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血脉返祖
陆风看着三人, 想了想道:“可能和你们的血脉有关。”
“血脉?”
三人一头雾水,努力回想自己祖上是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但半晌后,蒋育道只得出一个结论, “我家祖上好像一直都是……种地的。”
吴羽子和袁成杰的情况也相差不大, 他们一个出生书香门第, 一个是贩夫走卒,总之往上数三代都十分寻常。
这么看, 三人虽然开创盛世,但论起来他们也都是普通出生, 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血脉。
陆风见状缓缓道:“有一种情况叫血脉返祖,你们很可能就是如此,包括三祖师也是。”
“三……连三祖师都……”
吴羽子已经结巴了,他方才还在猜自己几个是不是和三祖师有关, 但没想到陆风却来一句连三祖师都可能是血脉返祖。
那他们是返谁的祖?
关于这些, 陆风其实早有揣测,因为这个世界的寿命太过参差不齐。
历史有断层也就算了,但连寿命都好像出现了断层。
元婴化神之间暂且不说,就单论化神就有很大区别。
同为化神,道一圣主及诸位太上长老的寿命看起来最多破九这个极数, 而枯骨这些老祖破万后就到了极限。
但是再看吴羽子这三人。
破三、破五、破七的, 现在还有突破修为的架势,着实不大正常。
所以自从得到骨简, 知道现在活着的人可能是初始时代幸存的人后,陆风就有意观察他们,发现这些人身上的灵气中共同带有一种气息, 这气息有浓有薄,蒋育道他们最多。
而且给陆风的感觉和天山那巨剑中老者气息相似。
由此陆风觉得, 这些人应当是血脉返祖了。
返祖越厉害,血脉越强,寿命越长,毕竟谁也不知道初始人类的寿命有多长,也许他们活个几万年也不稀奇。
旁边的吴羽子摩拳擦掌,双眼发亮地问:“先生,血脉返祖需要什么条件?”
要是可以,那他那个便宜徒弟就不用一天到晚睡棺材里等死了。
其他两人也连忙问到:“三祖师之前是怎样的一个时期?那个时期的人很强吗?那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的离开和三祖师离开的原因是不是一样的?是因为那所谓的魔物吗?”
别说是那个未知时代,就连三祖师他们也不大清楚,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一些蛛丝马迹。
现在几人觉得眼前有一个大谜团,而陆风就是那个解密的人。
但是陆风刚要说些什么时,院中突然起风了。
这风轻柔却来得突兀,叫陆风愣了一下。
他早就深谙御风之道,这院子里的风都在他的感知下。
但是方才的这阵风有些突然,陆风怔了一下就立马明白,看来那个时代不是能对这些人提及的存在,了。
他倒是可以说,就是怕面前的人承受不住,所以面对诸多问题,陆风也只是摇头不语。
“这……”
吴羽子见陆风的反应,很是诧异陆风竟然不知道,不过这念头只是出现一瞬间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既然血脉返祖是陆风提出来的,那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只有不能说,或者是可以说,但是他们三人听不得。
想到这层,吴羽子看向袁成杰和蒋育道,明显他们二人也是这么想的。
对此,三人只能无奈叹气,感叹自己还是太弱了。
虽然不能说,不过陆风反倒是因此更加确定了一些事。
从诸神禁制来看,那个未知的时代可能就是属于神的时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所知道的神话中的那些神灵。
“哎~”
见有诸多不能问,吴羽子他们长叹一口气,有种答案就在眼前,但是却不能睁眼看的挫败感。
突然,吴羽子看了看陆风,犹豫一会儿后很是小心地问:“先生,您究竟活多久了?”
这个问题一问,蒋育道和袁成杰都齐刷刷地看向陆风。
陆风笑了一下,这个问题倒也不是什么天机,“可能是三十年吧。”
“可能?”
三人被陆风这个回答给蒙住了。
但不怪陆风要加上一个可能,因为他确实不清楚,应该说是现在的他也不确定了。
知道三祖师时代之前是神的时代之后,陆风发现天山巨剑里的残魂可能也是个神,但是对方好像认识自己。
难道自己也是一个神吗?
哪位神?
回忆过去种种,深想之下,陆风发现自己好像不曾拥有过去,也看不透自己的未来,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他一直都像是游走在世界边缘的人。
两个世界都生活了多年,但做的也只有教书、修行这两件事。
以前在道观中修行的时候,道观的师父曾给他说过,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旁观者,永远在热闹中孑孓独行。
一个不曾拥有过去和未来的人……
小院中平地空起风,但这风不再温和轻柔,反而变得冰凉起来。
草堂里的一切都受陆风影响,不仅黑蛋它们察觉到了陆风的情绪变化,连蒋育道三人也感受到了异常。
不明白陆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但三人也识趣地不再继续问,转而说起了最开始的话题。
“话说回来,既然是怕我们掀翻混元界才压制我们,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们挪出去呢?”
袁成杰拿开倒扣的茶杯,将里面的微型茶树给拿了出来。
在他看来,既然压制他们如此费劲,还不如早早丢他们出去,比如让他们飞升离开混元界。
陆风不是个情绪化的人,眨眼件间他已经恢复如常,对袁成杰的疑问解释道:“混元界外危险万分,便是你们出去也十死无生。”
三人不知混元界外的情况,陆风却清楚,混元界外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到处都遍布破碎、混乱的道则,还有那不知从哪里来的恐怖威压,以及突然出现的大手……相比之下,混元界才是一方乐土。
诸神禁制是禁锢也是保护,也许那些道则都是有意为之。
陆风的话浇灭了三人的希望,他们突然觉得修为无趣得很,被禁在这一方天地中,时间长了总会觉得无趣,偏又出不去。
就在他们谈话之时,袁尧突然从外面过来,对陆风说他答应了陆风说的事情,而他的改变并没有让陆风露出意外之色,显然早就知道会如此。
吴羽子在袁成杰和袁尧之间来回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小子和你不太像啊,果然你的血脉在消失、变淡啊。”
“啧~”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袁成杰不知道吴羽子这个家伙干什么还要特地来给他说一遭。
不过看着袁尧如今的样子,作为不知道第几代的老祖宗,袁成杰还是给了他一个自己炼制的法宝。
等袁尧离开,陆风也回屋不知休息还是闭关后,院中只剩吴羽子三人。
三人闲来无事就挤在池塘旁修炼,吸收白莲溢散的生机。
“你刚刚给出去的法宝威力不小,看来你很是看好这个后辈嘛。”
“不过是见他与先生有交集,搭把手罢了。”
就如吴羽子所说,他自身血脉在这些后辈身上稀薄到几乎没有,再说后辈子孙这么多,他哪里看顾得不过来。
所以也只是随手为之,帝冢之中的事情解决,他又留下虚天镜,接下来大祈皇朝的事与他就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关心外面那位什么时候才离开。”
袁成杰说的自然是在草堂吃了一顿后一话不说,但依旧徘徊在小山村外的女子。
说起她,蒋育道他们都是齐刷刷地叹气。
就在三人面色各异之时,陆风所住的茅屋里突然出现一道禁制将屋子隔离开来。
看着这场景,三人突然站起身,“怎么突然用上屏障了?”
虽说他们猜到陆风会继续闭关,但是没有想到这次的动静竟然会这么大,连屏障都用上了。
明明没有谁会胆大包天地窥探陆风,陆风也从来没有用过屏障,这还是第一次。
就在他们疑惑之时,哐哐哐,一连又是好几道屏障。
这些屏障一个比一个厚,一个叠一个,最后直接将草堂笼罩,连他们三个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丢了出去。
“还是头一次看先生如此谨慎。”
“……看来先生要做的事非同小可。”
蒋育道抬头看向顶上,只见大片黑云在草堂上空聚拢,但是除了他们能看见外,其他人都看不见,村里人只会觉得似乎天黑了一点。
如此大的阵仗让蒋育道他们都感觉到压力倍增,但也因此越发期待陆风出关了。
而这一等就是几十天。
一月后。
屏障消失之时,吴羽子三人正在研究陆风写给蒋育道的易经,并从蒋育道哪里知道陆风收他为徒的事。
为此吴羽子和袁成杰很是郁闷,想着要是他们脸皮再厚一点的话,那拜师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先生给你这样好的宝贝,你就从中悟出几本经书,还连个弟子都找不到,真是暴殄天物。”
吴羽子说着就要把易经藏进自己怀里。
就在三人争相互夺取易经之时,屏障消失,陆风缓步从屋里走了出来。
三人赶紧飞身过去拱手,“拜见先生。”
行完礼站起身后,在看见陆风的那一刻他们同时面露惊讶。
从前陆风大多都是返璞归真的状态,收敛气息如同寻常人。
但是现在的陆风全身香火之气缭绕,身上神光丝毫没有被隐藏,脑后的光轮若隐若现更添仙气神异。
这样的状态很像是刚突破修为,境界不稳。
这是三人头一次看见陆风这种模样,不禁看傻了眼。
“这便是仙人?”
自从跟在陆风身边见过很多东西之后,三人隐隐明白陆风走的好像是这种香火之道。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也走这样的路,但是最后也都只是想想。
一是香火之道与他们现在的修行完全不同。
二是感觉就算让道一圣地和大祈皇朝的所有人都给他们上香,他们都达不到陆风这种效果,到头来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察觉到三人的惊讶,陆风轻轻吸了口气,平心静气后缓缓收起身上各种异象,一瞬间就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先生,这次闭关结果可还好?”
蒋育道看着陆风眼里担忧,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担忧根本没有必要。
“无甚大事,只是推演了一下。”
究竟推演什么了让陆风气息飘忽不定?
就在三人不解时,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第192章 犹记初衷
“何人胆敢在外喧哗!”
经这声音的一打岔, 陆风便走到桌边斟茶自饮,显然没有继续同他们说下去的意思。
这让十分好奇陆风究竟推演了什么的吴羽子三人很是恼火,不禁冷声朝外呵斥。
不过因为陆风的原因, 三人也只是轻喝, 并没有使手段, 否则外面的那些家伙可就要遭殃了。
“捉鬼人鲁冀有事求见,还望前辈应允。”
听见外面的求见声, 院里的几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知道这鲁冀是那一号人物。
他们看向陆风, 想问他要不要见这个家伙。
陆风放下茶杯,随意掐指一算,然后眉头微蹙。
他向来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人,对方既然找上门来, 他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便轻声道:“进来吧。”
不过陆风虽然让人进来了,但是脸上却无甚表情,连平日里的温和都没有。
而吴羽子三人一眼就看出陆风心情不好。
有了陆风的应允,外面的捉鬼人便走了进来。
来人不止一个,看腰间挂着的东西, 这鲁冀还是个玉牌捉鬼人, 身后跟着的金牌就有两位,其他捉鬼人加起来也有十多个。
如此多的人, 这小院可容不下。
在陆风念头刚出现的瞬间,这小院外突然多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除了那个鲁冀, 其他人捉鬼人全部都被阻挡在外面。
“大人!这,我们进不去。”
被拦在外面的捉鬼人脸色各异, 有紧张、有害怕、有戒备。
那鲁冀不明所以,见状只能回身去看。
他走了几个来回,发现自己进出并没有问题,但是他身后的那些兄弟就像是被什么墙壁给阻在了外面一样。
“先生手段真是新奇。”
别说是鲁冀,就是大槐树下站着的吴羽子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以他们的修为自然能感受到这院子的变化,但是他们却没有看见陆风有任何出手的痕迹,那东西就像是自己出现的一样,不知道如果换成他们的话能不能进来。
“算了,你们就在此等着吧。”
鲁冀自然也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所以反应过来后就让兄弟们在外等着,他自己去见草堂里面的人。
深吸一口气,鲁冀就抬脚往院子里走。
此前他想过来到这里有很多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连对方的面都见不上,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但是现在他竟然如此轻松就看见了,顺利到让他忐忑不安,不断幻想自己第一眼会看见什么。
但是真当鲁冀走进后,他发现面前的一切都平平无奇。
大树下仅有一张石桌,桌边坐着个青衣年轻人正在品茶,那年轻人的旁边还站着三个气度不凡的人。
一个威严霸气,黑色衣袍更显沉稳,身上自带上位者的恐怖气息,比他见过的皇帝还要像皇帝。
一个白须白发白衣,负手抚须时笑容和蔼,看见他的时候鲁冀脑海里就只有一个词:仙风道骨。
另外一个年纪看起来要大一些,身着蓝衫,手拿拂尘,一头白发皆尽数挽起后用玉簪盘着,倒是看不出深浅。
一通观察下来,鲁冀觉得三人无论是举止眼神还是气质看着都不像是普通人。
比起那桌边喝茶的年轻人,他其实更敬畏这三个老家伙,打心底里觉得这三人最强。但是从他收集的情报看来,这三人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鲁冀定了定心神,上前几步,态度恭敬地先对陆风拱手,“拜见仙人。”
最后才对吴羽子他们拱手行礼,“拜见几位前辈。”
吴羽子他们觉得这个小子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即使陆风表现的像个凡人,也知道陆风最大。
“坐吧。”
陆风一招呼,吴羽子三人十分自然地上前将剩余的位置上坐下。
一桌四椅四人,一下子便坐满了,这叫鲁冀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尴尬,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脚给收了回去。
陆风在心中叹息一声,挥手间一个椅子凭空出现,“你也坐吧。”
鲁冀看着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想了想拱手道;“不敢与各位前辈同坐,我还是站着好了。”
“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力见。”
听见吴羽子的话,鲁冀尴尬不已。
他今年四十有五,常年奔袭的原因在脸上留下不少风霜的痕迹,所以容貌看起来远比真实年纪还要大,从未有人一口一个小子地叫他。
但是面对这三人,他也只有听着的份。
“来此何事?”
陆风见对方不坐也不强求,放下茶杯便问。
鲁冀回回神,态度恭敬道:“我们来此是想问先生,地府出现后可还有我们捉鬼人的活路?”
此话一处,院子中温度骤降,纵然是一向好脾气的吴羽子,此刻也收起了笑容紧紧看着鲁冀,看得他脊背发凉,额头冒出冷汗。
但是面对三道强大的威压,鲁冀依旧强挺着身体。
“好了,都收起来吧。”
陆风也很是汗颜,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呢,蒋育道他们倒先是不高兴了。
有陆风开口,三人才若无其事收起威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威压消失,鲁冀刚松一口气就听见陆风缓缓道:“下次别在心存侥幸,他们三人只是泄露一丝为不可察的威压你就受不住了,若是换成其他人你早没有后续了。”
“是,多谢仙人提醒。”听见陆风的话,鲁冀紧绷的身体一松,长长松了一口气。
短短的几句话交流,陆风发现鲁冀虽然一口一个仙人,但是他的话语间却没有那种凡人对仙人敬畏盲从,甚至还有一丝不服气。
陆风面对这样的人,也颇觉得有趣。
“说说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吧,为何觉得地府让你们捉鬼人没有活路了?”
陆风开口,吴羽子他们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再做什么。
鲁冀心一横,扬声道:“一月前,我和兄弟们领了任务来兖州,但是无论遇见什么鬼物都会被地府的人抢先一步带走,大鬼小鬼都不放过,导致我们的诸多任务都被打了水漂,数日奔波后毫无收获。”
“仙人不懂我们凡人的苦,我全家十三口全靠这些任务的赏金养活。”
“如今我们领的十多个任务都在地府的干涉下全部失败,那接下来这几个月,我们这些人的家人都只能勒紧裤腰过日子,要是这样的事情再多一点,那干脆就没有我们的活路了。”
听完鲁冀的话,袁成杰他们面色各异。
“你就是为了这么一点事情直接找了过来,来与先生对峙?”
吴羽子都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是勇猛还是脑子缺根筋了,竟然就因为功劳被抢了就直接跑到仙人面前,来让仙人给个说法。
哪知听见他的话,鲁冀脸色一变,严肃道:“这不是什么小事,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这样下去我们捉鬼人就没有活路了,大家兜里一个子都没有,穷苦的日子几位前辈自然不会懂!”
鲁冀说得义愤填膺,但是吴羽子他们却是脸色微变,多年上位者养成的霸气不许鲁冀对他们这么说话,若非是陆风在这里,他们早把鲁冀给扔出来了。
陆风见状幽幽叹息一声,“人命关天的事自然是最重要的。”
有陆风的这句话,鲁冀提着的心总算是稳稳落下,他不是什么没脑子的莽夫,面对这些人自然会怕,否则也不会成为玉牌,他来此只是想赌一把。
万幸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既然仙人……”
“既然你觉得不服,那便先看看这个。”
鲁冀的话突然被陆风打断,只见陆风双手起势,十指在身前变幻无穷,快到吴羽子三人都看不清的程度。
“昨日非非,皆往昨日去。”
陆风双手分开,一面香火气凝聚的东西出现在石桌上。奇怪的是这面像镜子一样的东西无论他们从哪一个方向看,都觉得这镜子是正对自己的。
“开!”
在陆风的一指下,那镜子中出现了现在草堂的场景。
镜中场景一路倒退,竟然推到了半月之前。
只见当日夜里,兖州下辖一小村庄中鬼气升腾。
在一只厉鬼正要食人吸魄的关键时刻,一位身着白袍,手拿哭丧棒,头戴天下太平的帽子的鬼神带领一队鬼差突然出现,三两下就将那厉鬼绳之于法,救百姓于鬼口。
而在鬼差们离开之时,才有捉鬼人的身影出现。
在陆风的操纵下,画面在次变化,一座鬼坟出现在画面中。
这位置所在已经不属于兖州的范围了,而是离兖州较远的一个大州府边缘。
只见鬼坟周围尸骸遍布,那里面有一个鬼王正到修炼的关头,看鬼气的模样离鬼皇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叫他势成,此地将成一片人间炼狱。
但是好在那鬼坟上空有一众鬼差早已等待多时,鬼差之上还有武判手持城隍法令。
“拿!!”
武判一声令下,无数勾魂锁链从众鬼差手中发出,将鬼坟牢牢禁锢。
武判有城隍法令在手,逼得鬼物出来与之酣战,几个回合后将之降伏捉拿。
这一次,在地府众人走了好久之后,捉鬼人才堪堪赶到。
仅是看见两幕,鲁冀就已经脸色不好了,而陆风却还在继续。
这次那些捉鬼人倒是没有姗姗来迟,反而是紧盯鬼物,竟然将之逼进凡人齐聚的城池中。
若非是两位正在城中巡逻的日巡游及时发现阻止,那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说起来,那日巡游之中有一位巡游生前也是捉鬼人,是他有意放手才没有将鬼物当场击杀,反而是顺手将这鬼物送与那捉鬼人带回去领赏。
如此种种事件有很多,陆风已经不需再放下去。
拂袖间香火之镜消失,陆风他气定神闲地问鲁冀,“你是否觉得你家人的命至关重要,别人的命便可以往后放一放?一切以你们为先?”
“我,在下没有这么想。”
鲁冀握紧拳头,脸色苍白,先前面对几人尚能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弯了下去。
他实在没有想到陆风竟然有这种让过去重现的手段,事情的真相像是巴掌一样拍在他脸上。
陆风叹息,“若是地府没有及时出现,那会死多少人?如果放任鬼物等你们到来,那刚经历大灾的兖州可还能承受得起这些伤痛?”
看见那镜子里的一幕幕之后鲁冀的脸色就已经不好了,现在面对陆风的问话,他毫无反驳的能力。
就在这时,蒋育道也插嘴说了句:“你们选择来兖州,无非就是仗着这里刚刚恢复,凶狠鬼物少,比其他地方安全罢了。”
“而且兖州之事传得天花乱坠,仙人之迹被大肆宣扬,是个有利可图的地方,否则你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三皇七朝中鬼物泛滥的地方多的是,有你们领不完的任务,赚不完的赏金。既然选择挤破头都要来兖州,就该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他们说话并没有避着其他人,外面那些进不来的捉鬼人都听见了全程,所以在蒋育道说完之后他们都无力反驳。
不过人生在世本来就是图一口温饱,吃饱之后是图钱图声誉还是图什么都无可厚非。
只要不为非作歹就没有人会说什么,本来人的欲望就是如此,所以蒋育道也只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更难听的话。
当然他也是因为旧友,给捉鬼人三分颜面。
这时,陆风看向空荡荡的地方,幽幽地开口问:“有地府的存在不好吗?”
鲁冀以为这个问题是问自己的,但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不好的字。
因为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他一定会高兴有地府的存在。
地府的鬼差什么都不要,不求报酬,不求名誉,规矩森严,井然有序,是一个极其让人感到安心的存在。
就连他们死后都可以有一个去处,实在是个极好的事。
“是他们失礼冒犯了先生!”
突然,一道倩影从陆风所看的地方出现,对着陆风行礼,“地府的存在自然是众生的福气,我为他们的唐突向先生道歉。”
说完,女子再次拱手躬身。
蒋育道他们对女子的出现并不觉得意外。
但是鲁冀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眼中全是陌生不解,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什么突然要代替他们道歉。
只是不等他说话,那女子突然一掌拍在鲁冀的身上,将人给拍飞出院子。
吴羽子见状笑呵呵道:“不知者不怪,仙子何必如此着急,我们又不会对这样的小辈做什么,还能因为他对先生不敬要他的命不成?”
女子看了吴羽子一眼,平静道:“说了很多次,别这么叫我。”
见人有摸二胡的动作,吴羽子赶紧闭上嘴,干巴巴笑了两下,“嗐,这不是见你容颜依旧嘛,别拉二胡,伤和气!”
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技术长进没有,万一再拉出那种撕心裂肺的音,他们又得做大半辈子的噩梦。
女子不再搭理吴羽子,看着陆风道:“前些日子对先生多有打扰,先生见谅。”
陆风知道她说的是跟着自己来到小山村,然后在村里徘徊不去,还顺便在草堂吃了一顿饭的事。
对此陆风微微一笑,不在意地摆摆手。
“想来你就是那位组建捉鬼人的许尽书了。”
陆风在道一的时候有看到过关于捉鬼人的记载,知道当初建立捉鬼人这个组织的是位女子,名叫许尽书。
许尽书年轻时觉得修仙浪费的时间太多,她更喜欢在有限的生命里去行侠仗义。
但后来因为看过太多人间惨烈事,便四处邀人捉鬼除恶,开辟另外一个非常小众的、靠鬼气煞气修炼的路径,是位了不得的老祖。
现在许多与鬼有关修炼的方法都是她作的,包括不限于控鬼术这种。
最后干脆组建捉鬼人,从小小的一点越做越大,直到捉鬼人遍布混元界,其势力不输皇朝,真正做到问心无愧。
是和吴羽子他们一个年纪的传奇性人物。
说起来陆风还很是佩服。
比起那些圣地修行、皇朝权利,以捉鬼除恶、还人间太平为目标的捉鬼人显然要更加简单。
并非是圣地、皇朝不好,他们都有各自的积极作用,只是相比捉鬼人的简单,构成圣地、皇朝的东西要更加复杂,比如修行、比如长生、再比如权力地位……
当然,发展到现在的捉鬼人也不再那么单纯。
但是这以除鬼保平安的初衷还是很令人钦佩的。
只是后来许尽书的修炼像是出了岔子,放权后消失不见了,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出现在眼前。
院子外。
在听见突然出现的人是许尽书后,那些捉鬼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是……许尽书!”
“阁主竟然还活着吗?”
自许尽书离开后,捉鬼人就再无阁主,只有楼主。
但是这么多年鲁冀他们都没有见过楼主长什么样。
没想到现在却先见到了只存在于万年前的阁主。
他们不敢相信,但是这话是从陆风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就不得不信。
院里,许尽书幽幽叹口气,“过去的许尽书已死,现在的许尽书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陆风也感觉到了许尽书的异样。
虽然她竭力压制,但是方才出现在院中的那一刻,气息的波动还是暴露了她身上那骇人的鬼气和煞气,这东西正在侵蚀她的身体。
她气息恐怖滔天如大鬼降临,便是吴羽子他们也都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
许尽书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不敢瞒先生,我来兖州其实是想在最后的一刻,看看地府究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对捉鬼人有威胁,那毕竟是我一生的心血。”
陆风请人同坐,问:“看完之后感觉如何?”
许尽书坦言,“还是先前那句话,地府的存在是众生的福气。”
“时移世易,捉鬼人已经不再是我想要的样子,倒是地府很符合我的初衷,甚至比我想象中要好无数万倍,若是可以,真希望有为地府出力的一天。”
第193章 路遇行商
陆风看见许尽书第一眼就知道她的实力与吴羽子这些人是一个层次的, 且能创建捉鬼人这种组织的人才,各方面与地府都很是契合,若是能加入地府, 自然是一大好事。
但是许尽书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加之地府只纳死人, 显然这件事有些不切实际。
所以对她说的话,陆风只是平淡地喝着茶, 不做言语。
许尽书也没有真的打算从陆风那里听见什么,继续道:“这些日子多有打扰, 尽书此来既是替这些家伙赔礼道歉,也是来向先生辞行的。”
说着,光芒一闪,许尽书从储物器中取出一堆书简出来, 下一瞬直接堆满了石桌。
“听闻先生喜好收藏典籍, 这些书简都是尽书一生的积累,虽然比不上道一圣地的藏书阁,但其中也有不少孤本,现将之全部献于先生,还望先生能允许我带走他们。”
陆风随意一扫, 发现这桌上的书卷都被保存得很好, 按类型、大小全部给分类垒着,可以看出这些东西的主人有轻微的强迫症。
这里的书与道一的藏书阁相比确实是不值一提, 但是不喜看书的许尽书能收有这么多显然也很不容易了。其中还有不少画卷以及许尽书对修行的领悟,可见确实是孤本。
陆风看着桌上的书微微一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否则他就成什么气量狭小的洪水猛兽了。
“几位客人是自己来的,自然可以随时离开, 无需征求陆某的意见。”
毕竟草堂就这么大,他可没有要这些人留下的想法。
“多谢先生,”许尽书拱手,同时往院外看了一眼。
鲁冀身躯一震,立马躬身行礼,“是我等莽撞无礼,多谢仙长宽赦之恩。”
陆风随意摆摆手,表示并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但是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尽书告辞!”
赔礼道歉完许尽书便要离开,看出她的决绝,一直沉默的蒋育道突然道;“你可是要回去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比如当初在罗酆山遇见的捉鬼人与鬼物勾结,残杀凡人的事。
这种事既然被发现并暴露到明面上,那暗中藏着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参与的人在捉鬼人中身份肯定也不低。
许尽书脸色微白,轻轻地嗯了一声,“去把烂掉的那部分剐掉,或许还有新生的可能。”
否则无需受地府影响,捉鬼人自己就会率先腐烂臭掉,那不是她想看见的。
这时吴羽子也幽幽道:“你的情况可不好,这一去,我们又要少一个老熟人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许尽书回头看着他们三个,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拿她身后背着的二胡。
蒋育道三人面色大变,“你快走吧!快走吧!”
陆风看三人的反应,又看看许尽书的二胡不禁觉得好笑,一件乐器而已,能又多难听?
不过见人家几乎掏空了大半辈子的珍藏,虽然说是赔礼,但陆风也不吝啬,抬手间几页曲谱出现在陆风手中。
“说起来罗酆山之事我也算是半个目睹者,所以希望能听到好消息。”
轻轻一抛,曲谱落到许尽书面前,那是陆风之前在玉峰山听百鸟齐鸣所作的曲子,但当日所得只是一个半成品。
但就算是个半成品,威力也可点化灵鸟,幻化出凤皇虚影,令百鸟追随。
且后来的日子他又将之补全,想来成品也不会是个俗物,但是至于威力如何,他自己也没有试过,现在给许尽书,倒是挺合适。
许尽书没有想到陆风竟然会给自己这样贵重的东西,仅仅是看一眼就能看见其上音韵流转,她拿着似有千斤重,不禁心中感激。
“尽书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拿上曲谱,许尽书就带着鲁冀等人离开,马不停蹄地出了璋县。
等院中再次安静下来之后,陆风看着石桌上的一堆书集,含笑着将之收入袖里乾坤中。
蒋育道他们没有想到几本书就能从陆风那里换来那么大的好处,虽然他们不精通音律,但是看见曲谱的瞬间就是他们也会心动。
吴羽子呢喃一声,“早知道就把藏书阁送给先生了。”
虽然道一圣地因为藏书阁也没有少得好处,但是那终究是给圣地的,不是给他吴羽子的。
袁成杰看着吴羽子这不知满足的样子,幽幽道:“不满意的话不如把你的戒尺送给我。”
“啧~”
吴羽子啧了一声,抱着陆风给的戒尺道:“老家伙,长得挺丑,想得美!”
不过这么一看,自己不是徒弟却胜似徒弟。果然,他当初选择留在陆风身边是明智的。
蒋育道看着吴羽子眼睛微眯,合着他这个徒弟还没有吴羽子得到的多,他都有些想抢劫这个家伙了。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时,陆风突然对蒋育道道:“把你的经书给我看一看,三日后我便要离开了。”
到现在陆风都没有得蒋育道所著的经书仔细看过,不知道与他自己所学的差别有多大。
虽说他没有著写经书的经验,但是他看过经书,还不止一本,应该可以给一些意见,在这三日里尽一个师父该尽的责任。
听见陆风的话,蒋育道心中大喜,连忙将怀里的书籍递出,“还请师父指点。”
“三日后再还你。”
说罢,陆风拿着书转身进屋去。
陆风走后,院中就剩他们三人,吴羽子和袁成杰羡慕地看着蒋育道,幽幽吐出一句:“大器晚成啊,老蒋!”
一把年纪了,临死临死的突然想到要开宗立派了,还拜了这样一个了不得的师父撑腰。
果然,人不到死的那一刻,永远都不能放弃,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有什么样的机遇降临。
“蒋育道,你这老脸笑起来真丑!”
嫉妒使吴羽子两人面无全非。
半月后。
大雨倾盆,灰白的雨幕里,在去往大虞王都的山路上,几辆载满货物的马车陷入泥潭之中,任凭众人如何使力都抬不出来,甚至马车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二三,起!!”
“再来!”
为首的人身披蓑衣,不断扬起手中鞭子抽赶拉车的马匹,同时向推车的同行人道:“再加把劲,前面就有歇息的客栈了!”
众人在大雨中焦急不已,要是车上的货物被雨水浸透就不值钱了,那他们这一趟就不只是血本无归,而是亏得倾家荡产了。
但是连日的奔波导致他们现在人马俱疲,加上这滂沱的大雨,想抬马车出坑确实不容易。
“大哥,不对劲,咱们十多个人都抬不起来,平日里货物可没有这么重啊。”
大家四处行商,路上也见过、听过不少怪事,如今见十多个人都无法撼动马车,不禁心中发毛。
其他人一咬牙,也是道:“大哥,再弄不出来就只能卸货了。”
卸了赶紧走的话还能保住其他货物,顶多损失一车东西。
要是再陷在这里,指不定出什么变故。
领头的看着陷进去的马车,咬咬牙道:“卸货!”
“好,大家快卸货!”
可就在众人打算卸货之时,突然从后面走来一头大青牛。
刚开始还只是虚影,在雨中看不真切,让众人如临大敌,直到大青牛走近了,众人才发现青牛背上还坐着个头带雨笠的青衫年轻人。
“诸位,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眼睛不好,听见声音上前一问,“可要搭把手?”
众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跳,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出现这样的一个人,着实令他们起疑。
不过那领头的走南闯北多年,上下打量陆风之后,还是镇定道:“是马车陷入坑里了,兄弟们让一下,别挡了路,让这位先生先过去。”
领头一声令下,众人谨慎地让开,他们一言不发,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陆风没有走,而是看了看马车,突然道:“仅靠力量你们是抬不出来的,因为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和你们讨过路钱。”
“……”
陆风的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让本来就淋了雨的众人脊背发凉。
他们下意识退开,即是远离陆风,也是远离马车,狐疑惊惧的眼神在陆风和马车之间来回游转。
领头人看着诸多兄弟,又看看陆风,最后上前一步拱手道:“还请先生指点。”
“指点谈不上,只需扔两个铜板给它就好了。”
大雨还在下,山路上雨水流淌,哗哗声在冲刷着每个人的耳膜。
但是此刻没有人在意雨水,他们都在想陆风说的它是什么东西。
领头的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是大哥,就强打精神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
“两……两个就,够了吗?”
陆风点点头,“嗯。”
得到回答,领头的心一横往坑中丢了两个铜板。
等了会儿不见什么发生,就狐疑地叫兄弟再抬一下。
众人腿脚发软,最后强撑着试了一下,结果惊奇地发现那马车真的动了。
但是尴尬的是众人现在吓得腿软,使不上劲了。
见陆风所言非虚,又愿意给他们指出来,领头的壮着胆子问:“不知……能否借先生的牛拉一把。”
“自然可以。”
大青牛缓缓伏下,让陆风轻易就从牛背上下来。
“去吧。”
陆风拍拍青牛的脑袋,自己拿着竹竿走到一旁站着。
众人看这青牛如此有灵性,仿佛听得懂话一般,不禁感到惊奇,忍不住多看陆风两眼。
而大青牛也无需他人动手,自己低头套上那拉马车的绳缆,把筋疲力竭的马挤到一边。
“兄弟们!再试一次。”
众人叹息也只能再试一次,同时大喊道:“一……”
口号还没有喊完,原本深陷不动的马车突然猛地从坑中腾起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给拉出来了。
领头的立马回神,“快快快!搬石头来把坑填上,咱们赶紧走!”
后面还有几车货物,可不能再陷进去了,众人闻言大喜,赶紧去周围搬来许多石头将坑填上。
那领头的则是来到陆风面前,“多谢先生出手相助,不知先生此行去哪?若是同路,我等好护先生一段路程。”
“小事而已,”陆风笑着拜拜手,摸着回到身边的大青牛道:“陆某要去王都,也不知是否顺路。”
听见陆风要去大虞王都,领头的愣了一下,然后道:“顺路顺路,我们也要去王都。”
谈话间,所有马车全部都安全走过。
“前面就是客栈了,先生一起去避一避吧。”
“好。”
领头的本想邀陆风上马,随探路的兄弟先一步到客栈,也好少淋雨,不然这牛的速度可比不上马的。
但是仅是一个晃眼的功夫,陆风就已经坐到牛背上去了。
“算了,出发!!”
领头的大喝一声,车队浩浩荡荡向前面走去,而陆风骑着大青牛就跟在后面,速度倒是不慢。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一家客栈前。
见有商队到来,客栈小二连忙出来迎客,将马车引到后院避雨的地方去,而陆风则跟着领头的来到大堂。
“几位客官快坐!”
掌柜的连忙朝另外一个伙计大喊多上些热水热茶给众人驱寒,一边问众人要打尖还是住店。
感受到掌柜的热情,陆风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开在进城路上的客栈挣的就是路人的钱,尤其是大商队,大商队人多有货,一般出手都挺大方,光是吃住都能赚不少。
果然,领头的大手一挥道:“先上吃的来,后面那些马都要喂饱了,另外再安排些屋子,记得这位先生的要独屋,最好的那种。”
掌柜看向陆风,不知为何就这年轻人要单独对待,但有钱赚没有不赚的道理,他马不停蹄地下去安排去了。
陆风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嗐,先生就别和我们客气了,尽管住就是,”说完他转头对身边的兄弟道:“先生的钱我掏自己的腰包,不动大家的。”
“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钱大家一起出,不差这几个子,再说要是没有这小兄弟帮忙,咱们得损失不少。”
一个健硕的大汉从后院下完货进来,挽着袖子毫不在意地一屁股坐到陆风身边,“我叫张大奎,旁边是我们商队大哥丁游,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陆,单名一个风。”
“陆风,好!好名字!”
说不上好在哪里,张大奎笑着拍陆风的肩膀,“陆兄弟,你这眼睛咋回事?咋瞎的啊?”
“咳,咳咳咳!”
旁边喝热茶的丁游咳的面色涨红,放下杯子后给了张大奎的臂膀一巴掌,然后对陆风道:“不好意思先生,我这兄弟没恶意,就是有些缺心眼。”
陆风笑了笑,“无妨,张大哥是个爽朗人,陆风倒是挺欣赏的。”
谈话间,除了留在后院看货的兄弟外,其他人都到了大堂中,一个个来到陆风身边,热情地和陆风打着招呼,一来一回之间陆风将十多个人给认了遍。
第194章 正气战歌
客栈中的饭菜滋味虽不是什么顶好的, 但掌柜的实在大方,每盘份量都很是扎实。
行路人要求也不高,吃饱就是最重要的事。
赶了路又淋了雨, 除了那些要看货的兄弟, 其他人几乎都要了些酒暖身, 但是因忌宿醉,都只是小酌两杯过过瘾, 陆风也喝了一些。
饭桌上是最好拉近关系的,推杯换盏间, 众人都已经将自己情况说了个大概。
他们是商人,除了大虞,其他地方都有去,有时候出一次门就是好几年。
陆风听他们说在路上遇见的, 各种有趣惊险或是怪诞诡异的事情, 听得滋滋有味。
“话说先生,我有一问,不知先生能否告知?”
陆风爽快一笑,“丁兄尽管说,陆某知无不言。”
比起张大奎, 丁游显然要稳重许多, 他一边给陆风倒酒一边问道:“不知之前我们遇见的东西是什么?想我行走多年,还是头一次遇见。”
听见丁游问这个, 其他吃菜喝酒的人都停下筷子,同样十分好奇地看着陆风。
之前他们十多个人都没在坑里看见什么,但是陆风这个眼睛不好的人却一眼看出不对劲, 思来想去,他们便觉得因该是陆风的眼睛有奇异之处。
而且他的眼睛看起来明亮清澈, 真不像是简单的看不见。
陆风放下筷子道:“你们之前遇见的只是一个小精怪,这种精怪生前也是活人。”
“但客死他乡,尤其是死在路上后,那游魂因回乡的执念化成了路上的讨钱鬼。他们通常会在雨天出现,然后在路上制造一些小麻烦。遇见这种精怪无需惊慌,一般给一两个铜板就可以了。”
听见陆风的话,众人嘴巴微张,鬼物他们也见过,但是这种精怪他们却是头一次听说。
“那他会害人吗?我们是不是该告诉捉鬼人或者官府一声?”有胆小的紧张地问。
丁游略一沉思,“就告知一声吧,若是我们就这么放任不管,万一害了人心里也过意不去。”
陆风微微一笑,“倒也不必如此紧张。这种讨钱鬼是死后的执念所化,他们无魂无体,一般人看不见他们的存在。”
“若是你们草率上报,来巡查的人却没有发现,你们少不得要惹麻烦,耽误做生意。”
“且这精怪因生前没有回到故乡,死后也只剩一缕执念,所以记忆几乎全部缺失。他们会误以为自己没有回到故乡的原因是因为盘缠不够,所以才会在路上向路过的人乞讨回家的钱。”
一个坐在丁游身边的年轻人突然问:“他现在讨到钱了,是不是就踏上回乡的路了?”
陆风摇摇头,叹息道:“雨停后他们就会消失,等到下一个雨天又会重新出来,如此不断重复着。”
这种执念所化的小精怪根本记不住事,不会记得自己讨到钱了。
“原来是这样……”
众人听完陆风的话都一阵沉默,心中是说不上来的酸涩。
他们也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一年甚至去远了要几年才能回家一次,没人比他们更懂这种回乡与亲人团聚的期盼。
“要是有朝一日我死在路上,不会也变成这样吧,浑浑噩噩地只记得讨钱回家,但是其实一直都困在原地……”
“说什么晦气话!”
丁游突然拉着年轻人的头猛敲。
不过他虽呵斥那年轻人是在胡说八道,自己却对陆风虚心请教,“先生,若是遇见这样的情况,怎样才能带对方回家?”
“找到尸骨带回去叫其亲人安葬了就行。”
丁游点点头,“先生如此见多识广,莫非是修真者?”
除了修真者,他们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不过陆风却摆摆手,“这些都只是陆某在书上看见的各种奇闻怪志罢了,本来也没觉得是真的。但是今日在路上遇见你们,便有心一试,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撞对了,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陆风此话不假,他也确实是第一次看见,之前亲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世间之事真是宁可信其有。
“嗐,不管如何,陆兄弟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杯我敬你,”张大奎豪气地啪啪锤着陆风的肩膀,“咱们都去王都,剩下这一路尽管放心,有我们在,你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走不丢。”
“那便有劳了。”
丁游:“……”
饭后,陆风感觉不胜酒力,就来到客栈后院去吹吹风,顺便看看大青牛安置妥当没有。
哒哒的竹竿声在院中十分清晰,看守货物的两人见陆风过来,连忙笑道:“先生怎么过来了?”
陆风杵着竹竿,带着酒意道:“来看看我的牛。”
闻言,两人乐呵:“先生尽管放心,有我们在,大青牛它饿不了。”
陆风觉得大青牛确实是饿不着,吃的都是鲜草和粮食,看来是被人特意关照的。
“让诸位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唉,人情债最是难还……
夜幕降临,陆风借着酒意倒床就睡。
在隔壁房里,张大奎手枕在头底下,借着烛光看丁游,“大哥,你说陆先生是个什么来头?感觉不像是普通人啊。”
丁游正在桌上算账,闻言笑了一声,“你不是一口一个陆兄弟喊得挺顺口的吗?”
“嗐!我这不是为了拉近关系嘛,”张大奎在榻上翻了个身,“我瞧先生知道的不少,人又好相处,也不嫌弃我这个粗人,要是和咱们同路的话,路上说不定也能少些麻烦。”
多年行商的人谁会是个没眼力的,就算真是脑子缺根经,时间长了也多少能攒些经验,他们从一开始就肯定陆风来路不凡。
丁游一心二用,算账的同时还回答张大奎的问题,“总之看先生的言行举止不是个心怀恶意之人。看他的大青牛如此机灵,倒有可能是个修士,只是人家不说,也不能追着问,尤其是你那张嘴,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闭上……”
丁游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床上传来打鼾声。
“……”
翌日,陆风在床上幽幽转醒,本欲再躺一会儿,却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拿起竹竿,陆风打开门就和商队里的一人迎面撞上。
“先生醒了,我刚想叫你呢。”
“楼下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春哥他们清早出门,然后带了一副尸骨回来,现在丁叔正因为这事生气呢。”
王春就是昨天和陆风搭话的那个年轻人,陆风听见对方竟然去带了一副尸骨回来,也是颇感诧异。
客栈大堂中并没有什么尸骨,看来是被人放好了,陆风边下楼边听,也算是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王春几个年轻人听陆风说讨钱鬼的事情之后就辗转反侧,天还没亮就去来时的路上四处寻找,最后还真叫他们找到一副白骨给带回来,说什么都要送这白骨回乡。
丁游被他们几个气得笑出声,“你们连人家是何方人士都不知道,自作主张就把骨头捡回来了,你们……我真的!我这趟就不该带你们出来!”
见丁游被几个小年轻气得面色涨红,旁边的人连忙打圆场。
“大哥别生气了,他们年轻气盛,好心办了坏事,这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咱们这活还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的,早遇见也早好。”
“是丁叔说的嘛,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
见人还敢嘀咕,丁游气血上头,提起刀鞘就要揍人,“平白无故带副尸骨在身上,要是招来什么脏东西,我看你还嘴不嘴硬!”
陆风在旁边听得哭笑不得,相比之下,他觉得同为年轻人,自家明悟就省心多了。
不过他对这些人的印象倒是又好了许多,都是性情中人,随即出言阻止。
“这尸骨也不是没有处理的办法,丁兄不必着急。”
丁游转身见陆风过来,尬尴一笑,“让先生看笑话了。”
“这有什么,他们听着你们行商的事长大,心中自然外面的事无比好奇,年轻人嘛,想复刻诸位的侠义勇敢也无可厚非。”
“哎~先生请坐,”丁游叹了一口气,叫几个小辈也坐下,吃完饭好赶路。
“听先生说的,似乎是知道如何处理那白骨。”
陆风点点头,“若是怕招来鬼邪之物,那身上带驱鬼辟邪的东西就行,至于那白骨的来路,叫他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众人听了心中大喜,但是又立马道:“敢问先生,是什么东西可驱邪?还请先生指点一二,我们也好做个准备。”
若是真有这种东西,那从今以后他们四处行商就不用怕了。
陆风想了想,“外物终究是比不上你们自身拥有的。”
他本来是想拿平安符赠与他们的,但是想到他们人多,加之平安符总有毁坏的一天,正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且容我想一想。”
“是是是,不着急。”
至于要将白骨送往何方,也不着急,客栈里人多,等出门了再招魂来问。
吃过早饭之后,陆风骑上大青牛就跟着商队上路。
路上,王春几个年轻人好奇地凑到陆风身边,“先生,你之前说白骨的来路要叫人来问一问,这是要问谁啊?”
“自然是问他自己。”
闻言,几人小心翼翼地:“嗯……是白骨自己吗?”
见他们这害怕的模样,陆风微微一笑,“是啊,一会儿半路休息的时候就问。”
几人虽然害怕,但是更多的是好奇,一路上他们都跟着陆风,想看他要怎么做。
但是真休息时候,陆风却拿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纸墨在写字。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①
几个年轻人都是识字的,陆风些写句他们就念一句,念完之后觉得心潮澎拜,体内热血沸腾,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刀,十分想做点什么。
其他人也被这几句话给吸引了过来,一起凑到陆风身边。
“先生这是?”
陆风收起笔,拿着纸张道:“这是军中战歌,是一位十分令人敬仰的大将军为激励士气所作,一字一句间正气浩荡,英魂若隐若现,若是能弹刀以音和之,就是鬼邪之流都要退避三舍!”
陆风说着,突然抬手拔出旁边王春腰间的大刀,随意挽了一下后横放在双膝之上。
“铛!”
他的指尖弹在刀身上,一道冷冽清脆的刀音突然响起,“你们且听好。”
随着弹刀的声音,一句句有规律的词从陆风嘴里飘出。曲调简单,仅是听两句众人就忍不住跟着哼起来。
一曲罢,浑身热血滚烫。
张大奎都感叹道:“真想跟随陆老弟说的大将军上战场去大杀一顿,这样的将军真是令人敬佩啊!”
第195章 触犯神威
这几日乌云沉沉压顶, 陆风看阴气正旺,便叫王春将他们收罗来的白骨拿出来。
“来了,来了。”
几个年轻人好奇的看着陆风, 想看看他如何叫魂出来询问出生之地。
在他们心中, 陆风哪怕不是正儿八经的修真者, 那也是所知颇多,有些手段在身的能人异士。
想来这叫魂的手段定然不一般, 他们已经做好了看得眼花缭乱的准备。
可是陆风接过白骨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支香, 仅是摇一摇就被点燃了。
陆风将香插进白骨面前的土壤中,然后随口说了一句:“孤魂野鬼速速来见。”
顿时,大家都面露迟疑,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能行吗?叫来见就来见了?”
预想中的大显身手并没有出现, 众人看着陆风神情各异。
“不会是骗人的吧……”
“……”
“等等, 你们看!”
随着香的点燃,袅袅青烟中有一抹非虚非实的影子缓缓出现,就如同水中的倒影一般,感觉随意一只蚊虫飞过都能叫那倒影消失不见。
“这这这……”
王春几人已经惊讶得合不拢嘴了,伸着手颤巍巍地指着, “真的, 真的能行!”
“闭嘴,安静!”
丁游打断王春, 叫人赶紧闭嘴,不打扰了陆风。
不过他脸上虽然稳重镇定,但心中却已经是又惊又怕。
行走江湖这麽多年, 从未见过这样的招魂手段,看似轻而易举, 人人可行,但是真换个人的话,他敢笃定定然不会像陆风这么轻松。
就是不知道这召来的鬼物会不会有危险。
香燃得特别快,陆风抓紧时间问这孤魂姓甚名谁,来自何方。
一阵风来,虚影随着青烟晃动,感觉立刻就要烟消云散了。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风止后,虚影终于缓缓开口,将自己的身份说了个大概,王春怕忘了赶紧反复背记。
丁游也松了一口气,那地方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倒也不用担心路会远到天南海北去。
“好了。”
问出想问的,陆风伸手拔出插在地里的香晃了晃,香灭的同时虚影便消失不见。
两件事都已了,人情已还,陆风觉得一身轻松。
见他拿着剩下的半截香,王春等人很是好奇地问陆风这香与平时的香有何不同,是不是像陆风先前那样做就可以看见那些孤魂野鬼。
听着他们蠢蠢欲动的声音,陆风收香的手一顿,然后故作高深道:“自然不同,我手里的香是犀香,世间仅此一支。”
“何为犀香?”
“一种世人不可得见的兽类,用其角制作而成,便是黄金万两也不会买到。”
“唉……我还以为……”
陆风的话给这几个年轻人浇了一盆冷水,叫他们歇了学陆风的心思。
陆风将香收回,在心中感叹王春他们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并且有胆一试的年纪。
若是他们学着自己胡闹,招不来还好,但世事难料,若真叫他们召来凶恶的东西,那就是他的疏忽了。
得了驱鬼避邪的歌,又问出了白骨的身世,众人歇息好之后便继续上路。
商队速度不慢,但是也日夜兼程地走了半个月才到王都。
此时正值雨季,一天到晚都烟雨朦胧的。
众人站在城门不远处,看着王都的繁华,王春等人忍不住连连惊讶。
“走,进城!”
几人进了城,寻了家客栈住下,丁游给几个年轻人一些时间,叫他们去城中看看,也算是长长眼界。
在客栈歇息一会儿后,张大奎留守客栈看货,丁游带着几个人则是散入城中四处打探行情,寻找买卖去了。
陆风第二次来王都,便也想着去城里转一转。
他在小摊上随便买了一把伞,掏钱的时候感慨应季、应时的东西就是卖得贵,好在离开时从长生殿里拿了些钱财傍身。
长生殿中有不少善款,陆风从中拿走了世人买平安符的那一部分。
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但也说没钱寸步难行。
拿走的这部分里,陆风十中取一,剩下的打算全给纪明悟,怕他背井离乡在外受苦。
想到此,陆风也颇觉好笑,他宛如在孩子离家之后牵肠挂肚的父母,即使知道纪明悟在白鹿书院不会吃什么没钱的苦,但就是忍不住的担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
陆风撑着伞在蒙蒙细雨中离去,卖伞的摊主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买一把伞之后会有这样的感叹。
“真是怪人一个。”
陆风撑着伞本要去白鹿书院寻纪明悟,但是走到半路忽然闻到一阵香味,突然就觉得饿了,遂转身朝着酒楼里走去。
“客官快坐,食单在墙上挂着的,点好了菜只管叫我。”
酒楼生意不错,大堂中人来人往,跑堂的小二忙的脚不沾地,引陆风入坐之后就转头去招呼其他人。
陆风坐在桌边无声叹息,他哪里能看到墙上的东西,想来那小二也是忙昏头了,加之陆风一向走路如履平地,他就没有看出陆风眼睛不好。
忽然听见旁边上菜的声音,闻到那阵阵香味,陆风微微一笑,叫来小二,让他照着隔壁的菜上一桌。
小二看看陆风又看看隔壁桌,迟疑一瞬之后便应声,“客官真要同他们一样?”
陆风点点头,“有劳。”
“行吧,您稍坐。”
见状,小二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就往后厨去报了好几个菜名。
陆风耳朵好,即使人群吵嚷他也能听见小二的声音,随着那一长串的名字报出,他这才发现,自己点的菜要再添三五人才吃得完。
“这人怎么回事?和咱们点一样的菜,他一个人吃得完吗?莫非是哪个大府大宅走出来的?”
只有那些大户才会如此铺张浪费,上一桌菜只夹几块筷子,尝个味就行了。
否则的话,这样一桌饭菜,就是他们一行人共同出钱都觉得贵了。
“金兄你细看他手边的竹竿。”
同桌的几人看向陆风,顿时明白问题所在。
“哎,这人是走错地方了,这酒楼本来就贵,一会儿也不知他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出来。”
“算了,不管无关紧要的人了,还是头疼头疼我自己吧,再过几日就要进考场了,我现在每天夜里都梦见自己落榜,每次都心如死灰地醒来。”
“谁不是呢?我爹娘甚至比我都紧张……不过你们说这次的状元会花落谁家?”
“听说借住在白鹿书院的那位希望很大,书院里的许多人都决定不争状元,改为争探花榜眼了。”
要知道那可是白鹿书院,能得书院所有人的一致认同,可见对方实力确实不俗。
“我知道,那人叫纪明悟,不过我打听过,他是穷苦出身,势单力薄的,只怕是……”
无权无势的人,哪里比得上大人物的一通运作。
“确实,我觉得金知贵得状元的可能要大一点,抛开身份不说,金公子也是才高八斗。”
“未必,今年的主考官可是咱们文相,要真比才学,我觉得还是纪明悟更胜一筹。”
文相陶愚松可是大虞文人最敬重的人,是所有寒门子弟的最后一道希望,有文相监考,谁敢在暗中运作。
“也许纪明悟没有那么神异,发挥失常的人多了去,我觉得白鹿书院的张玉成、展少观等人还是有希望的!”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陆风在旁边听见,发现纪明悟的劲敌还挺多。
菜被端上来,陆风不再注意旁边的人,打算先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菜一入口,陆风就明白酒楼为何如此热闹了,这味道实在不错。
但陆风吃得满意时,那跑堂的小二却是开始战战兢兢了。
上这两次菜后他也终于发现陆风眼睛看不见,要是结账的时候陆风付不起,那他少不得要挨训。
但菜都已经上了,他也只能期待陆风不是瞎点菜,是真付得起钱。
而在二楼雅间,张君鉴正与几位友人在楼上畅饮。
“张兄,不是我说你,实在是你看纪明悟看得太紧了,又不是头一次了,有必要这么看紧他吗?”
张君鉴看着老友摆摆手,“你懂什么,我哪里是担心那小子,我是在等那小子的先生,要是不看紧了,再像上次一样错过了怎么办?”
上次过年时就是因为没跟紧,所以没有看见人,这次他可是等了许久了,断然不能错过了。
对面的人看张君鉴如此重视,不禁也开始好奇,他们这些与张君鉴有交情的都知道被张君鉴挂在嘴边的先生,也知道对方最近就会来。
“我都开始期待这位先生了,届时张兄一定要给我们引荐引荐。”
“好说,好说。”
张君鉴满心期待,殊不知他等的人正在楼下被人找麻烦。
被人围着的陆风也很是无奈。
他一人占了一桌,桌上满是碗碟,已无再容他人放碗的位置。
但酒楼中没有空桌,进来的四五个年轻人就盯上了陆风,想叫陆风把位置让出来。
陆风倒是不介意同坐,但是这桌上已经没有位置,便好心提醒,可对方却直接叫他付钱走人。
那小二也在旁边小声提醒这几人中有人是今年的状元之才,家世更是了得,言下之意便是叫陆风退让。
陆风定眼向小二说的状元之才看去,法眼下对方身含的才气在眼中暴露无疑。
这一细瞧就发现对方确实是才气浓厚,勉强算得上是纪明悟的对手,只是可惜了,对方身上并无任何喜气滋生的模样,只怕是榜上无人。
不过想来也奇怪,这种才气就算不位列三甲,也当不会落榜才是。
“罢了,”陆风觉得这人也挺倒霉的,一个位置让了也无妨。
刚好他没动几筷子,就干脆带走得了。
陆风在小二紧张的眼神站起身,当他正要掏钱时却晃眼发现,之前还好好的状元之才,眉心上突然生出一丝霉运。
那霉运还会随着陆风离开位置而变浓厚,但是如果陆风回位置上,这霉运又会变得稀薄。
陆风顿时明白对面这考生的霉运似乎与自己有关。
这不禁让陆风心中有了思量。
自从还鼎之后他就感觉自己与这片天地越发亲近,如今眼前的事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思及此,陆风好心劝告,“你们若是执意要我的位置,可是会倒大霉的。”
对面众考生眉头一皱,几日后便要进考场了,他们现在最忌讳听到这种话,不禁对陆风心生反感。
金知贵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扔桌上,“拿上钱就赶紧走吧,别让我再听到这种晦气话。”
若非是楼上雅间都有客,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也不会来这大堂中听这瞎子胡说八道。
陆风见状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掏出银两将钱付了。
然后提着小二装好的饭菜离去。
“这钱你忘拿了!”小二见陆风没拿桌上的银两,便高声提醒他。
陆风却是置若罔闻,敲着竹竿边走边意味深长道:“真不愧是王都之地,随便扔锭银子都能砸倒一片达官显贵……”
出了门,提着食盒陆风往白鹿书院去。
二楼上,有人问张君鉴,“张兄看什么呢?”
张君鉴下巴一抬,示意几人看楼下街道。
“你们看那人……”
顺着张君鉴所指,几人发现街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看的,倒是有一个执竿探路的瞎子在长街上与打伞的人擦肩而过。
“这人虽是眼盲,但气质非凡,我还没在京中听过这号人物……他是何人?张兄认识?”
张君鉴摇摇头,“我也是初次见,只是觉得……我应该去认识一番。”
第196章 当面不识
“怎么会感觉如此熟悉呢?”
那青衣模样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君鉴嘀咕一声, 回头对着身后的几位友人匆忙告辞,“这顿只管记在我的账上,我先行一步。”
说罢, 他不管身后的人如何, 步履匆匆地下楼出门去。
“哎, 那不是白鹿书院的院长吗?”
“如此行色匆匆,差点没认出来。”
读书人都知道张君鉴在外是个非常注重仪态举止的人, 便是诗会上与人争辩都是先礼后兵,开头便叫人气势短一截, 鲜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见他如此衣发乱飞。
长街上,原本的牛毛细雨越下越大,但陆风却好似无所察觉,依旧步伐如常地向前走去。
“先生!留步!”
突然身后传来呼喊声, 声音由远及近, 陆风握着竹竿的手顿了一下,而身后的张君鉴总算是挤过人群颇有些狼狈地来到陆风面前。
“张某,见过先生。”
张君鉴呼吸急促,还未看清楚陆风的模样就先拱手行大礼,“在下白鹿书院院长张君鉴, 贸然拦下先生, 还望见谅,实在是张某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是张夫子, ”陆风手里拿着东西,只得不大像样地给对方回礼,“不知张夫子拦住在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只是对先生一见如故,见雨势越来越大, 遂想请先生到白鹿书院坐一坐。”
张君鉴此刻有些脸红,深觉此举实在是唐突,若是被不认识的人当街骂骗子也不为过。
他自己都已经做好了被人拒绝的准备,可对方却只是笑了笑,“那便叨扰了。”
“先生这边请,书院就在前面不远处。”
发觉陆风眼睛不便,张君鉴愣了一下便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食盒,陆风这才有空撑开伞向书院走去。
白鹿书院是陆风第二次来,不过从大门进还是第一次。
书院里学子见自家院长刚出门没有多久便带着一个青衣男子回来,忍不住多看陆风两眼。
“过几日就要进考场了,还敢在大门处闲逛,可是对那状元十拿九稳?”
几个学子被张君鉴训几句,匆匆行礼后就跑了。
张君鉴转头对着陆风又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先生这边请。”
书院十分雅致,收起伞从廊下穿过时听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声,陆风脚步一顿,而后笑道:“以庭院为琴,以雨为音,妙哉。”
“先生好耳力,”张君鉴颇有些自豪,“此处廊亭名为九曲廊,头上砖瓦与寻常廊顶不同,被特意修改过,好叫雨水都汇在特定的地方以控制水注粗细。”
“这下面则都是精心烧制改良的瓷器所做的不同水坑,仔细处理打磨后,被水击中的声音各有不同。”
“所以每逢下雨时,庭院中都有声乐婉转悠扬,且大雨有大雨的音,小雨有小雨的调,故名九曲。”
张君鉴边说边带着陆风从廊下走过,书院独有的书香与雅致的庭院融合在一处,叫人心情舒畅。
“不瞒先生,为了这地方,我家底都给掏空了。”
张君鉴怕陆风误以为自己奢靡无度,借书院之名行自己之便,连忙解释这一切用的都是自己的钱财,并未从书院里中饱私囊。
好在陆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谈钱财,只说这廊亭的奇思妙想和品味优雅。
张君鉴的院子不远,正对着那处廊亭。
坐下后,陆风终于问张君鉴拦下自己有何用意。
张君鉴边用小炉子烧水泡茶,边道:“我这几个月其实一直在等一个人,今日在长街酒楼上偶然看见先生,便觉得先生也许就是我要等的人,故此……”
茶香被滚水冲出来,陆风闻着清香问:“如何肯定陆某就是夫子要找的人?”
“那自然是宁愿找错,不愿错过,且我之前的话也不作假,确实是对先生一见如故,所以此刻先生也便是我要等的人。”
将热茶递与陆风,张君鉴问陆风现下住在何处。
“陆某与几个朋友一道来的,此刻在客栈里落脚。”
“原来如此,倒是我耽误先生用饭了,”张君鉴看着陆风提来的食盒,心生歉意。
陆风端着茶不在意地笑笑,“陆某在客栈里被人强占了位置,正愁没地方吃饭呢,夫子若是不嫌弃,趁饭菜尚有余温,不如与陆某同用。”
“何人行事这般无礼?”
张君鉴虽在询问陆风,不过手却在打开食盒。
他一早就闻到这食盒中的味道了,恰好之前在酒楼中未吃到什么。
两人都爽朗之人,无需过多客气便动起了筷子。
“倒霉之人罢了。”
见陆风不愿在这上面多说,张君鉴也不多问,转头和陆风说起了其他事。
“我观先生似乎对音律之事颇有研究。”
陆风谦虚地笑笑,“只是略有涉及,并不精通。”
“那琴棋书画中先生擅长什么?”
见张君鉴跃跃欲试,陆风无奈一笑,“皆只略懂皮毛。”
张君鉴露出不信之色,“刚好我新得一张上好棋盘,还从未与人一战过,若是先生不赶时间,不如同我大战三回,天黑后找人送先生回去。”
许久没有摸棋,听张君鉴提起,陆风也来了兴致,便出口应下。
饭后,两人移步亭子中,张君鉴将茶水炉子一同移过去,两人边品茶边对弈。
你来我往间,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而院长与他人对弈的事也引来不少学子围观,大家挤满了八角亭,手疾眼快的已经揽了烧水沏茶的活,抢了最好观战的位置。
看半晌后,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弈……”
其实他想说的是青衫男子有意在让院长,不想他在一群学生面前输得过于难看。
但此话是对师长的不敬,就算是有理也不可说,加之也是怕说了后被院长惦记。
“可惜纪兄不在,没有看到。”
陆风手里拿着棋子,方才想起他本来是要来找纪明悟的,但是现在纪明悟不在,他也不用找了,下完这盘棋就回客栈,否则丁游等人要担心了。
在陆风神游之时,张君鉴放下手中的棋子叹息一声:“一步错步步错,早知败局却依旧不死心,实在输得难看,而且……先生未免太自谦了。”
张君鉴认输,陆风也放下手里的棋子,拱手道:“承让”
“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本来说与陆风下棋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度,而最大难度就是陆风看不见,他已经准备好找人来给陆风读棋了,但是陆风却根本不需要。
张君鉴这盘棋下完,感觉陆风瞎或不瞎都没什么影响。
棋下完,陆风婉拒了张君鉴的挽留,约好明日会再来登门后便执竿离去。
而他走时,张君鉴还在复盘,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明日要找几个老友来和他一起吃败仗,唯有这样他才能输得舒坦。
回到客栈,丁游和张大奎几人确实还等在楼下大堂里,见陆风回来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以陆风的能耐定然不会出什么事,但是相识一场,担心也正常。
“先生,我们决定商队三日后就要离开王都,先生可是要在王都久留?”
听到商队只在这里留几日,陆风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做买卖还挺费时,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走了。
“我还要在此处逗留上半月的时间,有亲友在此,诸位无需担心我。”
感受到商队众人的善意,陆风十分高兴,“诸位离开之前,劳烦告知一声,陆某定来相送。”
又在堂中闲聊几句,见丁游他们还有事要做,陆风便先回房了,只是隔日起来却听见不大好的消息。
翌日一早,陆风的房门被张大奎敲响。
“陆兄弟,你昨日说有亲友在此处,能不能请他们帮忙打听一下王春几个的下落?”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人十分困难。
闻言陆风眉头微皱,“王春他们怎么了?”
“不见了,昨天出去后就没有回来,他们几个虽然平日也做混账事,但是都知道商队的规矩,这种不打招呼事他们从未做过。”
现在正是大考前夕,官府都各有各的事,王春几人都不是幼子,即使报官也不会有人立马受理,找也是随意找找。
大考前出事,官府都是能压则压。
“不用着急,等我算一算。”
陆风伸出手精心凝神,掐指算这几人的下落。
张大奎在旁边看得眼睛溜圆,不明白陆风这是在干什么。
须臾,陆风得到结果后微微一愣,然后无声叹口气,“他们现在没有性命之忧,无需担心,你且叫上丁兄随我去接人吧。”
“啊?这就?”
张大奎咽咽口水,不敢相信陆风手指头一动就知道了王春他们的下落,不过鉴于之前的种种,他也只能闭上嘴巴去找丁游。
长街上。
陆风带着丁游和张大奎往白鹿书院而去。
“先生,真的不用再多带两个人吗?”
“无需担心,且随我去便是。”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书院门口,丁游他们看着那书院大门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难道他们在这里面?”
“不在,我来此是来找个人,有他在我们要好行事些。”
其实以陆风之能,大可以自己去自己来,谁也拦不住他,但这是下下策,不合适。
见陆风上门就说来找白鹿书院的院长,后面的丁游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震惊,他们可是知道这白鹿书院的,寻常人根本进不去,更别说是书院院长。
但是对面那学子在看见陆风之后实却是容满面地请陆风进去。
丁游两人跟着进去的时候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张君鉴没想到陆风竟然会来这么早,忙穿衣出来,但是在看见陆风身后的那两人后顿时明白陆风不是来找他下棋的。
“先生这么早就登门,可是有什么事?”
“夫子可知道那金知贵家住何处?”陆风拱手一礼,直入主题道。
“尚书府?”张君鉴眉头一皱,“先生找尚书府做什么?”
“我这两个友人的侄子陷入尚书府中,我要去讨人。”
听见是尚书府,丁游他们已经吓白了脸,不敢相信王春他们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现在听见陆风说上门讨人的话,他们也不知是该苦还是该笑,那样的地方哪里是他们能进去的。
张君鉴也同样眉头紧皱,看看丁游他们又看看陆风,最后无奈叹口气。
“罢了,谁让我与你投缘,我便陪你走一遭罢。”
他看丁游他们的穿着打扮,想他们的子侄应当不是会惹大事的人,可能就是得罪了尚书府的公子,想来若是他出面的话,对方应当会卖自己一个面子,便打算和陆风走一遭。
丁游他们没有想到,陆风竟然有这样的能耐,能让白鹿书院的院长开这个口,顿时对两人千恩万谢。
第197章 雷劈祠堂
尚书府门口, 丁游两人紧张地跟在陆风和张君鉴的身后,心中十分忐忑。
他们现在已经把陆风掐指一算就得知王春他们所在的事情抛掷脑后,看着那气派的尚书府门进不得也退不得, 只能不断地打量着陆风, 心中对陆风的来头可谓是千般揣测。
陆风一手拿着青竹竿, 一手背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好似来走亲戚一般。
看得丁游他们都莫名安心不少。
张君鉴从大门处回来, 看着陆风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感叹,“先生如此胸有成足, 倒是让我觉得今日就算是我不来,先生也能将人从尚书府里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陆风微微一笑,“夫子来了,陆某才能如此轻松。”
谈话间, 尚书府的大门再次打开, 这次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管家。
管家一眼就先看到陆风,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但很快这疑惑便被他隐去,转头朝着张君鉴拱手行礼,“我家老爷有要事在身, 未能出来亲迎, 张院长见谅。”
张君鉴虽不在朝为官,但身为大虞第一书院的院长, 朝廷大半官员都可算作他的门生,任谁都要给三分面子。
“无妨无妨,是我们来得突然。”
“几位府里请。”
客套两句, 管家便让身请几人进去,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打量着丁游两人, 心中泛起嘀咕,不明白张君鉴带这么几人来尚书府做什么。
几人被引入大堂,喝了两杯茶的功夫,尚书大人才姗姗来迟。
张君鉴起身与人行礼,看到尚书大人的时候心下一惊,发现那管家说的话不是推辞。
这尚书大人眼底一片乌青,满身疲惫,连客套的笑容都笑不出来,若是其他人上门,只怕是早被打发走了。
“张院长难得登门,不知何事如此着急?竟然会清早便过来。”
金禄的视线从丁游他们身上扫过,到陆风时顿了一下,然后才看向张君鉴。
“呃……”
听出金禄不好说话,张君鉴在心里斟酌着说辞。
但不待他开口,旁边的陆风却突然道:“来向贵府讨要几个,昨日被你们绑回来的人。”
话落,大堂中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同时落到陆风身上。
金禄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这个气质不俗的瞎子,刚抬起的茶杯被他重新放下,瓷器与桌子相碰的声音此刻在静默的大堂中十分刺耳。
张君鉴见状暗道不好,但是不待他们做什么,陆风却再次开口,“贵公子的病在下能治,但要求便是放了那几个孩子。”
丁游三人一头雾水,不懂陆风在说什么,不过金禄却是瞳孔一收,眼睛微眯,冷冷开口道:“我儿昨日见过你。”
金禄十分肯定,昨日金知贵回来之后便昏睡不醒,一问便是被人用银子砸了脑袋。但是他把全城的大夫甚至是宫里的太医都找来了,那些人都说金知贵并没有任何问题,似乎只是睡得太死了。
金禄并不相信大夫的说辞,一想到过几日便要进考场,自己儿子又是状元人选,他就不得不多想,遂将金知贵昨日遇见的人全部盘问了个遍,其中只有一个青衣瞎子如论如何都找不到。
如今听陆风这么一说,金禄便十分肯定问题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瞎子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金知贵生病了张君鉴也颇感诧异,看金禄这个模样还不是小病,他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陆风。
若这事与陆风有关,那金禄为儿子发起疯来他可就无能为力了。
但陆风只是淡然一笑,解释着:“便是昨日在酒楼里强抢陆某位置的事。”
这事张君鉴之前就听陆风提过一嘴,现下一想就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不禁眉头紧皱,“这事是你做的?”
他看陆风不像是会如此报复的人。
“不是,他只是被霉运沾身了而已。”
陆风如此风轻云淡的态度让金禄脸色铁黑,“你最好能让我儿平安无事,否则……”
“尚书大人,还是先看看人吧。”
陆风不想在这里废口舌,毕竟霉运之事很难解释得通。
金禄也知孰轻孰重,带着陆风便往后院去,只是他身后的下人越来越多,颇有要将他们拿下的意思。
进入卧房,看重着众多还未能离去的大夫,张君鉴看了眼陆风,觉得今日是不好收场了,颇觉得头疼。
病床前,众人看着陆风等人进来不明所以,但看见金禄那漆黑如锅底的脸色后,都识趣地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陆风敲着竹竿来到床前,往床上的金知贵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呼吸平稳还微有鼾声,与熟睡无异,就是那眉心的黑气看着着实骇人。
“我能让他醒过来,但还请尚书大人把在下要的人带上来,毕竟此事与他们关系不大。”
金禄沉默不语,但还向门外的人招了招手,带着人围在外面的管家便立马离开。
不多时,三个脸色苍白的人被拖了上来。
“王春!!”
丁游和张大奎看见王春三人躺在地上毫无反应、脸色苍白,紧张地上前将人抱起来。
三人身上湿漉漉的,带着寒气,看似无伤却气息微弱。
张君鉴上前看了看三人的模样,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金禄,这明显是动私刑了。
但看不到伤口的情况下,他也不好现在就张口。
如今床上躺一个,地上躺三个,事情远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乐观。
现在这情况,管家很是有眼力地将屋里的大夫都请了出去,留下的除了陆风几人,其他则都是金府心腹。
“让我看看。”
陆风走到王春他们身前,手中运起功德往三人身上扫过。
他手心因为功德而泛起微弱的白光,但除了最近的丁游和张大奎看见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咳,咳咳……”
“丁叔……”
在王春他们咳出声后,丁游二人都震惊地看着陆风忘了反应。
哪怕王春他们醒来叫着二人,二人都没有听见,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陆风,双手因为激动、震惊而微微颤抖。
“好了,无须担心。”
陆风朝丁游二人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向醒过来的王春几人嘱咐道:“以后要离倒霉的人远一点,会折寿的。”
若是他不在,这三人受这一场刑后,少不得要少活几年。
王春三人浑浑噩噩没有听懂,丁游和张大奎却是忙不迭地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激动。
而众人只当他们醒得凑巧,并不认为是陆风的原因。
金禄更是催促,“休要再磨蹭,人我已经带来了,若是治不好我儿,本官便将尔等一起送入大牢。”
“唉~先生究竟有没有办法?”
张君鉴凑到陆风身边,有些担忧地问。
他倒是不怕得罪了尚书府,只是担忧陆风他们真被送进大牢。
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夫子不必担忧,金公子本来睡几日就能醒,现在不过是提前叫醒而已。”
说罢,陆风突然一挥手。
霎时,屋里突然凭空掀起一股大风向床榻卷去,狂风吹得床帘狂舞不止,众人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恍惚间只听嘭的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哀嚎。
“哎呦!疼!”
大风停歇,陆风看着在床榻上捂着额头的金知贵,缓缓道一句:“你我恩怨两清。”
众人放下手,才发现金知贵竟然已经醒了,只是额头被撞得红了一片。
“这,莫非是被撞醒的?”
张君鉴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有刚才的那阵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贵儿!”
“既然人醒了,那陆某告辞。”
事已了结,不等众人反应,陆风敲着竹竿转身便往屋外走,时不时抬头看金府上空。
他从进府就不舒服,法眼下府中黑气流动,可见金府并不是什么积善之家,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
陆风杵着竹竿负手离开,张君鉴随意对金禄一拱手便往跟了上去,丁游几人也是。
只是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
“张院长只管离开,只是本官与其他人还有事要谈,想留他们喝杯茶。”
金禄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捂着额头咬牙切齿的金知贵。
张君鉴见状无奈叹息,看来是金氏父子是觉得胸中有一口气咽不下,想讨回来。
但是相比起金知贵,王春三人看起来伤重多了。
他们三人也是倒霉,谁能知道金知贵被银子碰一下就会昏睡不醒。
说起这事三人就觉憋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拳头粗的几大锭银子,了。其实他们当时拿出来的就是一小块银子,付钱的时候没拿稳被撞飞出去,沾了一下对方,结果人当场就躺下不动了,他们当时还以为是遇上碰瓷的了。
见真拦着不让走,张君鉴好心提醒,“奉劝大人一句,横行无忌在先,滥用私刑在后,若是被人参上一本,于大人无益。”
金禄爽朗一笑,“张院长误会了,小儿已醒,此事两清,但那三位小友在府上做客时多有怠慢,本官只是想弥补一二。”
丁游等人哪里敢要弥补,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吃的那些苦都只当是长个教训。
见众人不说话,金禄随意抬手,“不过既然几位无意留下,那本官就不强留了。送客!”
金禄话一落,围着的下人就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陆风看了一眼越来越浓的黑气,摇摇头,杵着竹竿就往外走。
安全无恙地走出尚书府,几人正要松口气,突然。
“轰隆!!”
突如其来的雷声让众人下意识捂住耳朵,感觉这旱天雷就劈在他们头上。
等雷声消失,众人下意识四处张望,却突然听见后面尚书府中传来惊慌的呐喊声。
“不好了!祠堂被雷劈了!”
“着火了,快救火!”
府外,众人惊讶地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旱天雷竟然会劈在尚书府的祠堂。
丁游和张大奎紧张地对视一眼,然后就听陆风淡然道:“看来金家气运就到此为止了……”
张君鉴看着陆风若有所思。
就在众人要离开时,一道人影从远处急忙赶来。
“前辈,请留步!”
第198章 问心有愧
瘐守拙一身大袖紫袍翻飞, 几乎是全力踏空往陆风他们所在赶来,速度之快更是带起一阵狂风。
远远的,张大奎几人还以为是什么大扑棱蛾子, 等人忽地来到他们跟前, 才发现这竟然是个修行高人。
“晚辈瘐守拙, 拜见前辈。”
人到身前还未站稳便先诚惶诚恐地对陆风行了一个大礼。
张君鉴是认得这人的,只是见过几面, 并不熟识,毕竟瘐守拙作为大虞国师, 鲜少出门,不过听陶愚松说这人是有些真本事的。
可是这样的人现在却在陆风面前自称晚辈,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国师不必多礼。”陆风拱手回礼,然后转头对丁游几人道:“我便不同你们一道回客栈了, 带他们三个回去好好睡一觉, 补补元气。”
“好,今日多谢先生和院长,我等先行告辞。”
丁游带着人对陆风和张君鉴行礼道谢后便快速离开,客栈里的兄弟还等着他们的消息。
等人走后,张君鉴和瘐守拙便看着陆风。
“客栈多有不便, 先生不如到白鹿书院去小住几日。”
瘐守拙也是连忙道;“晚辈的占星楼可观全城景色, 前辈若不嫌弃,不如去我那里住。”
看着瘐守拙那双眼冒光的样子, 张君鉴实在觉得奇怪,他印象中的国师可没有这么好客。
而面对两人邀约的陆风只是笑了笑,“前面有一茶楼, 两位可要同陆某过去一坐。”
两人自然无有不应的。
“先生请。”
午时的茶楼已经有不少人,众人见陆风三人进来时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他们身上。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了张君鉴和瘐守拙的身份, 一传十,十传百地,不一会儿众人就开始讨论陆风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有这两位来做陪。
三人找了一处视野较好的位置,要了茶楼里最好的浮春和一些小食,然后便坐等说书的开始。
期间三人也不闲着,张君鉴很是好奇地问瘐守拙找他们作甚。
瘐守拙也不隐瞒,对着陆风一拱手道,“前些日子见紫气东来,晚辈便知有贵客降临王都,但因不知具体时间,便只能一直留意王都里的情况。”
“方才忽见尚书府有旱天雷落下,便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叫我遇见了前辈。”
“没想到先生还是修真者,是我眼拙了,难怪,难怪。”
见瘐守拙一口一个前辈,联想到尚书府里的一切异样,张君鉴这才发现陆风不简单。
然而听见张君鉴的话的瘐守拙却是欲言又止,他小心地看看陆风,发现对方并没有说什么的意思,便也不好出言纠正,只是在他的心里,陆风绝不是修真者这么简单。
小二把茶水送来,陆风闻着那茶香道一句:“似乎没有夫子的茶香浓郁。”
“那是,”张君鉴斟茶道:“虽然同为浮春茶,但品相可不一样,等我回去送先生几包。”
陆风对这些茶叶倒是没什么要求,他一向是有什么喝什么,便是粗水陈茶也喝得惯,不过既然有好茶他也不推辞,先提前给张君鉴道了声谢。
不多时,茶楼里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来是说书人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喝茶润喉后便准备要说书了。
陆风是头一次听书,觉得十分新奇,旁边两人见状便不出言打扰,同样静静地听着。
“啪!”
一声震响,说书人手拿扇子道:“咱们话接上回,话说那侠士持刀闯入,大喝一声……”
听故事已经说到了这里,张君鉴怕陆风不知道前因后果,便给陆风解释。
“这说的是有个侠士在路过一处村庄歇脚时,夜晚突然听见呼救声,侠士提刀去救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不知不觉他寻着声音踏上一座桥,发现竟然是那座桥在呼救,吓得侠士连夜离开了村庄。”
就是如此简单的故事,后来越传越远,被人添油加醋好一顿修改,最后就成了这说书人嘴里那十分曲折离奇的奇异故事。
见陆风还挺感兴趣,瘐守拙便接着道:“我倒是知道这故事的出处,听说是在大贞境内,有一条河名为奈河,那故事里的桥也因此得名奈河桥。”
“这故事传出后不久,有修士再次路过那村子,发现只是有孤魂野鬼在桥上出声吓唬过往行人而已,并没有特别之处,而且这已经是百年之前的故事了。”
“奈河桥?”
突然听见这名字,陆风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瘐守拙两人陆风难得露出如此神色,好奇地问:“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知道的那个奈何桥。”
“都是桥而已,有何区别?”
陆风浅笑摇头,抬着茶杯回忆道:“陆某所知道的奈何桥非红尘俗世的桥,而是地府中转世轮回时,众鬼要踏上走过的桥。”
“那桥下的水如鲜血流淌,腥秽不可进,若是有鬼物跌落其中,则永世不得出。”
乍然从陆风这里听见这样一座桥,瘐守拙和张君鉴心思各不相同。
后者觉得这河只是他人臆想的,但又见陆风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便觉得是自己看书不如陆风多,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座桥。
而瘐守拙显然要比张君鉴想得多,自地府二字从陆风嘴里说出来后,他就觉得地府中或许真的有这样一座桥。
但是突然想起陆风说的转世轮回,他身躯一震,脑中仿佛有惊雷劈下。
地府之威早已人尽皆知,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寻找地府所在。
他瘐守拙自然也对地府颇感兴趣,这些日子收罗了不少消息,如今听陆风主动提起地府,还说了这样的细节,他越发肯定陆风的身份。
毕竟除了地府众鬼,没有人会如此清楚地府中的事。
他自认对地府了解够多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转世轮回。
光是听这几个字就知道其代表的东西有多么恐怖,简直骇人听闻。
“不知国师说的奈河具体在大贞的什么地方?”
陆风并不在意他们两人在想什么,那说书人的故事此刻也觉得平淡无味,他只想知道那条河,是不是他要找的河。
“哎,大贞境内山川美景众多,风景秀丽的河流也有不少,这奈河实在不出名,若非有这个故事,只怕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河。”
瘐守拙现在十分懊悔,要是平日多看一眼,现在面对仙人就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了。
“原来如此。”
要寻这河,看来得去大贞问了。
恰好殿试之后还有十国大比,这大贞说什么他总是要走一趟的。
三人在茶楼中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等到说书人的故事说完才离开。
陆风打算随瘐守拙去占星楼看一看,便与张君鉴告辞。
占星楼有侍卫把守,陆风不想惹眼便隐匿身形同瘐守拙一起进去。
楼有七层,里面楼梯盘旋而上,陆风握着竹竿走在前头,瘐守拙跟在身后同陆风描述这楼的细节。
陆风饶有趣味地听着,最后好奇地问瘐守拙,“以你之能大可以云游四海寻找更大的机遇,为何要留在这贫瘠且不入流的王朝中做一个名不经传的国师?”
“难道先生不认为我是为权力财富留下的吗?毕竟这个位置也挺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风温和笑道:“人各有所求,为此自然也无可厚非,只是于你而言这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些东西应当不是你所求的。”
这占星楼中向来除了瘐守拙就只有一个小童会进出,如今来了一个陆风,那竹竿敲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楼里的寂寞。
难得有人对瘐守拙说权力财富不是他所求,瘐守拙低头想了想,而后释怀地笑出声。
“晚辈是大虞国人,年少时便立志报国,至今也不曾改,只是文不成武不就,只能修真来凑一凑罢了。”
陆风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笑道:“这也挺好。”
到楼上,两人俯瞰全城景色。
陆风虽眼力不好,但是他心神放开之际能将整个王都的动静收在心中,长街上的吆喝声都尽数落入他的耳中。
旁边瘐守拙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风,他能看到到陆风周身有法光流动,可谓是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这种手段着实让他羡慕,忍不住道:“说来惭愧,说是国师,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感觉有我没我都一样,兖州的事我帮不上忙,想来皇宫里的东西也是前辈解决的吧。”
陆风没有回头看瘐守拙。
他站在高楼上任风拂面。
“今日寻我,便是为了问这事吗?”
“是也不是,前辈便当是吧,毕竟皇宫里的那个东西我研究许久,都没有办法除去。”
仙人之姿谁不想寻,只是看寻不寻得到。
只是没寻到的时候瘐守拙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但当寻到了,与仙人并肩后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就只是像遇见了知己老友一般,微微有些神奇。
陆风负手而立,平淡回应:“那日路过便顺手拔除了”
闻言,瘐守拙只觉得额头流下一滴汗水,陆风说得如此稀松平常,显得他这个大虞国师的努力毫无意义。
宫中的事处理不了,兖州的事又无能为力,他这个国师整日待在占星楼上,实在问心有愧。
这时陆风突然开口:“你也不必如此难过,这世间本来就有七八成的人在做毫无意义的事。”
“呃~”瘐守拙哭笑不得,仙人这话实在如刀刃般锋利。
“不过……”陆风笑着补了一句,“就是因为如此才有意思。”
“发个呆,打个盹,拯救世界,名留青史……成与不成同样都很有意思。”
“有什么样的能力做什么样的事,乞丐吃饱睡觉,皇帝治国理政,你除小鬼护百姓,我除大鬼守一方……”
“乞丐不会因国家灭亡,而自责自己没有处理好国事,你也不必因为兖州天塌而自责自己无力改变。”
“人无需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感到自责。”
“无需自责……”庾守拙诧异地看着陆风。
晚风轻柔,仙人除了手里的一根青竹竿外什么都没有。
他孑然一身站在天地间,青衫飞扬,墨发抚鬓,静静听楼外白鹤啼鸣。
远处江面有一叶扁舟随水逝,近处有人间烟火接连亮起。
看了多年的景色,庾守拙到今日才察觉有所不同。
“哈哈哈,是庾某庸人自扰了……”
第199章 考试风波
两日后, 都城门口,丁游几人驾马在城门处等着。
今日他们便要离开,此前陆风说过他们走的时候会来相送, 但是这两日陆风都不见踪影, 他们也不确定陆风会不会来, 只能在城门处多等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此刻烈日当空, 丁游与张大奎对视一眼,便不打算再等下去。
“出发!”
这一趟他们在王都卖出去很多东西, 同时也新买了许多,所以这马车看着变化不大,只是里面的东西变了。
没能亲自和陆风告辞,众人都有些遗憾, 像那样的人物, 他们这一生估计也就遇见这么一回。
尤其是丁游和张大奎,他们这两日辗转反侧,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想着想着,丁游骑在马上忍不住回头。
突然,他看见城门下, 陆风杵着竹竿, 笑着送他们离开。
丁游突然就安心许多,立马拉住缰绳, 打马回头向陆风所在的方向拱手行礼。
张大奎他们发现丁游的动静,都回头去看,却发现那城门下人来人往, 也不知丁游是在向谁作揖。
而丁游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将马拉回来后就跟上他们的脚步, 一起向前而去。
送完丁游他们,陆风杵着竹竿往考场走去。
今日不仅是丁游他们离开的日子,也是纪明悟进考场的日子。
这两日他一直在占星楼中修行,所以来王都这么久,他还未与纪明悟见过。
听闻近日皇帝身体越发不好,已经不管事了,所以原本该有皇帝出面的殿试也被挪到了贡院中,由百官监考。
陆风到时,贡院门口人山人海,他根本挤不进去,扫了一圈发现不见纪明悟后,就找了一处僻静的交落静静等着。
越是最后一刻越是叫人紧张,不少学子都是全家老小皆来送考,京外来的考生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开门,有的还在抱着书册努力往脑海中多塞点东西,多年努力,成败皆在今朝。
“那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吧,听说书院今年参考的个个都是翘楚。”
陆风等了没多久,就见白鹿书院的队伍从远处步行而来,他们一出现就吸走了大半人的注意。
这些人身着统一的墨白学子服,个个气宇轩昂,步伐稳健,丝毫不慌。
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那种朝气蓬勃,胸有成竹的气劲。
尤其是走在张君鉴身边的纪明悟,周遭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量着他,都想看看这被白鹿书院院长寄予厚望的人是有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这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人家了,等殿试完,再见时彼此身份可能会天翻地覆。
只是在众人都在打量纪明悟的时候,他也在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时辰要到了……”
张君鉴随意给身后的学子们嘱咐几句,毕竟该说的平日都说得差不多了,他顶多在进门前再说两句吉祥话。
这些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对他们信心十足。
但是一转头,张君鉴就看见纪明悟心不在焉的模样瞎,不禁眉头一皱。
“明悟啊,进考场后要心无旁骛,万不可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是。”
纪明悟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回头看张君鉴如此紧张,便拱手称是。
“铛!!!”
突然,有腰间挎着大刀的侍卫随着两位身着官袍的大人一道从贡院里走出来。
他们手里提着铜锣,扬声道:“考生进考场!闲杂人等,止步!!”
贡院打开,众学子鱼贯而入。
这一去便是几天几夜,与张君鉴告辞之后,纪明悟随着白鹿书院的弟子便往考场中走。
只是进门前,他突然福至心灵,回头往陆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下。
“先生……”
纪明悟看见自己极为熟悉的人,此刻正拿着竹竿站在人群外的大柳树下,青衫微扬。
见纪明悟朝自己看过来,陆风微微一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而且那把守的侍卫都已经在催促他了。
在看见陆风之后,纪明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笑着朝检查身份大人递上身份牌。
此刻他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十分轻松地踏入考场,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外面的考生越来越少,陆风倚靠着柳树,对贡院里面十分好奇,心中生出了进去看一眼的想法。
想罢,陆风便心念一动,瞬间隐匿身形在毫无察觉到的情况下,在大门合上的最后一秒踏进了贡院。
在他走后,原本与陆风搭话的人回头没看见陆风的身影,不禁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贡院里同样人山人海。
这里的人并不比外面的人少,甚至可以说是更多,考生们从进来的那一刻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吓得他们不敢乱动,生怕引起误会。
陆风寻到纪明悟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在纪明悟历经无数道检查后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了高台之上的陶愚松。
一段时间不见,他看起来又老了几分,白发比上一次看见的还要多。
陶愚松周围有无数考官,左右两侧还有众多太医,侍卫严阵以待,就连不爱出门的瘐守拙也跟着来了。
庾守拙抱臂坐在场地中央,他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看着没什么存在感,但每一个进来的考生都要从他面前走一遭,确保这些人身上没有问题。
在纪明悟进来的时候,陶愚松一眼就看见了他,但是此时此刻两人都没有打招呼,只是眼神对视了片刻,然后仿佛不认识一般移开了眼睛。
陆风跟在纪明悟的身边,从瘐守拙面前走过时,瘐守拙明显一愣,然后睁开眼反复打量纪明悟。
“嗯?真有些本事。”
陆风还以为是庾守拙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毕竟他的隐匿法能瞒得住凡人的眼睛,但对气息敏感的修士来说确实不好藏,而且他也没有藏,几乎是放任随意的状态。
可正当他想打个招呼时,庾守拙却是重新闭上眼睛,丝毫不像发现他的样子。
陆风哭笑不得,只能收回想打招呼的手,随着纪明悟往里面走。
纪明悟离开后,庾守拙才幽幽地睁开眼睛,望着纪明悟离开的背影。
他方才发现了纪明悟身上的一丝不同,然后转头看向陶愚松,觉得这个家伙的眼光不错,如果是纪明悟的话,将来绝对不会比陶愚松做得差。
见纪明悟已经安顿好,陆风便不再跟在他的身边,而是在贡院中转了起来。
转完后便找了安静的地方静等考试开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贡院中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每一个人的呼吸。
此刻每人都正襟危坐,直到开始考试的锣声响起,无数侍卫带着考卷和身着官服的官员穿梭在考场之中。
高台之上的陶愚松目光如炬,眼神犀利地扫视着下面的每一个人,考场中还有无数官员不断游走。
陆风头一次见考卷,便来到纪明悟身边探头看了一眼,见纪明悟提笔答题之后,他看着答案笑了一下,然后便不再关注,走到一旁开始打坐。
而在陶愚松身边,瘐守拙拿着手里的法器疑惑地捣鼓着。
这法器可探到一切不寻常的气息,无论鬼物、修士都能被发现,为此他花费了大价钱的。
可捣鼓半晌,那法器都只是在一个劲地疯狂旋转,好似发现了什么大恐怖,但是庾守拙无论如何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多试两次便觉得是这法器坏了。
他干脆放下法器不再用,而是放开神识笼罩整个考场。
陆风发觉之后觉得有些诧异,这么大面积的铺散神识很是废心神,但没想到瘐守拙竟然能这么做。
可就在他感叹的下一秒,瘐守拙就收回了神识,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向陶愚松点点头,然后开始打坐养神。
……原来只是放一下。
陆风见状顿时明白,庾守拙放神识是间歇性的,他原本还以为要笼罩几天几夜直到结束,没想到只是探查了一下。
不过这样也正常,毕竟长时间放出神识是强者才能做到的事。
想罢,陆风就不再关注,专心打坐。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有侍卫送来了蜡烛。
考场里面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纪明悟拿到那血红的蜡烛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当他点燃之时,那蜡烛里竟然冒出一丝黑气。
同时,桌上的竹笔也突然的动了一下,纪明悟心中一惊。
这竹笔是陆风送给他的,自上次在文相府大显神威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神异,如同普通的毛笔一般。
纪明悟还以为这笔是一次性的,里面神威已经不在,所以他一直都拿来当普通的毛笔用。
但是现在这竹笔却动了一下。
纪明悟吓得握住竹笔,然后小心地四处张望,见没有问题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回头,桌上燃着的蜡烛越来越不对劲,红色蜡油如血液一样流淌,原本橘黄的火光变成了幽蓝色,其中还有黑色的东西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来。
不等纪明悟仔细探究,周遭温度骤降,一股阴冷的气息如蛇一般从蜡烛中冒出,欲要缠上纪明悟。
好在纪明悟手里的竹笔发出白光,瞬间将那股冷意驱散。
也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十分温和的声音。
“安心。”
仅仅是两个字,纪明悟便立马安心下来,他没想到陆风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火光也恢复了正常。
有陆风在,纪明悟就不在乎方才的东西是什么了,提起笔就奋笔疾书。
考场中,陆风手里提着一缕黑气,神识在全场扫过后,他面色严肃,手中续起功德往地上猛一拍,功德所产生的气浪立马向四面八方涌去。
“嗡!”
霎时,无数黑气被震飞出来,悬在半空,而后陆风伸手一收,这些黑气立马被他抓在手中,汇成了手腕般大小的黑蛇。
他如此大的动作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众人都只觉得有一阵柔和的微风吹来,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寒冷。
而庾守拙袖子里的法器在飞速旋转他却没有发现。
陆风手里捏着黑蛇面色不大好,扫视后确定没有问题,他才提着黑蛇来到瘐守拙身边。
此刻的瘐守拙正在修炼,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对。
“同我出来一下。”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听清楚来人是陆风之后他刚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又严肃起来,起身走到后院去。
陆风撤去隐匿身形的障眼法,瘐守拙见状刚要行礼,却突然看见陆风手里提着的东西。
那是一条冒着黑气的黑蛇,显然不是善茬,此刻正在陆风手里挣扎。
想起陆风是从考场里面出来的,瘐守拙心下一惊。
“莫非是考场里……”
“不是这群考生的问题,是你们送上来的蜡烛。”陆风平静解释。
说完,他在掌心凝聚一枚古朴的功德敕令交给瘐守拙。
“你拿着这个敕令在考场中小心守着,我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是!”
瘐守拙双手接过东西,看着这从来没有见过的敕令,连忙表示他会守好考场,绝不会让邪物再来作乱。
陆风也不再废话,提着那黑蛇就转身离开,开始寻找这控制黑蛇的东西。
再次返回考场的瘐守拙心有余悸,那些蜡烛他看过了,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问题,可见对方修为定然在自己之上。
若是今日陆风不在,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此多的考生、官员包括文相陶愚松只怕都要葬身于此,这对大虞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
万幸,万幸陆风竟然在这里。
瘐守拙面色严肃地回到考场,手里握着敕令一遍又一遍地扫视全场,任何一处角落都不敢放过。
他的反常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陶愚松裹过着大氅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询问是不是出事了。
瘐守拙虽然在摇头,但是嘴里却在低声嘱咐陶愚松,让众人都警惕起来,最好所有人都留在考场里,不要往后面去。
如今陆风去后面寻找鬼物,若是有倒霉的人遇见了,只怕会给陆风添乱。
要是再弄出点声响,那定然会惊扰考场上的考生。
闻言,陶愚松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招来两个官员低声嘱咐。
庾守拙这次也不敢松懈了,拿出袖子里那已经不再疯狂旋转法器,小声嘀咕。
“错怪你了。”
这法器还是有用的,至少比他有用。
贡院上空。
陆风腾云驾雾俯视下面,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一点异样的气息也不曾看见。
“看来隐匿手段了得,既如此,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第200章 画中枯井
陆风手捏黑蛇七寸, 只是稍加用力就把黑蛇捏爆成无数游离的黑气,黑气一离开陆风的手便迅速朝着一个方向疾速射去,陆风见状紧随其后。
黑气径直遁入一间屋子, 陆风跟着落下之时已不见其踪影, 不过他能肯定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陆风气定神闲地在屋子四处走走看看, 仿佛并不着急找到那个家伙。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库房,里面的东西十分多, 四处都放满了被上锁的箱子。
看着那空出来的角落,想来考场上的蜡烛就是从这里抬出去的, 那东西应当就藏在这角落附近。
想罢,陆风法眼一开,扫视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最后书架上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放在架子上的一堆宣纸, 只是那堆宣纸上压着一幅画卷,这画卷给陆风的感觉就像是从天而降,刚好落到这宣纸堆上一样。
陆风来到书架前,将上面摆放的画卷拿了下来。
这幅画卷看来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了,纸张微微泛黄。
只是有些奇怪, 这里是贡院的库房, 并非是存放什么典籍画卷的地方,陆风很是不解, 为什么一幅画卷会落到这里。
而且这幅画卷他拿在手中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一点不详的气息也都未曾察觉,若非是方才用法眼看见了, 便是他也会看走眼。
陆风将画卷拿到手里缓缓展开,然后就看见那画卷上, 画的并非是什么山川水泽、美人美景,而是一口灰黑色的枯井。
那枯井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此外,再不见其他东西。
陆风见状顿时了然。
“难怪之前察觉不到踪迹,原来是藏在了画里。”
或者说是被封印进画里还要准确些。
画卷打开,那枯井里面突然冒出几缕黑气,其气息与陆风在考场上抓到的黑气一样,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陆风将画卷往空中一抛,然后伸手定住,看着那冒着黑气的古井厉声呵斥。
“还不出来!”
他的声音平静,可传到画里时却仿佛伴随着滚滚雷霆。
顿时,画卷上的古井动了动,更多的黑气冒了出来。
随后,一只黑瘦的手从画卷上的枯井中伸了出来,啪的一声就扒在古井边缘。
换作寻常人看见这个场景,定然会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好在打开画卷的人是陆风,他甚至好奇地看着,看那鬼物如何从里面爬出来,就仿佛看从前看过的鬼片。
这鬼物倒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恐怖,也没有之前遇见的腐烂生蛆的恶心。
它长发遮面,全身干瘦如柴,黝黑如风干的腊肉。黑黄干瘪的皮肉紧紧贴着骨头,表面看着没有多强。
不过这修为,大小也是个真鬼王。
鬼物爬出来后就在枯井周围转悠,陆风这才发现,原来这鬼物冲破了枯井的封印,却没有冲破这画的封印。
所以哪怕从枯井里面爬出来了,也只能在画里面打转。
不过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这封印被岁月洗礼的原因变得不再牢固,导致那鬼物的鬼气从画里面跑了出来,浸染了这库房里面的东西,包括那送到考场上的蜡烛。
这鬼物或许也是想借用这些鬼气从外面吸取力量,帮助自己从画卷里面解脱出来,只是它显然没有料到居然会遇见陆风。
“你是何人,是被谁封印在画中的,又为何会被人丢在此处?”
陆风觉得这封印之术十分有意思,若是能知道这画卷的主人是谁,或许能和对方学一学这封印之术。
只是面对陆风的问话,那画里的鬼物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竟然一溜烟又躲回了古井之中,甚至把鬼气收得好好的,一点也不敢泄露。
陆风对此十分无奈,不过既然罪魁祸首找到了,他也不必再担忧。
见这里也不是说话做事的地方,就将画卷重新卷起来,在上面随便施下一个屏障之后就将之收了起来。
最后,陆风再扫视一遍库房。
见这里面还有阴冷的气息久久不散,就在手中蓄起功德,使那功德的光芒照耀库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一切不详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陆风再次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从库房里出来。
他腾云驾雾落到考场的后面,然后隐匿身形走向考场中去。
原本聚精会神的瘐守拙突然发现手里的法器在飞速旋转,便立马意识到有厉害的东西进来了。
只是不知道来的是好还是坏,他只能打起精神,用神识覆盖全场。
见什么都没有发现,瘐守拙就嘀咕一声:“莫非是先生。”
他话音刚落,耳畔就突然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是我。”
瘐守拙被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就喜出望外。
陆风回来了,就代表那东西已经被消灭了。
果然,陆风下一秒便说问题解决了,不过他有事要离开,让庾守拙拿着那枚敕令好生在这里守着。
并且,他见瘐守拙神识覆盖保持困难,就在场中随手布下了阴阳八卦阵。
这下便是瘐守拙不再放出神识,也无需担忧有鬼物钻他空子。
听见陆风的话,瘐守拙也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殿试一时半会儿可结束不了,若是叫他这几天经常放出神识覆盖考场,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有陆风出手,瘐守拙便高高兴兴地坐回去。
陆风走后,他十分轻松的拿着手里的敕令反复观看,同时也告诉陶愚松他们现在不必太过紧张,一切照常就可。
陶愚松一听就顿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原本被高高吊起来的心也重新落回到肚子里。
为此还不受控制地咳了两下,被身边的官员请下去休息了。
陆风离开贡院之后想了想,转身去了瘐守拙的占星楼。
除了那处僻静的地方外,他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地方。
陆风在这里住过两日,楼里的小书童见过他,又得瘐守拙嘱咐,所以小书童看见陆风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给陆风奉上一杯茶,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楼中安静下来,陆风给周围设下一个屏障,然后便在桌前将手里的画卷再次打开。
这画卷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的,身上恶业缠绕。
陆风无需顾忌,若是对方跑出来,直接杀了便是。
所以他毫无心理压力地打开画卷,研究起那封印鬼物的办法。中途那古井里会时不时冒出黑气,但无一例外皆被陆风扼杀在画卷中。
夜已深,陆风琢磨半晌,发现这封印的手法其实并不高明,胜在对方用得巧,竟然想到要把那鬼物封印在画里。
看来这封印鬼物的人并不是特别厉害,他是因为斗不过这鬼物才会选择将之封印。
所以出力最多的,是这幅画。
是因为画他才能将鬼物完全封印,然后不知怎么,这画掉到了贡院的库房里。
想来画画的一定是画技十分高超的人,只是可惜这是幅未完成的画卷。
陆风倒是能将此画补全,但是一画怎能有二主。
就算他技高一筹也没有办法了解那作画人的心境,画出来的东西就会变味,画卷的封印能力也会大打折扣。
若是想补全这副画,还是得找到作画的人。
将画补全后,这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封印容器。
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将这画里面的鬼物拉出来。
想罢,陆风伸手一指,那封印立马破碎。
但那鬼物却没有如陆风想的那样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而是又往井里面缩了缩,想来是感受到外面对它而言十分危险。
不过陆风可不惯着他,抬手一招,功德就化作锁链深入枯井中,把鬼物从里面抓了出来。
被提在半空的鬼物奋力挣扎,还妄图再搏一次,但是陆风手作剑指,十分快速地将之斩于画前。
至于周围那些久久不散的鬼气,功德一烧就立马消失不见。
看着悬浮在画前的一粒小功德,陆风一挥手就将之收下。
如今这样小的功德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无论是地府四处抓鬼还是补天、创冥界的功德,都足以让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过既然是功德,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鬼物除去,那画上的古井颜色就淡了三分,上面还有一些发黄的水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陆风看着画有些犯难,光凭这一点画迹,他可看不出这幅画是出自谁的手。
不过想来能拥有这样画技的人应当不是无名之辈,若想知晓来历,或许可以问一问张君鉴。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他也不好贸然打扰,只能在占星楼中过一夜,明日再去找张君鉴,顺便赴那日的约定。
陆风收起画卷,随手从占星楼里找来一本书,看着楼下的景色悠闲地翻着。
……
不知不觉,时间便飞速流逝,陆风手里的书看完时已经天光大亮。
楼梯口的小童怀里抱着两个包子,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直到听见里面有声响他才敢敲门。
“进来吧。”
“先生,用早膳吗?”
陆风看着对方拿过来的包子,随手拿了一个,又给对方两铜板,温声道;“不用准备我的饭菜,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是。”
小书童也不敢问陆风要去哪里。
这几日陆风都是这样,悄无声息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吃过包子之后,陆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理理衣服,顿时消失在高楼上。
在白鹿书院外的转角处,陆风凭空出现,手里杵着竹竿走到书院门口去敲门。
没有人对他突然的出现感到奇怪,反而是奇怪这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敲书院的门。
因为殿试的原因,书院学生不齐,张君鉴便给那些没有去考试的学生放了几天假,此刻书院只怕是没有什么人。
果然,陆风敲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
“这位先生来得不是时候,书院里的学生都回家或是出去小聚了,只怕是没有人在。”
旁边的小摊主见陆风如此固执地敲门,便出言相劝。
只是他话音刚落,那书院门却突然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是谁如此扰人清梦!”
张君鉴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大袖长袍,腰带也未曾系,长发披散,随意用发带拢着,看起来像是被人急匆匆从床上叫起来的。
见他这个模样,陆风属实抱歉,遂道:“陆某请夫子吃碗馄饨赔礼如何?”
见门口的人是陆风,张君鉴的起床气瞬间消了大半,立马道:“原来是先生,几日不见,我以为先生已经离开王都了。”
他也不客气,听见陆风要请客,便出门带着陆风往旁边摊位上一坐,朝着摊主招呼道:“来两碗馄饨,多搁点,不差钱。”
陆风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掏出铜板交与那摊主。
摊主没有想到陆风如此年轻,竟然是来找书院院长的。
而且看这模样,两人关系还挺好。
不过想归想,钱到了他也不再纠结这些,转头便去煮馄饨。
桌子旁,张君鉴哈欠连天,问陆风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得知他一直在占星楼后很是没好气地哼一声。
明明是他先与陆风认识的,结果陆风转头就和瘐守拙走了。
陆风笑着给张君鉴倒了一杯茶水,“陆某这不是来找夫子了吗。”
闻言,张君鉴这才笑道:“那今日先生有事否?没有的话,我就去找我的那些老朋友来书院给先生作陪。”
陆风哪里能不明白张君鉴的心思,这哪里是给自己作陪,明显是上一次下棋输给了自己,想找人来给他作陪罢了。
不过这几日反正也闲来无事,在书院落脚也不错。
得了陆风的回答,刚好馄饨也被端了上来。
张君鉴招来不远处的乞丐,给了两个铜板,叫去找几个人,叫他们来书院一聚,事成后再给几个铜板。
那乞丐拿了钱,高高兴兴就跑了。
吃完馄饨,张君鉴带着陆风往书院里走。
今日的书院确实是比前些日子冷清。
等了没有多久,张君鉴让找的几个人就陆续到了书院。
见到陆风的瞬间,他们都是止不住地打量,对这个被张君鉴挂在嘴边,甚至不断请他们过来一见的陆风很是好奇。
来人有四个,听张君鉴介绍后,陆风才知道他们都是这王都里的名士。
几人相互见礼,浅聊一番后张君鉴就摆出了棋盘,乐呵呵地让那四人与陆风一战。
几人一见他这个笑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见陆风如此年轻,就不觉得能有什么问题,很是乐意指导年轻人。
“陈兄先来吧。”
“不,崔兄年长,崔兄先来。”
见他们还相互谦让,谁都想压轴,张君鉴笑得那叫一个邪气。
“你们也别谦让了,直接让最厉害的来,免得输到最后越输越难看。”
见张君鉴如此信誓旦旦,几人也不再推辞,姓崔的灰袍老者利索坐下,拱手道。
“既然老张都这么说了,老朽便不能将先生当作小辈对待,所以就不让棋了,请!”
陆风也拱手作揖:“夫子请。”
刚开始时众人还不以为意,但是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后,有人就擦起了额头的汗,张君鉴也没了一开始看笑话的心思。
不知不觉,几人都忘了吃饭的事,一人下完就立马有人顶上。
但是陆风招数变化不断,在众人都以为勉强能揣摩到一点的时候,陆风又会叫他们眼前一新,导致每个人的输法都不一样。
……
另一边。
丁游一行人已经到了大虞边界。
此处离晋国不远,再往前走他们就要进入晋国的边境。
“大哥,天快黑了,我们就在此处歇脚吧,再往前走也没有能歇脚的地方。”
“好,就在前面的破屋里落脚。”
这林中阴气森森的,夜里容易迷路,不易深入,最好就原地休息,明日再穿过林子。
几人凑到茅屋之中,卸下货物后就生火烧水。
半夜,在其他人正熟睡之时,茅屋里突然又进来一队人。
这叫守夜的丁游和张大奎面色一变。
此前他们没有听到一点脚步声,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再看身上那浑厚的气息,他们顿时明白这些人和他们不同,不止是会三脚猫的功夫。
而是真正闯荡江湖武者,更可能是修士。
好在这些人步履匆匆,看来是在赶路,应当不是特意埋伏在此,这叫丁游他们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叫醒了其他人,警惕地围着火堆不敢再睡。
两拨人见面后并没有交流,而是丁游与那领头的眼神交汇时点了下头。
破屋不大,两拨人却渭泾分明,谁也没有放松警惕,气息十分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