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没关系。”
许陌垂眼避开傅启忱的目光,“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只是觉得,还是把关系分的清楚一点比较好。我们只是合作,协议结束之后我们就只是陌生人。”
空气安静下来。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有些突兀。
傅启忱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许陌是不是已经发现他隐瞒的事情,所以才突然对他变了态度的。
“你别……对我太好了。”
许陌转身去了厨房,没再回头。
……
隔了几天,许曦接到了法院的传票。
他没想到许陌会来真的。
第二天下午四五点钟,他去许陌办公室找他,结果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许曦随便翻了两下,没一会儿就在许陌桌子上发现了幅已经画好的效果图。
那是条极华丽的礼服裙,蓬松的裙摆一直拖到地上,被随意倾洒在上面的闪粉看起来像是夜空上的浩瀚繁星。
许曦心里动了一下,忽然想起再有不久就要开始的设计大赛。
趁着房间没人,他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下一秒,门口不远处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
许曦急忙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转身看向门口,许陌正好和一群老师从外面回来。
“哥、哥哥,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许曦挤出个讨好的笑脸,说话时看向许陌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聊什么?”
许陌将许曦从办公室里拽了出去,站在楼梯间里开口,“你应该已经接到法院的传票了,有什么话可以留到开庭再说。”
说到开庭,许曦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整个人看上去越发低眉顺眼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底下的人会错了意,这才……”他张了张嘴,面上做出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样来,“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爸爸那边的意思是,自家的事情自家解决就好,没必要闹到台面上去。”
许陌被气得发笑。
应该说,许曦可真不愧和许臻云是一家人,遇到事情甩起锅来的逻辑都是一模一样。
“许曦,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许陌垂眸看向许曦,眼神里除了轻蔑就是嘲讽,“盗用别人的稿件给自己脸上贴金,出了事就全是底下人的错,是许臻云的错,只有你最无辜,是吧?”
即便是许陌刻意控制了说话的音量,整个楼梯间里也还是回荡着他的声音。
一声声的,像是也在对许曦嘲弄似的。
“许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曦听他这么说,也恼了,“你以为我稀罕用你的稿子吗?还不都是爸爸的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就去跟爸说,别跟你妈似的,自己守不住东西还要管别人太能干。”
话音落下,许陌直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楼梯间里不断回响,自带羞辱效果。
许曦被扇得人都蒙了,站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盯着许陌看了很久。
而另一边,许陌刚刚那一巴掌没扇过瘾,一边甩着手一边意犹未尽的盯着许曦的另一边脸。
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害怕,许曦瑟缩着捂住逐渐肿起的那半边脸,抿着唇犹豫了半晌,才又支支吾吾的开口,“爸他、他让你今晚回家吃饭,家里菜都做好了。”
又是一场鸿门宴。
许陌皱着眉头不太想应。
可他还是应下了。
许陌很清楚,许曦能到学校来找他,全都是许臻云的指示。
以许臻云的手腕,如果今天他不同意回家吃饭,明天关于他的谣言就能传得全校人尽皆知。
这是邀请,也是威胁。
十分钟后。
许陌坐在许曦的车上给傅启忱发消息。
【许陌:我一会儿有点事,先不回家了。】
【许陌:你今天不用来接我。】
傅启忱看着许陌发过来的想消息,总有点不放心。
他总觉得许陌这几天的状态不对劲。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故意躲着他似的。
傅启忱盯着屏幕犹豫了许久,还是回了条消息过去。
【傅启忱:那你结束之后,要我过去接你吗?】
许陌垂着眼陷入沉默。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耻。
他一面想要逃离婚姻和爱情,一面却又控制不住的沉溺于对方的纵容里。
许陌有些心软。
他只是稍一恍神,手指就不由自主的给了傅启忱回复。
【许陌:晚上八点,去许家接我。】
许家。
许陌皱着眉头推开了许家的大门,迎接他的是脸上堆满了笑意的许臻云,以及旁边勉强维持着太平的赵妍。
夫妻俩眼中嵌着如出一辙的算计,令人作呕。
“陌陌,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了?我和你爸都很想你,”赵妍挤出个笑脸,往前几步凑到许陌身旁,不由分说的挽过他的胳膊,状似亲昵,“我怎么感觉你都瘦了?是最近没吃好么?我让李妈多做了几道你爱吃的,你今天也多吃点。”
说着,赵妍将人按在了餐桌前,自己和许臻云之间的位子上。
一旁的许曦撇撇嘴,不高兴许陌一回来就占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你妈……你阿姨说得,回了家就多吃点,看你瘦的,”许臻云加了几筷子白切鸡给许陌,“你和……那小子的感情还好吗?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回来说,家里给你撑腰。要是实在处的不好,直接离了婚换一个也行,反正许家……”
许陌没心思听他们说这些言不由衷的寒暄,拿着筷子随便夹了几口凉拌牛肉塞进嘴里,一口都没碰许臻云夹过来的菜。
场面渐渐微妙起来,许臻云仍旧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絮絮叨叨的向许陌示好。
向来易怒的父亲难得露出些微的和善来。
即便看着像是伪善,但对于一个自少时起就格外缺爱的人来说,其实还挺有诱惑力的。
可那是从前。
许陌早就过了会需要父亲的年纪了。
他的目光越过许臻云,看向了独自坐在餐桌另一个角落里的许曦,眼神里带着傲慢和挑衅。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许曦便直接拍案而起。
他向来耐不住性子,又被父母娇纵得厉害,丝毫不肯低头服软。
“许陌,你真以为你画了几张破稿子就了不起了?会画画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
那话还没说完,他就先挨了一巴掌。
许曦捂着脸看向许臻云,像是没想到自己会挨上这一巴掌。
“这下你满意了?”
许曦侧目看向许陌,满脸的愤恨。
他觉得是许陌害他挨了打。
但其实不是。
许陌的目光在许臻云和许曦身上徘徊了许久,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这个弟弟,还真是傻得理直气壮。
许臻云那哪里是为了他动的手?
那分明是怕许曦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了,最后不肯松口撤诉罢了。
“许臻云,你也别遮遮掩掩的了,”许陌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口拌牛肉,“你今天叫我来,是另有目的的,对吧?”
许臻云堆在脸上的笑意僵住,挤在嗓子眼里的那些场面话这会儿一句也说不出来。
“让我猜猜,你叫我回来是为了那张法院传票对吧?”许陌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着他,“想让我撤诉也不是不行,我只有一个条件,只要你同意,我立马撤诉。”
被戳穿真实面目的许臻云恼羞成怒,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他明明是想要发火的,可却碍于眼下的形势,只得耐着脾气开口,“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许曦退出言午集团。”
许陌放下筷子,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
话音落下,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当时就变了脸色。
许陌独自欣赏了下许家三人难看的表情,心情好得不得了。
“我提的条件,你们好好考虑一下,”不多时,许陌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往外走,“不过,还是尽快在正式开庭之前给我答案吧。不然开庭再临时反悔的话,还挺麻烦的。”
说完,许陌才迈出了许家的大门。
看看时间,现在才七点半。
许陌站在马路边,犹豫着要不要给傅启忱发消息。
即便已经到了夏天,晚上的冷风迎面吹过来的时候也还是让人忍不住的打个哆嗦。
许陌搓搓胳膊,犹豫着打开滴滴准备叫个车。
结果下一秒,街头转角处的某辆车按了两声喇叭。
许陌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车好像有点眼熟。
他眯着眼睛往那边看了两眼,旋即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的确是傅启忱开着车过来接他的。
这么早?
许陌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是七点半没错。
许陌心里发烫,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不明白傅启忱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叮
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是傅启忱发过来的。
【傅启忱:事情都办完了吗?】
【傅启忱:还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傅启忱:要是还有事情要忙你就先去,我在这等你。】
许陌抬眼朝着傅启忱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急着过去,只站在原地给他发消息。
【许陌: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傅启忱:我担心你被欺负。】
【傅启忱:万一他们真的欺负你了,我在这里还能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