他之事我自会安排。”

    “是。”

    那弟子不?敢插嘴询问,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关?越离开,人又没影了才?挠了挠头自语,“都说大?师兄同晏南舟有仇,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摇了摇头转身,才?行几步被一人拦住了去路,一抬眸忙颔首行礼,“见过端木师兄。”

    端木文良轻声笑了笑,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你刚刚同大?师兄在说什么?我见他行色匆匆的。”

    “这……”值守的弟子不?敢直言,毕竟整个?太一坊上下都知道关?越和端木文良极其不?对付,他生怕得罪人,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并未说什么,不?过是大?师兄问了几句近况。”

    “是吗,”端木文良眯了眯眼?,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怎么,如今你们已经不?将我这个?师兄放在眼?中了?斋主?还在,这飞鹤斋还轮不?到他关?越只手遮天吧!”

    “端木师兄息怒!”值守弟子哭丧着脸,心中明白自己这是惹了麻烦,犹豫了会儿又想到端木师兄的手段,终是叹了口气?将刚刚的事又说了一遍。

    “晏南舟在苍竹海?”端木文良眯了眯眼?睛,随后笑出了声,“若是我能?抓到晏南舟……”

    未说完的话夹杂着太多含意,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名弟子离开,随后理了理衣衫摇自语,“关?越,这次我可不?会输给你了。”

    随后扭头望向远处灯火璀璨的苍竹海。

    许是因为七元节的缘故,到处都是人潮拥挤,纪长?宁并不?喜欢置身在这种拥挤之中,但路菁却如鱼得水,若不?是顾及纪长?宁,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孟晚虽没像路菁那般激动,却也能?从明亮亮的眼?中看?出她的愉悦,她本就?年岁不?大?,故而并不?喜欢无?量山太过冷清的岁月,难得见到这般热闹的场景,也会被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视线,眉眼?弯弯,发?出悦耳动听的笑声。

    这样下来,只有纪长?宁和晏南舟一路无?言,一个?是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还有一个?冷着脸明眼?人一看?就?是面?带不?悦,他二人隔了点距离,谁也没搭理谁。

    街上的人太多了,肩并肩,互相推搡拥挤,稍不?注意便会撞到人,亦或是踩到人,在第三次被人撞到肩膀后,一直手臂从右侧伸过来将她护住,她一抬眸,只见晏南舟垂着眸轻声道:“这里人多,小心些。”

    纪长?宁已经不?想去猜测这人每个?举动下的含义,抿着唇继续往前,晏南舟眸光一沉转身盯着纪长?宁的背影,神情肃穆,让周围的人不?自觉绕开了些,反倒让他这里空出了一小块。

    “小木头!”孟晚站在一个?发?簪摊位前朝人招了招手,“你快来帮我瞧瞧,哪个?好看?些,我都挑花眼?了。”

    “好。”晏南舟转身穿过人群朝着孟晚走去。

    二人并肩站在卖簪子的摊位前,晏南舟许是点评了一番,亲自挑选了一支桃花簪,孟晚接过簪子带上后娇俏的转了个?身,二人相视一笑,仿佛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人。

    他们二人,孟晚明媚耀眼?,晏南舟长?身玉立,郎才?女貌极其登对,惹得不?少人纷纷瞩目,就?连卖簪子的小贩都连连称赞二人般配,乃天生一对。

    孟晚耳尖变得通红,晏南舟背对着这边,纪长?宁看?不?见他说了什么,只能?瞧见孟晚脸上得笑意一僵,而对面?的小贩面?露窘迫,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道又说了何事。

    声音被周遭的吵闹声盖住,纪长?宁只能?站在不?远处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对面?并肩的二人,目光从晏南舟的背影移到了孟晚头上的发?簪,栩栩如生的桃花极其衬孟晚。

    她摸了摸胸口,并未像过往那般异样的难受,她想自己确实不?会受这种情感影响,已经能?平静的面?对孟晚和晏南舟亲密无?间的场景。

    又看?了会儿,纪长?宁转身走进人流之中,终于在一处卖字画的摊位前寻到了路菁,她高?声唤了人一声,后者并未听见,无?法只能?走过去。

    走近了,纪长?宁这才?看?清路菁盯着一副画看?的入神,画中是色彩艳丽的八仙花,亦如当初在邱家院中瞧见的那些一般。

    纪长?宁心中了然,拍了拍人肩膀,“路菁?”

    路菁从那些回忆中清醒过来,转过头眼?中的眷念消失殆尽,又恢复成那个?随心所欲的路菁,忙揽着人笑道:“长?宁你瞧,这画的多好呀。”

    “嗯,”纪长?宁点了点头,说起了来意,“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明日还得找办法进天机楼。”

    “是不?是因为晏南舟啊?”路菁没忍住开口,语气?中气?愤,“他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让他也吃点苦头。”

    “你是故意与他们同行的?”纪长?宁听出来异样,怪不?得她疑惑按照路菁的性子,不?给晏南舟一剑替自己出气?就?算谢天谢地了,又怎会热情邀他们同行。

    被人看?穿心思,路菁摸了摸鼻子含糊不?清解释,“我只是让人给飞鹤斋的人捎了句话,说晏南舟在苍竹海……”

    说到后面?声音彻底消了下去,可以说在舌尖转了圈,但却足以让纪长?宁听清。

    她眉头一皱,脸色变得凝重。

    见状路菁忙解释,“我只是想帮你出口气?,你放心,飞鹤斋的人还杀不?了他,我只是给他找点麻烦,他自然无?暇顾及其他。”

    “何事的事?”

    “进茶楼之前,我让跑堂的捎了句话。”

    说完她还不?忘解释,“你放心,飞鹤斋的人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的。”

    事已至此,再去怪罪已无?意义,更何况路菁本是好意,纪长?宁又怎好气?恼,只是叹了口气?,“这里不?能?多留,咱们先行离开。”

    二人转身逆着人流而行,因为人多,每一步都走的困难,可才?行一段距离,街口突然骚乱起来,随后接二连三的欢呼声响起:

    “来了,来了!”

    “快去抢花果,接受祈福。”

    “别挤别挤,都别挤啊。”

    远处飞鹤斋的弟子从仙鹤上下来,随后吵闹声,欢呼声,还有各种各样的说话声响起,人群如海浪突然变得汹涌,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二人冲散了。

    太过拥挤的感觉令人有些呼吸困难,纪长?宁奋力挣开人群的围拥往外走去,高?声呼喊路菁的名字,“路菁,路菁!”

    声音被震天响的欢呼声压过,半点传不?出去,她脸色有些难看?,眉头就?没松开过,便是这时,从右方伸出来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

    纪长?宁下意识便要挣脱,可这人力气?极大?,攥的死死地,不?容置喙的态度拉着她七拐八绕的走进了右边空无?人烟的小巷中。

    这里过于狭窄悠长?,没有烛火仅仅靠主?街道的透过来的光照亮,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中响起,影子被拉的细长?。

    走了一会儿,纪长?宁终于忍不?住开口,“晏南舟,放手!”

    前面?的人身形一僵,转过了身。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回

    “长宁, 长宁,纪长宁!”路菁的声音被完全压住,即便有人听见了, 也不清楚这?纪长宁究竟是?谁。

    毕竟祈福活动一开始, 四?面八方的人便涌到了主街道,将这?条街的两侧围的水泄不通,随着飞鹤斋的礼乐队伍有礼,丝竹声越发明?显,应是?蕴含了灵力的缘故, 声音响彻天地。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喜悦激动的神情?, 踮着脚, 伸长手, 互相推搡着争抢着那些用于祈福的花果, 嘴里不停嚷嚷着,“仙长赐福,求仙长赐福!”

    同他们相比,飞鹤斋的弟子则仰着头目光睥睨, 高高在上的姿态,享受着被簇拥追捧的感觉, 好似认为自己当真l是?他们的神明?, 并不将眼前所有人放在眼里, 连赐福都是?一种恩赐。

    明?明?同样为人, 可那些百姓却并不觉得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有何不对,他们是?这?世间最卑微无用的存在, 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只能依附着强者生存,早已被驯化的他们, 日复一日哀求着修士的庇护,就?如现在一般,争先恐后讨取的也不过是?那些修士不以为然的废物。

    周围满是?拥挤的人群,当第三次被不知从那儿伸出来的手打了头,路菁本就?岌岌可危的耐心?彻底告捷,提高了声音大吼,“都别挤了,什么福果,不就?是?些梨子苹果吗,那都是?飞鹤斋拿去喂仙鹤的!”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周围众人的不满,纷纷指责路菁言行不妥,让她速速道歉。

    路菁再能说,可一张嘴怎么比得过几?十张嘴,更莫说这?些都是?寻常人,她好歹是?个修士,若是?同他们动手,岂不是?胜之不武,只能黑着脸离开此是?非之地。

    从街口?换到街尾,依旧没看到纪长宁,反倒是?被挤的衣衫不整满头大汗,无奈叹了口?气?,“这?人去哪儿了?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她思?索了一番半点没有头绪,估摸着纪长宁也在找自己,只是?这?里人太多了,二人怕是?互相错过了,一合计打算先回下榻的地方,兴许纪长宁也已经回去了。

    这?般想着,她奋力扒开人群,从层层叠叠的人海中往外挤,眼见好不容易挤出来,还被人踩了一脚,这?一脚用了十成力,疼得路菁龇牙咧嘴,浑身出了冷汗,说没有私人恩怨她是?不信的,甚至都怀疑是?有人蓄意报复,故而脸色一黑,扭头便是?一阵怒吼,“你瞎了吗,没长眼啊,看不见前面……孟前辈?”

    路菁的咒骂戛然而止,看着站在眼前的孟晚换了个疑惑的语气?,“你怎么在这?儿?晏……还有一个人呢?”

    “靳道友?”孟晚对路菁的出现也满是?讶异,闻言解释道:“人太多了,我和小木头被人流冲散了,我也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到了这?儿,还好遇见了你。”

    看见熟人后,孟晚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他没和你一块儿?”路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怪异,有种自家养的鲜花要被插在牛粪上的不安。

    二人说话间,人群又发生了一阵骚乱,好像是?前头争抢福果的人发生了口?角动起手来,推搡间,孟晚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倒去,幸好路菁扶了她一下,才避免摔倒。

    她站稳后拍了拍胸口?,轻笑道:“多谢。”

    路菁伸手替人挡住周围,环顾四?周眉头紧皱道:“这?里人多不安全,我们离开吧。”

    “好。”孟晚点头,乖乖跟在人身后。

    欢呼声从远处传来,明?明?隔了段距离,可依旧清晰无比,虽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缺能感觉到那些声音仿佛贴在耳边,令人有种还身处于闹事的恍惚,可看着周遭昏暗不明?的环境,意识又逐渐清晰起来。

    站在巷子中对峙的二人静默无言,任由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响起,显得气?氛有些古怪。

    晏南舟的眼眸在漆黑的巷子中多了点看不透的深邃,他盯着纪长宁,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变成一副吃惊讶异的模样,惊呼道:“怎么会是?道友你?刚刚人太多我未曾注意,实?在抱歉,咱们还是?快些回去与她们回合,省得让她们着急。”

    说完,他越过纪长宁便要朝着主街而去,可才行几?步,纪长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还要继续装吗?”

    脚步一顿,晏南舟停了下来,深沉的神情带了几分冷意,“恕我愚笨,不明?白道友在说什么。”

    “在穿云山庄时是?谁在暗中帮我们逃脱,又是?谁跟了一路替我守夜,还有在正日节那日面具下的那人是?谁,你当真以为我全然不知吗?”纪长宁一边说一边逼近。

    她每说一个字晏南舟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脸上血色尽褪,猛地转身,神色慌乱的看着眼前逼近自己的人,嘴唇颤抖,眉眼慌乱,哑着声询问,“你……你早就?知道了……”

    纪长宁其实也并不想知道,可她同晏南舟相识相伴多年,太过熟悉这?人,更莫说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眸,里面满是悲伤太过沉重,令她无法忽视。

    本以为只要自己不说,装作若无其事,这?人也自会离开,未曾想这?一路来晏南舟当真不露面,只是?默默跟着,便只能装聋作哑,互不打扰,未曾想自己的不做声却让这?人越发得衬进尺,只能撕破平静的假象。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的人,纪长宁上前一步,冷声质问,“晏南舟,为何你就?是?不放过我?”

    “我不是……”晏南舟顿时红了眼眶,慌张解释,“我知你不想看见我,我有刻意躲避并不想出现在你面前,只想远远看着,这?次是?意外,师姐,你莫要生气?,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看见我。”

    “然后呢?”纪长宁追问。

    可晏南舟并未回答,只是?抿着唇皱眉。

    “然后继续跟着我?窥探我?替我解决麻烦?帮我挡住危险?”

    被猜中了心?思?,晏南舟眼神漂浮不定?,抿着唇不语,可神情?有些紧张窘迫。

    见人这?个表情?,纪长宁冷笑出声,“你不觉得如此我就?会感动?然后原谅你吧?”

    “我……”晏南舟张口?想解释,可纪长宁的下一句话让他脸色变得惨白。

    “我只会觉得你恶心?,”

    纪长宁冷声给晏南舟判了死刑,目光不带一点温度,“我一想到自己如此讨厌的人,躲在暗处跟着自己,像阴暗处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就?恶心?到想吐。”

    “师姐……”晏南舟瞳孔放大,像是?难以相信这?些话语是?从纪长宁的口?中说出来的,声音中带了点哭腔,“我不是?……我只是?想帮你……帮你救赵是?安……”

    “我不需要你帮忙,我只希望你离我远点,”纪长宁眉头紧皱,神情?凝重严肃,“无论你出于什么用意,为了我也好,因为赵是?安也罢,都到此为止了,该说的我也说了,你我之间两不相欠莫要再见了。”

    话落,纪长宁绕过晏南舟便要离开,可走到人身侧时,右手手腕被人突然攥住,她脸色一沉,语气?不悦警告,“放手。”

    “我不放!”晏南舟有些癫狂的怒吼,哭喊着,“怎么可能两不相欠,不可能两不相欠,我欠你一条命,欠你一颗心?,欠你良多,这?辈子都弥补不了,你应该和我不死不休,你应该让我偿还,你不能这?么大度,你不能什么都要!”

    纪长宁都被这?人的一番话气?笑了,她仰着头目光恶狠狠反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捅你一剑?还是?也让你去封魔渊下面试试被万魔吞噬的痛苦?”

    晏南舟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着这?人的神情?,纪长宁眉间皱成川字,她觉得好像每次看见晏南舟,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只能松开眉头,心?累道:“孟晚待你情?真意切,为了你一次一次置身危险,你应当好生珍惜她,而不是?为了旁人让她伤心?,你已经错过一次难不成还想再错一次?”

    “不是?的……”晏南舟的声音很小,重复了第二遍纪长宁才听清在说什么,“你不是?旁人。”

    见这?人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纪长宁才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冷声呵斥,“放手。”

    “无论你如何想,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封魔渊,赵是?安的死是?因我而起,所以你恨我我无话可说,你欠赵是?安的一条命我来还,无论付出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等那时,你的怨也好,恨也罢,都只是?我与你之间的事,再与旁人无关。”

    听着这?番话,纪长宁神情?复杂,觉得晏南舟病得不轻,用力将手抽了出来,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离开。

    晏南舟保持那个动作站在原地,嘴角露出个苦笑,喉间一紧喉结上下滑动,咽下了口?唾沫,只能垂着眸跟在人身后。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败在纪长宁的影子上,远远望来,地上影子相叠,好似二人相拥,满是?亲密无间。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回

    七元节是苍竹海一年一次的?重?要节日?, 飞鹤斋极其重?视,以至于街道上随处可见身着飞鹤斋服饰的?弟子,难得放松一下,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 被耀眼?的?烛火照亮,眼?中满是喜气。

    众人之中也就关越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是门中大弟子,这等赐福的?要事自?当脱不了身,需得首当其冲, 一直负责分发?七宝羹。

    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水泄不通, 他等了许久才寻了个由?头脱身, 趁着周围都?是吵闹的?百姓, 侧身钻入人群中, 眨眼?的?功夫便被人海淹没没了踪影。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被人看在眼?中,他一走,角落里的?两名弟子对视一眼?,一个快步跟了上去, 另一名弟子则是急匆匆穿过人群跑到另一边端木文良身边,以眼?神示意。

    后者瞥了人一眼?, 将手中替人赐洒福水的?柳枝递给其他师弟, 缓缓走去人群到了出安静的?角落, 冷声?问, “如何了?”

    “端木师兄料事如神,大师兄果然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那名弟子着急道:“不过端木师兄放心, 我让其他师弟跟着呢,跟丢不了。”

    “做的?不错, ”端木文良笑了笑,随后放轻了声?音,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他要去那儿。”

    关越穿梭在人群之中确实不知去何处,他并非为了晏南舟而是为了孟晚,若那跑堂所言是真,晏南舟如今就在苍竹海的?话,那孟晚一定也在。

    晏南舟是死是活关越管不了,可孟晚不能同这种邪魔妖道为伍,他得去把人带回来,安全?无恙的?送回无量山。

    一番所思所想满是大义凛然,半点?不提自?己私心,可苍竹海不小,又处处都?人满为患,在这种情况下寻人无疑大海捞针。

    他思索许久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随后将身上仅存的?一只寻灵蜂放了出来,这手帕是孟晚替他包扎用的?,上头灵气所剩无几,可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姑且一试。

    好在寻灵蜂嗅了嗅手帕上的?灵气,缓缓动了起来,朝着西边飞去,他二话不说也朝着西边而去。

    嗡嗡声?在夜间显得格外清晰,就贴在耳边,吵得人心烦意乱。

    “啪!”

    路菁看了眼?被自?己一掌拍死的?蚊子,弹掉那扁了的?尸首,喃喃自?语,“哪儿来的?蚊子啊。”

    话音落下,孟晚从屋里走了出来,神情慌乱道:“怎么办?小木头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事了?”

    “着什么急,”路菁倒了杯茶小口抿着,不慌不忙开口,“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能出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实则路菁心里巴不得飞鹤斋的?人收到自?己传的?话,和?晏南舟撞个正着,把人逮住了狠狠收拾一番,好替纪长宁出了这口恶气。

    比起晏南舟她?心中更加担心的?是纪长宁,明?明?说话回客栈的?,可这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么久还没看见人影,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被孟晚影响,路菁抿着茶在心中惴惴不安的?想。

    “万一遇到魔修了呢?或是被飞鹤斋的?人发?现了?他们说不准布了天罗地网来抓小木头,”越说越不安的?孟晚脸色骤变,站起身来不安道:“不行,我得去找他!”

    二话不说就要往外冲,被路菁给伸手拦住了,看着人路菁无奈叹气,“你跑出去找他,他要是回来了没瞧见你又得跑出去找你,何必呢。”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

    “这么多人都?没抓住他,证明?他还是有些能耐的?,你且放宽心,”路菁把人拉了回来,也倒了杯茶放人手里,轻声?劝慰,“喝口茶润润嗓呗。”

    孟晚端着茶没饮,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脸担忧。

    路菁瞧着人没忍住开口道:“就这般担心?你待他当真是用情至深啊。”

    听着这话,孟晚心中有种怪异感,这种感觉很难去形容,仿佛这话中说的?并不是自?己,且浮现的?频率越来越多,她?抿着唇将心口的?异样?压了下去,轻声?回答,“即便没有那段过往,他与我还有同门之情,朋友之意,若是遇见危险,我同样?也会担忧紧张。”

    闻言,路菁觉得孟晚这人确实不错,可越是这般越有种: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眼?瞎了的?惋惜,试探着开口,“听闻你二人原是万象宗羡煞旁人的?一对儿,更是险些成为道侣,如今再次相逢,看来是要再续前缘了,我便在此先恭喜二位了。”

    说着,路菁假意抱拳祝贺恭喜。

    可孟晚听完这番话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她?心里有太多茫然困惑不知该说给何人听,可也不能说给眼?前这才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只能沉默不语。

    这个反应落在路菁眼?中,让她?心中浮现一个念头,装作为难的?模样?叹了口气,犹豫不决道:“我有一句话也不知该不该说。”

    “靳道友但说无妨。”

    “实话实说,这晏南舟实在不是良配,他是弑师叛逃的?弃徒,而你日?后定是要做万象宗长老的?,这道不同不相为谋,孟前辈不如及时止损的?好,而且在我看来……”路菁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这晏南舟对孟前辈的?情意也并无多深,你莫要被他哄骗了。”

    孟晚眨了眨眼?,心中虽认可这番言论,却还是多问了句,“何以见得?”

    这狗东西缠着我们长宁要死要活的?,摆明?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十足不是个东西。

    路菁在心中疯狂辱骂,面上则是高深莫测的?眨了眨右眼?,“自?是感觉到的?,要不怎么说男子最为了解男子呢。”

    看着人,孟晚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摇了摇头,“他从未哄骗过我……”

    实际上,除了万象宗的?事,他们之间好像能聊的?东西极少,私下相处也多是分享同其他人发?生?的?趣事,仿佛被强行拼凑在一块儿,小木头记不得自?己喜欢粉色,哪怕自?己说了不下十遍,他依旧记不清,却能清晰的?记得长宁喜欢蓝色,生?气时会抿唇,说谎时眨眼?的?频率会变快。

    一点?一滴,明?明?长宁从未说过,他却一清二楚,从很久以前,纪长宁还在的?时候孟晚就发?现,只要有纪长宁的?地方,晏南舟的?目光只会看得见纪长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明?知如此那自?己为何不生?气呢?

    孟晚在心中质问自?己,可奇怪的?是,她?好似从未因为纪长宁的?事而对晏南舟发?过脾气,其他的?道侣是不是这般她?不清楚,却隐约觉得,自?己和?晏南舟之间的?相处和?感情有什么不对,具体是什么不对劲却又难以描述。

    若非要寻一个说法?,那就是双方没有旁人口中说的?那般在乎和?钦慕对方,晏南舟从未询问过自?己的?喜恶,自?己也从未在乎晏南舟的?想法?,分隔大半年毫无联系也并不关心,二人看似亲密无间,实则如同两个互不相熟的?陌生?人。

    每当孟晚在心中产生?这种困惑时,总有一个声?音自?心底深处浮现,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你心悦晏南舟,他是你今生?挚爱,你只能心悦他!

    那道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次又一次让孟晚被说服,让她?无法?去质疑对晏南舟的?爱意,仿佛这样?才是正确的?。

    然而,这次重?逢晏南舟的?疏远和?改变让孟晚心里察觉到不同了,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原有的?轨迹,牵扯自?己同晏南舟之间的?那红绳开始崩裂了。

    她?垂着眸沉默不语,思绪不停翻涌,可在路菁看来,只觉得这次是黯然神伤,忙出声?安慰,“我知你来苍竹海是为了帮他进天机楼……”

    “不是的?,”路菁话还没说完便被孟晚打断,“他确实让我帮他进天机楼,不过我拒绝了。”

    “啊?”这和?路菁设想的?结果不同,她?皱着眉一脸茫然,“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答应。”

    “若是只我一人帮忙,我定会拼尽全?力,无论如何都?会帮忙,可不能连累他人,” 孟晚看着茶杯中的?倒影轻声?回答,“我不知他为何要去天机楼,又是去天机楼做甚,可若是我开了口让关越帮我,一旦出了事关越作为飞鹤斋大弟子定当负全?责,明?知关越对我有意,还利用他的?情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对关越不公平,我做不到。”

    娇俏动人的?少女眉头颦蹙,明?明?生?就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可说出的?话语却让人动容,不仅路菁听到这话感到动容,更让树后的?人影心头一热,忙侧身继续躲在树后。

    路菁自?是不知晓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闻言长长叹了口气,作为提出这个建议的?“缺德”人,她?端起茶客气道:“你说得对,此事上我不如你,这杯茶敬你。”

    二人茶杯相撞发?出清脆碰撞声?,路菁正放下茶杯余光便瞥见从客栈前面走到后院的?纪长宁,没忍住出声?,“长……师兄!”

    路菁听见动静,也扭头看向身后,只见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明?明?没隔多远,可萦绕在周围的?气氛却格外低沉。

    “小木头!”孟晚起身急匆匆朝人跑去,蹙眉询问,“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担心死了。”

    晏南舟看了眼?前面纪长宁的?背影,放轻了声?音回,“抱歉,遇到了点?事耽搁了。”

    “什么事?可是遇到飞鹤斋的?人了!”

    “没有……”才开口,晏南舟耳尖轻颤,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声?响,脸色骤变,眉头一皱,一把攥紧孟晚的?手腕将人拉到身后,随后松开手,右手下翻召出无为剑,厉声?大吼,“谁在哪里?”

    局势突变,孟晚瞪大了眼?一脸茫然,就连路菁和?纪长宁也是一头雾水,站在原地互相对视了眼?。

    “小木头?”孟晚轻声?开口。

    晏南舟并未回应,而是眉头紧锁盯着角落出,目光如炬,含着凌厉的?杀气。

    过了一会儿,靠墙的?树后走出来一个人,软底鹿皮靴子,黑白色的?弟子服饰,腰间挂着一柄翠绿色泛着温润光泽的?笛子,再往上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脸来。

    “关越?”站在晏南舟身后的?孟晚看清这人的?脸后,没忍住叫出声?来,“你怎么在这儿?”

    不远处的?纪长宁神情凝重?,薄唇紧抿着,明?白眼?前局势的?复杂,若是关越在这儿那说明?其他的?飞鹤斋弟子也在附近,飞鹤斋人多他们不占优势,但有晏南舟在这儿,若是打起来不见得没有胜算。

    短短片刻纪长宁便想了几个法?子,如何才能让自?己和?路菁平安无事的?离开。

    一旁的?路菁则是心虚不已,关越一出现她?就猜到和?自?己有关,作为通风报信的?“叛徒”那还敢出声?,只能缩着头当个哑巴,巴不得关越眼?瞎了看不见她?俩。

    众人心思各异,面上则看不出一点?端倪,纷纷站在原地泾渭分明?。

    “晚晚,”最终是关越先开了口,“快过来。”

    孟晚抬眸看了看晏南舟,朝着关越摇了摇头。

    见状关越不悦道:“你是万象宗的?弟子,如今和?这邪魔妖道为伍,还在大典上同他离开,可有想过其他仙门背后如何说你?趁事情还有转机之前,跟我回去。”

    “关越,你快走吧,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我有些事要做,等过几日?我会自?行回万象宗请罪。”孟晚有些犹豫却还是拒绝。

    话音落下,关越本来难看的?脸色变得铁青,指着晏南舟怒吼,“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你连宗门和?师父都?不要了?他残害同门还杀了叶宗主,就连纪长宁都?是死在他手上,这些你都?忘了吗?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邪魔妖道自?甘堕落吗?”

    一字一句满是对晏南舟罪行的?控诉,晏南舟本也不喜欢此人,闻言冷笑了声?嘲讽,“邪魔妖道又如何?你还不是处处不如我这个邪魔妖道!”

    “你!”关越气到不行。

    晏南舟本意是嘲讽关越修为不如自?己,可听在关越耳中则变成了得到孟晚钦慕上面,摆明?是挑衅,自?是气的?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你也不过如此,你若真心替孟晚着想,又怎会忍心让她?丢下所有同你东躲西藏?她?本应名声?大噪成为仙门弟子典范,就因你一己之私成为旁人口中与邪魔妖道为伍的?罪人,你害了一个纪长宁还不够,还要害了孟晚吗!”

    原本晏南舟不介意关越所言,可听见纪长宁三个字,眼?神锐利嘴角一抽,厉声?怒吼,“闭嘴!”

    他这句话运转了灵气,钻进耳中发?出刺耳的?疼。

    路菁掏了掏发?痒的?耳朵,眼?睛转了圈,悄无声?息挪到纪长宁身边,用手挡住嘴巴,压低声?音道:“他俩不会为了孟晚打起来吧,真要打起来,咱们帮还是不帮?帮的?话又该帮谁?”

    “路菁,”纪长宁冷着脸侧眸看向她?,语气有些无奈,“你还嫌惹得麻烦不够大吗?”

    自?知理亏,路菁忙用手捂住嘴巴,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不说话了,随后又偷偷摸摸挪回了原位。

    纪长宁看向前方还在争执的?二人,突然,只见晏南舟勾唇冷笑了声?,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不好!”纪长宁仿佛猜到了什么,下意识叫了声?。

    话音还未落下,晏南舟抬手朝着孟晚脖子一敲,后者瞪大了眼?,眼?中满是震惊,眼?前一黑,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失去了意识被晏南舟接住。

    几人都?没想到局势会是这般发?展,愣了片刻,关越暴怒不已,“晏南舟,你对晚晚做了什么!”

    路菁忍不住又凑到纪长宁身边捂着嘴吱哇乱叫,仔细去听好似没听见她?在咆哮:晏南舟疯了吗,他怎么把孟晚打晕了。

    纪长宁没说话,只是大概猜到晏南舟要做什么。

    “关越,我与你做个交易,”晏南舟扶着孟晚语气平静开口,“我知你不希望我出现在孟晚身边,觉得我会影响她?修行,损害她?的?名声?,我可以从今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她?眼?前,只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带我进天机楼。”

    关越神色凝重?,沉声?问,“你去天机楼做甚?”

    “去查一件事,查到以后我立刻就走,不会耽搁一刻,也不会再见孟晚,”说着他将手中无为剑横着往前递了递,“我以我手中的?剑起誓。”

    以剑起誓对于剑修而言,乃是极好的?信誉,关越皱着眉在心中衡量,目光落在昏迷的?孟晚脸上,不知想了什么,最终还是冷着脸点?头,“我答应你。”

    话音在夜里散开,无人注意到角落里匆匆离开的?人影。

    而飞鹤斋的?一间书?房里,一位灰白头发?的?男子捻着胡须听完了这番话,眯着眼?低语,“他们要进天机楼?”

    “斋主,可要派人?”站在一旁的?人赫然就是端木文良。

    “不用,”飞鹤斋斋主夏侯菏泽抬手制止,而是轻笑了声?,“晏南舟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要进天机楼那便让他进吧,只不过是这进去容易出来难,不如来个瓮中捉鳖。”

    飞蛾飞向烛火,随后“滋啦”一声?,被烧成灰烬。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回

    关越离开后, 晏南舟小心?翼翼将孟晚抱起送回了房间,他本无意伤害孟晚,若可能, 连任何一个人都不想伤害, 可世间的事有诸多身不由己?,并非是想如何就?如何的。

    刚刚关越有一句话没说错,孟晚跟着自己?只会害了她,如今的晏南舟早已不是当初声?名远赫的万象宗大弟子?了,是邪魔妖道?, 是弑师叛逃的叛徒, 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罪人。

    若有机会, 他也希望孟晚还是那个孟晚, 天真单纯, 不受外?界影响,此事无关情爱,只是一种祝愿,可以是对朋友, 也可以是对亲人,毕竟再过去的这些年里?, 孟晚待自己?已是极好?, 他不确定这些好?中有天道?的几分影响, 但?晏南舟仍是感激的。

    替人理好?被角时, 纪长宁就?站在门口,倚靠着门框, 掀起眼帘打量着屋里?的人, 语气不冷不热开口,“她醒来会记恨你的。”

    “无妨, 恨我的人太多了,”晏南舟直起身来,转身看向门边的人,轻声?道?:“比如你。”

    闻言,纪长宁脸色一沉,不悦反驳,“我不恨你,我为?何要浪费力气去恨一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听着这番话,晏南舟的心?口一紧,依旧有种被软刺插入的刺痛,疼得他呼吸急促,露出一个苦笑,勉强保持声?音平稳,哑声?道?:“关越说明日?要忙着处理七元节的后续事宜,飞鹤斋的值守会松懈些,他会想法子?支开天机楼门前值守的弟子?,带我们进去,不过只有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得抓紧时间。”

    “晏南舟,你为?何非要进天机楼?”纪长宁看着人问。

    二人对上视线,晏南舟嘴唇翕动,似要说些什么,可纪长宁抢在他之前开口,“你可别说是因为?我,那我会觉得自己?很可笑,躺在那里?的孟晚也很可笑。”

    “师姐,”晏南舟的声?音有些轻,带着点沙哑,“我去天机楼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赵是安,我说过,你欠他的,我来替你还。”

    他停顿片刻,又才缓缓继续,“我知道?你不会再信我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是虚情假意,可我孟晚并非你想的那般,我现在能够分清自己?的心?,我从未心?……”

    “轰隆——”屋外?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震,耳边还残留着嗡嗡的声?响,仿佛听不清周遭的其他声?音,

    雷声?炸开之前,巨大的闪光撕裂了黑暗,刺眼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夜空中,天空和大地都被亮光笼罩,好?似铺上了一层白色余晖,那道?白光投射在门窗上,也照亮了屋中的二人,将他们眼中的讶异清晰无比展现出来。

    雷声?和闪电不过一刹那,眨眼间又恢复了平静,纪长宁这才注意到晏南舟眼中的恐慌和不安,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却一言不发?。

    这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纪长宁皱着眉欲凑过去查看时,路菁大喊大叫的跑过来了,“长宁!长宁!你没事吧,你刚刚有没有看见,好?大的雷声?差点没把我吓死?,我桌上的杯子?都给震碎了,我开始还看到闪电,把外?头的树都劈开了,就?刚刚那架势,我还以为?天要塌了呢。”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说完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满头冷汗的晏南舟以及一个昏迷不醒的孟晚,忙用手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一步,含糊不清嚷嚷,“我什么也没说。”

    晏南舟并未在意路菁的反应,还沉浸在刚刚那种极强的压迫感之中,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能毁天灭地,仿佛一个响指,就?轻易让一个人不复存在,以至于当要说出那句话时,浑身被重物压下,险些快要站立不住跪倒在地,心?口急促,呼吸紊乱,体内气流运转都变得复杂。

    这股力量不是世间所有,它源于天道?,源于世间万物的创始者。

    从没有一刻让晏南舟清楚的明白,他同这股力量之间的悬殊,他在反抗的是什么,不是什么蛊术灵器,也并非大能修为?,而是这世间万物生的主宰,是天道?。

    从古至今,是否有人反抗天道?成功了晏南舟无从得知,他在做一件几乎无人成功的事,只感到疲惫和绝望,看向纪长宁的目光深沉复杂,包含太多旁人不明白的情绪,轻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和路师姐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步履沉重的从纪长宁和路菁身侧出了屋子?,缓慢的走进了夜色之中。

    路菁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他刚刚叫我什么?完了完了,被认出来了,是不是幻形丹失效了,没有啊,咱们什么时候暴露的,我怎么不知道?啊,不对,那他认出你没?咱们要不跑吧……”

    吵杂的说话声在纪长宁耳边喋喋不休,可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想到晏南舟刚刚看自己?的最后一眼,那一眼神情庄重而悲哀,含着太多复杂倒腾的情绪,都被压在了那双眼底,有那么一瞬间,纪长宁觉得,他快哭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晏南舟会那么难过呢?

    纪长宁想不明白,只是垂眸打断了路菁的话,“睡吧。”

    路菁感知到纪长宁的情绪低落,虽不知为?什么,可还是安静下来,扭头看了眼昏睡的孟晚,也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翌日?,天才蒙蒙亮关越便?来了,他拎着一袋东西,冷着一张脸看向晏南舟,语气不善询问,“孟晚如何了?”

    “你放心?我设了结界,寻常人靠近不了她,等她醒来我们也差不多从天机楼出来了,到时我会自行离开,你将她带走,我也会履行约定,再不会出现在她眼前。”晏南舟缓缓回。

    闻言,关越的脸色好?看了些,将手里?拎着的包裹丢在桌上。

    纪长宁打开包裹,里?面放着几件飞鹤斋弟子?的服饰。

    “昨日?是七元节,飞鹤斋的弟子?都要广场上祈福还愿,我特意调开了天机楼外?值守的弟子?,你们换上衣服和我一同进去不会有人阻拦,不过……”关越扫视三人,在三人注视下继续道?:“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一盏茶过了,值守的弟子?便?会回来。”

    “够了,”晏南舟起身朝人颔首道?谢,“多谢。”

    “不用了,”关越并未同人多言,沉声?道?:“我在外?面等你们。”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看着院中客栈老板喊人收拾不知怎么断掉的树,隐约间听见什么闪电惊雷的,皱着眉回想了一下,昨日?夜间并未下雨啊,他不明所以,只当他们随口编造。

    等了小一会儿,房门被推开,晏南舟他们换好?飞鹤斋的弟子?服饰走了出来,关越并不认识晏南舟身后还在纪长宁和路菁,只当三人是一伙的,目光落在最前面的晏南舟神色,肉眼可见的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晏南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有何不对吗?”

    饶是关越对此人有此人有诸多不满,也不得不承认,晏南舟确实有一个好?皮相?,同样的黑白色衣服他身后那二人穿着就?是不伦不类,可穿在晏南舟身上却衬的他长身玉立仪表不凡,颇有几分仙人之姿,任谁看见也不会觉得他只是个值守的弟子?。

    可这话说出来无疑是给自己?难堪,关越张了张口终是没说什么,只是语气生硬道?叮嘱,“一会儿你把头低头,遇见人也莫要抬头。”

    说完,拂袖而去。

    见人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路菁凑到纪长宁耳边低语,“关越八成是嫉妒了。”

    纪长宁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而是抬腿跟了上去。

    飞鹤斋位于苍竹海最北处,四周竹林环绕,还有一片极大的湖泊,风景秀丽,犹如置身人间仙境,可正是依山傍水才能养出飞鹤斋这群颇有闲情雅致的儒修来。

    三人穿着飞鹤斋的弟子?服饰,又跟在关越身后,即便?没有弟子?铭牌,却依旧光明正大进了大门,这一路上果真没有一个人盘查,顺利的纪长宁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她扭头看了眼来时的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殊不知他们几人的行踪早就?被人掌握,就?连如此轻松进到飞鹤斋也是早早安排好?的,一个人影一直躲在暗处,见几人朝着天机楼的方向走去,转身匆匆离开。

    弟子?前来禀报时夏侯菏泽正在练字,闻言不慌不忙继续落笔,头也没抬询问,“他们去天机楼了?”

    “是,斋主,可要动手了?”

    “不急,”夏侯菏泽出声?制止,“如今鱼已咬饵,只需收钩便?是,他逃不出去的。”

    “斋主,”那名弟子?犹豫道?:“此事不告知大师兄吗?”

    提及自己?那个为?情所困的徒弟,夏侯菏泽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不悦,“关越何处都好?,就?是感情用事了些,非惦记万象宗的孟晚,这次也让长长记性,毕竟想做飞鹤斋斋主切记不可有软肋。”

    音落止笔,只见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一个大字,诛!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回

    暗色褪去, 天边渐渐地亮起来,一抹暖色的日光透过白雾氤氲的天地洒向万物,铺城纸笔, 好似在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橘红色, 顷刻间?,能看见隐藏在这淡青色和橘红色下无数道金光。

    这金光洒下,整个?天地万物都镀上了一层光晕,好似在发着光,透出极刺眼的光晕, 投射到?到?屋里形成?一条光柱, 在光柱中, 可以?清楚地看到?无数的尘埃在空中飘舞, 犹如星星点点的光点。

    而躺在床上的孟晚眉头紧皱着, 陷入了一场极其不舒服的沉睡中,脸色煞白,满头冷汗,胸口前浮现淡粉色的光晕, 那?是她体内灵力运转的缘故。

    灵力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突然间?, 那?淡粉色的灵力突然变得极其明显, 从?心口扩散开来, 将她整个?人牢牢包裹住, 最终又消失在心口处。

    便是这时,孟晚猛地睁开眼弹坐起来, 胸口快速起伏, 呼吸紊乱,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下巴处, 又缓缓滑落在脖颈处,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中还留着心有余悸的慌乱,好一会儿才愣愣的环顾四周。

    客栈的屋里空无一人格外安静,能听见院中传来鸟鸣声,屋内门窗的位置有一层淡淡的金光,是极深厚的灵力。

    看见这灵力的一瞬间?,孟晚瞳孔放大?,猛地清醒过来,昨夜发生的种种再次浮现在脑海:

    关越找到?他们,小木头和关越吵了起来,接着自己被小木头打晕了,然后呢?他们人呢?

    孟晚急匆匆跳下床往外跑,可手指还未触到?门框就被弹开了,她没有准备被推开了几步,垂眸看了眼指尖,低语,“结界?”

    这布结界的人对她没有敌意,故而没有什么伤害性的术法,孟晚心中大?概猜到?是谁,退后一步,手指飞快结印,口中念着雷系术法的口诀,“雷电轰鸣,万物震动,破除万障,清除邪气?!”

    一道雷点自她指尖飞向门框,刺眼的白光散开后,房门毫发无损。

    咬着下唇思索了会儿,孟晚知晓自己修为不足以?破开晏南舟布下的结界,只?能赌一把了,赌晏南舟不会伤害自己,强行?闯出去。

    随后她退后几步闭眼凝神?,运转自身灵气?,在周身形成?淡淡的粉色屏障,朝着房门奋力撞去,门上的结界禁制触及到?孟晚不但没有伤害她,反而有所收敛,只?是不让她出去罢了。

    见状,孟晚知晓自己赌对了,一鼓作气?,释放了全部灵力,用尽全身力气?,两股灵力碰撞一方有意避让,一方不依不饶,最后,只?听“轰隆”一声,孟晚收不住力,被击飞在院中。

    她浑身都疼,脚踝还有点扭到?,转头看了眼被炸弹的四分五裂的房门,也顾不上其他,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身形狼狈的一瘸一拐往外冲。

    右脚踩过枯枝发出清脆的声音。

    “咔嚓——”

    纪长?宁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身后,刚刚经过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反倒是鸟鸣的声音十分清晰。

    “怎么了?”走在纪长?宁旁边的路菁见她不走了,也停了下来跟着转身看向身后,除了竹子和鸟什么也没瞧见,侧眸问,“可是有何不对劲吗?”

    走前头的关越也停下脚步回头厉声而言,“莫要东张西望,快些跟上!”

    二人对视一眼极其识时务,明白眼前局势只?能配合。

    几人朝着天机楼而去,晏南舟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到?纪长?宁身侧,压低声音询问:“你脸色不好,可是在担心什么?”

    纪长?宁虽不想搭理晏南舟,却也明白三人之中他修为最高,一旦真有什么动静,他为是第一个?感?知到?了,故而沉声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闻言,晏南舟环顾四周并未看看人影,闭眼以?灵力感?知也未有什么不妥,故而睁开眼看着纪长?宁摇了摇头。

    “那?估计是我多虑了。”见人都为察觉出什么异常,纪长?宁只?能将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快越过晏南舟时,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她抬眸,只?见晏南舟微微低着头,神?情严肃,压低声音道:“若真发生什么事,你和路师姐先走,我断后。”

    视线相交,终是纪长?宁收回了手,冷声而言,“你放心,真到?那?时,我不会管你的死活。”

    说罢,越过晏南舟走远。

    而晏南舟站在原地看着纪长?宁的背影,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抬腿跟了上去。

    四人一路无言走到了飞鹤斋最深处,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湖泊,湖面辽阔无边,蔓延至天际,远远看着,仿佛看不见尽头,水天一色,融为一体。

    湖周围是连绵不断山峰,青绿色的翠竹围绕在四周,站在岸边,清风徐来,湖面泛起涟漪,一个水波朝着四面扩散,在日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似发着光。

    湖水清澈无比,垂眸看的时候,能瞧见白色的银鱼在水中穿梭,湖面倒映着周遭的景色好,天空,群山,翠竹,使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关越上前一步,十指飞快结印,一道青绿色的灵光从?他只?见飞出,落入了湖面,随后只?见湖水突然翻腾起来,一座石桥从?湖底缓缓升了起来,水流从?两侧落下,飞溅起来的水珠落在衣摆处,直至石桥完完整整露出来。

    随后关越收了灵力踏上石桥上还不忘侧眸叮嘱,“这银鱼会吞噬灵气?,莫要掉下去了,跟上。”

    三人陆续踏上了石桥,跟在关越身后走去,路菁凑到纪长宁身旁用手挡住嘴低语,“原来这天机楼在湖中心啊,怪不得只有飞鹤斋斋主和关越才能打开。”

    几人走了小一会儿,一座四层高的楼阁出现在视野之中,崇阁巍峨、层楼高起,倒映在湖面,红柱白墙青瓦,玉栏绕砌,最顶一快玉石牌上笔力遒劲的写着三个?大?字——天机楼。

    晏南舟见状有些激动,欲上前时被关越拦了下来,他侧眸看过去,后者面色凌厉道:“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你们若是不出来,不仅你们连我都会有麻烦。”

    “你放心,我们会速战速决。”

    说罢,他看向纪长?宁,当着关越的面后者不好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背对着关越,于?是关越并未瞧见二人之间?的眼神?示意,只?是上前几步面对天机楼,闭着眼运转周身灵气?,青绿色的光晕自体内溢出,他抽出眼见的幽篁笛在指尖翻转,竟是将那?灵气?灌入其中,笛身闪烁着亮光。

    随后,关越睁开眼,脚尖轻点飞向半空中,握着幽篁笛在空中画了了几下,明明空无一物,可随着幽篁笛挥舞,纪长?宁他们却听见清晰的齿轮声在耳边响起。

    路菁仰头看得认真,膛目结舌,眼中闪烁着光,兴奋道:“这是什么招式,我怎没见过呀?”

    纪长?宁也仰观察,闻言回,“应是飞鹤斋的秘法,若是没猜错关越面前有一个?法阵,可是只?有他能看见,他在改换法阵顺序,乾三,兑四,坎一,震六……”

    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小,路菁虽不明白却未出声打扰,安静看着半空中的关越。

    关越的动作逐渐加快,纪长?宁的嘴唇也随之加快,随后幽篁笛往前用力插入一个?看不见的凹槽时,纪长?宁的声音停了下来,而关越则厉声而言,“开!”

    手腕下翻,齿轮再次运转周身那?青铜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朝着开侧缓缓打开,顷刻间?便敞开了门。

    随着齿轮声停下,关越也飘然落了地,手腕翻飞又将幽篁笛收了起来,沉声道:“你们进去吧,我在门口守着,切记,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多谢。”

    纪长?宁不顾其他拔腿就往里冲,晏南舟抿着唇紧跟而去,路菁左右看看也急匆匆跟了上去,三人一前一后踏上台阶,可当纪长?宁抬脚跨过门槛时,一道青色的光柱从?地底直冲而来。

    这一路畅通无阻以?至于?几人都放松了警惕,未曾想会在临门一脚发生变故,晏南舟最先反应过来,大?吼了声,“师姐,小心!”

    随后伸手便要去拉纪长?宁。

    可纪长?宁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双臂大?开一个?侧身避开这道光柱,可未等她站稳,“刷刷刷——”无数的青色光柱破开地面,从?地底冒出来,甚至穿破飞檐冲向云霄,竟然形成?了一个?又无数道光柱汇聚而成?的牢笼,两三人团团围住。

    纪长?宁脸色骤变,一旁的晏南舟亦是面色阴沉。

    “关越!你骗我们!”路菁怒目圆睁,恶狠狠怒吼。

    “我没有!”关越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忙跑过来看着这道光柱汇聚的牢笼,眼中满是震惊,难以?置信道:“怎么回事?”

    路菁被这光柱困住,“你问我们,我们问谁?”

    “不如来问我!”这时身后传来道低沉的说话声。

    关越闻声回头看向身后,瞳孔地震,嘴唇颤抖,沙哑着声轻唤了句,“师父?”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回

    夏侯菏泽负手缓缓走来, 端木文良就?在他右侧,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二人?身后跟了不少飞鹤斋的弟子服饰各个都是神?情?肃穆, 手握兵器的模样。

    约莫二十五余人?从石桥上又来, 同纪长宁他们隔着一个关越面面对峙,以绝对性的压倒令人?立刻分清当前的局面,明白这瓮中捉鳖的计谋,只有关越还震惊不已,瞪大眼?, 满是不明所以。

    他像是没明白过来, 也或许是明白过来却?不敢相信, 着急道?:“师父, 你?怎么来了?”

    “关越, ”夏侯菏泽看向关越,说话?间胡子抖动,摇了摇头,双眸中满是失望, “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关越嘴唇颤抖,脸上血色尽褪, 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一旁的端木文良倒是春风得意, 闻言挑着眉道?:“就?是啊师兄, 师父待你?这般好, 连打?开天机楼的法子都只传给你?一人?,你?怎能同晏南舟这种邪魔妖道?为伍呢, 还将此人?带来天机楼, 怎么能不让师父心寒呢。”

    端木文良是知晓关越所作所为是为了万象宗那个孟晚,可?他故意不说, 关越这人?最好面子,更是不会主动提及。

    果不其然,关越并未解释,而是通过这番话?反应过来,指着端木文良,咬牙切齿道?:“是你?!”

    “够了,”夏侯菏泽为人?威严,冷下脸一吼气势汹汹,“若不是文良,为师还蒙在鼓里,你?做出这种蠢事,还嫌不够丢人?吗!”

    于是,即便心中有再多怒火关越也再不敢说一个字,双手握拳,自知理亏垂下了头。

    飞鹤斋为了点家事局势剑拔弩张,而被困在光笼的三人?也是神?情?凝重,路菁听了会儿?算是听明白了,没好气道?:“合着是关越自己惹得麻烦,波及了我们?”

    纪长宁没说话?,只是看着身后大门敞开的天机楼。

    而晏南舟则整个人?戒备起?来,身体微微朝着纪长宁的方向侧身,呈现一个防护的姿态。

    夏侯菏泽的余光一直注意到这边,看着这个如猛兽般警惕的年?轻人?,不由眯了眯眼?睛,他听过这人?的名字,知晓此人?是晏家最后的血脉,血肉都含着极强的灵气,不过比起?那些,体内的那块神?骨更令他感兴趣。

    对于修士来说,苦修百余年?为的是便是超出五行外,得道?飞升,与?天同寿,没有哪一个修士能拒绝这种诱惑,其他仙门的那群老东西亦是,太多人?盯着这块神?骨了,如今落在自己手中,便没有吐出去的道?理。

    看着晏南舟,夏侯菏泽在心中这般想着,随后上前一步,带着上位者睥睨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被困在光笼中的人?,语气高?高?在上,“晏南舟?”

    晏南舟笑了笑,“夏侯斋主认识我?”

    “你?的名字,仙门百家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这种敷衍的语气令夏侯菏泽有些不悦,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冷声道?:“我也不与?你?废话?,你?作恶多端残害同门,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今日不过是替天行道?除掉你?这祸害,只要你?交出神?骨,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那我还得感恩戴德?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神?骨吗?”晏南舟冷笑一声,“怎么?你?也想学古圣一样成仙?”

    自己心思被人?当众拆穿,夏侯菏泽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杀气,恶狠狠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尽管放马过来,万象宗的人?都没办法抓住我,更莫说你?们飞鹤斋了!”晏南舟上前一步刻意走向天机楼大门前面的位置,用余光看了眼?纪长宁,朝着大门处微微挑了挑眉。

    虽一个字也没有,可?纪长宁还是读懂了这个眼?神?表情?下的含义,见无人?注意自己,侧身挪到了最靠近大门的光笼前,继续降低自己存在感。

    她?和路菁太过普通,飞鹤斋的人?并未猜到两人?身份,自会当她?们是晏南舟同伙,可?比起?她?们修为平平身怀神?骨的晏南舟自然更能引起?众人?瞩目,更莫说这人?一言一行无疑在嘲讽夏侯菏泽,将所有火力吸引了过去。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处,飞鹤斋众人?的目光都变得凶狠起?来,其中当以夏侯菏泽脸色最为难看,横眉竖眼?,厉声大吼,“竖子狂言,不知天高?地厚!”

    语毕,夏侯菏泽眉头一压,周身灵气疯狂运转,右手掌心丝丝缕缕的灵气逐渐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球,隐约还能看见几缕泛着蓝光的细线,似有生命力般在光球中游弋。

    路菁瞪大了眼?,大脑飞快思索逃脱的法子,下意识看向纪长宁,可?后者面不改色,并未有面对为难境界的慌乱,站在一旁,禁抿着唇,令人?焦躁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夏侯菏泽动作极快,猛地将光球朝晏南舟攻去,这光柱并未有所阻拦,直接穿过,好在后者反应极快,忙抬起双手运气抵抗,虽已经运转了全身灵力,可?依旧吃力,双脚因重力踩在地上留下一个极深的脚印,整个人?被灵气推动往后,土壤和石块堆积在脚后跟处。

    那个光球来势汹汹,带着势如破竹之力,步步紧逼,以至于晏南舟右脸抽搐,死死咬住牙齿,他虽天赋极高?,但是修行时间不长,至今也才不过金丹后期,可?夏侯菏泽的这一击,至少快进化神?的实力,如此对上,毫无胜算。

    可晏南舟体内有神骨,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咬着牙仰头怒吼,“啊——”

    一道?金光闪过,他周身灵力爆发,竟是将那光球震碎,无数碎片如雪花落下,使得众人仿佛隔着雪花对峙,瞧不起?对方脸上神?态。

    鲜血自嘴角涌出,晏南舟抬手用虎口擦掉,喘着气嘲讽,“不过如此。”

    “狂妄自大!”夏侯菏泽脸色一沉,随后双手抬起?,灵气四散,竟然形成了两个比之刚刚还要大的光球,灵气运转时掀起?的风吹乱了他的衣衫发丝,他冷笑一声,用力一推。

    光球的速度极快,破风而来,穿过光柱,晏南舟却?一动不动,眼?见光球就?要击中时,他嘴角露出个笑。

    这笑令夏侯菏泽心中涌上一种不安,当看见晏南舟侧身避开这一击时,那种不安变得强烈,他猛地反应过来这人?要做什么,撕心裂肺大吼,“拦住他!”

    飞鹤斋众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见晏南舟侧身避开,那那个光球径直撞上了天机楼的大门,随后“轰隆——”发出巨大的声响,烟尘四散,尘土飞扬,这光牢竟硬生生被击破了,光柱碎成几块,落在了众人?脚边。

    便是这时,晏南舟和纪长宁隔着漫天的烟尘对视,虽然看不清对方眼?中情?绪,却?能明白对方用意,于是,趁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时,一直没出声的纪长宁突然转身朝着天机楼中冲了进去,动作极快,身法灵活。

    “别让她?进去!”夏侯菏泽厉声大吼,抬手又是一击。

    灵压避来,纪长宁耳尖轻颤,听出这破风之声,身形一偏,随后右手召唤出同悲剑,反身一挥,竟只用了一招便抗下了这一击,手腕一翻,自下而上横劈而去,这挥剑的力度技巧,明眼?人?一瞧就?能看见她?并非修为平平之人?。

    先前一直放着晏南舟,众人?从未一直站在角落中沉默不语的人?会有这般能耐,就?连关越也是瞪大了眼?,他原本以为这二人?是晏南舟的狐朋狗友,未曾想竟是深藏不露。

    就?在众人?讶异之际,纪长宁已经一个箭步冲进了天机楼。

    接二连三被无名小辈嘲讽,尤其是刚刚那人?明明毫无灵力却?能一剑接下自己的攻击,夏侯菏泽脸色难看至极,只觉得今日丢尽了脸,心里杀气更重,眸光一凝,冷声吩咐,“给我将此人?捉出来!”

    “是!”飞鹤斋的弟子得了令,高?声回应,纷纷召出自己的武器冲了上去,晏南舟站在大门前,右手掌心向下召出无为剑,经历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坚定沉稳,“从现在起?,你?们谁也不能踏过这扇门!”

    围观了全程的路菁后知后觉明白这二人?在做什么,暗道?:

    表面老死不相往来,这么有默契是做甚呢?

    她?在心中没好气吐槽了几句,可?还是召出自己的一把剑同晏南舟站在一块儿?,以两人?之力同飞鹤斋二十余人?对峙。

    外面的打?斗声传了进来,纪长宁清楚眼?前局势紧张没有多加耽搁只能速战速决,她?踏入天机楼,仰头环顾四周,眼?中满是警惕。

    据说天机楼中藏书?众多,知晓世间所有的事,许多寻不到结果的事都能在天机楼寻到答案,外面将天机楼传的过于玄乎,可?当纪长宁踏入天机楼时,却?发现这里面同她?想的不一样。

    四层楼阁中间是空的,四周被划分出了无数个架子,里面放满了书?,最顶上悬挂了很多白色的圆球,高?低不齐,不明白有何用处。

    楼的正中央放了一个空白的台子,台子四面绘制了很多看不懂的花纹,像是咒术一般,而台面却?空无一物,犹如一面镜子映射出悬挂在头顶的景象。

    纪长宁走近探头看了一眼?,镜子做的平台上印出的是十二星宿图,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古怪,伸出指尖碰了碰镜面中位于北斗星位置的那颗白球。

    指尖刚碰到,只见那颗白球突然亮起?了蓝色的亮光,头顶悬挂着的十二星宿突然开始转动起?来,一个接一个亮起?蓝色的光。

    见状,纪长宁收回手退后一步,却?发现周遭的景色发生了变化,原本整理有序的书?架和高?台不见了,连那些满满当当的藏书?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星光,头顶是还在旋转的十二星宿,脚下踩的则是波光粼粼的星河。

    她?站在原地仰头转了一圈,眼?中满是讶异,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水纹会一点点扩散开来,没一会儿?脚步停了下来,一本泛着金光的书?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这才是天机楼真正的秘密?”纪长宁喃喃自语。

    随后,上前一步将手贴在书?上,一道?金光自书?中飞出,直冲到天空,纪长宁也随之仰头,只见金光散开,一排金色的字出现在眼?前:

    【子欲何求?】

    纪长宁抿唇思索了会儿?,开门见山询问,“我想知道?虚空之眼?究竟是什么东西,真的可?以令人?死而复生吗?”

    金色的字消散,又缓缓出现了其他。

    【虚眼?者,天地初开之残留,非五行之中,不羁天道?之规律,乃天地规则之存在,汇聚天地间最强的灵气与?怨气,故能吸取世间所有修士与?妖魔之灵气怨气,虚眼?之内,时间之流与?外界不同,乃另一种力量,若能进入其中,或可?扭转时空。】

    这番话?令纪长宁陷入沉思,她?试着去理解这话?中的意思,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提高?了声音又问,“所以,只要我能进到虚空之眼?,就?可?以扭转时空,改变赵是安必死的结局?”

    【天外有天,事有无常,未发生之事无法确定,至今无人?进入其中。】

    纪长宁抿着唇皱眉,好似明白这书?只能说一些已发生的事,未发生之事无法得出结论,就?像祂说,从未有人?进过虚空之眼?,未发生之事,自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可?这也并不代表是不行,至少按照祂前面所言,虚空之眼?确实拥有一股极强的力量,也确实拥有扭转时空的能力,至少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在心中衡量了一番,纪长宁已然有了打?算,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目光如炬,声音清晰坚定,“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我是谁?”

    金光消散,旋转的光球停了下来,连空气都停滞不动,周遭的景物才是碎成碎片,一片一片化为尘埃,空间开始崩塌,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的字再次浮现眼?前,只有短短几个字:

    【只有你?自己知道?。】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回

    天机楼内外不知是不是有结界, 里外的动静都无法互通,以至于,晏南舟和路菁也不清楚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虽担心纪长宁一人可会遇到麻烦, 可眼下也无暇顾及其他, 二人同这么多飞鹤斋弟子交手,以费尽心力,能保证不受伤便足以。

    飞鹤斋的多是音律术法这种远程攻击,二人本就是剑修,自是不占优势, 更莫说一个受了?伤, 一个灵力只有一半, 才不过十多个回合明显感到吃力, 动作慢了?下来?。

    其中路菁最为明显, 她如今实力远不如从前,对上?普通散修尚且还有几分胜算,对上?仙门中的佼佼者自是不占优势,再说了?, 这还不止一个,能坚持这么久已是超常发挥了?。

    握剑击退一个弟子, 她双脚发软踉跄了?几步, 忙用剑插在地?面撑住身子,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疏忽, 一柄尖锐的短剑朝着路菁后背飞来?,速度极快, 眨眼便要刺中。

    “铛——”

    利刃被挑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路菁扭头看去,只见?晏南舟执剑站在自己身后, 神情凝重,厉声道:“小心些。”

    说完,转身还踢飞了?一个意欲偷袭的飞鹤斋弟子。

    眼见?这二人不好对付,夏侯菏泽脸色不悦,五指并拢,运转灵力,掌风卷积着气流和空气,在他周身形成一个旋转的龙卷风,他位于旋风中心处,突然间起身朝着晏南舟飞去。

    后者忙握紧手中的无为剑立于胸前,身子后仰飞出?数米的距离,夏侯菏泽步步紧逼,透过有些混浊的眼眸,能看见?此?人眼中的杀气。

    晏南舟眉头下压,环顾四周,随后在身后树干上?踩了?两?下,整个人如螺旋旋转数圈,手中的剑也随之转出?一个巨大的圆,他飞快刺向夏侯菏泽。

    可夏侯菏泽修为深厚,怎会中招,一边后退,一边抬手在自己身前画出?一个法阵,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他手指弯曲,往前一点,法阵突然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振翅而飞,掀起的飓风迷了?晏南舟的视线。

    被逼退后,晏南舟微微眯眼,明白夏侯菏泽难对付,可没想过这般难对付,硬碰硬他不见?得是人对手,思索间路菁那里发出?一声痛呼,他回身一看,只见?路菁的右肩被一把峨眉刺刺穿,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见?状,晏南舟脸色铁青,忙越过去着急道:“路师姐,你没事吧?”

    “一点小伤死不了?,”路菁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脸上?都是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人太?多了?,咱们不是对手,长宁也不知道在里面遇见?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语气急促,字里行间却满是担忧,晏南舟自也担心,抿着唇思索了?会儿开口,“你受了?伤,一会儿我掩护你先走。”

    “那你呢?”路菁问?。

    “我就在这里等师姐。”

    闻言,路菁眼中情绪有些复杂,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成口,因为飞鹤斋的弟子攻击并未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关越,动手!”夏侯菏泽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关越犹豫片刻终还是不敢违抗师命,抽出?幽篁笛攻向二人,晏南舟一把推开路菁,执剑接下关越这一击,转眼间便过了?数招。

    路菁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瞎掺和,默默站在一旁避开飞过来?的利刃,着急忙慌的开始翻芥子袋中的法器法宝,里头装得满满当当,可真正能保命的东西没有几个,她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出?一个一个古铜色的镯子和黑红的幡,脸上?露出?喜色,激动道:“找到了?!”

    语毕,她忙将手镯带在手腕以灵力催动那幡,一道红色的亮光咻一下在她面前立起一道光墙,阻挡了?那些攻击。

    “穿心镯?震天幡?”看清对面那相貌平平的人拿出?的这两?样极品法器,夏侯菏泽脸色骤变,突然打量着此?人,对此?人身份产生了?怀疑,“你到底是谁?”

    路菁自是不会搭理他,只是看着同关越缠斗在一块儿的晏南舟,高声呼喊,“晏南舟,快过来?!”

    晏南舟闻言扭头看了?眼,握剑挥出?一道剑气隔开了?自己同关越的距离,待人被逼退几步后,他随后转身朝着路菁跑去,未曾想,夏侯菏泽会在此?刻偷袭,右手掌心掌上?,一柄灵气汇聚而成的冰锥在他掌心悬浮着,他猛地?将冰锥推向晏南舟。

    这个局势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反应,路菁脸色骤变,嘶吼道:“小心后面!”

    可那冰锥速度眨眼间便飞了?过来?,等晏南舟回头时已经?只有一臂的距离,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粉色的簪子从远处飞来?,尖锐的顶端相撞,气流四溢,掀起极大的风力。

    “开!”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话音落下,那支簪子突然变成了?一面盾,硬生生将那冰锥震碎,掀起来?的灵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击飞了?不少人。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忙运气抵挡身着飞鹤斋弟子服饰的人影在空中倒腾数圈落在了?晏南舟身旁,伸手将那支簪子收回了手中,一把扯过晏南舟手腕,着急道:“快走。”

    眼前这人蒙着脸,身上?裹得严实,晏南舟不明所?以,不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何身份,盯着人背影思索,可未等他出?声询问?,关越突然冲过来?拦住了?去路,一招一式都极其凶猛。

    这人也赤手空拳同关越打了起来?,可没一会儿就发现?并非关越对手,忙将手里的簪子扔在空中,手指飞快结印,厉声道:“开!”

    数十把利刃飞了?过去将关越团团围住,随后这人忙手腕下翻,召出?一把剑直直刺了?过去,剑出?来?的那一瞬间晏南舟认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对面的关越自是也认了?出?来?,二人视线相交,他看清楚自己的脸倒映在眼前之人的瞳孔中,脸色骤变,男士难以置信,手上?的动作也不由收了?力。

    周遭的风沙还未停下,旁人只能隔着漫天风沙瞧见?他们打的紧张,未瞧清那把佩剑,自然也未认出?此?人身份。

    风沙的法阵将要消散,耳根缠斗与石桥之上?,危急之时,关越一咬牙收了?力,右侧肩膀直直朝着剑刃上?撞去。

    剑刃刺破皮肉发出?的撕裂声令执剑那人有一瞬间震惊,瞳孔放大,眼中满是慌乱,下意识便要抽出?剑来?,却见?关越用沾满鲜血的手握紧了?剑身,眉头紧皱,嘴唇翕动,无声吐出?几个字:快走!

    明白关越认出?自己了?,一举一动都是故意为之,这人心下一慌,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抽出?剑给了?关越一掌将其击飞。

    “大师兄!”其他飞鹤斋弟子的呼喊声响起。

    关越被击飞撞上?树干滚落在地?上?,捂着伤口呕出?血来?,一抬眸便将见?晏南舟被那人攥紧手腕从石桥上?飞快逃走。

    “传令下去,即刻搜捕,莫要让晏南舟逃出?去!”夏侯菏泽厉声吩咐,侧眸瞥向被其他弟子搀扶过来?的关越,脸上?看不出?喜怒。

    “弟子无能,没能拦住他们,特来?请罪。”关越伤势不轻,说话时极其虚弱,还带着颤音。

    “哼,”夏侯菏泽拂袖气恼,索性看向还在苦苦支撑的年轻人,沉声道:“此?人身份不简单,还与晏南舟同行,定当知晓良多,给我拿下他,我看他还能撑得住几时”

    “是!”众人四声附和。

    路菁以灵力支撑着震天幡,本就极其消耗灵力,想着能撑一会儿算一会儿,未曾想突然冒出?来?一个神秘人把晏南舟救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飞鹤斋这群人,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众人,路菁露出?个苦笑,摇着头自言自语,“晏南舟,这次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虽是这般说,她依旧没有放弃驱动手腕上?的穿心镯发出?一支支利刃刺向靠近自己的人,强行运转灵力极其耗费心神,不过眨眼间,路菁便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额头布满汗水,衣衫被冷汗打湿,胸口快速起伏,连呼吸都变得紊乱。

    她眨了?眨眼,汗水顺着眼睑滑落,嘴唇颤抖,喉间一紧,一股腥甜喷涌而出?,粘稠鲜红的血充斥在口中,明明已到了?末路,整个人都是强弩之弓,可路菁的目光却坚定沉稳,扭头看了?眼天机楼的大门,心中有了?决断。

    纪长宁还未出?来?,也不知里头是何情况,可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拖到纪长宁出?来?!

    喉间腥甜还在,她咽下带有血腥味的唾沫,咧开嘴笑得灿烂,高声大喊,“还有什么招式,都尽管来?吧!”

    明眼人已然能看出?她体力即将告捷,不过是靠一口气苦苦支撑罢了?,夏侯菏泽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语毕,他召出?自己的武器,乃是一把白玉做的古琴,琴声通体透白色泛着如玉的光泽,他双手飞快在琴弦上?拨动,一阵阵琴声音波朝着四周扩散开来?,狠狠撞击在震天幡树起的屏障上?。

    “铛——”指尖拨动宫音时,透明的光壁左上?角碎出?了?一个裂痕,随着每一次音波撞击,裂缝越来?越大,像冰块裂开那般。

    路菁双手颤抖,满头大汗,那股血腥味从喉间涌上?,在口中扩散,她需要死死咬住牙才不至于松懈,可灌入震天幡中的灵力,却因为体力不足的缘故越来?越稀薄。

    最终在夏侯菏泽加强了?力度,光壁上?的裂痕碎裂的面积越来?越大,只听“砰——”一声巨响,光壁彻底碎开,音波正中路菁胸口,她仰头喷出?大口鲜血来?,身子也屋里的跌倒在地?,十指提不起一点力气,只是不停颤抖。

    音波攻击还未停歇,这次是朝着路菁脖颈而来?,她满面恐慌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如巨石压在身上?,毫无反应,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音波逼近,近了?,近了?,更近了?!

    路菁因为害怕侧过头闭上?了?眼睛,整张脸皱在一块儿。

    “噌!”长剑出?鞘的声音。

    随后只听“当啷”声,是利刃相撞的声音,还有剑刃破风时掀起的风声。

    听见?声音在耳边响起,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路菁睁开了?右眼打量四周,看见?眼前的人影,忙睁开眼,欣喜道:“长……”

    刚开了?口,她又猛地?想到这是在哪儿,急忙改口,“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纪长宁执剑站在路菁身前,闻言微微侧眸,担忧询问?:“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路菁咧开嘴乐道:“不过你要是再晚出?来?一会儿,估计就不一定了?。”

    “他人呢?”纪长宁环顾四周,并未见?到晏南舟的身影,不由问?了?一句。

    虽未明说,可路菁却清楚这人问?得是谁,掩唇咳嗽了?两?声,将涌上?来?的血水吞了?回去,沙哑着声音回,“突然冒出?来?个人,跟着人跑了?,看吧,我就说男子薄情不靠谱。”

    闻言,纪长宁点了?点头,并未对晏南舟的离开表示任何看法,仿佛离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二人说话间,飞鹤斋的众人也在打量着这突然从天机楼中飞出?来?的人,许是因为刚刚缘故,他们也并未小看此?人,即便站在他们眼前这人看着一点灵气也无。

    说来?奇怪,这人身上?毫无灵气,目光却凌厉至极,并未那种一人对峙十余人的慌乱和不安,握着一把剑站在那儿,无端让人感觉到一股杀气。

    可当关越的目光落在这人手中握紧的那把剑时,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难以置信道:“同悲剑?不可能,同悲剑不是应该在……”

    他猛地?抬眸看向这人,厉声质问?,“说!你怎么会有这把剑?你同纪长宁是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变了?脸色,他们虽不清楚同悲剑,却知晓万象宗那被晏南舟残害,死在封魔渊的大师姐,于是,众人看向纪长宁的眼神也变得震惊和讶异。

    纪长宁并未回话,掀起眼帘,在所?有人未反应过来?时,出?剑了?。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回

    天色突变, 乌云密布,远处传来?的?一声巨响引起了二人的?注意,晏南舟闻声看?去, 看?出是天机楼的?方向, 脸色复杂凝重,突然止步,冷声道:“孟晚,别跑了。”

    那人转过身一把?扯下脸上面巾露出孟晚担忧的?脸来?,语气急促道:“这里不安全, 有什么事咱们先离开飞鹤斋再?说。”

    “她们还在那里。”

    孟晚知道这个“他们”是指谁, 她皱了皱眉, 神?色有些复杂, 只是无奈开口, “我不是夏侯斋主的?对手,刚刚也是因为关越放水才得?以逃脱,况且,飞鹤斋要抓的?人是你, 同那二人无关,定是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这番话?是最为合适的?法子, 若今日遇到的?当真是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晏南舟定是会支持的?, 为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人搭上性命, 怎么看?都不算聪明。

    可他心里知道,不是的?, 那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是纪长宁,是他的?师姐, 是他心心念念的?存在,他已经做错过一次,不能再?错。

    过往如何?,恩怨是非,他已不想去寻个对错,只是不想再?明知故犯了,这一次,他不会再?错了,天道也好,命运也罢,他都不怕!

    思?及至此,晏南舟看?向孟晚,神?情?肃穆凝重,一字一句,坚定不移开口,“你先走吧,我得?回去。”

    闻言,孟晚瞪大了眼,没忍住怒吼了声,“晏南舟,你疯了吗?”

    晏南舟没接话?,可眼神?锐利,只是看?着孟晚。

    又来?了。

    那种?奇怪,不受控的?感觉又来?了。

    孟晚在心中暗道。

    她皱着眉劝诫,“飞鹤斋的?目标摆明了就是你,眼下你若是回去,无疑自投罗网,再?想脱身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你若是发生什么事,可有想过我该如何?,是不是在你往后的?所有选择中,都没有我!”

    说到后面已然带了哭腔,红着眼,仰着头,泪水从眼角滴落,任谁看?着也是我见犹怜,可晏南舟却格外平静,他只是看?着孟晚哭泣,试图去感知自己?孟晚的?那份爱意,心口会有些抽搐,却并非撕心裂肺的?疼。

    他看?着人,放轻了声音,“孟晚,你是真的?心悦我吗?”

    “什么?”孟晚有些愣住,没想到晏南舟会这么一问。

    “我们相识这么久,好像从未问过对方为何?心悦自己?,你原先说,想同我成为道侣,是因为我温柔有礼,待人和善,为人本分,在修行上意志坚定,一言一行都是君子端方,让你极为欣赏,”晏南舟一字一句将孟晚曾经夸赞自己?话?语重复了一遍,“可若这些都是假的?呢?”

    他的?目光没有一刻有现在冷静,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我并不温柔有礼,也没有待人和善,我会怨恨会咒骂,会愤愤不平,质问为何?是我家破人亡一无所有,仇恨趁火打劫的?古圣,仇恨杀我全家的?朱厌,甚至仇恨仙门那些不分青皂白的?所有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剔骨剜心。”

    孟晚听?出了晏南舟话?里的?恨意,毫不作假,令她震惊不已,浑身涌上一股寒气,颤抖着声音呼喊,“小木头……”

    晏南舟还在继续,将真实的?自己?一点点刨开,赤裸裸展示在孟晚眼前,“我讨厌刘小年,讨厌于尉,讨厌路菁,讨厌所有能获得?她关注的?人,我心胸狭隘,锱铢必较,只是怕她生气,只好装作待人和善的?模样,就连修行天赋也不过是因为我体内的?神?骨罢了,你看?……”

    他停顿下来?,张开手苦笑了声,“我同你想的?那个晏南舟毫不相同,你所认识的?晏南舟不过是靠虚假光环堆砌而?成,事实上他敏感自卑,阴暗狭隘,从来?不是什么风光霁月之人。”

    路菁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眼前情?形,只是下意识伸手想要拉住晏南舟,可后者退后一步,连衣袖都从她的?手心滑走,天色阴沉,乌云笼罩着天空,眼前一片昏暗,狂风卷积着乌云,掀起来?的?风沙遮挡了视线,树枝疯狂摇晃,连衣摆和发丝都在狂风怒吼中飞舞。

    天阴的?吓人,树林中更是顿时就暗了下来?,吹打在脸上风带着湿润的?气息,突然,一道道银白色的?闪电在天空中划过,分出无数条枝丫,仿佛一条条游走的?巨龙。

    银白色的?闪电撕裂了黑暗,照亮了昏暗山林中双方的?目光,闪电过后,轰隆隆的?一声巨雷随之砸了下来?,似山崩地裂,似山摇地动,令人耳边响起嗡嗡的?雷鸣声,

    她心中涌上强烈的恐慌,着急道:“小木头,我们先离开好不好。”

    “孟晚,”晏南舟放轻了声,语气不急不慢,亦如旁人口中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剑修,“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了?”孟晚皱着眉重复了遍。

    “或许你并非心悦我,就如我并……”

    “轰隆——”巨雷震天响,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天机,直直落了下来?,将二人右侧的?树木劈出了火星,熊熊烈火燃烧起来?,烈焰的?红光打在二人身上,一个神?色震惊,一个平静淡定。

    晏南舟明白,这是一个警告,是天道对于他反抗的?警告,他曾试着去摸索天道的?规则,无不以失败告终,这股力?量太过强大,并非凡人能够介入,只能等待有朝一日,有人能破除这种?规则,他期待且相信那一日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来?临。

    可眼下,他并不想等了,什么天道,规则,世间命数,他都管不了了,从出生开始,晏南舟的?命运就已被安排好了,悲惨的?幸运的?,乃至于那些名声天赋都是无法更改的?,做了二十余年的?傀儡,连自我人生都无法掌控,无人比他很失败。

    所以,这一次,他要自己?选择,抵抗天道影响,他要回去,回到纪长宁身边,哪怕天塌了下来?,他也要回去!

    火焰燃烧时发出火星炸开的?滋啦声,晏南舟的?侧脸印着火光,毫不犹豫的?将未说完的?继续说完,“就如,我从未心悦过你一样。”

    “轰隆——”又一声巨雷响起,这一次闪电劈下的?距离更近了,仿佛就贴着晏南舟手臂,在左侧地面上留下一道极深的?裂痕。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孟晚眉头颦蹙,脸色有些苍白,无意识道:“什么叫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什么叫你不是我想的?那样,什么叫做你从未心悦过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孟晚,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你就当是我负了你,我欠你良多?定会尽力?弥补,你怨也好,恨也罢,我尽数受着,此事本就是我活该,我毫无怨言,”他说着轻笑了声,“我并非良配,亦不是你心中爱慕的?那般模样,你我也早已不似从前,往后你我两生欢喜,各自安好。”

    说罢,他退后了一步,退入了阴暗的?角落中,将自己?和孟晚之间隔开了点距离,声音轻的?好似从远处传来?,“你自己?回去小心。”

    “小木头!”孟晚冲过来?拉住他的?衣袖,红着眼开口,“不管如何?你先跟着我离开,你会去会死的?。”

    “抱歉。”晏南舟并未多?言,只是扒下孟晚的?手,转身往来?时的?路跑去。

    头顶的?雷鸣电闪并未停歇,当晏南舟跑出一段距离后,一道刺眼的?闪电笔直朝他劈来?,速度极快,甚至未让人来?得?及反应。

    “小木头!”孟晚撕心裂肺大吼着。

    “轰隆——滋啦——轰隆——”

    数道闪电劈下,整个山林都被银白色的?亮光笼罩,亮如白昼,半点看?不出乌云密布天色阴沉,等闪电的?光散开后,孟晚瞧见了那被闪电击中的?人,身形僵硬,浑身都是一道道撕裂的?伤口,伤口不停渗血,没一会儿便打湿了衣衫。

    晏南舟嘴唇颤抖,双眸睁大,脸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口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喉间一紧,一股鲜血喷溅出来?,顺着下巴滴落,整个人目光呆滞,四肢无力?,身体不受控的?往前倒去,扬起了大片的?尘土。

    孟晚双眼通红,高声呼喊,“小木头!”

    她急忙朝着晏南舟奔去,可才跨出一步一道闪电劈下,她忙退后踩到了枯枝摔倒在地,仰着头苍白这脸看?向头顶肆虐的?雷点,身子止不住打颤,她感到一股极强的?力?量,比这世间大能还要强的?灵压,压得?她喘不过气,连起身都不敢,只能浑身发抖,声音都带了颤音,“你别去,你会死的?……”

    闻言,晏南舟依旧没出声,他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黏糊糊贴在脸上,遮挡了他的?视线,下巴和脖颈都是血渍,极其狼狈。

    明明浑身都是伤口,没有一块好肉,更是被这股灵压压得?喘不过气,可他仍是咬着牙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形往前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被鲜血渗透,正往下滴着血,鲜血落在地面,土壤都变成深褐色,带着极浓的?血腥气。

    他弓着背,低垂着头,一步一步拖着无力?的?身躯往前迈入,每走一步,天道施在他身上的?灵压越强,仿佛五脏六肺都被挤压在一块儿,犹如被压在山下,胸腔中的?气息被挤压出去,令他心跳急促,呼吸困难,甚至连视野都变得?昏暗不明,只有雾蒙蒙的?影子。

    “师姐……你等我,等我……”晏南舟沙哑着声音低语,每一步都走的?极其艰难,后背被冷汗打湿,也才不过走了一小段距离。

    “轰隆——”又是一道惊雷闪电划破天际劈下来?,这一击的?力?量远比刚刚更重,以至于晏南舟仰头发出一声哀嚎,“啊!!!”

    孟晚的?眼泪汹涌而?出,可她心中满是恐惧和害怕,仿佛只要自己?过去,自己?也会死掉,她只能浑身发抖的?看?着晏南舟,牙齿都打着冷颤。

    电光散去,晏南舟身上被灼烧划破的?伤口更多?了,有的?已然可以见到白骨,他就这么趴在地上,微弱的?喘着气,眼神?混浊鲜血一口一口从口中流出,整个人仿佛从血水中拎出来?的?,泥污杂草和血水混在一起,极其狼狈。

    “师……姐……”每一个字晏南舟都说的?十分费劲,明明浑身都似被碾碎了疼,另一只眼才血水黏住,他只能睁着一只眼缓缓在地上爬行,身后是被拖出来?的?一条血痕。

    天上的?雷电越发恐怖,仿佛要将整片天掀翻了,乌云压低,仿佛要塌了下来?,当晏南舟爬行了一段距离,蓝紫色的?闪电接二连三劈下。

    “啊——”

    痛到极致的?痛呼声被震天响的?雷鸣盖住,只余下地动山摇的?轰隆声。

    纪长宁仰头看?了眼天,随后握紧了手中的?剑冷眸注视前面的?人。

    夏侯菏泽看?向自己?被划伤的?手心,面色阴沉至极,厉声质问,“你没有灵气却能伤的?了我?你到底是谁?”

    闻言,纪长宁并未接话?,她灵力?还在时也不过是个金丹后期,更莫说站在毫无灵气了,自然不是夏侯菏泽的?对手,不过是另行其道以速度取胜,可这法子极其耗费体力?,若是他们仔细看?就能瞧见自己?鬓角的?汗和颤抖的?手。

    反正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眼下局势不利,路菁又受了伤,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离开,不能恋战。

    弯弯绕绕想了一通,纪长宁眉头下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执剑又攻了上去。

    她速度如闪电般疾速,打起来?仿佛不要命一般,一招一式专攻旁人命门,飞鹤斋本就是修行远程攻击的?术法,近战搏斗反倒出于下方。

    而?路菁那里也非坐以待毙,简单以灵力?疗伤后,便急急忙忙从芥子袋中摸出颗滋养补气的?丹药服下,随后拎起一把?剑,框框一顿乱砍,打法之凶猛,毫不留情?,以至于十余人打两人,却并未占据上风。

    数十招过后,夏侯菏泽眯着眼认出了这二人的?剑术招式,双手扫弦发出极强的?音波,古琴在手中翻转一圈,冷声道:“万象宗的?剑术,你们是万象宗的?人!”

    他的?语气坚定似已经认定这二人身份,纪长宁抿紧唇,十指飞快结印,漫天剑雨齐刷刷朝着夏侯菏泽飞去,泛着冷光数十把?长剑看?着极其壮观,令人心头一震,可夏侯菏泽毫不急迫,指尖拨动琴弦,急促的?琴音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砰——”音波同长剑相撞,剑影悉数化为齑粉,被风吹散。

    纪长宁忙后退避开这些音波,可依旧晚了一步,夏侯菏泽的?音律术法极其高超,正中她的?胸口,一瞬间便吐出一口鲜血高高飞起,这一击犹如重重一拳砸下,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疼得?眼前一黑。

    “长宁!!!”路菁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

    “扑通!”落下湖中,四面八方的?水灌入鼻腔中,带着窒息的?难受感,水里很暗,未适应的?眼睛看?不清周遭景物。

    可下一刻,又响起了同样的?扑通,漆黑的?湖里渐渐明亮,纪长宁睁着眼看?着一个人影朝自己?游来?,周周遭的?湖水都变成了红色,像一条条红绳。

    她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在周天之境时,也有那么一个人不惧生死向自己?而?来?,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却仿佛还在昨日。

    胸口疼痛,四肢无力?,连意识开始恍惚,只能任由身体下沉,可下一刻,一双手朝她伸来?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怀抱温暖,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通过传音在脑海中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