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陌忽然想起上一次他带着傅启忱去许家之前，对傅启忱说的那些话。
他说，要傅启忱护着他。
所以，那句话他一直记到现在？
心口传来一阵隐秘的抽痛，细密的疼痛里掺杂着无数种说不清的情绪。
许陌深吸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种什么心情。
他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上，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傅启忱没说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可许陌知道，他应该很早就过来了。
甚至，以傅启忱的性格，他也许从知道自己去了许家之后就等在这儿了。
“这么晚了，你吃饭了吗？”
许陌系上安全带，开口的时候头也没回一下。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候，许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傅启忱那个傻子，大概率是不会自己先吃饭的。
果然，傅启忱摇了摇头。
“去市一中，那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小店，”许陌的语气轻快了些，“今天带你过去尝尝，我请客。”
傅启忱点点头，按照导航的指示驱车去了市一中。
他把车停在附近，然后跟着许陌往学校门口走。
许陌所说的那家小店，就在学校对面，几乎正对着大门口。
那是一家门头不大的小店，店主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奶奶，做的是炸串生意。
这家炸串店生意很好，味道也不错。
老奶奶六十多岁仍旧精神矍铄，头发乌黑油亮，唠唠叨叨的让人很容易让人亲近。
许陌上中学的时候经常来这家店里吃炸串。
店里附送的疙瘩汤总让他觉得很有记忆里妈妈的味道。
许陌选了一堆以前经常吃的串，傅启忱没说话，只拿着小框跟在许陌身边默默选了一些。
之后没多久，炸好的炸串上桌，许陌就着疙瘩汤吃了几口炸串，不知不觉就开始念叨起以前的事情来。
许陌上学那会儿和现在其实还挺不一样的。
读高中那会儿他还没开始留长发，只是习惯性的将刘海梳下来遮住眉眼，让自己看起来更不起眼一些。
那会儿他还在许家住，家里的饭菜总是按着赵妍母子的口味，做成清淡的淮扬菜。许陌总是吃不惯，就会时不时跑到这里点些炸串换换口味。
有段时间他来的很勤，店主老奶奶甚至还会给他做点炒菜。
傅启忱在一边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全程保持沉默。
后来许陌又说起小时候许曦对他玩的那些把戏。
许曦刚来许家的时候还没上小学，不过大概是受他母亲的影响，在如何争宠下套这方面已经很精明了。
仗着年纪小，许曦不止一次的撕坏过许陌已经写好的作业。
有时候更过分，他会自己把家里那些名贵的瓷器打碎，然后再嫁祸给许陌。
许陌起初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后来就是懒得解释了。
至于许臻云，他其实也不在乎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就是想找个借口，通过对他的打骂，发泄曾经在他母亲身上受到的“屈辱”而已。
而所谓的“屈辱”，不过是许臻云年轻时候入赘到他母亲家里时，自以为过不去的面子罢了。
说到最后一句，许陌一口吃掉最后一串鸡肉串，垂着眼向傅启忱轻声道歉。
“抱歉，我今天好像话有点多，你别在意，”他捧着面前的半碗疙瘩汤，有一搭无一搭的喝着，“你就当我是喝醉了，胡言乱语好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傅启忱克制着想要抬手去摸许陌脑袋的冲动，安慰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开口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句干巴巴的场面话。
“以后，有我陪着你呢。”
以后？
许陌意识到这个词儿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似乎已经有些逾越了
他们之间，其实不应该谈什么以后的。
于是许陌抿了抿唇，最终没再开口。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两个人回家。
傅启忱关上次卧的门，悄悄给助理发消息。
【恋爱脑老板：给你几天假，你去查一查许陌最近在忙什么。】
【恋爱脑老板：还有，看看能不能查到许家这些年的私事。】
李特助看到这两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快九点了。
对于自家老板的这种无理要求，他除了骂他恋爱脑之外，再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李特助：……傅总，我是助理，也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这年头人肉别人是犯法的，这你是知道的吧？】
【李特助：而且，就这些问题，您自己去问许老师都比让我去查要来的靠谱。】
【恋爱脑老板：[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恋爱脑老板：事成之后我私人再另外发你一份奖金，不许抱怨。】
李特助叹着气点开了傅启忱发过来的那个红包。
然后一脸恭敬的给人回了个“保证完成任务”。
开玩笑。
一个两万块的红包，事后还有奖金。
这是恋爱脑老板吗？
这分明就是他的人傻钱多的金//主爸/爸！
隔天早上，李特助一脸微妙的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傅启忱看他进来，就知道他大概是都查出来了，当即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等着他说话。
“傅总，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李特助抱着文件，一脸忐忑的看着傅启忱。
闻言，傅启忱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喝了口手边的咖啡，决定先听听那个好的。
“好消息是什么？”
“您交代我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李特助把文件递给傅启忱，然后迅速恭恭敬敬的站好。
傅启忱打开文件随便扫了一眼，旋即又重新看向李特助，“那坏消息呢？”
“那个，我昨晚向许曦先生套话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李特助说完这话，迅速的垂下头去，压根不敢去看自家老板的脸色，“他现在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
傅启忱看着李特助，欲言又止。
果然，事事都交给助理去做，是会遭报应的。
“傅总？”
李特助站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傅启忱的反应，这才又抬头向他看去。
傅启忱没说话，只头疼的揉揉眉心，挥手让他下去。
……
另外一边，许陌坐在办公室里发愣。
这两天他一直在想那天在炸串店里的事。
他有点后悔，当时就不该意识上头，说那么多的。
现在好了，弄得他和傅启忱两个人之间更尴尬了。
“……许老师，许老师？”
许陌回过神来，看向对面叫他的女老师。
“抱歉，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个设计大赛，您交稿了吗？系里在催了，”女老师又重复了一遍，“截止到今天下班，院长那边说每个老师都要交。”
听着女老师一说，许陌才想起这码事来。
那个设计大赛是全国性质的，其实含金量一般，但系里主要想要个获奖率，来年招生宣传的时候不光说出去好听，也能有新一些的作品拿出来给学生展示。
本来许陌是想抽个时间画的，可这段时间事情一忙，就给忘了。
他在桌子上翻了翻，最后从角落里放着的速写本上翻出来一张勉强还算像样的手稿。
就这幅了。
许陌把系里统一打印好发给每个老师的参赛表格粘在画纸背面，麻烦女老师帮忙一起交上去。
他压根没想着得奖，只打算应付了系里的任务了事。
【许陌：我马上下班，a大附近那家酒吧，去不去？】
【林米：！！！】
【林米：难得听你主动要约酒吧，当然要去了。】
【林米：不过我手头上还有点事，估计你得等我一会儿。】
【许陌：[ok]】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许陌离开办公室打算提前开溜。
林米做事向来拖拖拉拉的，每次约着见面，起码得等他十分钟。
许陌撇撇嘴，想着先去酒吧点些吃的，边吃边等。
鬼知道林米这回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到。
……
林米到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
彼时，许陌正醉得趴在吧台上迷迷糊糊的，面前还放着半杯还没喝完的长岛冰茶。
酒吧是a大毕业的学生开的，平日里过来喝酒的也大多都是a大的学生，所以危险性倒是一般。
就是比较容易社死。
就林米到的这会儿功夫，就已经看见不少疑似a大的学生正拿着手机偷偷朝许陌这边拍过来了。
林米换了个方向将许陌的脸挡住，以免他本人第二天清醒过来真的当场社死。
“许陌，许陌？”他戳戳许陌的脸，有点头疼，“许陌你睁开眼看看我。”
许陌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向林米，湿润的眼眶使镜片氤氲出一层薄雾，迷蒙得看不清楚。
他下意识的想要拿过面前的酒杯继续喝，可手还没碰到杯子就被人给拽住了。
“你、你是谁？你别、别碰我。”
许陌眯着眼看向林米，下意识的将手收到怀里，有点警觉，但似乎并不太多，“傅启忱呢？我、我要见，傅启忱。他不是说、会、会陪着我吗？”
林米也不是头一次看见许陌醉酒了。
可像是这样一边义正言辞的拒绝被人碰他，一边迷迷糊糊的喊人名字的样子，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许陌喊了傅启忱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忍不住吸吸鼻子，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大骗子，我就、知道，是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