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回
太一坊的?飞行法器是一艘能容纳数十人的?船, 名为逐云飞舟,前?长后窄,两侧安有木制的?羽翼, 可快速穿越云层。
飞舟不算大, 可一行人在上头并不显得拥挤,还有闲情逸致,就如现在,一堆人围坐在一块儿听着路菁讨论?,空蝉谷长老打?马吊输给不二山庄长老装死不认账的?事。
路菁这嘴, 上能戏十岁孩童, 下?能逗八旬老太, 八卦趣闻信手拈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同太一坊的?弟子打?成一团, 都是半大的?少年,对新奇有趣之?人莫名有种好奇,三言两语便能凑到一块儿去,一句句靳师兄唤的?极其顺口, 半点没有一开?始的?警惕和戒备。
就连邢可道都蹲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瞪圆了?眼睛, 满是对这些八卦的?震惊, 尤其是当听到自家门派的?王长老极其怕狗, 是因为年轻时偷跑出去私会旁人道侣, 被人夫君放狗咬过导致的?,不由深吸了?口气, 只觉得仙门上一辈的?故事, 属实是好生精彩。
一群人唯有谢无恙还是冷着一张脸,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戒备, 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视线偏移,同一旁抱着手的?长脸男子对上视线,后者目光停了?片刻,客气的?点了?点头才垂下?眼眸。
谢无恙眯了?眯眼,视线一直落在这人身?上,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直到邢可道唤了?他好几声才清醒过来。
“你干嘛?做甚一直盯着人宁季看。”邢可道眼中满是不解。
听见人声音,谢无恙气不到一处来,一把将人扯到一旁,怒气冲冲质问,“这二人突然?出现,这么巧是灵剑派的?弟子,你就没有觉得有何不对劲之?处,怎还让他们同行?若他们意?有所图,亦或是有备而来呢?你就这般轻信旁人?你……你到真……”
谢无恙气到不行,抬手指着人,若是其他师弟,他早就一巴掌挥过去了?,可眼前?这人先不说?辈分比他高?,就是看着这双清澈单纯的?眼眸,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重话,只能自个?儿怄气,索性手一甩背对着人,眼不见心不烦。
邢可道挠挠头,不明白谢无恙为何这般生气,跳到另一头眨了?眨眼,疑惑道:“谢无恙,你在生气吗?”
闻言,谢无恙叹了?口气,他这个?小师叔自幼被关在天一坊聆听天意?,一言一行皆是受到束缚,以天道使者的?规矩教导,终日相?伴的?只有各种星盘和算筹推算以及一尊没有脸的?雕像。
天道使者是神的?眼鼻口舌,那应当不被俗事沾染,摒弃作为人的?一切情感,故而他极少与人接触,一直保持着稚子心性,并不善于分辨人性善恶,他不明白太多情感,比如难过,悲伤,愤怒,亦或是情感。
十余年的?光阴中,他的?人生只有那座雕像,整个?世界都空无一物,没有牵挂,也无人惦记,谢无恙不明白一个?人是如何在绝对的?寂静中活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没有错,他只是什么也不懂罢了?。
“无事,”谢无恙说?服了?自己,毕竟这二人上了?船后也未有任何越界的?举动,也未有任何敌意?,便调节情绪拍了?拍邢可道的?脑袋,将翘起来的?头发?压了?下?去,轻笑道:“你想如何便如何,若真碰见危险,便躲我后头,万事还有我呢。”
邢可道抬手摸了?摸头,也跟着傻乐起来,那模样属实算不上聪明。
这二人之?间的?相?处有些奇怪,纪长宁不由多看了?几眼,正巧听见路菁招手唤她,便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转身?凑了?过去。
太一坊这群弟子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弟子瞧见纪长宁,忙兴奋问:“这位师兄,可同张又陵张师兄认识?”
她的?眼神太过明亮,语气过于激动,让纪长宁不由讶异,虽不明其意?,只当是张又陵的?钦慕者,还是点了?点头应了?句,“认识。”
“听闻这位在问道大会上同万象宗的?纪师姐交过手,令我羡煞不已,”这弟子双手捧着下?巴,小脸红红的?,语气满是惋惜,“可惜,我未有机会亲眼得见纪师姐一面,可恶!”
听到这儿,纪长宁好像明白了?什么,连一旁的?路菁都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盯着自己,不忘打?趣,“合着你钦慕的?不是我们张师兄,而是万象宗的?纪长宁啊,这弯转的?当真是出其不意?。”
小姑娘也未羞赫,仰着头坦然?道:“我听我师父说?,纪长宁虽于剑道上天赋平平却未因此颓废自贱,而是做旁人眼中不可为之?事,付出比旁人多出百倍千倍的?精力去做一件再他人看来不可能成之?事,此举并未愚者,而是大智慧,世间有天赋的?剑修不少,却极少有人像她那般,以剑修本我,修行者以剑为鉴,其他人的?剑多是杀戮,而纪长宁不同,她的?剑是克制并序,是世间少有之?人。”
这番话评价极高,落在纪长宁耳中,令她心头一震,下?意?识想要道谢,张口时突然想到眼前自己的身?份,又忙闭上想开?的?口。
“喂喂,”其他太一坊弟子见怪不怪,没好气道:“陶师妹差不多行了?,咱好歹是太一坊的?弟子,这胳膊肘歪的?我都看不下?去了?,你可敢当着大师兄的面再说?一次?”
“别别别,”姓陶的?师妹一把将身?旁那位师兄的?抬起来的?手按了?回?去,哭丧着脸求饶,“那自然?是咱们大师兄英俊潇洒了?,师兄莫要闹了?,我下?次不敢了?。”
“你不敢,你敢的?很,”另一个?师姐笑骂了?句,“依我看若是纪长宁还在,你怕是得直接找上门去。”
“师姐,怎么连你也笑话我。”
众人笑作一团,欢声笑语,响彻云霄,气氛是难得和谐融洽。
有了?太一坊的?飞行法器,仅用了?一日的?功夫便到了?万象宗所属的?羲和州地界,虽缩短了?不少距离,可这种大型飞行法器多是需要靠灵石灵气共同驱动,以气流流动为推动力方能启动。
灵石还好说?,这运转灵气是个?十足累人的?事,又加之?此次挑选前?去观礼的?弟子都年岁不大,还不能熟练掌控逐云飞舟,谢无恙便下?令降落寻个?处落脚的?客栈修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
谢无恙本欲将这二人赶走,可路菁脸皮厚,拉着纪长宁,左一句谢道友,又一句邢前?辈,再加上这一路上谈到众人喜欢,不停在旁边附和,愣是蹭了?一间房,还没花一块灵石,气得谢无恙又给了?二人一个?白眼。
他觉得这二人不怀好意?,意?有所图,可眼下?其他人都被糊弄住了?,没看出一点端倪,还同人称兄道弟,就连邢可道都说?他多虑了?,难道他们就未想过事有蹊跷,过于巧合。
无法,其他人靠不住,谢无恙只能担起作为大师兄的?职责,分房间时刻意?将其他弟子分到了?二楼,他同邢可道于这二人在三楼,一是方便照看邢可道,二是想看看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门一关,路菁便松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脸,着急忙慌开?口,“长……”刚出声便被纪长宁捂着嘴。
纪长宁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言的?动作,侧脸听着门外,路菁自也注意?到了?纪长宁脸上凝重的?神情,闭着嘴不再乱动,安静待原地。
不知过了?许久,纪长宁才松了?口气放开?路菁坐在桌前?倒了?杯水。
“刚刚外头有人?”路菁忙凑过来问。
“嗯。”纪长宁抿了?口水回?答。
“我怎没听见脚步声?”路菁摸着下?巴满面疑惑。
“进来时我就注意?到这房间的?门合不紧,有凉风吹进来,所以纱幔会摇晃,可你把门关上时,风突然?停了?,我便猜到应是有什么堵在了?门外,看不见人影,估摸着是什么术法式神。”纪长宁不急不慢解释道。
“不会是谢无恙吧!”路菁一屁股坐下?,神情慌乱起来,“他不会认出咱们了?吧?完了?完了?,咱要不要跑啊。”
“你急什么,”同路菁的?担忧相?比,纪长宁则显得平静许多,“幻形丹在我们体内,谢无恙自是看不出我们本来样貌,顶多是怀疑我们不怀好意?罢了?,他没证据,还能把我们赶走不成。”
纪长宁停顿片刻又继续道:“毕竟太一坊这几年不再避世,而是选择出世,就是因为门派式微,不久便要被剔除七大仙门的?行列,可不得抓紧机会同其他仙门打?好关系,他们主动交好还来不及,怎还会刻意?得罪?更何况,灵剑派和太一坊离得不远,同属于赤水之?滨,灵剑派有因为张又陵的?缘故风头正盛,往后兴许还有用得上对方的?时候,一来二去,自是不会太过怠慢。”
“说?来说?去,还是谢无恙此人疑心重,怪不得是把他当太一坊下?任坊主栽培。”这弯弯绕绕的?道理路菁听得云里雾里,只是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纪长宁没好气瞅了?人一眼,“知晓人疑心重,刚让你离开?怎不走?蹭了?人飞舟怎还连客栈也蹭了?。”
听见这话,路菁嘿嘿一笑,咧嘴傻乐,“这不是有便宜不蹭王八蛋吗。”
太过了?解路菁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了?,纪长宁也未真的?动怒,只是提醒一句,“反正都到了?羲和州,要不了?两日就能到无量山,未避免多生事端,咱们明日还是莫要与他们同行了?。”
“成,都听你的?,”路菁拎起茶壶倒了?倒水,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只好站起身?摆手道:“你且休息休息,我出去让小二打?壶热茶来,再上些吃食,你如今可不同以往,光吃辟谷丹怎行。”
自从知晓纪长宁没有灵力也无法辟谷后,路菁比纪长宁还要担心她的?身?体,许是因为邱寻春的?缘故,她生怕一个?疏忽伤了?病了?,毕竟寻常人的?身?体不同于修士,太过脆弱,稍有不慎便一命呜呼了?。
起初纪长宁还劝几句,见路菁未有改变也就有着她去了?,只是看着路菁推门而出的?背影轻笑了?声,无奈摇了?摇头。
屋里有些闷,她环顾四周看见了?窗户,打?算开?窗透透气,可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身?后传来极大一声推门声。
“砰——”这声音响的?好似整间屋子都震了?一下?。
纪长宁心跳漏了?下?,猛地转身?,却见路菁满头大汗神色紧张,手上拎着个?空茶壶,紧紧靠着房门大口大口喘着气,慌乱不已。
“你怎么了??”纪长宁走了?过去,“怎么慌慌张张的??后面有鬼追你?”
“别出去,”路菁伸手挡住了?纪长宁推门而出的?打?算,着急道:“你知道我刚刚在外面看见谁了??”
“谁?”
“张又陵!”路菁提高?了?声音,“这青天白日的?,果然?不能提及别人的?名字,这不说?还好,一说?人就冒出来了?,险些没把我吓死。”
“你可有看错?”纪长宁皱了?皱眉问。
“怎会,我在走廊上看得一清二楚,”路菁指了?指自己的?两颗眼珠,“他身?后还跟着灵剑派的?弟子,瞧着是打?算在这里住下?,长宁,咱们如今该如何?若是张又陵同谢无恙撞上,定会将他带过来。到时咱俩假扮灵剑派弟子的?事可藏不住了?。”
纪长宁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忙安抚人,“你先莫着急,待我想想。”
随后纪长宁皱着眉踱步,沉声道:“走为上策。”
“对对对,”路菁附和着,“先走一步。”
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路菁从缝隙中探出个?脑袋左右张望,眼睛滴溜溜的?转,配着那张脸,显得滑稽可笑。
她看了?好一会儿,再三确认没有人影,便推开?门招了?招手同纪长宁走出了?房间。
二人脚步匆匆往右边走去,可才行几步便看见灵剑派的?弟子要从楼梯上来,便急忙调转方向,可一转身?又看见谢无恙从一间房中出来,往左下?去。
局势紧迫,也由不得纪长宁多想,只能跟了?上去,谁料谢无恙突然?止步竟是要返回?上楼。
前?有虎后有狼,纪长宁不由屏住呼吸。
脚步渐近。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回
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一步都似踩在?纪长宁急促的心跳上,她们?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连路菁的手心都出了汗。
眼前局面, 估摸着要不了多久, 这二?人?定会撞上,到时看到她们?,即便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若是在?这儿用术法,反倒会引起注意。
思?及至此, 纪长宁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抿着唇思?索解决难题的法子, 可他们?上楼的声音比之脑袋转动的速度快, 眼见张又陵踏上了最后一台台阶, 虽被走廊上的纱幔遮住了视线,可一旦过了拐角,便将走廊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一左一右,从两个?方位包围而?来, 步履迅速,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局势紧迫, 容不得她思?考良久, 余光瞥见谢无恙出来时未合上的门, 纪长宁一把扯过路菁的手腕, 趁其不备,推开门将人?甩了进去, 随后, 自己也是极快钻进了屋里,前前后后不过眨眼的功夫。
房门合上的同时, 谢无恙过了走廊拐角,正巧望见迎面走来的张又陵,脸色大?喜,忙走上前出声唤道:“张道友?”
听见声音,张又陵抬眸,便见朝着自己走来的谢无恙,二?人?有过几面之缘,又各自皆是门内大?师兄,自是知晓双方的身份。
张又陵天生脸盲记不清人?的容貌,识人?皆是看对方身上的配饰或语气,以及用的什么熏香,比如谢无恙,他身上时常揣着不少给邢可道的糖果蜜饯,一身甜味,在?张又陵眼中?看着,就跟会动的冰糖葫芦一般。
见此人?唤他,张又陵却不解还?是迎上去同冰糖,不对,同谢无恙打招呼,“谢道友,真巧,居然能在?此处遇见你。”
“确实挺巧,”谢无恙笑道:“你们?可也是收到了邀贴,前去万象宗观礼的吗?”
“听这话?谢道友也是。”
“正是。”
“也不知坊主近日身体?如何?”
“家师身体?安康,有劳惦记。”
“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就现在?门外?闲谈起来,声音清晰的传到纪长宁耳中?,有种诡异的诙谐,隔着一扇门,屋里的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脸上神色各异。
邢可道衣衫不整的探头探脑,瞧着像是正准备沐浴的模样,脸上满是震惊和慌乱,张着嘴呆愣在?原地,一副被眼前局面吓到了的神情。
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将衣衫拢紧,手忙脚乱的反倒把衣衫给弄的更乱了,少年的身躯纤细瘦弱,未被衣衫遮住的地上皮肉极白,像是没?长大?的孩子,连心性都如孩子那般胆小,在?心中?不停念叨:别慌别慌,这二?人?看不出来,你一慌兴许还?让他们?看出端倪,邢可道,你别慌。
殊不知,纪长宁的下?一句话?,让她小脸血色尽褪煞白无比,慌的浑身止不住打颤,心下?一沉,瞳孔猛地放大?,牙齿碰撞发出咯吱声,是他极其恐慌时下?意识的反应。
“你是女子?”
纪长宁刻意压低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屋中?的两人?听见这句话?,莫说邢可道了,就连路菁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转头看着站在?对面脸色惨白的邢可道。
可横看竖看,那也是个?样貌清秀的少年,半点看不出女子特征,故而?路菁不由道:“你眼花了吧?”
站在?桌前的纪长宁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对面这人?,缓缓解释,“听闻服下?幻形丹的人?,身上会留下?一朵红色的祥云痕迹,你刚刚整理?衣衫时,我看见了那朵红色祥云,在?你两胸之间。”
说着,纪长宁伸手指了指自己两胸之间,方又继续道:“不过刚刚也只是匆匆一瞥,我本不确定,也只是随口一说,若不是你顶多恼怒大?骂我几句,亦或是将我二?人?赶出去,可这会儿看邢道友的反应,这般紧张,那约是我猜对了。”
话?音落下?,路菁听的叹为观止,不由朝人?竖了个?大?拇指。
而?对面的邢可道原本惨白的脸这会儿气的通红,胸腔快速起伏,手指打颤,伸手指着人?,“你……你……”
她本就不善言辞,又不懂人?心叵测满是算计的人?性,怎是纪长宁的对手,稍微一诈,便自乱阵脚,原形毕露,“你”半天也未说出个?什么话?,只是如孩童那般气得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咬着下?唇,也只是憋出来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路菁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她不会要哭了吧。”
好在?邢可道虽不聪明,却也不傻,隐约听见门外?传来谢无恙的声音,知晓眼前这两人?果真不怀好意,二?话?不说拉开身后窗户便要跳出去,纪长宁哪能让她得逞,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拉了回来,路菁眼疾手快,怕被人?瞧见屋里的景象,上前把窗一关上。
邢可道虽没?修过什么术法,可人?却一身力气,哪怕被捂着嘴巴也在?拼命挣扎,三人?僵持不下?,由不得动静太大?,一时之间,好生困扰。
这时,门外?的两人?闲谈了会儿,终于说到了重点。
谢无恙装作突然想起那般,“正巧,我们今早碰见了两名灵剑派外?出历练的弟子,不知张道友可认识?”
灵剑派的规矩比之其他大?门大?宗轻松许多,弟子也不必规规矩矩待在?门派之中?,可自行下?山历练,际遇如何皆看命,故而?张又陵并未生疑,只是回想了下?答,“这几年确实有几名师弟在?外?历练,兴许是他们?吧。”
“这二位道友如今正于我们?同行,你们?师兄弟相逢,可要见见?”
“也可。”
脚步声响起,又在?纪长宁她们原本待的那间房外停下,随后响起了敲门声。
“还?好咱们?溜得快,要不然不是被逮个?正着,”路菁压低声音道:“这谢无恙看着人?模人?样,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未落,她怀里的被捂着嘴的邢可道顿时不乐意起来,瞪大?了眼睛,唔唔唔叫嚷吵闹,似在?反驳路菁的话?。
“我才说两句你就急,”路菁瘪了瘪嘴,“护短是吧!”
邢可道说不了话?,只能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看着路菁。
“再瞪,你再瞪我就开门让太一坊得人?都进来,让他们?都知道你这个?小师叔其实是女的!”
果不其然,邢可道眼中?浮现了害怕和紧张,神色慌乱担忧,眼睛眨了眨眼,似将路菁的话?当真了。
“行了,”纪长宁揉了揉眉心,推开路菁示意她站在?一旁,随后松开了手,客气有礼的颔首表示歉意,“刚刚情况紧急,多有得罪,还?望邢前辈见谅。”
“欸,不是,你怎么把她放了,她要是嚷嚷把人?喊来了。”见状,路菁慌张起来,生怕这人?一嗓子把隔壁的谢无恙他们?唤过来,下?意识便盯着窗户,打算情况不对就破窗而?逃,右脚已经迈出去一步,动作十分熟练的模样。
邢可道退后了几步,眼神戒备盯着眼前二?人?,正欲唤谢无恙时,纪长宁抢先一步开口,“邢前辈,我们?不是坏人?,出现在?这儿也是因为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你若现在?将谢无恙唤来,就不怕我们?破釜沉舟,说出不该说的吗?”
这话?听着像是协商,实际更多是威胁,邢可道皱了皱眉没?有出声,门外?谢无恙轻微的声音还?在?传来,像是再说什么,但是隔着门板,声音有些不真切。
她看着纪长宁,衡量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值,只能无奈妥协,声音闷闷问:“你们?想做甚?”
“只需要邢前辈将他们?打发走,到时我们?也会自行离开。”
若是再看不出这二?人?并非灵剑派弟子,那邢可道便是蠢到无可救药了,她想到先前谢无恙说的那番话?,不由气恼,怒冲冲质问,“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假扮灵剑派弟子?”
“我们?并非邪魔妖道,有不得已的苦衷,”纪长宁解释道:“若是我们?有杀心,这一路上多得是动手的机会。”
邢可道回想了一下?,却是这个?道理?,她虽不明白这二?人?的身份和目的,却能感受到对方没?有坏心,甚还?算了卦,无一不是大?吉,可被人?三言两语诈出自己隐瞒许久的秘密,心中?仍是耿耿于怀,仰着头不悦道:“即便你们?并非妖邪,可遮遮掩掩也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我为何要帮你们??”
纪长宁并未动怒,而?是笑了笑,不急不慢道:“邢前辈可有想过,我既然能知晓服下?幻形丹会有何迹象,自然也会知道如何破解幻形丹。”
一旁的路菁挪了过去,凑到纪长宁耳边用手挡住嘴低语,“你怎么知道的?我都没?给你说过。”
“我骗她的。”纪长宁也用手挡住嘴回。
她已经摸透邢可道的性子,便故意这么说,果不其然,邢可道中?了计,着急道:“我答应你,可你得保证,得替我保守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自然。”
“还?有你!”邢可道指了指路菁。
后者连忙举起四个?指头,闭着嘴以示诚意。
屋里的种种,屋外?的众人?自然无从知晓,连着敲了几下?门也无回应后,谢无恙在?心中?冷笑了声,转身皱着眉苦笑道:“许是出去了吧。”
“无妨,不急一时半会,”张又陵心中?觉得怀疑,不由问了句,“不知你们?遇见的是哪位师弟?”
“宁季道友,不知张道友可认识。”
听见这个?名字,张又陵脸色一变,语气急促的重复了一遍,“宁季?”
谢无恙本推测那二?人?是假借灵剑派弟子名头的江湖牌子,可观张又陵的反应,又好似同这二?人?有些关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心中?不解,便问,“可是有何异常?”
张又陵皱着眉沉思?并未回答,倒是他一旁的师弟忙出声道:“这位道友有所不不知,约莫半年前那次在?万妖林,我师兄被一身份不明之人?骗过,却无处查到此人?踪迹,像是情一直耿耿于怀,那人?便是自称宁季,是xx岛的弟子,不过,那人?并非男子而?是女子。”
“当真?”谢无恙不知其中?还?有这般渊源,亦是觉得讶异,若有所思?道:“这人?果然可疑。”
说罢,他一脚踹开了房门,众人?冲了进去,却见屋里空无一人?,已然是人?去楼空。
“可恶,让他们?跑了。”
这里动静太大?,邢可道便推门探头出来,眨着眼问:“发生何事?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站在?旁边那间房的门外?,看着他们?,眼中?满是不解。
“小师叔,”谢无恙穿过人?群走到邢可道跟前,连语气都放轻了些,“可是吵醒你了?”
一旁的张又陵瞧见人?,忙颔首行礼,恭敬道:“晚辈见过使者。”
邢可道的视线从谢无恙移到张又陵身上,语速缓慢生硬询问,“你们?可是要找宁季?他们?走了,就在?刚刚。”
“使者可有看见从何处走的?”张又陵追问。
“窗户,”邢可道急中?生智,指了指身后,“我在?窗户那儿看见他们?跑出去了。”
“多谢,”张又陵道了谢,神色凝重看向谢无恙,沉声道:“谢道友,今日就此别过,无量山见。”
说罢也不等谢无恙回话?便急匆匆带着灵剑派弟子,转身追了出去。
见人?一走,邢可道不由松了口气,余光望向站在?眼前的谢无恙,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开口,“我有些乏了,先休息了。”
一转身就被人?伸手挡住了去路,邢可道气冲冲扭头,“做甚?”
身后之人?浅浅一笑,张口解释,“不做甚,只是你送我的玉佩我落在?桌上了,我回来去拿一下?。”
一边说着,谢无恙一边推开人?就要推门而?出,眼见门缝敞开的越来越大?,莫说躲在?门后的纪长宁二?人?,就连邢可道都不由心跳急促,猛地冲过去,两房门合上,张开手臂挡在?人?面前,着急忙慌道:“玉佩是吧,我帮你吗,你莫要乱动。”
她将门拉开仅供一人?进入的缝隙,一溜烟就钻了进去,动作快到谢无恙甚至来不及看清屋内的情况,刚准备探头,就被“砰”一声关在?门外?,鼻子还?险些撞上门槛,只能无奈的揉了揉鼻尖。
门一合上,邢可道便靠着门大?口大?口喘气,视线同站在?一旁的纪长宁对上视线,也顾不上其他,目光左右张望,果真在?桌上瞧见了一块儿玉佩是吧几步冲了过去,抓起玉佩又冲了出去,动作依旧很快,让人?只能瞥到一眼罢了。
“喏,玉佩。”邢可道将玉佩递了过去,气息不稳,连额头都出了汗珠。
谢无恙接过在?手中?把玩了会儿,又开了口,“有些口渴,我记得你房里……”
“茶壶空了,”邢可道哪能听出这话?的用意,连忙抢过话?头,生怕晚一秒被抢占先机,“咱们?去楼下?喝吧。”
“空了?不是刚沏的吗?”
“我刚刚口渴,就给喝完了,”邢可道眼神漂浮不定,心虚不已,自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异常,也未瞧见谢无恙眼底的打量,任自顾自道:“茶水没?了,还?是下?去喝吧。”
说着,也不管谢无恙愿不愿意,拉着人?就往楼下?走,后者眼中?满是无奈,只能任由摆弄,视线落在?紧闭的房门上,稍稍偏移,落在?了纪长宁和路菁躲藏的位置。
好似透过门板打在?了二?人?身上,纪长宁抿着唇脸色不悦,一直等脚步声消失才从门后出来。
路菁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还?好邢可道把人?唬住了,要不然咱们?就惨了。”
“你真以为谢无恙信了?”纪长宁瞥了人?一眼。
“啊?你的意思?是,谢无恙没?信?”路菁挠了挠头,对此人?行为感到不解,“那他这么做是为什么?总不能给咱面子吧?”
纪长宁也不知其意,只能道:“莫管他了,趁现在?四周无人?,咱们?赶快走吧。”
二?人?出了房门动作极快的从后门离开,一路小心谨慎,并未遇到太一坊得弟子。
刚离开不久谢无恙就拎着一壶茶水上了楼,身后还?跟着愁眉苦脸的邢可道,嘴上还?不停说着什么,可走在?前面的人?并不搭腔,依旧自顾自上了楼,进了房。
门一关,谢无恙将茶壶放在?桌上,又拎起另一壶晃了晃,摇晃的水声清晰传到二?人?耳中?,他噙着笑打趣道:“不是喝完了吗?”
邢可道攥着衣袖红着脸不知如何回答。
“那两人?刚刚可是躲在?那儿。”谢无恙指着门后的花瓶问,“他们?可有伤到你?”
虽没?说话?,可邢可道瞪大?的眼睛已然说明了一切,声若细蚊道:“谢无恙,我不是故意的。”
“你看,你这般信任他们?,同我争论?,到头来还?不是被骗了,”谢无恙叹了口气,“你一直待在?太一坊,灵智未开,不知人?心叵测,现在?可是明白人?心险恶了。”
邢可道皱着脸,仰着头委屈巴巴告状,“他们?太坏了。”
见状,谢无恙笑了起来,循循善诱,“这世间多是如他们?这般阴险狡诈之人?,往后,只能信我。”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回
夜色阑珊, 初雪消融,冷冽的寒风吹过,带来了?湿润的气息, 而无量山一如既往, 无论严寒酷暑,亦或是秋收冬藏,都还是那副绿树常青繁花似锦的景象,亮起的烛火又是夜色之?中不一样的景色。
值守的弟子抱着剑分站在各个角落,时刻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长廊上有不少弟子行色匆匆穿梭, 怀里皆抱着不少东西, 均是神色肃穆, 偶尔还能听见训斥声?。
于整个万象宗匆忙着急相比, 天一峰则安静许多?,以至于宋允书一路走来一个人也未看见,他去了?历代万象宗宗主所居住的宗祠,并?未看见易上鸢, 只能瞧见空旷寂静的宗祠,毫无生机, 如同一座冷冰冰的洞穴, 困住了?一个一个灵魂。
宋允书站在那些灵位面前, 目光从最开始一直移动?, 停在了?写着叶东川名字的灵位上,他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只是面无表情, 眼神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令人难以猜透。
垂眸思索了?好?一会儿,宋允书转身走出了?这阴冷孤寂的地方,欲去其他地方寻易上鸢,刚走几步,脚边被丢下来一颗红色的珠子。
他蹲下身将珠子拾起来,转身顺着珠子飞来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曲着一条腿坐在屋顶上的易上鸢,脚边放了?两坛酒。
二?人视线对上,宋允书率先开了?口,语气带着无可奈何,“又去偷小七的酒了?。”
闻言,易上鸢乐出声?来,清了?清嗓子道:“楚七只爱酿酒,不爱饮,尽糟蹋好?东西,我帮他喝了?腾地方,他还得感谢我呢。”
宋允书仰着头,也跟着笑了?笑,“若让旁人知道万象宗的宗主还偷酒喝,怕是指不定如何编排。”
易上鸢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没?办法,酒虫勾的不行,赠你一坛,你就装作没?瞧见,莫要告诉楚七,可好??”
她将脚边的酒踢了?下去,酒坛下落的速度极快,眼见就要直直落在地上时,一个人影从地面飞起,于空中旋转了?一圈,右手一伸将酒坛抱在了?怀中,又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原地。
扯开酒塞,浓郁的酒香蔓延开来,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还未饮还醉了?三分,宋允书眉眼的笑意未散,回想到了?过往的场景,轻笑道:“记得有一年山下过正日?节,你带着我偷跑下山,玩了?一夜,回来时被师父撞了?个正着,被罚扫了?一月的长生阶,那时你也是这般坐在屋顶哄骗我下山,我竟傻乎乎跟了?你下山,被好?生罚了?通。”
他说的是二?人十?四五岁时的事,易上鸢自?幼便喜热闹,可修道本就需要断情绝欲,摒弃尘世间的一切杂念,无论是俗事渊源还是吃食节日?,自?入了?无量山,那过往种种皆是云烟。
山的岁月冷清枯燥,除了?修炼便是修炼,易上鸢俗缘未断,总是对山下的热闹充满向往,故而便怂恿宋允书一道偷摸下山,虽后面被重罚却?也未后悔过,后头更是好?几次偷摸下山。
这会儿听人提及此事,易上鸢也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中,“我记得那是你自?到了?无量山后第一次下山,街上到处都是人,你还险些被卖了?,我找到你时,你抱着我就哭了?……鼻涕沾我一身……”
“咳咳……”宋允书掩唇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易上鸢的回忆,神色有些尴尬无奈,“也不必说的这般清楚。”
见人窘迫不已?,易上鸢没?忍住笑出声?来,单手举起酒坛对月敬向宋允书。
后者举坛回敬,二?人仰头,清澈的酒液从坛口流出,流进了?口中,还有些许打湿了?衣襟和下巴。
“好?酒,”宋允书舒服喟叹,用手背擦了?擦下巴的酒渍,打趣道:“小七若是不修道了?,改行酿酒也能有一番作为。”
“那你呢?”
“我?”
易上鸢问:“你若是不修道了?,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宋允书没?想过,天地间动?荡不安,妖魔横行,远没?有那般太?平,他们这些人有的是寻常人家?孩子,如楚桁,有的是宗门各族子弟,如陈康,有的是孤儿,如自?己和易上鸢。
他二?人至亲皆死在妖修手中,被带上山时不过几岁,对少时之?事已?记不太?清,从此以后只有修行和练剑,从未想过,若是不修道了?会如何。
听易上鸢这般问,宋允书垂眸思索了?会儿,答,“不知道,可能是一个农户,也可以是一个屠夫,亦或是一个乞丐,未发生之?事,谁又能说得准,那你呢?你可有想过?”
易上鸢没?有说话,只是又仰头饮了?口酒,目光盯着整片无量山,夜色漆黑,瞧见眼眸中透出一丝冷光。
“小六,当宗主开心吗?”底下传来宋允书的询问声。
“你想说什么”?易上鸢脸色沉了?下来,垂眸看着站在院中的宋允书,烛火的光辉打在他的衣摆上,照的这个人芝兰玉树,明明二?人就在这儿,却仿佛隔了许多屏障,周遭都是雾气,遮挡了?所有景物,只余下身处雾气之中的二人。
易上鸢吐了?口气,语气平静道:“自?然开心,我为何不开心?我如今是一宗之?主,整个万象宗皆要听我的,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宋允书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盯着易上鸢,仿佛知道了?所有,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直看得易上鸢浑身不自?在,不由脸色一沉,冷声?道,“我累了?,你走吧。”
“小六,你非得这样吗?”
易上鸢没?有回话,面带怒意,站了?起来轻轻一跃跳下了?屋顶,拎着酒坛转身就要往屋里走,宋允书也连忙跟上去,谁料还没?踏进屋里,却?见易上鸢抬手一挥,砰一声?将门关上,拒绝同人说话用意不言而喻。
关门掀起来的风吹在宋允书脸上,他摸了?摸鼻子,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转身离开,看着天边被雾气遮挡的弯月,喃喃自?语,“又到正日?节了?呀。”
声?音很轻,融在风声?中,被缓缓吹散。
同清冷孤寂的无量山相比,山下的城镇则是热闹非凡,不用于修士需要专心修行,而不能受外物影响,勿大?悲大?喜,要舍欲念,断五谷,洗涤体内污浊,吸收天地灵气,最好?如同诸天神佛那般高高在上,不被俗事杂念沾染,那些寿命不过数十?载的人更为自?在。
他们没?有修士的寿命那般长,也没?有修士那般有搬山倒海的力量,甚至十?分脆弱,毫无自?保能力,只需要一点病痛或是灾祸便会受到重创,甚至死掉。
可同样的,他们又是这个世间最为聪明和坚韧的存在,能够凭借聪明创造出文字,亦能寻到生存的技能,甚至还能制作出各色各样语言和制度,将一个个弱小的水珠汇聚形成川流不息的巨大?江河。
天地诞生初始,人作为生灵的一种,在世间出现了?很早,那时候,还未有修士,他们是在着鬼斧神工的自?然中参悟了?灵气的存在,于是开始修炼,以天地灵气运转人体中的先天之?炁,从而延伸出了?各种灵修,再因怨气和妖气的滋生,而产生妖修魔修。
在岁月洪流中,万事万物并?非亘古不变,人存在于妖魔修士之?前,却?凌驾于妖魔修士之?下,成为这世间可任意践踏的存在,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纪长宁站在台下,认真看着说书人摇头叹息,这番话语自?当引起围观百姓的不满,纷纷指责此人大?言不惭道不知感恩,直言道:若无修士庇护,他们早就死在妖魔手下千百次。
说书人是个年岁已?高的老人,被咒骂的双手止不住颤抖,哀嚎着痛呼,一时间哭声?喊声?响成一片,场面一度混乱,自?也无人注意到站在人群之?中的纪长宁。
从客栈出来,二?人一路向西约莫两日?便到了?无量山下的阳门镇,到时正逢正日?节,街道上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一路走来都是小贩吆喝叫卖声?,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响成一片,端的是一片繁荣昌盛好?时节。
路菁惯爱凑热闹,见状便走不动?路,拉着纪长宁四处闲逛,买了?个面具往脸上一带,还非逼着纪长宁也一起,二?人往说书人摊位凑了?过去,不知不觉,便听了?入神。
直到吵闹起来,纪长宁这才注意到路菁不知又跑到何处,转身便逆着人流想挤出去,可人群涌动?,接踵而来,逆着人流而行无疑十?分困难,她环顾四周,提高了?声?音呼喊,“路菁,路菁!”
可声?音被更大?的说话声?叫卖声?压了?下去,无法传出去,挤到石桥上时人群突然变得躁动?起来,脚碰脚,肩并?肩。
慌乱中,不知是谁推了?纪长宁一把,眼见要撞上石柱时,一双手自?后而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双肩,纪长宁顺势回首。
“嘭”的一声?巨响,烟火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烟花,光辉如雨,纷纷坠落。
视线相交时,纪长宁看见了?面具下的那双眼,有烟火人间,还有她。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回
“砰——”
烟火在空中炸开?, 整个夜空都变得绚烂多彩,五颜六色的?光晕打在人脸上,像染上了浓墨, 连眼眸都变得复杂。
周遭都是欢声笑?语, 有挚友相伴大?笑?欢呼的?声音;有家人和睦共同对往后的?祝愿;还有相爱的?两人低声亲诉衷肠的?甜蜜,各种声音糅杂在一块儿,有些吵闹,但更多的?是满是生机的?世间。
大?家簇拥在一块儿,身份不同, 归属不同, 连所思所想都不同, 却看着同一片景色, 分享着同样的?愉悦, 纪长宁便身处这片热闹中看着身后的?人。
虽带着一个狐狸的?面具,又是一身黑衣的?打扮,可从身形来看,此人双肩宽广, 应是名男子,纪长宁的?个头在女子中不算矮的?, 可此人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 骨骼分明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仿佛整个人将?她?笼罩。
这是个压迫感?极强的?动作, 可这人的?眼眸中却满是慌张,连动作都有些僵硬和不安, 甚至目光对上纪长宁便又匆匆移开?, 不敢停留片刻。
二人都带着面具,又应幻形丹的?缘故, 旁人瞧见也只会觉得纪长宁是名男子,语气已经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纷纷不解这两名男子做甚靠的?这般紧,莫不是有何?勾当?
石桥上人太多了,纪长宁看着眼前之人,张口正欲道谢时,身后传来了呼喊自己的?声音。
“长宁!长宁!”
喊声一声比一声大?,穿过吵闹的?人群传到纪长宁耳中,她?听出这是路菁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只见路菁正费力的?越过人群朝着自己挤来,一边挥手还不忘一边对周围的?人道:“让让,借个道儿啊。”
扶住自己手臂的?手松开?,纪长宁回首,那带着狐狸面具的?怪人一转身便走进了人群中,眨眼的?功夫便只能看见被黑色发带系着的?马尾。
“你瞧什么呢?”路菁费了了九六二虎之力终于挤过层层叠叠的?人山,到了纪长宁跟前,喘着气气息不稳的?问?。
看着那人消失在视野中,纪长宁终是没说什么,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去哪儿了,找你半天。”
“嗐,别提了,”路菁摆了摆手,“我瞧见有人在卖糖人,看了会儿一转眼你人就不见了,四处找你,都快把我急死了,我给你说……”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一点也听不见。
而?距离此处有一段距离的?阴暗巷子中,这里?潮湿肮脏,老鼠在破烂腐烂的?枯叶中穿梭,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一个人影靠墙站着,身上的?黑衣好似和正片夜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瞧,甚至看不见这里?有个人。
他脸上带了个憨厚可掬的?狐狸面具,红色相间的?颜色在漆黑的?巷子中显得有些诡异瘆人,尤其这人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吱吱吱——”
老鼠从他脚边跑过,这人才?有了动作,他脑袋僵硬的?动了动,垂下眼眸,盯着脚下的?泥污,缓缓摘下面具,赫然就是晏南舟。
将?面具拿在手中,抬起右手左右转了圈,想到刚刚的?画面,平淡无波的?眼神突然间亮了起来,喉间一紧,不由哑着喉咙发出一声低语,“师姐……”
晏南舟觉得,他自己如今就同下水沟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只能躲在这种阴暗的?角落,窥视着纪长宁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笑?,看着她?同路菁说笑?打闹,看着他为了赵是安四处奔波,甚至连光明正大?站在她?面前都做不到,因为害怕。
害怕纪长宁冷漠的?目光,厌恶的?神情,以及一句句刺耳的?话?语。
经过这么多,晏南舟其实心中清楚的?知道,纪长宁不会原谅他的?,可总是抱有一点可怜可笑?的?期盼,万一呢,万一有一天他能解决所有的?一切,破除天道对自己的?控制,那时,是不是可以得到纪长宁一丝半点的?可怜呢?
真?恶心啊,晏南舟。
你怎么永远都喜欢自欺欺人呢?
在心里?这么嘲笑?自己,晏南舟露出个苦笑?,他将?后脑勺靠着墙壁,也不介意墙面掉下来的?碎石落在脖子上,用手背遮住眼,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哒哒哒——”
轻缓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晏南舟移开?遮住眼眸的?手臂,看向站在眼前的?人,准确说,这并不是人,而?是他的?心魔。
这心魔生了张和纪长宁一模一样的?脸,连皱起来的?眉头都极其相似,“她?”垂眸打量着晏南舟,面容淡漠,语气平静道:“真?可怜啊,怎无人心疼你呢。”
晏南舟喉间一紧,身子靠着墙缓缓滑落,仰着头直愣愣看着眼前的“人”,沙哑着声音开?口,“师姐,今天正日节啊,我替你点了祈福灯,唯愿你来年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他知道这是自己心魔,也知道应该屏蔽心魔的?存在,可事实上,晏南舟做不到,这是他唯一能离纪长宁最近的?时候,即便他知道这是假的?,知道这不过是心魔引诱他沉沦的?计谋罢了,却依旧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所求不多,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句话语罢了。
心魔蹲下身来,目光淡漠的望着晏南舟,语气带了点笑?,“也祝你诸恶莫干,岁岁平安;众善奉行,年年康宁!”
印象中的?神情和声音,却说出了纪长宁不可能会对自己说的?话?。
“师姐,我知道你不想再见我,我……”晏南舟停顿片刻,又道:“我就远远跟着,你莫要恼,莫要再恨我。”
“她?”笑?了笑?,语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怎会恨你,我只是……”
话?音停下,眼前这“人”模样突然发生了改变,原本清绝的?一张脸变得诡异瘆人起来,一块块冒着血水的?红肉从“她?”脸上掉下来。
眨眼的?功夫,右边的?脸上得肉掉落完,便露出了下面的?白骨,头骨上还挂着碎肉,肉块连着筋膜,随着说话?,肉块在摇摆抖动,血水甚至滴落在晏南舟手背上,粘稠湿润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极其难闻。
左边还完好的?脸咧开?的?嘴,口中涌出鲜血,随着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仿佛开?到了耳朵,像一张血盆大?口,能吞噬掉所有。
这个画面太过惊悚恐怖,晏南舟声音有些颤抖,“师……师姐……”
“纪长宁”开?了口,声音显得阴森至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我怎么会恨你,我只是想杀了你!”
恨意太过浓烈,一瞬间,晏南舟意识混沌了,仿佛过去的?画面和此刻重叠,在阅微草堂,在上河寺,纪长宁一字一句,都在诉说着对自己的?恨意和厌恶,以至于晏南舟有了恍惚,分不清真?与假,虚与实,沉浸在无边的?懊悔之中。
“师姐……”晏南舟神色慌乱,伸出去的?双手颤抖,想要触碰却又不敢,只能沙哑着声解释,“你别恨我,我求求你,别恨我,过去种种皆是我之过,你原谅我可好!”
心魔冷笑?两身,将?血肉模糊的?脸凑近,面目狰狞的?嘶吼道:“原谅你?你配吗,晏南舟,你就应该永远活在自责内疚之中,活在对我的?亏欠中,你知道封魔渊有多黑吗?你知道被万魔吞噬灵体的?痛吗?你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吗?”
“我……”晏南舟握着的?面具掉落在脚边,他瞪大?了眼,脸上血色尽褪,颤抖着声音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陷入了深深地自厌中,哑着声重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心魔步步紧逼,双眸通红,用一句句言语摧垮晏南舟的?心房,冷声质问?,“你的?心中只有孟晚,纪长宁对你而?言,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的?情意和爱慕,也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只不过因为你如今是丧家之狗,过街老鼠,一无所有便死死缠着纪长宁,当真?自私自利。”
“不是的?……”晏南舟哭喊着摇头,眼中满是癫狂,“我没有,我不是……我不在乎旁人如何?,我只是想待在她?身边,无论是什么身份,我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我不知道该如何?。”
他红着眼,泪眼婆娑,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心魔的?古惑生萦绕在耳边,令人不自觉失去理智,“那你去死啊,只要你死了,纪长宁就会原谅你。”
“只有我死了,师姐就会原谅我?”双眼无神的?晏南舟呆滞的?重复。
“你死啊,只要你死了。”心魔的?声音尖锐刺耳,配着那张脸,极其恐怖。
晏南舟掀开?衣袖,用手指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刀痕,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借着夜色,这才?看见他的?右手上满是伤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流血,有的?甚至深到看见森森白骨。
双臂打开?往后一躺,晏南舟就这么躺在满地泥污的?巷子中,仰头看着一盏烛火,感?受着鲜血从身体中流出,远处的?热闹同这里?形成鲜明对比。
真?热闹啊。
闭上眼的?时候,他这般想着。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回
万象宗的继任大典当天, 整个无量山都极其热闹,随处可见前来观礼的各大仙门弟子,用飞行法器的, 亦或是?御物飞行的, 若是?碰见还?会互相行礼问安。
这?次继任大典引起仙门百家?的极大关注,各门各派的宗主掌门皆不是?省油的灯,各个都是?修炼约莫百年?的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于算计,再不确定仙门之首是?否会有变动之前, 端的就是?个稀里糊涂的态度, 不明说, 不拒绝, 不黑脸。
先不说万象宗以今非昔比, 辉煌不再,就说此次继任大典便出?乎众人意料,原以为陈康会是?新的万象宗宗主,未曾想竟然变成了易上鸢, 众人思索许久,仍不解其意, 本欲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来的无量山, 谁料, 段绪风并未出?面, 仅派了段霄前去?。
这?细细论来,段绪风和易上鸢皆是?同一年?于问道大会上崭露头角的人物, 年?岁相近亦是?同辈, 易上鸢任万象宗新任宗主,于情于理, 段绪风皆是?应该出?面,他派段霄代表自己?前来观礼此举,无疑是?给了易上鸢个下马威,赤裸裸告诉旁人,如今的万象宗今非昔比,而?如今的不二山庄,亦是?今非昔比。
这?一举动便让观望的其他仙门有些?为难了,进退维艰,思索良久,索性照猫画虎,也派遣自己?门派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前去?无量山,自己?则以其他由头待着,一动不动,观望观望。
如此一来,整个无量山都是?年?轻弟子,门中稍有辈分资历的长老堂主,无一人到场,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宗门大比,而?非继任大典。
有些?小的修仙门派都做好了易上鸢定会大发雷霆的准备,毕竟这?位原先的万象宗六长老,如今的新宗主,在传闻中的脾气属实算不上和善。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易上鸢不仅没有大发雷霆,还?亲自接待各门各派的弟子,以贵客之礼相待,举止大方,言行和善,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叫人挑不出?毛病。
明眼人却清楚,同噬日楼那一战,还?是?令万象宗受到重创,若是?此刻撕破脸,定会引起其他仙门不满,倒不如此举来的高明。
这?种传闻趣事?皆是?同纪长宁和路菁一道儿的小和尚说的,三人是?在山脚碰上的,当时路菁正准备往小道躲过执法堂值守的弟子偷摸上山,那小和尚便从草丛中滚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滚在纪长宁脚边,三人大眼瞪小眼,神情各异。
这?小和尚同悟禅山那帮话少木讷的秃驴不同,极其不怕生,圆滚滚的脑袋配着圆滚滚的脸,像极了画集中的年?画娃娃,见她二人也是?往上山的方向,咧着个嘴就凑了过来,自报家?门,邀人同行。
她二人此行本就是?偷摸上山,又服了幻形丹加之先前闹得?那些?事?,不欲多生事?端低调行事?,本想随意寻个借口将?人打发走,一听此人是?悟禅山的佛修,互相对视一眼,纷纷了然,心?中有了决断。
路菁转身便扬起了笑意,凑过去?一把揽住人脖颈衣服哥俩好的模样,挑个眉混不吝问,“大师是?悟禅山弟子啊,可也是?来观礼的,真巧我?们也是?,在下灵剑派弟子靳陆,那是?我?师兄,宁季。”
小和尚虽然圆滚滚的,好在个子不矮,被人揽着脖子整个人往右偏去?,弓着背,姿势别扭,极其不好受的扭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纪长宁,后者?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咧开嘴乐道:“正是?,正是?,不如同行,二位道友看可好。”
“自然极好。”
三人各怀鬼胎,就这?么朝着万象宗而?去?,路菁本是?见这?叫了清的小秃驴不大聪明,若是?遇见什么突发情况,还?能借他这?悟禅山弟子的身份一用,未曾想,此人确实不大聪明,唯有话唠十足,一路上嘴就没听过,从各大仙门的八卦传闻,连他们悟禅山师兄睡觉打呼都说了出?来,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路菁也甘败下方,半点没有插嘴的机会。
这?会儿说完了各大仙门对易上鸢任宗主,还?不忘惋惜一句,“不过还?是?可惜了,若是?陈康为宗主,那万象宗兴许还?能同不二山庄飞鹤斋争一争这?仙门之首的位置,可万象宗元气大伤,又经此一事?,怕是?无力回天了。”
话音落下,一路上未出?声的纪长宁突然开口,“不一定。”
“啊?”走在前头的了清止步回首,愣愣看着纪长宁。
纪长宁抬眸,看着雾气氤氲,高耸入云的无量山,看不见尽头的长生阶笔直向上,仿佛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站在渡生台眺望远方的易上鸢,她比谁都清楚,易上鸢并非甘于平庸之人,过往种种浮现,纪长宁面色淡漠,声音极轻的回答,“她一定可以。”
语气中笃定令了清只能挠了挠头,转过身继续抬脚跨上台阶。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刘小年?推开了门,却突然胆怯了,站在门外往里望,光晕打在屋里,能瞧见细碎的灰尘在空中飞舞,屋里燃着香,亮了一宿的烛蜡滴落在桌上,形成厚厚的一层,以至于光线有些?昏暗。
刘小年?并不喜欢天一峰的宗祠,他以往每次同易上鸢来这?里见叶东川时,皆会不自在,觉得?此处过于压抑,连四周的空气都令人喘不上气,易上鸢也不喜欢,每次都待不上一盏茶的功夫,自是?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易上鸢需要永远待在这?儿。
哪怕到了今天,刘小年?依旧没有想明白为何宗主会变成自己?师父了,在他认知中,自己?师父,懒惰,嗜酒,贪睡,整日没个正经样,横看竖看也从宗主对不上号,可事?事?便是?这?般可笑,他在梦中都未想过的事?,便这?般发生了。
虽不知缘由,不明所以,可刘小年?从未质疑过易上鸢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整个万象宗都无人比他师父重要,他师父要做之事?定然有自己?用意,他只需听话就好。
思及至此,他深吸了口气,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易上鸢面对着万象宗诸多长老宗主的灵位,席地而?坐,整个人隐在暗处,似要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她的背影太过单薄,有那么一瞬间,刘小年?觉得?,自己?师父并不是?在看这?些?灵位,而?是?再同所有人对峙,以一人之力,对抗全?部。
听见脚步声,易上鸢微微侧眸,看向站在右后方的刘小年?。
“师父,”刘小年?行了礼,颔首道:“大典快开始了。”
闻言,易上鸢缓缓起身,她一系素色的长衫,头发只有一根木钗挽着,许是?一宿没睡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双瞳布满血丝,可脸上得?神情却没有一点窘迫,负手走向门前,微微仰头眺望着无量山绵延不绝的山峰,微微眯了眯眼睛,轻声道:“走吧。”
太极广场位于万象宗中心?之处,往前便是?主殿半月殿,以往宗门大典都是?在此举报,今日是?继任大典,规模更是?巨大,所有弟子皆着门中弟子服饰,执剑而?立,蓝白色的衣衫随风飘扬,仙气飘飘,好生壮观。
而?各门各派的的弟子皆分列站在广场上,目光如炬,未有一人出?声,安静看着高台之上宋允书主持大典,实际上心?中是?何盘算只有自己?知道。
趁着无人注意,杭闻上前一步凑到段霄身后,压低着声音道:“师兄,你可有发现,这?来的都是?各门各派中年?轻一辈,长老级别的也只有太一坊来了个天道使者?,可听闻此人未开灵智,在太一坊没甚地位。”
段霄听着这?话,也并未回头,只是?放轻了声音警告,“旁人之地,莫要多言。”
杭闻瘪了瘪嘴站了回去?,目光来回转悠,先从悟禅山了缘的身上转了圈,又瞥向一旁听闻大病初愈的林见殊,凉幽幽的天后者?依旧摇着那把扇子,眉眼带笑,逢人便是?三分笑意,见杭闻看着自己?,扭过头笑意加深。
此人心?机杭闻略有耳闻,担心?被这?笑面虎惦记上,假意笑了笑又急忙移开视线,观音楼的女修他不便多看,太一坊的邢可道不大合适,转了圈索性盯着关越瞧,可关越却未注意到他的视线,目光一动不动望向一处。
顺着关越目光落在的方向望去?,杭闻瞧见了万象宗的那位小师叔,同楚长老他们站在一块儿,样貌极美,身上的衣衫也并非蓝白色的弟子服饰,而?是?一系鹅黄色的裙衫,衬得?人极其娇艳好看,怪不得?令关越这?般着迷,杭闻好像明白了什么。
突然间,随着一阵鼓声响起,易上鸢身着宗主服饰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身形挺拔,目光坚定,面色凝重肃穆,让人难以相信,这?竟然是?之前混不正经的易长老。
她在众人注视之下,走向了高台之上,一转身,神情肃穆,高声道:“有劳各位前来观礼,噬日楼一事?我?万象宗损失不少弟子元气大伤,这?一年?间迟迟未定下宗主人选,便是?因为诸多考量,如今幸得?门中弟子及师兄弟抬爱,推举我?任新任宗主,那往后,也定当会秉承万象宗宗旨,降妖除魔,匡扶道意,以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当与各大仙门同道而?行。”
不只是?有意无意,底下却无人出?声回应,气氛有些?尴尬,易上鸢抿着唇扫视众人,也未多言,未恼怒,依旧是?这?副气定神闲的神情。
宋允书欲上前破局时,一道雄厚的声音骤然响起,“易上鸢,不配做万象宗宗主!”
低沉沙哑的声音清晰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各门派弟子闻声回头,只见十余人缓缓走来,最前头的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拄着拐杖,每一步都走的坚定不移,那声音也是?从他口中发出?。
他被人簇拥着,穿过人群走到了人群之前,仰视着站在高台之上的易上鸢,怒火中烧,又重复了一遍,“此人心?思歹毒,怎配做我?万象宗的宗主!”
易上鸢垂下眼眸,轻蔑了扫视了几人,并未说话,只是?冷笑了声。
“你……”老者?见她这?般态度,自是?更为暴怒。
此时,宋允书便站了出?来,着急道:“陈老,你怎来了?”
陈家?太祖乃是?同邱家?老祖一同建立万象宗的长老之一,后代子孙也多是?宗里的长老,虽近些?年?门中弟子于剑道上的天赋越发平庸,也不过出?了一个陈康,知晓这?弯弯绕绕后,众人便知晓,这?是?万象宗的家?务事?,他们乐于看热闹,纷纷站在一旁不作声。
陈老瞥了眼宋允书,着急道:“子兮啊,你糊涂,你怎能让此人当万象宗宗主,莫不是?忘了当年?太一坊坊主算的那一卦了吗!”
话音落下,提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当年?太一坊的坊主?那应当是?邢可道的师父,于是?人群之中谢无恙凑到邢可道身旁,轻声问:“师伯替易长老算了一卦?此事?你可曾知晓?”
邢可道回想了下摇头。
在场所有人最为了解此事?的就是?宋允书他们,钱奕君是?意料之中的幸灾乐祸,宋允书面色阴沉,楚桁也是?一脸担忧,只有易上鸢丝毫未收影响,上前一步,沉声道:“陈老说我?不配?那请问谁配?陈师兄吗?还?是?另有其人?”
四个问题,问得?陈老脸色难看,他知晓知道陈康偷学禁术自缢之事?,可心?中总是?压不下这?口气,本欲寻古圣讨个说法,却被拒之门外,眼前陈家?辉煌不再,若是?易上鸢当了宗主,那陈家?便再无翻身的机会,便听从钱奕君的安排闹了这?一出?,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让其他仙门的人明白,易上鸢德不配位。
这?会儿听她质问,余光瞥了一眼钱奕君,见后者?皱了皱眉,便厉声辩驳,“论性子你不守规矩任意妄为,论资历和修为你不过尔尔,难当重任,更莫说还?有天意,万象宗宗主之位,你不配!”
“是?吗?”易上鸢不急不慢,右手下翻幻化出?剑,直直冲了出?去?。
剑意极强,震慑众人。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回
“砰——”
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随后一道刺眼的白光直冲云霄,虽转瞬即逝却让众人都瞧见了,这动静太大了, 连树枝都抖动起?来, 掉落了一堆枯叶。
叶子落下撒了值守的江师兄一身,他忙飞跃跳离那个位置,一边拍了拍头,一边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脸色疑惑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出, 发现是从太极广场传来的, 皱着眉自语, “这么大动静, 莫不是把半月殿拆了?”
他瘪了瘪嘴拍了拍身上的灰, 并不打算惹祸上身,毕竟那边人那般多,个顶个的厉害角色,自己不过?是个小角色, 就莫要去凑这种热闹了,好生?守在这儿别让闲杂人等进来就是了, 真打起?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师兄一向想得开, 从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即便被拉进了执法堂, 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万事以自己乐意为主, 他哼着小曲儿转身, 刚行两步,却感觉身后一道黑影闪过?。
小曲儿声顿停, 猛地转头,身后却空无一人,握紧手中的剑,眉头一皱又转回头去,这次走了约有三步,那道黑影又再次从他身后闪过?。
便是这刻,江师兄手中的剑突然往后横扫而去,果然划破了衣衫,随后转过?身来怒道:“何方宵小,鬼鬼祟祟!”
吼完提着剑便冲了上去,来人一身黑衣,身形极快,看?不见面?容,可?也是用剑的高手,才过?不过?十余招江师兄便知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
知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当手腕一痛,佩剑被挑飞时,忙退后几步,抽出怀里的符纸欲通知其他人时,那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在江师兄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快速抢走了他手中的符纸,五指握紧,那符纸便碎成,撒在了半空,被山风吹走了。
“阁下是何人,闯我无量山意欲何为?”江师兄稳下心神,握着手腕冷声询问,他自知不是此人对?手,眼前消息也传不出去,还不如多拖延点?时间,等换岗的师弟来了,便能寻得一线生?机。
那人背对?着他,闻言,转换转过?身来,露出了一张江师兄极为熟悉的脸。
见状,江师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晏南舟?”
“江师兄,许久未见。”晏南舟颔首同人问好。
突然想到什?么,江师兄也顾不上手腕的疼痛,一把将人扯过?到树后,脸色沉重道:“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这般想找死?”
晏南舟看?着昔日同门,百感交集,万般复杂,张了张口,也只是轻声问道:“你不通知其他人吗?”
“通知其他人做甚?”江师兄有些不明?白晏南舟为何会?这么问,表情复杂。
“通知他们来抓我,”晏南舟自嘲笑了笑,“抓我这弑师叛逃,残害同门的叛徒。”
二人心绪各不相?同都未说话,最后还是江师兄叹了口气,“在你心中,莫不是觉得,我江师兄就是背后给兄弟一刀的小人吗?我从未想过?,你就是这般看?我!”
许是当真动怒了,江师兄气的胸腔快速起?伏,咬着牙面?带怒意,不由提高了声音,“晏南舟,旁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我江师兄从未怀疑过?你,比起?旁人口中说的那个邪魔妖道,我更相?信我所熟悉认识的你,你我相?识多年,我知你为人,并非那样的人。”
除了纪长宁,从未有过?人对?晏南舟说过?这番话,那些诋毁,嘲讽,侮辱,充斥在他耳中,以至于偶尔会?令他产生?一种怀疑,是否自己当真如那些人说的那般不堪,是否真的是个作恶多端的狡诈小人,是否应该以死谢罪。
无数的言语化作一把把刀刃,刺向心口,会?令一个人产生?自我厌恶和?不安。
这一年多,有无数人表达自己的怒意和?不满,如过?街老鼠那般东躲西藏,晏南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听见江师兄这般说,不知为何,喉咙似有异物堵塞,难受无比,喉结滑动,吞咽了几丝苦涩,声音沙哑道:“多谢……”
“不过?我相?信你不代表别人相?信啊,”江师兄环顾四?周,生?怕换岗的弟子来了,本来提高的声音也不由得放轻,压低着说话,“今天可?是继任大典,各门各派的人都在,你不躲着就算还大摇大摆出现,当真是活腻了?趁还没人发现,快走吧,”
“江师兄,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求你。”晏南舟有些着急道。
“什?么事能比你的小命重要啊!”江师兄一点?理解不了,看?起?来比晏南舟还要着急,生?怕突然来人,连脖子都缩了起?来。
“你帮我替孟晚带句话,让她来见我,我在这里等她。”
话音落下,江师兄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似在脑中想了许多,只当此人用情至深,乃至于不惧生?死也要来见孟晚一面?,于是乎看?着晏南舟的目光满是惋惜同情,欲言又止,张了张口又闭上嘴,迟疑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道:“你这……何必呢……总之,我尽量吧,唉。”
看着这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模样,晏南舟大概能猜出江师兄在想些什?么,他眉头皱了皱,欲出声解释,可?转念一想,这事解释起来极其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清,势必还会牵扯出纪长宁,索性抿着唇不再辩驳,任由江师兄说。
这副姿态落在江师兄眼中便是坐实了他的猜测,江师兄暗道:情字害人啊。
无奈摇摇头,叹气道:“太极广场那儿定是发生了什么,此时局势复杂,我贸然过?去找孟晚,先不说她不认识我,就说她即便认识我,又怎会因为我一句话便跟我走?”
晏南舟思索一番,觉得却是这个道理,搜遍全身除了那个坏掉的剑穗,只剩下晏家的玉佩,他毫不犹豫将玉佩交给江师兄,轻声而言,“你将此物交于她,她定会?知晓。”
“成,”江师兄接过?玉佩,又突然想到一件事,着急问,“那在何处找你?一会?儿换岗的弟子可?就来了,你若是继续待在这儿,定是会?被发现的!”
垂下眸思索,晏南舟猛地想到一个地方,“山间陵,我在山间陵的凉亭中等你们。”
江师兄看?了人一眼,眼中情绪翻涌,一副想询问却又有所顾忌的样子,最终还是未说出口,点?头道:“好,我帮你。”
“多谢。”
晏南舟退后一步,朝着人弯腰行了礼。
物是人非,二人也早已不是昨日容颜,纷纷有些感慨,树影打在二人头上,仿佛镀了层光辉,连树枝都似发着光。
纪长宁将目光从头顶郁郁葱葱的树枝缝隙中收回,心中思绪翻涌,情绪复杂,她从未想过?再次回到无量山,会?是这般境地,颇有些造化弄人的无奈和?悲哀,直至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才将她的意识收回。
“好家伙,什?么动静啊这?”路菁被突如其来的晃动吓了跳,忙四?处环顾寻找声源,瞥见西面?转瞬即逝的剑光,眨了眨眼,“这莫不是,打起?来了?”
一旁的了清自也瞧见了这道剑光,摸着下巴品论,“好强的灵压啊,整座山都在抖动,此人修为定是极高,八成是个元婴中期。”
“看?不出来,”路菁瞥了身侧的人一眼,调笑道:“你年岁不大,眼神到不错。”
了清摆摆手,假意客气,“一般一般。”
二人说话间,纪长宁一直盯着剑光消失的地方所有所思,她认出了这道剑光,是易上鸢的剑,今日是易上鸢继任大典,能逼得她不顾万象宗的面?子,当着其他仙门的弟子面?前出剑,那定是有不得不出剑的理由。
思及至此,纪长宁心中不安,忙一把拉过?路菁走到一旁,背对?着了清着急道:“太极广场那儿定是发生?了什?么,咱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耽搁的越久越容易出事,为避免多生?事端,还是快些处理掉眼前的麻烦去找孟晚。”
路菁歪头越过?纪长宁的脖颈瞥了眼纪长宁口中的“麻烦”,“麻烦”本人见路菁看?过?来,咧开嘴笑了笑。
“成,”路菁收回视线,沉声道:“你等我一会?儿。”
说着,她越过?纪长宁走向了清,装作为难至极的模样,叹了口气,“唉。”
“靳道友,这是怎么了?”了清疑惑询问。
“我们怕是不能与你同行了。”
“为何。”
“实不相?瞒,我二人是从偷跑出来的,若是遇见我们灵剑派的弟子,免不了一顿责骂。”
“这……”同样偷跑出来的了清听见这话心虚不已,目光来回漂浮,喃喃道:“咱们偷偷的,不让他们发现不就成了。”
路菁故意夸大其词,“你刚刚也瞧见了,前头定然是出事了,兴许是魔修偷袭,这也不是没发生?过?,到时候万象宗加大防护,若是开启护山大阵,再想走便来不及了,我二人修为不够,可?不是那些魔修的对?手,即便运气好存活下来,也定会?被发现我二人偷跑出来,到时便彻底完蛋,你看?看?我师兄。”
一边说着,路菁一边指着身后的纪长宁,“她都一把年纪了,修为不高,也不聪明?,还不怎么说话,要是被逐出灵剑派了,便没有门派肯收她了,我二人还是快些离开吧,你就自行保重吧!”
话音未落,路菁便假意拉着纪长宁转身下山,半点?不带犹豫,丝毫没有回头看?一眼伸手呼唤她的了清。
“欸,靳道友,宁道友……欸……”了清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看?着一溜烟跑没了的二人,有些茫然无措,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就剩自己一个人了,甚至都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扭头又看?了眼太极广场的方向。
剑光虽只是一瞬间,眼下四?周归于平静,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心中涌上强烈不安,甚至担心不知从何处会?突然窜出一个魔修,将他剜心掏肺,眼神左右张望,自言自语道:“听师兄他们说,魔修极其恐怖,以人肉为食,我不会?死吧。”
周围没有人回应他,只有被风声吹得沙沙作响的树枝,一股凉风自背后涌上,了尘不由打了个冷颤,将口中因?恐惧冒出的唾沫咽了下去,咬着牙自我安慰,“莫要怕,这是万象宗的地界,那些魔修不敢如何……”
“啪——”
话音未落,一滴湿润的液体滴在了清脚边,他低头一看?,听“啪——”一声,又滴了下来一滴,落在后颈处,他身形一僵,心跳急促,伸手一抹拿到眼前一看?,满手血污,下意识抬眸。
只见头顶的树上悬挂了一具尸首,像一条破布一样在半空中摇晃,绳子紧紧的缠着脖子,披头散发的脸下只能看?见鼓出来的眼珠,面?目狰狞恐怖,嘴巴大大的张开,正?一滴一滴往下滴血……
顿时,了清双瞳瞪大,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仰着头惊恐大喊,“魔……魔修……”
呼救声越来越大,他连滚带爬,慌忙逃跑,动作极快,眨眼的功夫便跑出很?远,没一会?儿人影只成一个小点?。
看?着在视野中逐渐变小的人影,纪长宁这才从一旁的树后走了出来,站在了清刚刚站的位置,面?色平静问,“不会?把他吓出什?么好歹吧?”
“怎会?。”头顶传来声音,随后那具吓的了清六神无主的“尸首”跳了下来,抬手一挥,原是个幻术,露出了路菁的脸。
路菁曲着手撑着纪长宁肩膀上,也学着她盯着那人慌张的背影瞧,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小和?尚胆子这般小,还敢一个人偷摸下山,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纪长宁瞥了人一眼,将搭在肩上的手臂推开,沉声道:“那咱们现在该如何联系孟晚?让她帮忙?总不能直接冲到太极广场去吧。”
“让我想想,”路菁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我想到了。”
“嗯?”
随后,路菁在芥子袋中翻了一通,找到了一只巴掌大的纸蝴蝶。
“这是?”纪长宁感到不解。
“我被毁了金丹赶下山时,于尉他们怕我遇见什?么危险无法自保,给了我许多自保的法器,”提及那段极痛苦的过?往,路菁已然能够用洒脱的语气说出,“孟晚给了我这只引路蝶,说若是遇见什?么难题可?传个信,能力之内,她定会?帮忙。”
说完,路菁便准备要驱动引路蝶,去被纪长宁伸手阻止,转过?头一脸不解的问,“怎么了?”
“这里不安全,换个地方。”
路菁看?了眼四?周随时都可?能有人来,也觉得确实不怎么合适,望向纪长宁问,“那去何处?”
路菁转身看?了眼绵延不绝的山脉,山间雾气蒙蒙,明?明?极为熟悉的地方,是她以为的“家”,可?经历了这么多,还有那些梦境和?断断续续的回忆,再次回到无量山,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却令她感到陌生?。
这种情绪让她疑惑,这里真的是自己家吗?若是连万象宗都并非自己的家,那自己的归处又在何方?她的眼神空洞,有一瞬间的失神。
“长宁?”路菁歪头看?着人,“你怎么了?”
“无事,”纪长宁收回视线,轻声道:“去山间陵吧。”
二人离开,却听太极广场那里传来一声巨响。
浓烟滚滚,目之所及皆是漫天尘土,陈老倒在原地呕出一口血,各门派的弟子都被刚刚极精彩的一战所震撼住,心跳急促,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随着烟尘被风吹散,一个人影执剑从漫天尘土中走了出来,目光如炬,面?色凝重,扫视众人,厉声道:“可?还有人不服?尽管来试!”
场下无一人出声,陈家的弟子面?面?相?觑还是退后几步。
而孟晚一直没出声,直到一只极其不显眼的蝴蝶落在她的肩头,她脸色骤变,认出这是自己赠予路菁的,只当路菁有事相?求,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离开。
走到无人之处便忍不住道:“可?是路菁出事了?”
纸蝶不会?说话,只是扇着翅膀不停示意孟晚跟她走。
孟晚看?出纸蝶的用意,也顾不上其他跟了上去,一人一蝶便这么朝着山间陵而去,以至于江师兄匆匆赶来时看?见的就是孟晚行色匆匆的背影。
“孟……”他唤了声,可?孟晚走的极快,眨眼便过?了拐角。
“这不是去山间陵的路吗?”江师兄有些疑惑却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赶到山间陵,孟晚并未见到路菁的声音,正?疑惑时,一个人背对?着她的人影映入眼帘,只一个背影她便认出了这人。
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心口快速跳动,眼眶一红,双腿不由自主朝人跑去,声音带着哭腔道:“小木头!”
晏南舟闻声转身,却见孟晚扑进自己怀中,他下意识抬手扶住人,一抬眸,瞧见两个人影走进亭子,树影投射在那人眼中,显得眼眸极暗。
周遭安静下来,他抱着孟晚,同纪长宁的视线相?交。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回
时间流逝慢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山间的溪流声停了下来,穿梭在林间的风也停了下来, 甚至连慌乱急促的心跳声都停了下来, 只有相?交的视线变得?清晰。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绝开来,只有视线相?交的二人,明明隔了点距离,他们?却仿佛能看见对方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
命运总是爱开玩笑,当你越怕什么时便让你去经历什么, 并不?在乎你的不?安和慌张。
晏南舟不?明白?纪长宁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只觉天道?却是处处同自己作对, 在每一次至关重要的时候。
他思绪混乱, 意识恍惚, 微微张口,可当看见纪长宁眼眸中仅存在一秒震惊,又恢复平静好似不?认识自己的眼神时,那?些解释的话语便说?不?出口, 口中如吞黄连,苦涩至极, 以至于他喉间一紧, 整个人僵硬麻木。
自己好似又做了一件蠢事, 晏南舟在心中这般想着, 扶着孟晚的双手变得?滚烫灼热,快要将他双手烫坏, 以至于十指有些颤抖, 心中从未如现在这般不?安,就?如等待凌迟的犯人。
而纪长宁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晏南舟, 自那?日一别,晏南舟再未出现过?,本?以为二人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却不?曾想会在这里,在这种场景下再次相?见,身处在山间陵的凉亭中遥遥相?望。
有些物是人休,更多的觉得?可笑。
她站在这个二人都极其熟悉的地方,看着他同另一个女子相?拥。
眼中的震惊再看到晏南舟怀中紧紧抱住的女子时,变成了然,甚至有种:果然如此,他果真是为了孟晚而来的念头。
曾经何时,纪长宁会因为晏南舟和孟晚的亲密而难受,毕竟人非圣人,无人能眼睁睁看着心悦之人同旁的女子亲密无间,而毫无波动。
会暴怒,会大骂,会黯然伤神,这些都是人本?身存在的劣根性,是修士不?停修炼企图抛弃的人性一部分,但只要一日未飞升,那?便一日无法?改变修士亦是人的本?质,纪长宁已然也有,没有那?般歇斯底里,却也会难过?伤心。
可眼下再次看到这二人相?依相?偎的场景,她却心如止水,毫无波动,并未有任何难受和心口酸涩,仿佛这二人不?过?是同她没有关系的陌路人。
她想,她确实对晏南舟没有半点情意了,无爱无恨,心中淡然。
可一旁的路菁做不?到纪长宁这般洒脱,这一路上她将纪长宁醒来后的旁枝末节都问了个一清二楚,自是也知道?晏南舟的存在,更是知晓晏南舟的所作所为。
她心中一直憋着团火无处发作,这会儿瞧见了人,被?强行压制住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快问将她的理智烧尽,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含着浓浓的恨意,“我还没找他麻烦,他自个儿先冒出来了!”
说?罢便要朝着二人冲去,纪长宁见路菁神色,担心她惹祸上身,一把将人拉住,正欲说?什么时,路菁直接挣脱她的牵制,怒吼了一句,“晏南舟!”
这句话中的恨意极强声音极大,不?仅让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孟晚心跳加快,就?连跟在孟晚身后匆匆赶来的江师兄亦是被?吓得?脚步一顿。
于是忙探头一看,只见孟晚和晏南舟深情相?拥,一旁还站了俩眼生的男子,尤其最前面那?个,目光狰狞,面带杀气,仿佛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不?是他知晓晏南舟同孟晚的情意,当真以为这人是来捉奸的。
“什么情况?”江师兄低语,又不?明眼前局势,只好先观望观望。
前面,孟晚听见这句怒吼,下意识转过?头朝声源望去,只见见两名陌生的弟子站在凉亭外,一个眉头紧皱,一个怒气冲冲,松开晏南舟,神色凝重,周身气势冷了下来,连语气都不?似给人的感?觉那?般温和,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师兄师姐,自己其他同门护在身后的小师叔了,厉声质问,“你二人是哪个仙门的弟子,谁给你们?胆子闯入我万象宗后山,可是不?将我万象宗放在眼中!”
听见这话,路菁才后知后觉想到自己服了幻形丹,旁人认不?出来自己,正思索如何解释时,纪长宁走了上来,朝着孟晚颔首行了礼,温声道?:“孟前辈不?用紧张,今日我二人所看见之事,定然不?会向旁人透露只言片语,无论是你,还是……”
她停顿下来,目光望向站在孟晚身旁的晏南舟,只停留了一秒便又移开,连多一秒都未有,只是轻声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这位道?友。”
这位……道?友?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利刃直直插进晏南舟本就百孔千疮的心中,他身形一僵,瞳孔放大,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掌心的软肉中,硬生生掐出伤口,指腹有些湿润,应是出了血。
他口中涌上一股苦涩,犹如黄汤下肚,苦涩难忍,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耳边嗡嗡作响,连意识都有些恍惚。
虽说?早就?知道?再见已是陌路人,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晏南舟依旧会心痛到快要呼吸不上来,眼眸极深,只是直直看着纪长宁,好似他只看得见纪长宁。
注视的目光过于直白,连路菁都瞧出不?对劲了,可被?注视之人毫无反应,一点也未受到影响,连视线都未再分出去一点,路菁上前一步贴着纪长宁在她耳边轻语:“晏南舟一直盯着你呢,莫不是认出你来了?”
纪长宁未接话,只是看着孟晚。
后者听完她那?番表态的言论后面上虽无异样,实则心中松了口气,她刚刚那?般震慑其实也是担心这二人将今日见到晏南舟的事说?出去。
眼下各大仙门齐聚无量山,晏南舟如今是众矢之的,又贸然出现在此,但凡走漏一点风声,那?晏南舟今日便插翅难飞,到时定会打起来,孟晚不?愿瞧见晏南舟亦或是同门受伤的场景,目光落在前方身份不?明的二人身上,沉思了会儿开口,“那?二位又为何出现在此?”
路菁和纪长宁对视一眼,并不?打算暴露身份,而是有些别扭的出声,“孟前辈,是路菁让我们?来找你的。”
路菁?
蹲在一旁的江师兄也听到了这个名字,眉头一皱更加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晏南舟要找孟晚吗,怎么又突然跳出来个路菁?还有这二人又是怎么回事?他想破脑袋也不?清楚,索性静观其变。
同样听到路菁的名字,孟晚眼神微变,一时之间拿不?定这二人所言是真是假,小心试探,“你说?你们?认识路菁?那?她人在何处?”
“在……”这问题难倒路菁了,她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在你眼前吧,便将难题抛了出去,扭头看向纪长宁,假笑着重复,“应该在哪儿呢?”
“在宣阳城。”纪长宁脸红心不?跳的撒谎,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坚定,神情太过?认真,当真让人毫不?怀疑。
孟晚目光打量着二人,虽还有怀疑,却也信了大半,毕竟引路蝶这事除了她和路菁无人知道?,这二人既然能找到这儿,定是路菁授意,故而又问:“路菁让你们?来寻我,是为何事?”
“实不?相?瞒,确实有事相?求,我们?想去一趟天机楼。”纪长宁也未遮遮掩掩,直接将自己来这趟的用意说?出来。
“天机楼?”孟晚皱着眉重复,“那?不?是在飞鹤斋吗?你们?找我做甚?”
纪长宁看着人未语,倒是路菁直言不?讳道?:“能自由出入飞鹤斋的除了飞鹤斋斋主,只有首席弟子,也就?是关越,旁人的请求关越不?一定会放在心上,可你开口,他定不?会拒绝。”
话音落下,孟晚顿时明白?过?来这二人用意,眼神变得?慌乱,下意识便看向身旁的晏南舟欲张口解释,可后者好似并未关心周围发生的一切,只是盯着前面那?个长脸男子,也可能没有看,毕竟他的瞳孔涣散,像是失神发呆的模样。
解释的心思顿时消散,不?知为何,孟晚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晏南舟,难道?真的是因为分别许久,产生了陌生感?,曾几何时,她也以为自己了解晏南舟。
站在二人前面的纪长宁不?知孟晚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神情凝重难过?,不?由出声道?:“孟前辈,我们?只是去天机楼寻个答案,得?到结果后立刻就?走,不?会让你为难。”
孟晚犹豫了会儿,回,“天机楼归属于飞鹤斋,我和关越也不?过?几面之缘,恕我无能为力?,帮不?了这个忙。”
路菁顿时急了,她同纪长宁费了这么大功夫便是想让孟晚帮忙,如今被?拒绝怎会甘心,欲张口时,一阵惊呼传来:
“晏……晏南舟!”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执法?堂服饰的弟子,满面惊恐,直愣愣看着晏南舟,他们?均未想到会有值守弟子来此,纷纷变了脸色。
原本?艳阳明媚的天突然阴沉下去,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回
眼前局面混乱, 甚至未来得及给?人反应,以至于几人各自呆愣在原地,反倒是那值守的弟子反应极快, 立刻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神色一变,转身就往后跑,看?模样就要去通风报信。
他若是将晏南舟出现在山间陵的事?告诉其他万象宗弟子,那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到?时群起?而攻之, 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必定是天罗地网。
晏南舟哪能让他得逞, 眼中闪过杀气, 手腕下翻幻化出无为剑,执剑气势汹汹朝着人背影快速飞去,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其余几人未想到?他晏南舟会突然?发难, 只有孟晚动作?极快,看?见了?晏南舟带着杀气的目光, 以至于在晏南舟出剑的第一时间, 瞪大了?眼伸开双臂牢牢挡在了?他剑前, 神情慌张大喊, “小木头,不要!”
几人皆为想到?孟晚会这么做, 局势千钧一发, 晏南舟的剑刃甚至来不及收回,眉头一皱, 就在剑气将要划伤孟晚时他急忙收力,剑刃越来越近,以至于孟晚害怕的闭上了?眼。
“孟晚,小心!”
路菁的提醒声还未落下,便见纪长宁冲了?过去一把将人拉入怀中,将人护在面前,回首抬眸,直直看?向晏南舟,那双眼眸中情绪复杂,唯独没有恐惧。
看?见纪长宁冲过来的那一瞬间,晏南舟眼中的慌乱变成了?担忧和紧张,也?顾不上收力了?,甚至都未有片刻犹豫,竟是硬生生用自损灵体的方式强行收了?剑。
无为剑在他手腕上调转了?一个方向,剑气击中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击飞几步,忙将剑身插进土中这才稳住身体,嘴角抽搐,喉间一紧,呕出一口血。
“小木头!”孟晚还未平息呼吸,便见晏南舟被自己剑气反噬,心下一慌,急忙从纪长宁身后跑过来,跪坐在人面前,担忧不已,“你没事?吧。”
晏南舟忍着痛看?向孟晚,又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微微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纪长宁,哑着声道:“我没有想杀他,我只是……只是想拦住他……”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满是复杂情绪,说出的话语充满着不安,也?不知?是在像谁解释。
纪长宁皱了?皱眉没表现出任何态度,贸然?出手也?不过是因为孟晚而已,事?后想来,刚刚晏南舟的动作?已然?在收力,即便自己不出面,他依然?不会伤到?孟晚,倒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思及至此,她并不看?晏南舟一眼,只是越过这二?人走到?路菁面前,压低了?声音,“那名弟子定会将此事?告诉其他人,咱们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得赶在其他人来前快些离开。”
路菁看?了?眼那名弟子跑没影了?的方向,心中也?知?晓此事?的严重性,她二?人本来是偷摸上来的,又身份成谜,若是一会儿同?太一坊的人撞上,新仇旧恨解释不通,便是大难临头,故而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四人都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急死一旁的江师兄了?,他一咬牙一跺脚,也?顾不上其他,忙从树后冲了?出来,着急忙慌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走,贾师兄一定是去了?太极广场报信,等会儿人来了?想跑都跑不掉,再不走就真只能等死了?!”
几人都对着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人感到?讶异,眼中都是震惊,路菁看?着人没忍住惊呼了?声,“江师兄?”
江师兄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人,是个极其面生的男子,他回想了?番,并未对这人有任何印象,皱着眉问,“道友认识我?可我好像并未见过你。”
路菁摸了?摸脸,突然?想到?自己服了?幻形丹,无论是声音和样貌在旁人看?来都同?男子无疑,江师兄已然?认不出,便摸着鼻子假意笑笑,“听路菁提起?过,哈哈……”
这人的反应总让人觉得奇怪,江师兄皱着眉又看?了?眼,随后想起?正事?,也?懒得搭理旁人,忙走向晏南舟着急道:“你快走吧,一会儿其他仙门的人赶来就来不及了?,你即便如今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真打起?来不见得讨到?好处。”
“多谢,”晏南舟瞥了?眼纪长宁的背影,不动声色避开孟晚伸过来欲搀扶他的双手,捂着胸前被剑气击中的伤口艰难起?身,咳嗽了?两声,“日后有机会,请你吃酒。”
江师兄看?着眼前之人,不知?为何心口涌上一丝苦涩,二?人只在落霞峰相识至今,已有数年光阴,说起?来在这个万象宗能说上真心话的人不过二?三,晏南舟算一个。
这一年间,整个仙门百家都在传,说晏南舟弑师叛逃,残害同?门,无恶不作?,早已是个邪魔妖道,可他不信,比起?那些从未见过面之人口中说的晏南舟,他更愿意相信同?自己相识数年的晏南舟,不是那般穷凶极恶之人。
也?许江师兄此人无人认识,只不过是天地间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小人物?也?能明是非辫黑白,也?明白何为朋友之情兄弟之意,也?会因看?着昔日兄弟落入如今境界却无为能力而悲哀。
将心中情绪压了?下去,江师兄抬起手握拳伸到晏南舟面前,强行笑了?笑,“那我可记下了?,上好的佳酿,断不能言而无信。”
“一定。”晏南舟亦握拳同人相撞。
“快走吧。”江师兄催促。
四人也?知?晓眼前耽搁不得,拜别江师兄从纪长宁她们来时的方向离开。
盯着人背影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消失不见,江师兄才伸了?个懒腰,仰头看?着无云的天,喃喃自语,“该我了?。”
说罢右手幻化出自己佩剑二?话不说朝着腹部就是一剑,鲜血喷涌而出,疼得他脸整个脸皱在一块儿,五官乱了?位,嘴上倒吸一口发出痛呼。
他抬手将头发衣服理乱,整理好表情,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捂着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转身就往太极广场的方向跑去。
脚步急促慌张,伴随着着急的呼喊,以至于此人突然?闯入太极广场时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纷纷脸色疑惑,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距离最近的弟子忙将人拦住,怒喝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今日是继任大典吗!”
急匆匆跑来的人便是在山间陵撞见晏南舟和孟晚私会的那名弟子,他连滚带爬,整个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闻言连话都说出来,只是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发生何事??你怎这般惊慌?”易上鸢冷脸看?着这名弟子问。
“禀告宗……宗主……”那弟子气息不稳,说话断断续续的,“弟子在巡查……于山间陵看?见……晏……晏南舟!”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易上鸢脸色一沉,皱着眉思索晏南舟为何会出现在万象宗,神色凝重复杂,沉声问:“确定没有看?错?”
“没有,”那弟子回道,随后又好似想起?什么,犹豫不决的开口,“弟子还瞧见了?,瞧见了?……”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着急,于尉不由急道:“贾师弟,你还瞧见了?谁?”
“瞧见了?……孟师叔……”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发现孟晚站的那个位置此时空无一人,原本还怀疑此事?真假的众人纷纷信了?几分?,毕竟在场众人皆清楚晏南舟同?孟晚的关系,各个心思各异。
众人当中,当属关越最为气恼,上前一步愤愤不平道:“易宗主,今日是万象宗继任大典,这晏南舟身为万象宗弃徒潜入无量山,定是不怀好意,需得赶快带人将他捉住,也?好让那些死在他身上的道友瞑目。”
“是啊!”人群中另一符修仙门附和,“易宗主,这晏南舟极其狡猾,各仙门寻了?他这久都一无收获,他今日自寻死路咱们莫要错过机会!”
“趁他还未走远,将他活捉了?!”
“我们这么多人在此,还怕抓不住一个邪魔妖道!”
附和声越来大,无论他们是不是为了?晏南舟体内的神骨,可明面上过于正义凛然?教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场面一片混乱,杭闻凑到?段霄身后,压低着声音问,“咱们可要表态?”
“莫急,先看?看?情况再说。”段霄语气平淡道。
这时,一道虚弱的喊声从远处响起?,“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人人影跌跌撞撞跑来,于尉一眼便认出此人,忙迎上去扶住人摇摇欲坠的身体,着急询问,“江师兄,怎么回事??”
江师兄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至极,闻言无力道:“晏南舟……他……他打伤了?我,带走了?孟师叔,往渡生台跑了?……”
“易宗主,你还等什么!”关越担忧不已,不由提高了?声音。
易上鸢走下高台在江师兄身旁停下,询问,“你是被晏南舟所伤?”
“是。”江师兄垂下眼眸避开目光,轻声回答。
下一刻,易上鸢将灵力汇聚在手心从江师兄伤处拂过,眯了?眯眼睛最后露出笑,扬声吩咐,“捉拿晏南舟!”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回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在?山林间响起, 四道人影步履匆匆的穿梭其中,每个人脸色都是肃穆凝重?的神情,一直跑了好一会儿, 脚步才渐渐慢了下来。
“奇怪, ”路菁扭头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的道路,皱着眉满眼不?解,“怎么没人追上来啊,莫不?是那人没去报信?”
虽说此事的可能性极小,但几人跑了这么一会儿也没瞧见?追捕的人, 连纪长宁也是疑惑, 思索了会儿道:“小心些, 不?清楚是什么情况那咱们还是快些离开, 不?要逗留。”
“也对, 咱们还是快些走?,”路菁点?点?头,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孟晚,有些无奈开口, “我说,你不?是万象宗的弟子吗, 跟着我们跑个什么劲儿?”
孟晚看向晏南舟, 轻声道:“我有事同你说。”
晏南舟看了眼纪长宁, 可后者并未看他, 他皱了皱眉望向孟晚,放轻了语气, “你回去吧, 不?要跟着我。”
“你每次都这样,你为什么永远在?推开我?”孟晚红着眼质问。
瞧见?人发红的眼睛, 晏南舟心口有一阵酸涩不?忍,下意识便想将人揽入怀中,抬手拂去眼角的泪花,那是一种身体被操控的麻木,他知晓是体内那种不?受控的力量在?影响自己,只?能握紧拳头,运用全部的意识去抵挡这种力量的操控,以至于呼吸都变得紊乱。
晏南舟需得用极大的意志力才从?那股力量中夺回自己身体的使用权,咬着牙,声音带了点?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颤音,“孟晚,我们如今不?是一路人,我不?想连累你,你回去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是不?是在?你的选择中,从?没有和我并肩而立?”孟晚神色难过,她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晏南舟,以前?看不?懂,如今更加看不?懂。
她以为晏南舟是心悦自己的,要不?然不?会在?不?归之地背着自己走?了三天三夜,也不?会在?三伏崖为了救自己险些流尽了血,更不?会冒着必死?的风险将自己从?封魔渊送回万象宗。
可很多?时候,她却又感觉不?到晏南舟对她的爱意,比如,晏南舟从?未说过自己的过去,也从?未设想过二人的往后,甚至,她都不?知道晏南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好似在?二人过往的相处中,这些道侣之间的细节他们都没有。
那他们为何会相爱?
自己又是为何会心悦晏南舟?
孟晚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在?心中反复询问,我为何会心悦晏南舟?
是因为晏南舟救过自己?还是因为他温柔俊朗从?未发过火?亦或是待人和善心存善意,并非穷凶极恶的恶人,好像都有,毕竟心悦一个人不?单单只?会因为一点?。
可除此之外呢?自己还心悦晏南舟什么?孟晚有些想不?起来了,心悦晏南舟太过顺其自然了,有种二人相逢便是为了相爱,毋庸置疑。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呢?等要深思时,脑海中又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仿佛这种质疑是不?对的,一旦有这个念头都应该被扼杀。
那句话?问出来却没有人回答,孟晚眼中满是难过。
二人在?一旁的说话?声自然被路菁停在?耳中,她凑到纪长宁身旁,抱着手同人小声低语,“好一对苦命鸳鸯啊。”
“走?吧。”纪长宁没接话?,甚至都没看那边一眼,神情淡漠转身就走?。
可走?出一段距离发现路菁并未跟上,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只?见?这人逆着光,脸上神色严肃到不?似平时嬉笑随性的模样,不?由?歪了歪头询问,“怎么不?走?了。”
路菁的声音很沉,带着点?严肃的语气,“我们今日离开无量山,是否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问题纪长宁回答不?了,现如今她二人都非万象宗的弟子,今日一别,也许还有机会,也许再无机会,毕竟未来充满太多?不?确定,谁也无法保证日后会发生何事。
纪长宁的沉默落在?路菁的眼中已然说明了一切,她心中了然,苦笑了下,“你先走?,我们在?山下镇上集合。”
看见?纪长宁皱眉不?悦的神情,路菁又连忙补充,“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要不?然我心里?不?安,待我办完便去找你。”
虽并未直说,可纪长宁同路菁认识太久了,仅从?她的眼神便能猜出大概,点?头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想自己一个人。”
纪长宁盯着人看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对于路菁来说,有时候同纪长宁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话?语,就能达成一致,在?许多?时候,纪长宁不?问缘由?,不?问结果,都会同意她的决定,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有友如此,路菁觉得心头一热,朝人笑了笑,“等我,我去去就回!”
路菁说完,转身跑上了山,匆匆越过孟晚二人。
二人没听见纪长宁她们的对话?,对路菁突然的离开感到疑惑,孟晚扭头看向纪长宁,不?解道:“他去哪儿。”
纪长宁看了两人一眼,秉承井水不?犯河水的打算,没有接话转身直接往山下走?。
晏南舟的余光一直落在?纪长宁身上,见?状抿着唇也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做甚?”纪长宁一扭头就看见?晏南舟跟在?自己身后,脸色不?由?难看,连语气变得不?耐烦。
“下山都要从?此处走?,道友为何觉得我是跟着你?”晏南舟盯着人的眉眼反问。
此话?落在?纪长宁耳中,令她本来烦躁的情绪越发难受,眉头肉眼可见?的皱在?一起,抿着唇,抬着眸冷漠的盯着眼前?这人,二人目光对峙,一步步紧逼,一冷漠不?悦。
孟晚在?一旁瞧了一会儿,心口涌上一丝怪异,不?知为何觉得这二人有种奇怪的磁场,她却成了格格不?入的旁观者,不?由?出声,“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纪长宁毫不?犹豫冷声回答,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随后转身离开。
晏南舟看着人的背影,脸色阴沉下去,满眼阴翳,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木头?”孟晚极少看见?晏南舟这种神情,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忙出声唤了人一声。
听见?声音,晏南舟扭头看来,叹了口气,“孟晚,你回去吧。”
“我不?会回去的,”孟晚态度极其坚定道:“最近发生了好多?事,先是陈师兄偷学禁术被发现,然后师父闭关,易师姐莫名其妙都成了宗主,连宋师兄都心事重?重?,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一开始都好好的,明明长宁和路菁还在?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好像突然间就变了,我感觉大家都有事瞒着我,只?有我不?知道,我不?想回去。”
她说话?的声音哽咽,眼睛通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无处诉说,只?能在?哽咽的抱怨。
在?晏南舟印象中,孟晚是个极其爱笑的女?子,她脾气好又没有架子,不?分身份尊卑,平等待人,明明辈分高却更像众人的小师妹,同谁都能打成一片,整个万象宗没有人不?喜欢她,即便现在?晏南舟确定自己并不?心悦孟晚,却也不?忍见?她难过。
无论如何否认,他同孟晚的过去并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被抹杀,他依旧记得过往相处的每一个画面,主动也好,被动也罢,即便是身不?由?己,即便是天道控制,孟晚都是无辜的,纪长宁亦是无辜的,只?有自己是个罪人,轮到今日也是咎由?自取,哪怕,从?一开始,他也不?过是这天地之中的一抹尘埃,生死?由?天,无能为力。
“莫要哭了,”即便如此,晏南舟还是放轻了声音,安慰眼前?红着眼的姑娘,“我如今自身难保,护不?了你的,你还是留在?无量山安全些,孟晚,你我无缘,我欠你良多?,日后定会弥补,今日就此别过,还望珍重?。”
孟晚愣愣站在?原地,心中怪异感更甚,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变了,她说不?出来,却能感觉到心中的不?安,也知晓这种不?安来源于晏南舟,直到人影走?远,她才咬着牙跟了上去。
山林间光影交错,日光透过树枝洒下,星星点?点?美轮美奂,若是寻常人瞧见?,定会感叹如此美景,可对于路菁来说,她见?过无量山每一处的景色,知晓每一个角度会是最佳观赏位,并未因这些美景驻足,只?是行色匆匆在?山林间穿梭,刻意避开了每处值守的弟子。
这一路走?来她也清楚并非没有人追捕晏南舟,而是追捕的人都被引向了相反的方向,稍稍一想便知晓是何人所为,路菁躲在?树上躲避巡查弟子,等三人自树下走?过离开,才从?树上跳了下来,扭头看了眼又一个快步消失不?见?。
她七拐八绕小心翼翼,花了比预计还多?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天元峰,天元峰同记忆中一样未有丝毫改变,左边是郁郁葱葱的药田,一草一木皆是楚桁亲自照料。
右边是她闲来没事弄的些玩意,石头搭的桌椅,柳树编的秋千,树下的躺椅,甚至鱼缸中还有不?少她当时从?后山抓回来的鲤鱼。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皆有路菁的回忆,以至于一踏进天元峰,那些难忘的回忆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她记事以来便记得自己是楚桁下山时带回来,然后十年?如一日,一直在?天元峰长大,万象宗是不?是她家不?好说,但天元峰一定是她的家。
楚桁作为万象宗的最末位的长老?,各位长老?的小师弟,一直被护着长大,性子温和,说话?轻声细语,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路菁印象中他最生气的一次,也不?过是从?一些欲将自己打死?的村民手中救下,那也是路菁第一次见?识到万象宗楚长老?的厉害。
往后的十余年?间,楚桁亦师亦友亦父亦兄的陪着路菁长大,他性子温顺逢人便是笑颜,却养出了个性子跳脱无法无天的路菁,这也让万象宗众人讶异。
可是路菁心中知道,她之所以会这般随心而欲,不?过是因为楚桁的放纵和疼爱,许是楚桁见?过太多?一板一眼身不?由?己的人,不?愿自己的徒弟也同他们那般活的辛苦,就如每一年?路菁生辰时楚桁的祝愿:唯愿你,平安喜乐,得偿所愿。
路菁可以厌恶整个世间不?公人如刍狗的规则,厌恶万象宗已至仙门百家高高在?上薄情冷血的冷漠,厌恶自己修道多?年?却护不?了想护之人的可悲,她恨自己,恨整个仙门,恨万象宗,唯独不?恨楚桁。
她师父是个极其好的人,就连亲手毁她金丹都不?忍下死?手,往后如何无从?得知,可路菁仍旧想亲眼看看,只?是还想,再见?一面。
“哒哒……”
脚步声走?近,路菁似猜到身后之人是谁,身形突然一僵,神色变得慌乱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响起了楚桁的声音,“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天元峰?”
太极广场那里?乱成一团,楚桁一向不?爱掺和这些事,他对仙门的勾心斗角没兴趣,也对晏南舟体内的神骨没意思,与其待在?那儿听他们吵来吵去还不?如回自己天元峰待着。
回去的路上,楚桁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简单想了遍,从?陈康到易上鸢,他虽不?明白为何一个宗主之位有何吸引的,却隐约猜到,发生的种种同易上鸢有关。
易上鸢这人楚桁看不?透,天赋极高,悟性极强,连他师父都说,此人乃修道天才,以至于当时所有师兄弟皆认为易上鸢会成为下一任宗主,可当时还是长老?的古圣师叔去了趟太一坊,让太一坊坊主为易师姐算了一卦,此事他们也是后头才知晓。
总之,卦辞只?有太一坊坊主和之前?的宗主知晓,却因为这一卦,宗主羽化后,分别同叶师兄和易师姐说了话?,接着继任宗主的人选换成了叶师兄。
叶师兄继任为宗主那一日,易师姐偷了自己的酒在?元华峰喝了一天,自己到时酒坛堆了满地,而易师姐就坐在?树下面色阴沉盯着前?方发呆,听见?脚步声转头望来,目光冰冷,神情肃穆,整个人好似变了许多?,令人不?由?感到害怕,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易上鸢变得随心所欲,喝酒贪玩,再也不?是那个拉着他比剑的易上鸢了。
明明过去这么多?年?,可当时易上鸢阴沉带着恨意的眼神一直记在?楚桁心中,时至今日,他想起依旧会觉得后背一凉。
“唉。”又想起了往事,楚桁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回到天元峰。
他并非闹腾的性子,这么多?年?也仅仅收了路菁一个徒弟,路菁在?时,天元峰闹的不?行,一会儿是练剑的声音,一会儿是大笑的声音,甚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山间精灵,总之没有一日是安静的。
可自从?路菁走?后,天元峰就没了一点?声音,没人同他说话?,他有时候可以一日不?出声,安静到只?有风声,以前?路菁在?时总觉得这丫头吵闹,如今她不?在?了,却又觉得吵闹也并非坏事,总比一人冷清来的好。
想到路菁,楚桁没忍住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丫头在?哪儿,怎么也不?知道托人给为师带句话?,没良心的,唉。”
他唉声叹气,满是哀愁,可谁知抬眸就看见?自己院外站了个人,背对着自己左右张望,灵气微弱,却隐约透露出一种熟悉感,皱了皱眉不?悦怒斥了句。
那人听见?他的声音,身形一僵,脊背突然挺直,愣愣转过身来,是个方脸小眼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一瞧见?楚桁,眼眶莫名便红了起来,吓得楚桁都忘了要说什么,看着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眸,愣了会儿才开口询问,“你是?”
路菁太久没见?到楚桁,情绪有些没控制住险些哭出声来,闻言忙瞪了眼将快涌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咽下喉间的苦涩,朝着人恭敬行了礼,哑着声将事先编好的谎话?说出来,“在?下灵剑派弟子,受人之托来给楚长老?送个东西。”
说完,她忙从?怀中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楚桁抿唇皱眉接过那封信打开,看完后眼睛一红,长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人问,“她可还好?”
这封信是路菁自从?知道要来无量山后便写下的,是她离开万象宗后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还有对楚桁的感激和祝愿,见?楚桁眼睛一红,也不?由?红了眼,哑着声道:“她很好,去了很多?地方,遇见?了很多?人,虽修为远不?如前?却依旧还在?练剑,一直唯一挂念的只?有一人,便托我来说一句,路菁并不?是一个好徒弟,愧对楚长老?的疼爱和照顾,没有楚长老?便没有路菁的今天,往后无论在?何处,路菁都会替楚长老?祈福,愿楚长老?,诸事呈祥,福生无量。”
这番话?包含的感激太过浓烈,楚桁看着眼前?这人,二人视线相交,那双眼中满是悲伤,被这双眼注视着,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浮现脑海,好似二人相识多?年?。
楚桁皱着眉,一个大胆且荒唐的猜测出现在?心中,不?由?自主上前?一步,语气疑惑道:“你……”
话?语声戛然而止,他看着眼前?之人,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可却从?这张脸上看到了极其熟悉的影子,那是他那任性冲动不?听话?的徒弟,路菁。
对面之人变得慌乱起来,下意识往右看,这是路菁每次犯了错后的反应,也正?因为这个反应更加加深楚桁的怀疑。
万象宗诸位长老?中,楚桁最为不?起眼的存在?,没有易上鸢那般剑术超群,也不?似钱奕君那般诡计多?端,更不?似宋允书那般足智多?谋,他是众人的小师弟,不?争不?抢不?聪明,大多?数时候都是静静待在?一旁,
可正?因为如此,他能看到许多?人忽视的东西,将这些细节串联起来,便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可路菁不?说,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换了个语气,客气道:“有劳了,我这徒弟一向主意多?,又是个闹腾的性子爱交朋友,想必你也是她的朋友吧。”
路菁心头酸涩都不?敢开口,生怕自己哭出声来,只?点?了点?头。
“这位小友,”楚桁笑了笑,“你若下次见?到路菁,便替我传个话?。”
“长老?请说。”路菁的声音沙哑,仔细听还能听出一点?哭腔。
“你给她说,为师一切安好,让她莫要担心,天元峰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太过安静,没什么声音,仿佛时间静止似的,新酿的桃花酒也快开封了,可惜这次没人替为师尝酒,你养在?后头的马驹也长高了许多?,为师不?大会照顾,还好有小年?师侄代为照看,知你挂念长宁,为师时常替你去她剑冢前?上两柱香,你且放宽心,还有……”
声音断断续续,将路菁的思绪拉到很远,意识朦胧间,她好像看到了师父抱着初到无量山的爱哭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唱着寻常人家用来哄孩子的童谣,声音很轻,好似和说话?声混合在?一块儿,以至于分不?清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不?知为何,路菁有些想哭,眼泪蓄满眼眶却被她强行忍住,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之人,直到他说完每一个字,“她没有错,为师也从?未怪过她,是这世间多?是平庸短浅之人,没我徒儿那般眼见?。”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得有些多?了,小友怕是没记住。”
“我记下了,”路菁点?了点?头,“字字句句,皆在?心中。”
“那就好,”楚桁叹了口气,“时候不?早了,今日宗里?不?安生,小友还是快些下山的好。”
“好。”
路菁越过人离开,刚行两步又转过身对着人背影道:“楚长老?,路菁还托我做一事。”
楚桁转身,便将身后之人跪下朝着自己磕头,眼中情绪翻涌,他眼眶通红张了张嘴,最终仍是一言不?发。
三个头磕完,路菁抬手擦掉眼泪,转身离开。
而楚桁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人离开,直到消失在?视野中。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回
从无?量山下来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有一些巡查值守的弟子也被三人避开,三人本就极其熟悉无?量山,避开几名弟子不?是什么难题, 虽费了些功夫, 好在有惊无?险的下了山。
一路上纪长宁没分给晏南舟一个眼?神?,只当这人不?存在目不?斜视往前走,到阳门镇一时间也不?知去?何处等路菁,思索片刻便去?了之前下榻的客栈,想着?路菁应是也会去?此处, 于是毫不?迟疑转身。
她?一转身晏南舟似有所感止步抬眸, 二人对上视线, 身后还跟了个眼?睛红红的孟晚, 怎么瞧都有些怪异, 纪长宁扫了人一眼?便直直越过他看向孟晚,轻声道:“孟前辈,就此别过,告辞。”
说罢, 越过二人离开。
晏南舟看着?这人同自己擦肩而过,回?首转身, 站在原地看着?这人的背影, 面?上面?无?表情, 眼?眸深邃看不?出他真实的用意, 可莫名让孟晚觉得阴鸷,凑近了些, 轻声唤了句, “小木头……”
这句呼唤将晏南舟的不?知飘向何处的意识唤了回?来,他看着?纪长宁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这才侧眸露出个浅浅的笑,“怎么?可是累了?”
孟晚摇了摇头,仰着?头有些天真的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闻言,晏南舟的笑意沉了下来,他不?可能带着?孟晚走的,先不?说自己自身难保树敌太多,孟晚跟着?他太过危险,孟晚没吃过什么苦,为何要跟着?自己东躲西藏?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孟晚健康快乐,永远是当初那般的模样。
更?何况天道对自己的控制影响太过严重,如今还未寻到解决的法子,每次看见孟晚那股力量便会加强,令他无?法掌控自我,任由?对孟晚的爱意在心口肆意生长,连保持清醒都需费劲十足的精力,更?莫要说朝夕相处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不?想纪长宁伤心,即便如今的纪长宁已然将他当做陌路人,摆明同过往划清界限,眼?下是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人,可晏南舟依旧不?想她?回?想起过去?的种种。
他过去?做过太多事,太多让纪长宁伤心的蠢事,虽并非本意,可无?论主动被动皆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于是能做的也不?过是弥补过去?所翻的错,过往之事尚且还能说是因天道的原因,可若明明说了心悦纪长宁还依旧同孟晚纠缠,那不?仅对不?起孟晚还作践了纪长宁,莫说旁人,他都瞧不?起自己。
深思熟虑之下他不?能与孟晚同行,却也不?能将孟晚一个人丢下,眼?下只能先稳住她?,倒是再想办法将她?送回?无?量山去?。
思来想去?,晏南舟又扬起了笑,轻声道:“天色已晚,不?如先寻个地方休息一眼?,明日再说其他,可好?”
“甚好,”孟晚连连点?头,“只要同你一起,在何处都好。”
于是当纪长宁听?见小二敲门声,开门接过茶壶时,一扭头便看见右手边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晏南舟,脸色可谓是极其难看,后者笑兮兮的,像是没瞧见纪长宁青黑的脸色,温声细语的同人打招呼,“呀,好巧啊,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见道友。”
回?应他的只有震天响的关门声。
晏南舟碰了一鼻子灰也并不?气馁,笑着?摸了摸鼻子推门进了屋。
而一墙之隔的纪长宁坐在桌前脸色铁青,眉头紧皱,有种恨不?得将旁人阴魂不?散某人大卸八块的怒意,她?本想着?莫要同他们有过多牵扯,桥归桥,路归路,可这人却非要在路上架桥,在桥上修路,属实是厚颜无?耻。
还在万象宗时,晏南舟是众人口中?谦谦君子的代表,为人谦逊有礼,温和良善,乃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之才。
哪怕叛出万象宗后,罪行罄竹难书,可仙门的人提起他,也有不?少夸赞,说他杀伐果断,气势冷酷,是实力不?容小觑的对手,殊不?知皆是假象,只有纪长宁才知晓此人有多无?耻,无?能,无?理取闹。
思及至此,纪长宁眉头皱的越紧,拎起茶壶喝了杯热茶打定主意不?踏出房门,不?与人有过多接触,等路菁回?来便早早离开,既然孟晚这条路行不?通,总得想些其他法子。
于是乎她?坐在屋里喝完了一壶茶,当真不?管隔壁这人安得什么心思,一直到天色暗下来路菁也未回?来,纪长宁有些忧心,起身推开窗望着?夜色沉思,目光落在了独自坐在院中?的孟晚身上。
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茫然,眼?神?空洞,时不?时唉声叹气,同纪长宁印象中?那个无?论发生何事依旧面带笑意,感染众人的孟晚不?同,这次再见,孟晚好似变了许多,瞧着?有许多心事。
犹豫片刻,纪长宁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院中?时,孟晚瞧见突然出现的纪长宁,眼?中?满是讶异,想必是因为晏南舟并未提及的缘故。
“你……”孟晚猛地想起自己还不知晓眼前这人叫什么,刚出声又忙换了个称呼,“原来道友也在这儿啊,真是好巧。”
“确实好巧,”纪长宁并未多言其他,而是朝人点?点?头,装作偶遇的模样,“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是孟前辈。”
二人并不?相熟,互相打了个招呼后便不?知晓说什么,局面?有些僵硬,可将人赶走又不?妥了些,孟晚脑袋转的飞快,快速思索该说什么才能合适,随后开口询问,“还未问道友如何称呼。”
“姓宁单名一个季。”纪长宁又将自己随口编造的假名搬了出来。
“宁季,”孟晚低着?头重复了一遍,没想到各门各派的弟子中?有这个人物,只当此人是路菁认识的不?知名修士罢了,好奇道:“不?知二位同路菁是如何相识的?”
“唉,此事说来话长,”纪长宁叹了口气,她?一副哀怨为难的神?情令孟晚提起了好奇心,正愣愣看着?人百倍是何故事能令此人露出这般神?情时,却听?对面?这人又道:“我其实不?认识路菁,是我师弟认识。”
话音落下,饶是孟晚脾气再好也觉得有些无?语,没好气道:“那你们去?天机楼做甚?”
“实不?相瞒,也是我师弟要去?的,我只是陪他罢了。”纪长宁神?情淡定,面?色冷静,丝毫没有说谎时的心绪慌乱,让人毫不?怀疑。
于是乎孟晚叹了口气自语,“怎么都要去?天机楼啊。”
“还有谁也要去?天机楼吗?”纪长宁追问。
“小木头啊,”孟晚回?想到刚刚晏南舟求自己找帮忙时的神?情,好似此事对他极其重要,沉声道:“唉,他刚刚也求我让我帮他想办法,让关越带他进天机楼。”
纪长宁愣了愣,有些想不?明白?晏南舟为何要去?天机楼,明明飞鹤斋那般想要他体内神?骨,他去?了天机楼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其实她?心中?有一个答案,却也不?愿多想,只看着?眼?前愁眉苦脸的孟晚轻声问,“所以你是因为此事难过?”
“啊?”孟晚表情疑惑,像是没有听?懂这话是何意思,愣愣问,“我为何要难过?”
这下落到纪长宁不?解了,犹豫道:“你不?是因为晏南舟明知关越对你有意,还让你去?寻他帮忙一事不?悦吗?”
每一个字孟晚都懂,可组成了一句话让她?有些茫然,脑袋转了会儿才听?懂此话是何含意,瞪大眼?着?急解释,“自然不?是啊,我为何要因为此事气恼,我是因为……”
孟晚想到了万象宗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不?足为外?人道矣,忙止了声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和此事无?关。”
“你为何不?气?”纪长宁皱着?眉问,“人性皆有阴暗自私的一面?,自是希望独占爱人全部生怕被人觊觎,哪有明知有人对你有意,却还丝毫不?介意,谁家道侣这般大度?”
闻言孟晚皱着?眉一脸茫然,好似明白?这番话的意思,又好似不?明白?,回?想了刚刚晏南舟提及此事时自己的心态,有疑惑有好奇,但?确实没有太多难过和气愤。
可是不?对啊,晏南舟若是心悦自己,怎会不?介意关越对自己的心意;自己若是心悦晏南舟,又怎会不?计较他的无?私。
有那么一瞬间,孟晚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一个念头缓缓浮现,但?是隔着?层层叠叠的雾气,她?无?法窥探到雾气后最真实的结果,只能任由?自己身处迷雾之中?,寻不?到出口。
纪长宁见人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也明白?旁人的情爱是她?这种局外?人无?法掺和的,寻了个由?头便起身离开,回?房间时下意识看了眼?隔壁,屋里也没点?灯看不?出有没有人。
盯着?看了一会儿,纪长宁抬腿跨过门槛进到屋里关上了门。
约莫半个时辰,房门被人敲响打开门路菁冲了进来,连着?倒了几杯凉茶一饮而尽。
“这般慌张,被发?现了?”
路菁又喝口水,“别提了,回?来路上凑了个热闹。”
“嗯?”
“空蝉谷同悟禅山打起来了,为了个女人,好像叫魏娇娇!”
纪长宁神?情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