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乡试
第二天清早, 季凌云和季清月一起把袁铭送到了考场。
乡试要考五门,全程八天,吃喝拉撒都要在一个小小的考棚里度过。
袁铭不是第一次进去了, 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地方, 还是忍不住眼前一黑。
他的运气不算好,分到了一个角落里黑乎乎的考棚。
大小不到三平米的空间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石板,答题的时候就趴在上面,睡觉的时候把石板拆下来放在下面的一个小台阶上,正好和坐着的时候地方平齐,拼成一张床。
好在考棚一年使用一次,加上考前有人打扫,里头没有太多异味污垢。
从桌面跨进去,袁铭将提前备好的小被子拿出来垫在了屁股下面。
过了一会儿,锣声响起, 宣告考试开始。
拿到自己的试题,袁铭先大概看了看,心里有了底, 这才动笔。
午饭时间, 县衙会准备热汤, 但是价格很贵, 二十文一碗, 不过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都不会想着省钱,衙役提着食堂依次走下来。
到袁铭这里的时候, 只剩下个底子,虽然凉了点, 但是比较稠,甚至捞到了两块肉。
一口汤一口馒头吃下肚,待浑身舒服起来,继续答题。
夜晚从什么时候开始休息是不限制的,不过每日就发一根蜡烛,想熬夜也没有机会。
蜡烛燃尽之后,袁铭好好收起纸币,放进自己的书箱里,然后将桌子拆了下来。
床很小,只有一米半,袁铭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子,只能委委屈屈的蜷缩着身子,抽空想了一下小夫郎,有大哥在,总归是不需要他担心的,很快疲累袭来,闭上眼就进入了梦乡。
破着洞的考棚一点也不遮光,第二天天一亮,他就醒了。
睡觉的时候,腿脚神不直,床又硌,袁铭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
他站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伸了伸胳膊腿,在周围其他人陆陆续续起床的窸窸窣窣声中,放下了桌板,开始新一天的答题。
如此过了八天,纵使是身经百战的袁铭,也有些受不了了,尤其是自己满身的汗臭味。
从县衙走出去,袁铭只觉得自己跟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季清月的马车早早就等在门口了。
看到袁铭出来,他迅速跑了过去,可到了最后几步子,骤然刹住了脚。
季清月捂着鼻子:“什么味道?”
袁铭苦笑:“八天没洗澡了。”
季清月闻言皱起了眉,一副想抱他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袁铭失笑:“等我回去洗完澡,我自己都嫌弃。”
坐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下车的时候正好瞧见赵玉成从马车的车辕上跳下来,付芷嫣从车上下来,捂着鼻子,离他几步远。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
草哥儿早就烧好了热水,袁铭在浴桶里狠狠的泡了半个多时辰。
这次季清月听到动静,立马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夫君,想死你了!”
袁铭闭着眼在他脖子处吸了一口:“我也想你。”
之后季清月就缠着袁铭详细说了说考场上发生的事。
袁铭还真有的说。
这场考试比得不仅是知识,还有体力、耐力和抗压能力,身体素质不好的人有可能撑不下去。
袁铭就看到考试途中有人晕倒被抬了出去,还有人上吐下泻站都站不起来。
季清月听完不由得露出后怕的表情。
他紧张地拍拍胸口:“还好夫君平时就注意锻炼,这才没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袁铭早就困了,聊完这些,很快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他竟然睡了两个多时辰。
头脑有些发胀,站起来揉了几下,就听到外头似乎有人在争执。
细听发现是季清月和季凌云。
袁铭只好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两人都看了过来。
季清月哒哒哒跑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手:“夫君醒了?是不是我们吵到你了,都怪大哥!”说着,鼓起了脸颊。
季凌云无奈叹气。
袁铭道:“不是,我自己醒的。这是怎么了?清清怎么和大哥吵起来了?”
说起这个,季清月的嘴撅的更高了。
季凌云道:“这边的事情已了,军务繁忙,我正在跟月哥儿商议启程的时间。”
袁铭不由得皱起眉,季凌云来了才十天,也难怪季清月不满。
“怎么这么着急?”
季凌云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事到如今,我也没有瞒着你们的必要了。”
原来,季凌云回来这一趟并不是偶然,按理说他是西北戍边军,基本是没可能离开守地的,这次庸王让他带兵南下前去西南,则是为了支援当地守军。
袁铭突然想起来庸王写给镇守的那封信,言辞暧昧,但确实透露出一个消息,那就是一场战争将至。
“东南?是倭人?”袁铭问道。
季凌云道:“按照王爷的意思,不止是倭人,很有可能还混着前朝余孽,这场战争就是他们挑起来的。”
袁铭眯了眯眼睛。
前朝覆灭已有五十年之久,先皇是西秦开国皇帝,在位时对前朝皇室血脉穷追猛打,难保不会留下漏网之鱼想要报仇。
“太危险了。”季清月撇嘴。
季凌云的表情柔和下来,在季清月发顶摸了摸:“月哥儿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放心吧,我肯定能活着回来,加官进爵,给你和我的小侄儿撑腰。”
季清月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那我们说好了,这次你要是再食言,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卧房里,季清月靠在袁铭肩膀上,絮絮叨叨说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袁铭考试的时间,他们的生活的并不平静。
两人从县衙回来,就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梁氏上吊自杀了。
季凌云和季清月沉默许久,还没想好是否要去季家吊唁,就迎来了季府的管家。
管家对他们很尊敬,命人端上来一盘金子,说是季凌云的军饷和季清月的嫁妆。
拿到了沉甸甸的金子,季清月却笑不出来。
他忍不住问道:“梁夫人怎么会突然……”
这话从他嘴里问出来其实有些不合适,任谁都能猜到,不管梁夫人是不是真的自杀,都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管家的神色有些复杂,大概是季福来特意交代过,他将事情原委都说了出来。
那日他们离开季家之后,季福来重重的打了梁氏一巴掌,但是并没有写休书。
跟他们想的一样,季福来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只能丧妻不能休妻,更何况还有这些年梁氏经营的贤良形象。
所以季福来想了个办法——把梁氏送到老家的庄子上去,再对外宣称重病,过几年风头过去了,就可以宣告病逝。
可是他计划得很好,梁氏却不答应。
季金宝许是听了她的话,抱着季福来的小腿就是一顿哭,喊着说要跟娘在一起。
季福来早就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想也没想就说好。
这下把季金宝吓傻了,他在成县就跟太子爷一样,要是去了山上,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季金宝连忙改口,还把一切都推到梁氏头上。
两个她最在意的人都抛弃了自己,梁氏彻底心如死灰,表面上答应了季福来的提议,后脚回到房间就上吊了。
管家说完唏嘘道:“梁夫人不算什么好人,但最后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也确实可怜。”
末了,他补充道:“老爷说夫人的葬礼一起从简,她娘家的人要过来,看到你们恐怕要起争执,让我转告你们不用去了。”
管家说完就带着人走了,季凌云和季清月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第092章 会试
季清月说着叹了口气:“自从知道梁夫人做的那些事之后, 我是恨她的,最恨的时候甚至想让她去死,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 我心里还是很复杂。”
袁铭握住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放在他背上轻拍安慰:“你恨她是应该的, 如今感到难过是因为你太善良了,不用想太多,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和你没关系。”
季清月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季凌云就要走,走之前独自又去了一趟季家,回来时什么都没说,袁铭和季清月也没问。
看着大哥换好行装,骑在马上,季清月的鼻子一酸,负气一般背过身去。
季凌云内心也不好受, 耐心哄道:“月哥儿,我答应你,等侄儿出生的时候, 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 见季清月还是不肯回头, 他无奈的笑了笑, 对袁铭道:“我要走了, 哄好月哥儿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袁铭点点头:“大哥放心吧,一路顺风。”
季凌云最后看了季清月一眼, 扬起马鞭。
听到马蹄声,季清月终于忍不住回头, 季凌云已经跑出去好远了,他喊道:“别忘了答应我的,我们等你回来!”
远处,马背上的人朝他们挥了挥手。
季凌云一走,季清月接连萎靡了好几天,袁铭知道说再多都是徒劳,便变着花样准备每天的饭食,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季清月肉眼可见的圆了起来,当然,最圆的还是他的肚子。
两人都没有生孩子的经验,还是付芷嫣一句话让他们担忧起来。
季清月的肚子有些过大了,这才五个月,却好像要生了一样。
袁铭和季清月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跑去医馆,看了大夫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双胎??”袁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季清月也怔愣地摸了摸肚子。
“怎么会是双胎呢?”又和前世不一样了,袁铭喃喃出声。
大夫捋起胡子稀奇道:“大概率是龙凤胎,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福气,你们两个怎么反而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季清月道:“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说着,他看向了袁铭,发现袁铭眉头紧锁。
“夫君?你不开心?”
袁铭沉吟道:“哥儿生子本就不易,若是双胎,分娩时候的痛苦和危险岂不是要加倍?”
大夫点头:“不错,不过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有熟练的接生婆在,再找个大夫坐镇,应该不会出事。”
开了些安胎药,谢过大夫,袁铭和季清月就回家了。
路上袁铭始终表现得心事重重,季清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愤而甩手,快步走了进去。
赵玉成和付芷嫣正在花园里溜达,连忙出来问袁铭:“看过大夫了?情况怎么样?月哥儿怎么了?”
袁铭道:“没事,大夫说月哥儿怀了双胎。”
两人愣住之后,皆面露喜色,想起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赵玉成问道:“这是好事啊,你们怎么还闹别扭了?”
袁铭抿抿唇不知道怎么说。
一方面是担心季清月的安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彻底脱离了原有的轨迹让他心生不安。
付芷嫣心细,很快明白了。
她扯了一下丈夫的袖子:“袁公子这是担心夫郎呢,双胞胎是好,但生产不容易。”
赵玉成一拍脑袋:“是是是,袁兄还是快回去跟夫郎解释一下吧,这个时候可不能让他肚子生闷气。”
袁铭朝他们拱手,提着药包走向了后院。
卧房的门紧闭,季清月就在里面。
袁铭先去厨房把药煎了,放凉之后端了进去。
季清月躺在床上,面朝床里。
袁铭在床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错了,但是清清你应该知道的,我是担心你,我怕你有意外,相比于孩子,你才是最重要的。”
季清月慢吞吞回头,嗔了他一眼:“可是不管怎样,他们已经来了。”
“我知道,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季清月这才破涕为笑。
因着大夫的嘱咐,袁铭不敢再做太丰盛的饭菜,有意识控制着季清月的饭量,往家里准备了不少水果。
日子在平稳中度过,很快就到了乡试放榜的日子,这一次袁铭和赵玉成早早地在茶楼里定了包厢,从窗户往下看,就能看到张贴在县衙外墙上的光荣榜。
放榜时间还没到,那里已经聚满了人。
季清月和付芷嫣趴在窗台上,紧盯着下面,反倒是袁铭和赵玉成这两个主角更沉得住气,坐在桌上喝茶。
两人刚碰了一下杯,就听到了季清月和付芷嫣异口同声喊道:“出来了!”
不一会儿,小二就敲响了包厢的门。
他喜气洋洋的拱手:“恭喜两位公子!袁公子头名,赵公子第七!”
在茶楼这么多年,每年都在帮别人看成绩,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考得这么好的,真心祝贺他们的同时也会自己感到开心,以后这样的活计肯定接到手软!
季清月和付芷嫣大喜过望,欢呼着抱在了一起。
知道了成绩,他们迅速就回去了,万一让其他人知道他们在这,免不得又是一番社交。
袁铭猜的不错,接下来的几天,他和赵玉成接连收到成县有识之士的拜帖。
连着应付了好几天客人,袁铭就有些吃不消了,干脆带着季清月回了十方镇,赵玉成一听也打包起了行李。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消息传播的速度,到了十方镇,又收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款待。
镇守亲自做东,举办了一个庆祝会,袁铭和赵玉成无法拒绝,只能参加。
不过不管怎样,十方镇还是更方便,有曹氏在家照看季清月,袁铭也更放心。
曹氏一听季清月怀了双胎,就差把他供起来了,说什么都不肯他干一点活。
季清月无奈,每天就抱着融融晒晒太阳看看书,悠闲又惬意。
季清月生产前一个月,袁铭又要去州府参加会试,这一次他没办法带着季清月了。
走前很是懊恼,因为这一去一个多月,再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出生了,作为夫君,他却不能陪着季清月。
季清月亦是泪眼朦胧,舍不得夫君。
小两口难舍难分,看得曹氏也眼圈微红。
她只能紧紧拉住季清月的手,保证会照顾好他。
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也到了分别的时候,袁铭坐上了马车却没有放下门帘,一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赵玉成啧啧道:“袁兄和夫郎的感情实在是太令人羡慕了。”
袁铭没理他,从书箱里拿出来一本书:“会试群英荟萃,赵兄要想取得好名次,还是抓紧时间看书吧。”
赵玉成点点头,也把书拿了出来。
袁铭看着书,上面的字句却连不到一起,他只能响起小夫郎的脸。
州府比成县大十几倍,街道上更加热闹繁华,来往的无一不是锦衣玉袍。
这次他们两个不会多待,就找了个距离考场比较近的客栈,迅速安顿下来。
距离考试还有两天,袁铭和赵玉成也没闲着,除了去熟悉了一下考试场地,剩下的时间都全都在房间里看书。
终于到了考试这天,袁铭背上了季清月给他收拾好的书箱和赵玉成一起去考试。
这次没有季清月送他,让他感觉格外孤独,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考好的决心。
只此一次,他不会允许自己再出现同样的情况,离开季清月这么久了。
会试分七门,一考就是十天,袁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腿脚都在打颤——太久没走路了,他都不适应了。
第093章 雪宝
回客栈休息了一个下午, 晚上袁铭就开始收拾行李。
赵玉成知道袁铭的孩子快生了,没说什么,默默地回去, 也收拾好了行李。
第一天一早,两人就跟着镖局的车队出发了。
路途遥远, 两人也不用再看书,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好像拼了命要把之前欠下的睡眠都补回来。
行至一半,睡眠都补得差不多了,两人就靠在马车里说话。
“袁兄不必太过担心,月哥儿身体好,有伯母陪着,不会出什么事的,再不济还有芷嫣在,她肯定会陪着月哥儿的。”
袁铭看向他,真诚的道了谢:“多亏了赵兄和付小姐。”
“都是应该的。”
“这次回去应该就要见到孩儿了, 不知道袁兄是喜欢女孩还是哥儿?”
几次看诊已经确定季清月肚子里的是龙凤胎,儿子是一定有的,女儿和哥儿都不一定了。
袁铭脸上带了点笑:“都喜欢, 不管是女儿还是哥儿, 肯定都和清清长得像, 可可爱爱的。”
说着, 他从胸口摸出来一个黄色的符包, 紧紧握在手中。
赵玉成一眼就认出来了,考试前一天, 他们特意去了州府的寺庙,求学业顺利。到了地方, 袁铭又去求了三枚平安符。
在老和尚慈悲目光的注视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季清月的名字。
当时他就在想,袁铭一定爱惨了他的夫郎。
靠在马车上,听着外头镖师们笑闹的声音,赵玉成闭上了眼睛,想到的都是付芷嫣的身影。
与此同时,十方镇,袁铭家里灯火通明,带着口腔的尖叫声不断从紧闭的卧房传出。
门外,曹氏紧张的搓着手,来来回回走了一遍又一遍,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她一边走一半念叨。
这时,付芷嫣来了。
“伯母,月哥儿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付芷嫣频繁来家里,得知她是镇守的女儿,曹氏一开始是有些胆怯的,现在熟悉了就拿她当普通人一样。
一把握住付芷嫣的手,曹氏焦躁地说道:“稳婆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还没生下来。”
听着季清月越来越嘶哑的叫声,付芷嫣心里一紧。
她看了身后的老大夫一眼,对曹氏说道:“徐大夫是镇衙的府医,医术高超,我娘生的的时候大出血就是徐大夫救回来的,让他进去帮忙吧。”
一盆接一盆的血红的水从房间里端出来,曹氏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太谢谢你们了。”
“伯母不用客气。”
徐大夫进去之后没多久,房间里就传出来了先后两道哭声,一强一弱。
曹氏瘫倒在地,喜悦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很快,稳婆抱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喜色。
“恭喜恭喜啊!一个儿子一个哥儿,哥儿早出来一点。”
曹氏从他手中接过一个孩子,看着皱巴巴带着紫红色的小脸蛋,嘴巴不自主扯开一个弧度。
“和阿铭小时候长得真像。”
草哥儿擦擦手,抱着另一个襁褓。
付芷嫣也很开心,大手一挥给稳婆和大夫一人赏了一锭银子。
大力跑过来说道:“羊奶已经温好了。”
哥儿是没有奶的,袁铭和季清月都不想找乳娘,咨询过大夫之后,特意挑了两只刚产崽的母羊,早早就关在了后院棚子里,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就为了这时候。
曹氏连连点头:“端去堂屋,我们这就过去。”
躺屋里,曹氏把温好的羊奶一勺勺喂进小孩嘴里,草哥儿也在喂。
付芷嫣眼巴巴看着,两个小孩噘着嘴鼓起脸颊的样子有些可爱,但是她不敢上手。
曹氏养过袁铭,但到底时间过去太久了,也有些生疏,两个孩子喂完,她和草哥儿都累出了一身汗。
这时候,李婶过来了。
“夫人,夫郎他醒了。”
李婶是付芷嫣之前买的,这次回十方镇,短时间不去成县,就把人一并带了回来,正好她有照顾孕哥儿的经验,付芷嫣就让她在这里帮忙。
一听月哥儿醒了,曹氏脸上笑开了,松了口气。
对两个孩子说道:“走,我们去看看你的阿爹,他可是受大苦了。”
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受风,李婶已经在门窗上都安上了一层纱布,进去之后光线有些昏暗。
李婶点亮了油灯。
季清月看到两个孩子,撑着露出一个笑,就要努力爬起来,不知是不是动作太急扯到了伤口,脸上很快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曹氏连忙把孩子放在他枕边,说道:“别起来,好好休息,孩子给你带过来了。”
草哥儿把手里的襁褓也轻轻放在了枕头上。
季清月看着两个孩子,嘴角上扬,却说道:“这么这么丑?”
沉默一瞬,曹氏和付芷嫣都笑了出来。
付芷嫣站在床边,弯下腰,手指轻轻触碰两个小孩的脸:“别听你阿爹胡说,你们最可爱了。”
季清月嘴里说着嫌弃,事实上比谁都在意两个孩子。
即使是月子里,也坚定地让孩子们跟他睡在一起,夜里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
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几天过去,皱巴巴的小孩已经完成了蜕变,白嘟嘟的脸上两颗紫葡萄一样的眼睛,静静看着你的时候,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
反而是季清月,被孩子们闹腾的睡不好觉,脸色很苍白。
曹氏有些看不下去了,强硬地把孩子抱到两了自己房里,有李婶在,一点差错没出。
季清月也渐渐安心,好好坐月子。
马车行至十方镇,袁铭早已经归心似箭,恨不得飞回家里去。
告别了镖局的车队,袁铭背上书箱,直接奔跑起来。
赵玉成的手扬起又放下,摇头笑了笑,坐上了府里的马车。
袁铭越跑越快,来到巷子口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邻居大娘坐在家门口晒太阳,远远地招呼道:“袁公子回来了!你家夫郎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哥儿,真是太有福气了!”
袁铭道了谢,来到家门口,下意识放慢了步子,突然近乡情怯,有些不敢推门了。
然而并不给他多想的机会,门里突然响起一阵小孩啼哭的声音。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带动着过高的温度流经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好像泡在温泉里。
那是他的孩子……
不等他多思考,身体快过大脑,直接推开了门。
院子里,苹果树下多了一张桌子,桌面用柔软的毛毯包裹着,季清月头上戴着帽子,旁边坐着曹氏,两个人腿上都放着一个婴儿。
看到这一幕,袁铭的眼眶立马就红了。
在袁铭开门的时候,他们也听到了动静,转头看到他纷纷露出喜色。
“阿铭回来了!”
“夫君!”
季清月怀里抱着孩子,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袁铭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揽进怀里。
“清清,辛苦了,对不起,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袁铭哑声道。
季清月怀里的孩子挤在他们中间,不安的动了动,扬起脸就开始大哭。
曹氏嗔怪道:“把我孙儿都闷坏了!”
袁铭立马弹开,低下头看着小婴儿。
不知道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还是因为别的,哇哇大哭的婴儿和袁铭对视的那一瞬,忽然停下了哭声,笑弯了眼睛。
袁铭也笑了。
季清月说道:“这是弟弟,是个哥儿,小名雪宝,阿娘怀里的是哥哥,叫虎子,大名还需要夫君来想。”
听到雪宝两个字,袁铭怔愣了片刻。
随后他把季清月怀里的孩子抱在了怀里,轻声唤道:“雪宝。”
动作熟练准确,正如他梦中千百回一样。
第094章 殿试
这次考完试距离成绩出来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袁铭彻底空闲下来,每日就待着家里,陪着季清月, 照顾两个小孩。
袁铭回来了季清月安下心来,不再急着出月子, 乖乖在软榻上躺着。
关于两个孩子的名字,袁铭日日夜夜捧着词典, 终于在季清月出月子这一天想好了。
“袁宿,袁霄……”季清月看着纸上的名字,念了出来。
袁铭对这两个名字很满意,解释道:“哥儿叫宿,是希望他快乐无忧,每晚都能幸福安睡。男孩叫霄,想他以后能直冲云霄,有一番作为。”
听他这么说,季清月点头:“不错, 是个好名字。”
就这么的,两个孩子的名字定了下来。
季清月出月子了,迫切地想要出去透透气, 春色渐浓, 已经慢慢暖和起来了, 袁铭也就没拘着他。
最后一家子人类来到了镇子郊外的山脚下。
这里有座不高不矮的山, 没什么具体的名字, 大家就叫十方山。山上草木茂盛,还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 所以镇上的人郊游都喜欢来这里。
袁铭带着老小,就没去爬山, 直接来到了山脚下的草地上。
铺上软软的毯子,两个小孩放在了上面。
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两个孩子非常兴奋,手舞足蹈的,咿咿呀呀叫唤。
季清月也很开心,躺下来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
“在家里可憋死我了。”
袁铭笑:“辛苦我家清清了。”
两人对视,暧昧的因子在眼眸间流转。
曹氏拿了个奶瓶过来,趁着里头的羊奶还热着,喂孩子们吃了饭。
袁铭和季清月头碰头躺在一起,身体微微弯曲,中间的空地上两个孩子爬来爬去。
袁铭的眼睛微微湿润,手放在眼睛上挡了挡。
会试的成绩出来了,这一次袁铭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一众人堵在了家里。
镇守亲自来了,身后的衙役都穿着红色,手里举着喜牌,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成亲。
“会试头名!”镇守的脸激动的涨红,“你是建国以来第一位小三元,到了殿试,不出意外的话,皇上肯定点你为状元促成□□。”
他顿了顿,拍着袁铭的肩膀:“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气度不凡,不是池中之物,却没想到你起来的这么快。”
袁铭道:“不论如何,都不会忘记镇守的恩情。”
闻言,镇守脸上的笑容扩大,看他的眼神越发温柔。
殿试就在三个月后,这一次袁铭打算带着季清月一起去,因此要提前出发。
听到他的安排,曹氏沉默了很久。
吃完晚饭,袁铭来到曹氏房间。
“我的儿子真是太优秀了。”曹氏眼中含泪:“其实我早就不恨他了,要不是他,我不会拥有这么好的儿子,现在还有两个孙子,我已经死而无憾。”
袁铭抱住她:“阿娘,他欠你的我一定会讨回来。”
曹氏有些不赞同:“官场复杂人心难辨,就算你拿了状元,也得从头做起,那个人可是宰相,千万不要做傻事,想想月哥儿和雪球虎子。”
袁铭跟他保证:“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找了个天气好的日子,袁铭就带着季清月和两个孩子踏上了进京之路。
曹氏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看了许久,一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久久不见回神。
邻居的大娘喊道:“别难过,你家孩子是有出息的,总有一天会回来接你。”
曹氏怔了怔,随即笑开了,他相信会有那一天。
袁铭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随时时间过去,两个孩子逐渐活泼好动,整日待在马车里根本不现实,时不时就要出去透透气。
山高水远,还要担心遇到打劫的,可谓是身体和精神都不得安生。
一个月的路程,袁铭走了整整两个月,住进客栈里,袁铭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睡觉。
猛猛睡了一天,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季清月留在房里照看孩子,袁铭出去租房。
这次没有赵玉成陪着他一起了,赵玉成考过了乡试但是成绩稍微逊色一些,并没有得到殿试的资格。
不过赵玉成并不灰心,相反特别满足。
他现在的年纪就成了举人,已经超过了镇守,在家里的地位肉眼可见的提升。
而且赵玉成短时间内没想继续往上考,袁铭去找他的时候,他就说想先做个小官。
人各有志,袁铭也没有强求,两人回忆起一同读书考试的日子,还有些唏嘘。
京城的物价和成县不可同日而语,好在袁铭还有些积蓄,想到日后的打算,索性直接买了一间院子,在京郊。
生完孩子,季清月就想继续制香,不仅需要一个大的工作间,还得住得清净些,看过这间院子只觉得满意。
于是,袁铭找来牙人签了契约。房契到手,袁铭有一瞬间的恍惚,上辈子为了买到京郊一间小屋他付出了多大代价来着?
好像记不清了。
季清月见他一直盯着地契看,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袖笼里取出来一张银票。
一千两,袁铭一愣。
“我爹给我的嫁妆,还有我哥的粮饷,我都换成银票了,还有很多钱,夫君不用担心。”
季清月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袁铭心头一暖,将银票收了下来:“好,以后就靠夫郎养家了,我愿意在家里照顾孩子。”
季清月在他嘴上拍拍:“别说胡话。”
两人笑闹着,放在房间里的两个孩子偶尔叫一声,在黄昏中,形成一副名为家的画卷。
殿试考得最灵活,再加上面圣的压力,袁铭站在大殿外,深深感觉到周围人身上散发着的浓烈的焦虑因子。
不多时,一道沉闷的钟声响起,太医尖锐的声音紧随其后。
“吉时到,考生进殿。”
金銮殿大门缓缓打开,本就慌张焦虑的考生们都垂下了头,动作小心而恭敬,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在书案前站定,皇帝来了。
一群人连忙跪下,齐呼万岁。
“平身。”
考试开始了,皇帝在殿内游走,袁铭眼尖的看到周围的人都绷紧了身体,悄悄擦汗。
袁铭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
上辈子入朝为官数十年,深知伴君如伴虎,这位君王极为威严,喜怒无常,知道知道前一刻还在笑着的人下一刻会不会砍掉别人的头。
因此袁铭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试卷上。
等他写完一道大题,稍微活动手腕的时候才发现,皇帝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袁铭脸上的不自然很快划过去,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现,全神贯注地继续看下一道题。
直到皇帝离开,背对着他的时候,袁铭才微微松了口气,擦擦额角的汗珠。
这个时候皇帝还在壮年,励精图治,一颗心都扑在国事上,是袁铭觉得最好猜测的时候。到了晚年,精力不济,猜疑横生,整个朝堂都心惊胆战。
可尽管如此,袁铭还是有些紧张,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气。
他只允许自己稍稍跑神,很快就集中注意力,不再关心别的人和事。
殿试时间很短,只有两道题,一道关乎官场一道关乎民生,对闷头只读圣贤书的书生来说,是有些难的,但对袁铭来说,非常熟悉。
结合自己亲生的体会,引经据典,托物言志,一篇锦绣文章就此诞生。
毫不意外地,皇帝对他很是赞赏,当场点为状元。
前三名依次出现,皇帝威严的脸上带了笑,小令让大考官颁发圣旨。
看到缓缓走进殿堂的人,袁铭死死咬住下唇。
第095章 当众示爱
袁善喜拿着圣旨走进大殿, 做了很多年大考官的他早就轻车熟路,见了一代又一代前三甲,内心毫无波澜。
可是这一次, 目光和新鲜出炉的状元对上的时候,他的心没来由的颤了颤, 一瞬间竟然愣住了。
这个人长得十分眼熟,但他确定从未见过对方。
就在此时, 皇帝笑了出来。
“说起来,袁铭和袁相不仅姓氏相同,眉目间也有些相似,该不会是什么本该远房亲戚吧?”
皇帝玩笑话没人敢不应,袁善喜正要接话,就听到了袁铭冷冷的声音。
“皇上说笑了,草民一介布衣,自小在村里长大,不敢跟丞相大人攀上亲戚。”
皇帝深深看了他两眼, 并未再说什么。袁铭那番话表面恭敬,但是那副嫌弃至极生怕与袁善喜扯上一点关系的样子让袁善喜冷下了脸。
一个小小的状元,官身都没有, 就这般狂妄。
袁善喜轻蔑的移开目光, 公事公办的颁发圣旨, 再没看他一眼。
袁铭却松了口气, 他就怕袁善喜拉拢他, 或者怀着探究的心思。
他现在尚无实力,甚至连隐藏自己都做不到, 俗话说惹不起就躲。
颁发圣旨之后,皇帝又挨个封了官。
袁铭是状元, 按理说应当得到最好的官职,在翰林院就任,不知是不是刚才表现有差,最后竟然让他去了刑部,榜眼封了翰林。
从金銮殿出来,袁铭就被人叫住了。
回头一看,是个相貌普通、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正式方才榜眼。
两人先互相道了喜,袁铭就看见他一脸歉意和不好意思地说道:“翰林本该是你的,不知为何叫我顶了你的位置。”
袁铭道:“您是皇上亲封的翰林,就说明这个位置本该是你的,和我没有关系。”
上一世,他是翰林,在翰林院担任小官,而整个翰林院都是袁善喜的天下,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
别说借机扳倒丞相,他甚至都不敢表露出半点对丞相的不满,还要被迫阿谀奉承,精神出走的感觉实在是太割裂了,重来一次,能远离那个地方,他比谁都高兴。
至于刑部,更是他的意外之喜。
刑部尚书厉青刚刚正不阿,虽然严厉迂腐了些,但能在他手底下,绝对是快速成长的好机会。
而且厉青刚素来看不惯丞相拉帮结派的作风,袁铭想找靠山和帮手,厉青刚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前三甲三人随着太监进了更衣室,换上了正红色的官服。接下来要去游街。
状元游街,对京城人来说是一年一度的热闹好风景,从皇宫东正门到西正门的整条街上早早站满了人,小贩抱着货架箱子在人流中穿梭叫卖,好不热闹。
季清月趴在茶楼的窗子上,探着头往外看。
软椅上的雪宝挥舞着手臂,半天得不到小爹爹的回应,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而季清月此时却顾不上他,回头冲他嘘了嘘:“雪宝别闹,现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哭,你们父亲就要过来了,要笑才行。”
草哥儿把雪宝抱在怀里,低声哄着,闻言笑了笑:“夫郎您说什么呢?小哥儿才那么一点大,怎么会听得懂?”
半年过去,草哥儿一直跟在季清月身边伺候他,知道他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也慢慢放开了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话都不敢说一句。
季清月扁扁嘴:“好吧。”
这时,突然一阵锣鼓声响起,楼下人群瞬间骚乱起来。
季清月在原地蹦了蹦,眼睛亮了起来:“来了来了!”
说着,他就让草哥儿抱着雪宝站在了桌子另一边。他则抱起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雪球,兴奋地指着下面:“你们父亲来了!”
雪球骤然被晃醒,也不哭,只是眼神有些呆愣。
袁铭胸前绑着一朵大红花,骑在马上,看着路两边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些惊慌的擦了擦汗。
刚才还有哥儿越过守卫闯了进来,当面给探花郎告白,把他们一群人都吓了够呛。
今天是大喜事,围观群众也没有恶意,官兵不好强制镇压,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拉出去。
经此一事,他们三个都变得警觉起来,就怕有人突然当街表白。
“袁铭!袁铭!”
在吵嚷的人声中,一道喊声格外明显。
袁铭听着有些耳熟,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右手边的茶楼上,季清月站在床边,手里举着雪宝跟他打招呼。
这一动静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季清月趁机大声表白:“袁铭,我爱你!”
“这谁啊?有孩子了还跟状元郎表白?”有人疑惑。
袁铭却笑了,回道:“我也爱你,我的夫郎!”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游街的队伍很快过去了,季清月关上窗户,用手背贴了贴滚烫的脸颊。
“你们父亲怎么这么讨厌呢?我喊的好好的,他回应什么呀?像什么样子!”他嘴里说着抱怨的话,眼睛却亮的惊人。
草哥儿捂着嘴笑了:“公子这是爱您,让您安心呢!”
季清月嘴角翘起,戳戳雪球胖嘟嘟的小脸。
游街结束,他们还不能回去。
三人坐在一辆马车里,进宫去。
游街时他们一起受了囧,关系都拉近了不少。
榜眼名叫胥志平,京城人士,已过而立之年。探花名叫林轻鸿,是海城最大的书香世家林家的长子,才到弱冠之年,是他们里面最小的。
论相貌,袁铭与林轻鸿不分高低,但是世人都知道,探花一般都会尚公主,自然不会给一个已婚人士。
林轻鸿抱臂看着他,笑道:“袁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娇夫在怀,后继有人,实在是令人羡慕。”
他说的是刚才在街上,袁铭和夫郎大胆示爱的事。
袁铭轻笑了下:“林公子才叫人羡慕,出身样貌才华样样都是顶尖,他日平步青云,莫要忘了我才是。”
“袁公子说的是。”胥志平跟着说道。
林轻鸿斜斜地暼他们一眼,三人齐齐笑出声。
今晚是进士宴,所有参加殿试的学子都能参加,但人群的中心还是前三甲。
袁铭他们一到,众人的视线就有了聚焦点。
袁铭清楚的听到旁边的林轻鸿倒吸了一口凉气,胥志平年长几岁,更会隐藏情绪,但从他微微凝滞的步伐中能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反倒是袁铭,一介布衣,出身寒微,按理说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最为淡定。
几人在御花园内站定,其他人很快围拢上来,道喜的道喜,攀关系的攀关系。
不一会儿,皇上来了。
大家纷纷回到原位,恭敬侯着。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同时隐隐察觉到了步入官场就和学生时代彻底不同了,人与人之间一座看不见的天堑悄然出现。
皇上没有多说话,给殿试中表现不错的几位学生赏赐了东西,就让歌舞上来,舒缓的琵琶声响起,舒缓了紧张的气氛,场面又变得热闹起来。
袁铭他们三个原本坐在一起,没过多久,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过来,将林轻鸿唤走了。
林轻鸿是他们中间话最多的,人一走骤然安静下来。
胥志平往上首的位置看了几眼,说道:“探花是要做驸马的,想来皇上叫林公子就是为了此事,袁公子可羡慕?”
“一步登天,日后就是皇亲国戚,没人不会羡慕,不过多的就没了。”袁铭轻笑了一声。
胥志平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对着袁铭举杯:“袁公子说得对,与其多看多想不如珍惜当下。”
第096章 第 96 章
所谓的进士宴其实就是交际宴, 氛围很是热闹活跃,袁铭最不喜的便是这样的环境,与其在这里干坐着, 不如回去抱抱小夫郎摸摸雪宝。
但走到了这一步,很多事情不是不想做就能不做了。
一个接一个人前来敬酒道喜, 袁铭和胥志平只能打起精神。
宴会整整两个时辰,从皇宫出来, 冷风吹到脸上,吹散了一身酒气,袁铭的脑子稍稍清醒过来,突然觉得肚子很饿。
他的手按在腹部,叫车夫快点。
袁铭买的院子离皇宫有些远,一路摇摇晃晃又是半个多时辰,到家的时候脸都白了。
月上中天,大门前的灯笼亮着暖人的黄光。
袁铭心下稍安,今天早上见过袁善喜之后, 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慌了一下,不是担心这一次对上袁善喜不会赢,而是担心季清月突然消失不见。
刚走到门口, 大门就打开了一条缝, 下一刻, 季清月从里面跑了出来, 飞扑上前跳到了袁铭身上。
“夫君实在是太厉害了!太英武了!”
袁铭脚下不稳, 往后踉跄了两步,抱着温软的夫郎, 胸腔剧烈鼓动起来,迅速收紧手臂将他牢牢锁在怀中。
季清月疑惑道:“怎么了?”
袁铭看着他, 低下头辍吻他的嘴唇,待怀里的人呼吸节奏变乱,他又突然抬起头。
“我饿了,夫郎可以煮碗面给我吃吗?”
季清月:“?”
好在厨房里还有剩下的鲜面条,季清月将晚上的鸡汤热了一碗出来,煮好的面放进去,再撒一点葱花,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汤面就做好了。
袁铭想喝了一大口汤,肚子更饿了,接着大口大口吃面。
季清月看着直皱眉:“宫里的饭那么难吃吗?我还以为皇宫里的人吃的都是最好的。”
袁铭抬起头:“倒是不难吃,不过那样的场合没人认真吃饭,都是喝酒聊天去的。”
季清月认真点头:“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一定记得给夫君留饭。”
一大碗热汤面下肚,袁铭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旁边季清月满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看吧。”袁铭把两道圣旨拿了出来。
季清月小心翼翼接过来,郑重展开,轻轻抚摸上面烫金的文字,小声念叨:“奉天承运……”
圣旨不能随便乱放,季清月早早就在堂屋一角准备好了供桌,看完后恭恭敬敬的挂了上去。
他回头,看着袁铭眨眨眼:“以后夫君就是袁大人了。”
袁铭嘴角扬起:“你是杨夫郎。”
两人抱在一处,笑声传到了屋外。
回到官场,袁铭就好像鱼儿投进了大海,心细如发,处事老练 ,仅仅一个案子就让刑部尚书注意到了他。
厉青刚把袁铭叫到了办公室,如有实质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射。
袁铭坦坦荡荡的任他看,丝毫不怵。
半晌后,厉青刚笑了出来,在袁铭肩上拍了拍:“不错,李家的案子能这么快结案,你功不可没,本官观察了几日,发现你是个好苗子,想不想来我身边干?”
这就是要提拔他的意思。
袁铭立马跪下:“谢大人。”
厉青刚道:“先别急着谢我,来我身边还是之前的职位,俸禄没有更多,但是做的事多,我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免得后悔。”
袁铭想也没想就说道:“不瞒大人,来到刑部的第一天,我就仔细了解过您,对您十分敬仰,能留在您身边是我的荣幸。”
“好!好!好!”
厉青刚连说三个好字,可见他对袁铭十分满意。
之后袁铭就留在了厉青刚身边,主要负责京城和全国其他州重大的刑事案件。
跟厉青刚说的一样,跟在他身边非常忙,时长就需要办公到深夜,袁铭对此无怨无悔,以至于其他那些看不惯他的人都逐渐改变了态度。
袁铭在刑部站稳脚跟的时候,季清月也没闲着。
大力留在了十方镇,曹氏一个人在镇上住着不太安全。现在家里只有草哥儿一个下人,光是照顾两个孩子都有些忙不过来,季清月就去牙行又买了两个人。
一个婶子,专门做饭打扫卫生,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当做管家,当然他们家里没多少人需要他管,大部分时候就做家丁的活。
将下人们安置好,季清月终于有时间重拾制香事业。
原先在十方镇只是小打小闹,就在卖香粉的店里占了一个小小的货架,如今来了京城,季清月就想大展拳脚。
不过开店之前最重要的是配方。
前三个月,季清月都在完善他手中已有的香水配方,汇总起来共有五款。
袁铭被按在椅子上,眼睛的位置蒙上黑布。
听着季清月摆弄瓷瓶的声音,袁铭的嘴角抽了抽:“一定要这样吗?”
季清月道:“夫君鼻子好嗅觉灵敏,先帮我试试。”
夫郎的事业说什么都要支持啊!
袁铭点了点头,做好了被香气熏晕过去的准备。
“开始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袁铭听到轻微的揉搓手的声音,下一秒,季清月的手伸到了他的鼻尖,伴随着一股淡雅的茉莉花香。
“第一款是花香,比较适合未出阁的女子或者哥儿,就跟他们本人一样,涉世未深,清新淡雅。”
袁铭道:“不错。”
“第二款是果香,主打柑橘,甜蜜中带着青涩。”
“很好。”
“第三款……”
“甚好。”
季清月扯下黑布条,鼓了鼓脸颊:“夫君才高八斗,落笔成章,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如此敷衍,难不成是怪我打扰你浪费你的时间了?”
袁铭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夫郎调的香都极好,描述也十分适合,多说反而显得冗杂。”
他顿了顿,把浑身散发着香气的夫郎拉进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夫郎是不是紧张了?”
季清月没说话,低下头扣手指甲。
“那个铺子没多少钱,前期投入也是应该的,做生意不能一蹴而就,况且夫郎有这般手艺,迟早都会赚大钱,以后我还等着夫郎养活呢!”
季清月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闷声道:“那我要是搞砸了,你不许怪我。”
袁铭竖起四根手指:“我保证。”
第二天,京城一条街上,一个不起眼的香水店开业了,没人知道几年之后将会带动整个国家的风潮。
此时此刻,季清月坐在店里,葱白一样的手指一下接一下敲击着桌面,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店里只有他和草哥儿两个人。
一上午过去了,一个人也没进来。
草哥儿忍不住安慰道:“夫郎做的东西好,迟早会有人喜欢的。”
季清月皱起眉:“可是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街对面的糖水铺子里,一个伙计毛手毛脚打碎了一个碗,哗啦一声,接着老板的骂声便响了起来。
季清月转了转眼珠,看向货架,心里有了主意。
片刻后,他拿出来一瓶香味最霸道的玫瑰露,举过头顶,猛然摔到了地上。
草哥儿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
怔愣之后连忙去拉季清月:“夫郎冷静点,今天才是第一天开业,就算没客人也是正常的,这些课都是您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要是大人知道了,肯定会心疼您的!”
草哥儿一口气说了一段话,然后就听到噗嗤一声。
季清月捏捏他的发髻,笑道:“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这样一来,香味溢散,说不定能吸引到客人。”
草哥儿闹了个大红脸,呐呐道:“原来是这样。”
季清月回到柜台前,继续盯着外面的行人。
第097章 第 97 章
不得不说, 他这招还真的有用。
香水摔在地上,香味瞬间迸发出来,盘旋萦绕在店门口, 久久不散。
季清月注意到不好行人驻足往这边看,似乎在辨认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没过多久, 一位由丫鬟搀扶着的夫人试探性走了进来,站在门口闭了闭眼, 眉头舒展开:“好香,这是什么的味道?”
早就做好准备的季清月连忙把她引到货架旁边。
“这些是本店新出的香水,留香时间长,都是从花果木中提取出来的精华,具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说完,他拿了一个粉色的瓷瓶下来,打开塞子。
“夫人请看,这瓶是粉玉兰香,含蓄典雅落落大方, 非常适合您的气质。”
这番话说完,夫人果然来了兴趣,取出丝帕沾了一点香水, 凑到鼻子下面闻。
“是真不错, 比熏香的味道干净纯粹多了。”
季清月弯眼笑:“夫人可要买一瓶试试?本店新开业, 一律八折。”
将大包小包的夫人送走, 季清月忍不住拍手, 眉宇间的郁气一扫而空。
“终于开张了!”
夫人出手阔绰,每一样都买了一瓶。草哥儿一边补货一边说道:“京城真是有钱人多, 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花出去十两银子,方才我还觉得夫郎摔了一瓶很可惜, 现在看很划得来。”
季清月笑着说:“希望那位夫人多给我们宣传宣传。”
下午,铺子里的香味又吸引了几个人来,香水卖得贵,一天下来收益很是不错。
京城最中心的一座五进大宅子里,夫人还没走到门口,管家就带着家丁迎了上来。
“夫人!您身体还没好,怎么能出门呢,要是病情加重,老爷可要心疼坏了!”
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无妨,只是在前街走了走,今天天气很好。”
回到院子里,丫鬟把花花绿绿好几个瓷瓶一齐摆在了桌子上。
见夫人神色认真的仔细挑选,丫鬟欲言又止:“夫人,这些香水您还是慎重些用,毕竟是新出来的,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
就在这时,家丁端了一个大碗上来。
夫人苦笑了下:“我都快被这药汁淹入味了,熏香熏得太重了脑袋都是昏得,也就这香水闻起来清爽。”
说完,她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了里面黑乎乎的药汁。
丫鬟心疼的抿了抿唇,却没再说什么。
喝完药,夫人皱着眉往身上喷了些香水,终于闻不到呛人的药味,心情才好了些。
“姐姐!”一个穿着鹅黄色纱裙的少女蹦蹦跳跳跑进院子,身后的丫鬟险些追不上。
夫人扬起嘴角:“多大了还这么冒失。”嘴上追着训斥的话,眼里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
“咦?好香啊!”小姑娘像个小狗一样撅着鼻子在她周围走了一圈。
夫人指了指桌上:“今天刚买的香水,味道很不错。”
小姑娘一下子来了兴趣,按个闻了闻,眼睛越来越亮:“真的好香!马上就是韩世子的生日会了,我正愁没想到合适的熏香。”
夫人在她鼻子上刮了刮:“香水可以给你,但是你想让韩世子喜欢,就得改改冒冒失失的性子。”
小姑娘脸红,支支吾吾道:“谁说我喜欢他了!我就是想跟姐妹们炫耀一下!不跟你说了!”
夫人看着他跑远,笑着摇头。
丫鬟端着茶点过来,发现小姐已经跑没影了。
夫人从盘里捻了一块小口吃着:“别管她了,还是小孩子,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
夫人这头发生的事季清月并不知情,一天到晚都在铺子里待着,这一天的生意还算不错。
关店之前清点发现一共卖出去十瓶,期中六瓶都是第一个来的夫人买走的。
季清月揉了揉笑僵的脸颊,叹了口气:“做生意真是不容易,光是微笑着回答客人的问题,就够累了。”
草哥儿笑着说:“夫郎请放心,再过几日,这些事就都交给我,夫郎只管坐着收钱。”
“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收拾完东西,关上铺子的门,发觉天已经快黑了。
季清月加快了步子:“这会儿夫君该回家了,还好有李婶在,不然家里连一口热水都没得喝,以后咱家得注意一些,早些回去。”
草哥儿应了。
所幸铺子离家里不算太远,两人脚步匆匆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前院里,李婶子正抱着孩子散步。
季清月问道:“夫君回来了吗?”
李婶点点头:“回来半个时辰了,这会儿正在厨房做饭呢,大人非要自己下厨。”
说完,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季清月的脸色,好在季清月没有露出不悦,摸了摸雪宝的小脸,就径直往厨房去了。
李婶纳罕道:“大人可是状元郎,方才要进厨房,把我吓了一大跳,怎么夫郎瞧着一点也不惊讶?”
草哥儿捂着嘴笑了:“以后看着吧,我们家大人对夫郎可好了。”
这边季清月蹦蹦跳跳来到厨房,在门口站定,探头进去:“夫君?”
袁铭切菜的手顿了顿,看向他,笑了出来。
“还有一个丸子汤就能吃饭了。”
季清月走到锅灶前,揭开锅盖挨个看了看。
“冬笋炖猪蹄,苋菜炒肉,冬瓜丸子汤……”他贴在袁铭身上,两眼亮晶晶:“都是我喜欢吃的。”
袁铭道:“今日新店开业,清清功劳巨大,当然要做一些你爱吃的。”
“好!”
煮汤的时候,季清月也不出去,就坐在袁铭旁边,给他讲今天在店里发生的事。轻微的声音从厨房穿出来,落在了外面的人耳朵里。
此时李婶和草哥儿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孩,正在小花园里慢走。
听到声音,两个孩子都咯咯笑起来。
在京城安定下来之后,时间过得飞快。
季清月的香水独具一格,而且效果非常好,很快掀起了一股风潮,不大的铺子每日都挤满了人。
草哥儿一个人忙不过来,季清月干脆找了个男子做伙计,让草哥儿学习记账。
另一边袁铭在刑部也站稳了脚跟,跟着厉青刚无疑是个正确的选。短短两个月时间,他就接触到了大大小小几百个案件,是刑部其他人几年时间都比不上的。
很忙很累,但是袁铭确实学到了很多,而且在这期间,多次和丞相对上,也没让对方讨到半点便宜,可以说收获良多。
夜晚袁铭趴在床上,季清月给他按摩腰背。
袁铭呲牙:“痛痛痛。”
季清月皱起眉:“怎么累成这样了?你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总是拼着一口气,我知道你着急,想要早点站到高位。但是这件事就急不得,官场刀光剑影,我很害怕。”
袁铭翻了个身,把他抱在怀里:“对不起,最近忽略你的感受了。”
“我很怕。”季清月抓紧了他的衣服。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他顿了顿,扬起嘴角:“我有这么能干的夫郎,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会保护好自己。”
“好。”
为了让季清月放心,袁铭从庞杂的工作中暂时抽出身来,每日按时上下班,空闲时间也不闷在书房,就陪着夫郎和孩子们玩耍。
这日一家四口正在偏房的地毯上打滚,管家在外面通报说探花郎送来了请柬。
烫金的正红色请柬,独属于皇家的标记,凤凰花纹,让这个请柬看起来几位高贵。
“是林兄要成婚了,和兰宜公主。”袁铭说着,把请柬递给了一脸好奇的季清月。
“听说兰宜公主挺好的。”季清月说道。
袁铭诧异的看向他。
第098章 好久不见
开业第一位进门的夫人气度不凡, 全身上下都很讲究,当时季清月就玩笑说要是她能在自己的圈子里稍作宣传,自己的生意说不定会好很多, 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真的这么做了。
兰宜公主就是第一个上门说是夫人介绍过来的。
刚知道对方的身份时, 季清月很惶恐,不知如何应对这位天潢贵胄, 同时担心自己把事情弄糟给袁铭带来麻烦。
好在兰宜公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温柔有礼,哪怕是对草哥儿都没有半分颐指气使,季清月对她印象很好。
袁铭听完后说道:“林兄也是温润有礼的谦谦公子,他们二人很是般配。”
公主和谈话成婚一直是本朝不成文的习惯,是以赐婚诏书下来的时候没人觉得惊讶,不少人跟袁铭持相同的态度,真心送上祝福。
公主府早早已经落成,初八婚礼之日,整个京城都十分热闹。
朝堂放了假, 作为林轻鸿的半个同窗,袁铭应邀而来,一大早就背着雪宝和雪球, 牵着季清月来到了林府。
阖府上下挂满红绸, 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林轻鸿的父母满脸喜气, 跟他们说林轻鸿在东边的院子里。
袁铭到的时候, 院子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有一个人来的, 还是带着妻儿的,年龄跟他不相上下, 都是林轻鸿的同窗好友。
他们见到袁铭,纷纷起身行礼,说状元好。
袁铭笑着摆手,林轻鸿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今日一身红衣,冠帽上坠着珍珠,满面红光,褪去了往日的稚气,显得贵气逼人。
他一露脸,众人纷纷围上去。
在好友面前,林轻鸿不似在外人面前拘谨,大大咧咧坐在凳子上,诉说自己的紧张和无措,一些成过亲带着妻子的男子上前分享自己的经验。
七嘴八舌聊了一会,林轻鸿变得镇定许多。
他眼巴巴看向袁铭怀中的孩子,一只手轻轻逗弄:“袁兄真是好生令人羡慕,家庭事业双丰收,年纪轻轻就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袁铭笑着说:“林兄成亲后很快也会有的。”
林轻鸿闻言耳尖微红:“公主天姿国色温柔可人,要是孩儿长得像她,倒是不错。”
“哟哟哟!这才见了几面?就少男怀春了?”
“亏我们还担心你和公主没有感情一开始相处有些困难。”
场面又一次热闹起来,袁铭和季清月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笑,怀着两个小孩也伸着藕节一般的小短臂挥舞,好像是在凑热闹。
吉时到,迎新娘。
林轻鸿胸前绑着红花,骑上高头大马,拜别了父母亲朋,领着迎亲队伍和聘礼往公主府走去。
街上的路人都跟在后面,队伍越来越壮大,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一眼看不到头了。
拜堂完,婚礼成。
这场盛世婚礼慢慢落下帷幕,但是人们脸上的喜悦却持续了很久,前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所有人都还在讨论。
而袁铭和季清月的生活已然归于平静,香水店的生意稳定,草哥儿已然能够做好掌柜,季清月就撒手了,沉浸于研制新香。
至于袁铭,每日沉浸于各种案件,一年下来,属实开了眼界。
一眨眼,就到了年关,作为厉青刚身边新晋的红人,除夕夜袁铭会跟着他一起进宫参加宴会,初一再回十方镇。
临走前,袁铭再一次跟季清月确认:“清清真的不想随我一同入宫吗?”
季清月笑着摇头:“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无比拘谨又没什么朋友,肯定浑身不舒服。”
闻言,袁铭点点头:“是我疏忽了,明年要多带你参加夫人小姐的聚会,以后我们在京城待着的时间还长着呢,没有朋友可不行。”
“好。”
穿着官服,袁铭在宫门口下了马车,等待厉青刚一同进去。
陆陆续续有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都是来参加宫宴了。要过年了一群人难得心平气和,别管是不是平时相互使绊子的对手,此时都乐呼呼的互相打招呼。
这时,一辆格外豪华的马车驶过来,到了宫门口,下人搀扶着马车里的人走出来。
看到丞相,原本聚集在袁铭身边的官员们纷纷围了过去,袁铭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好在丞相也没注意到他,径直进了宫。
厉青刚不知何时走到了袁铭身边,戏说:“我总觉得你好像对丞相大人莫名的有敌意,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看你的眼神,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袁铭笑道:“大人真会开玩笑,下官只是不喜丞相的作风,我们之间隔着天堑,哪有结仇的机会?”
厉青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信没信,没再说什么,抬脚往宫里去。
宴会主体是在金銮殿,中间在御花园小憩。
厉青刚知他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唯恐他触犯禁忌,让他牢牢跟在自己身边,遇到相熟的同僚还会给他介绍。都知道厉青刚十分看重他,因此没人嫌弃他只是个小小的吏官,跟他说话时都是好声好气的。
一顿饭下来,袁铭如愿以偿收到了数十位大人的邀请函,有约寿宴的、有约赏花宴的还有春日登高的活动。
厉青刚一张请柬都没收,纳闷道:“之前我还以为你不喜交际。”
袁铭将请柬一一收好,回道:“大人说得没错,我确实不喜欢,不过我初来京城,夫郎还未交到朋友,我又时常不在家中,怕他憋闷。”
厉青刚闻言,颇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你对夫郎这么好。”
“大人是京城出了名的爱妻之人,能跟在大人身边耳濡目染,我想不对夫郎好都难。”袁铭道。
厉青刚笑道:“还是你会拍马屁。”
两人在此间言笑晏晏,自然而然落在了旁边亭子里坐着的丞相眼中。
见他垂眼沉思的样子,身边一官员说道:“大人您不必担心,下官早就查过,那个袁铭出身草野,除了夫郎的父亲是个小小的县官,几乎没有任何背景,他跟厉青刚走得近,对我们不会有太大影响。”
“厉青刚那样的性子,能在短时间内对他如此宠信,这个袁铭恐怕不是个省油的灯。”袁善喜沉声道。
刚才说话的官员闻言抬头看向袁铭的方向,眼中闪过杀意:“如果真是这样,此人不能留,咱们须得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斩草除根。”
袁善喜没有回他这一句,反而没头没脑的问道:“许多人说袁铭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
“不过是一群无知之人罢了,乡野小民怎能与丞相大人比较?”
袁善喜摸了摸下巴:“本管倒是觉得他们说的没错。”
“这……”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面面相觑。
好在袁善喜并没有要他们接话的意思,转而说道:“小兰再有半年就要及笄,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围在他身边的官员们纷纷眼睛发亮,知道这是丞相发给他们联姻的暗号。
一时间,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在众人之间涌动。在场没人不想成为丞相的亲家。
另一头,袁铭和厉青刚被一个小太监带到了一处偏殿。
厉青刚看着周围,有些警惕地问道:“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主子是谁了吗?”
方才他们在宴会上,这个小太监突然跑过来,给他们示意手中金灿灿的宫牌,说是主子有请。
不等小太监转身,偏殿紧闭的宫门骤然开了。
“厉大人,袁公子,好久不见。”站在门口的人一身淡黄色锦袍,从不离手的折扇展开轻轻扇着,可不就是庸王朱羡之!
第099章 第 99 章
三人坐在偏殿里头, 那名时刻跟着庸王的面具侍卫给他们倒了茶,之后隐入暗处。
厉青刚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没想到袁铭和殿下早就相识。”
庸王笑道:“本王也没想到,袁公子竟在老师手下做事。”
“老师?”袁铭微怔。
厉青刚冷肃的面容稍稍缓和, 解释道:“殿下总是这么叫,下官哪里担得起?不过是在殿下十九岁初入刑部时做了一段时间带教。”
袁铭点头, 原来如此。
庸王道:“多亏了老师,本王才不至于被人利用陷害, 恩情永不会忘。”
厉青刚叹了口气:“你哪里都好,可就是太固执了,当年要不是……怎么可能到现在只能做个闲散王爷?”
“都过去了。”庸王道。
袁铭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老师待人严格但是真诚,袁公子能在老师手下,算是幸事。此前就听说袁公子高中状元,本王不在京城,难以及时送上贺礼, 还请袁公子见谅。”
袁铭连忙道:“能让殿下记着,已是荣幸之至,拜入厉大人手下, 更是三生有幸。”
“就属你会说。”庸王道:“说起来, 我们二人已有两年未见, 不知道袁公子可有新书写好?”
袁铭愣了愣, 厉青刚直接问了出来:“什么新书?”
“老师还不知道吧?袁公子可是一位大作家, 本王手里不少书店都因为他的书节节攀升。”
袁铭脸上露出一丝羞赧:“王爷谬赞了。”
厉青刚也是爱书之人,一下来了兴趣:“等我回去后, 也得好好看看。”
闲话说完,庸王收敛了笑意, 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本王这次回京,过年是一方面,除此之外还有更主要的事。”
闻言,厉青刚的脸色凝重起来,显然两人之前早就有过书信往来。说话之前,他先看了袁铭一眼。
庸王抬起手:“无妨,袁铭早就知道。”
厉青刚嗯了一声,没有过多惊讶,问道:“情况如何了?”
庸王抚摸着茶杯边沿,沉吟道:“探子回报,这一股势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不同于长久以来的群龙无首,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合议。”
厉青刚稍稍思索,道:“莫不是皇室中还有漏网之鱼?”
“先皇对前朝皇室之人深恶痛绝,曾下令全国范围内通缉,一旦露面杀无赦,如此高压之下,短短两年内,负责这项事务的官员几乎将前朝之人屠尽,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死状凄惨。他们想报仇可以理解。”
不知是不是袁铭的错觉,庸王在说这段话时,语气中带着明晃晃的厌恶谴责。
厉青刚似乎也有所觉察,含糊道:“前朝与我朝之前本就隔着家仇国恨,不管先皇有没有发布那样的命令,注定无法调和。”
庸王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王爷可将此事告知皇上了?”厉青刚问道。
庸王摇头:“我早就承诺过不过问朝堂半点政事,南北相隔两地,一个闲散王爷却先知道了这样的大事,人谁听了也会觉得不对劲。”
厉青刚看向他:“此事事关重大,不说怕是不行。”
“正是,所以本王今日将两位找了过来,就是希望你们给我想个法子。”
厉青刚想了想,说道:“微臣记得,南灜王的封地就在西南一带,而今世子又被招为驸马,皇上必定会信任他。”
庸王点点头:“老师说得对,就这么办。”
厉青刚又道:“此事不如交给微臣来办,南灜王在京城时,我与他还有几分交情,长久不见,写封信关心一二也属正常。王爷您翻到多有不便。”
庸王朝他举起茶杯:“那便麻烦老师了。”
厉青刚着急去办事,匆匆离开,让袁铭留了下来。
“方才袁公子似乎没什么说话。”庸王道。
袁铭道:“下官初入朝堂,对这些关系都不了解,唯恐说错了话,还请王爷见谅。”
庸王摆手:“本王还不知道你?有些聪明的过头了。”
袁铭一脸茫然。
庸王见状不再提这个,说道:“此次回京,本打算带着季副将一道,奈何西南那处离不得人,本王信任的人不多,只能把他留下,代我向令夫郎道歉。”
说着,他示意侍卫拿上来一个包袱:“这些是季副将带给令夫郎和两位外甥的东西。”
袁铭双手接过:“多谢王爷。”
沉默片刻,庸王抬头看着外边的漆黑的天空说道:“一丝月亮也无,看来要变天了。”说完,拢了拢身上的毛皮大衣。
袁铭道:“王爷刚从南边回来,北方干冷,确实不太习惯,不过能和家人团聚,再冷也值得。”
晚宴结束之时已是半夜,厉青刚早就风风火火的走了,不过留了马车给袁铭。
颠簸半个多时辰,看到自家门前火红的灯笼时,袁铭重重的松了口气。
季清月还没睡,点了油灯伏在案边看话本。
袁铭带着一身寒气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伸手拨了拨炭盆。
“咱们还没睡?”袁铭瞅了一眼,不出意外又是金哥的书。
时间久了,袁铭都已经开始习惯,能在季清月当面念他书中语句的时候面不改色。
“床上冷,夫君不在,我一个人暖不热。”季清月撇着嘴说。
家里有好几个汤婆子,怎么可能暖不热,袁铭没拆穿他,捏捏他的脸颊,保证道:“以后我尽量早些回来。”
季清月高高兴兴的应了。
整理袁铭脱下来的衣服和鞋子的时候,他看到了庸王今天带来的包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袁铭看了一眼,说道:“今日在宫里见到了庸王,这是大哥托他带给你和孩子们的。”
接下来的一刻钟,袁铭坐在浴桶里,听着季清月兴高采烈的拆东西,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惊呼出声,就跟一个小哥儿一样,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阿爹。
袁铭乐得他一直如此开心,每次都会附和两句。
最后还有一封信,季清月坐在桌上安静的看,没了声音。袁铭擦干身体,披上睡衣,就看到小夫郎正低着头啜泣。
“怎么了?”
袁铭坐过去,季清月顺势靠在了他的身上,信纸摊开在桌上,一眼扫过去,就大致明白了。
边境不太平,季凌云身为副将,短时间内没办法离开。
“骗子!”季清月隐忍着哭声:“上次才答应我很快就会再见,现在却告诉我三年内都没办法回来了,十年前骗我一次,这次又食言了。”
袁铭把他抱紧:“大哥孤身一人在边境,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稳,还给你搜刮了这么多礼物,想必是时时把你记在心上的,眼下时局动荡,大哥处境艰难,作为家人,我们要尽量体验他才是。”
季清月嘟了嘟嘴:“夫君如此深明大义,倒显得我格外小气了。”
“这有什么的?大哥本就是清清唯一最亲的亲人了,你紧张他很正常。”
季清月闭了闭眼,紧紧抱住了他。
“庸王说可以帮忙带东西过去,清清可以准备准备,过几日我一道交给庸王。”
“好。”
第二天,袁铭便去租了一辆大马车,两个孩子包的严严实实的,从屋里迅速转移到马车里,没有受半点风。
大半年过去,两个孩子逐渐长开了,圆鼓鼓白的发光的脸蛋,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袁铭怀里抱着雪宝,季清月抱着雪球。
虽然雪宝是个哥儿,但是能吃能睡又好动,带起来比雪球难得多。
正说着,怀里的小哥儿就开始顾涌起来。
第100章 回乡日常
雪天路滑, 带着孩子走不快,好在春节前后管道上赶路的人多了起来,因此临近乡镇的地方都有村民自发摆起贩卖热茶粥饼的小摊, 不至于啃一路干粮。
京城路远,一走就是半个月, 到十方镇的这一天,正好是元宵节。
他们只说了大概回来的时间, 深夜里,大门口的灯笼还亮着,屋里也亮着光。
曹氏听到动静,连忙披上衣服出来迎接他们,火炉很快燃起,堂屋里暖烘烘的。
袁铭他们先去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衣服,曹氏也给两个小的换上了新衣。
小孩子的衣服还不分性别,曹氏买的是一模一样的袄子, 一件蓝色一件粉色,领口一圈白色的兔毛,柔软又舒适。
袁铭道:“谢谢娘, 您有心了。”
曹氏嗔怪道:“我给我孙儿买衣服, 哪轮得到你道谢。”
袁铭笑笑不说话了。
这时, 大力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 说是老夫人一早就准备好的。
季清月喝了一口羊汤, 暖气顿时直冲肺腑,浑身都舒坦起来。
曹氏不知他们今日到家, 却什么都准备好了,想来是早早就都备着了。
季清月心中感激, 将自己给曹氏的礼物拿了出来。那是一件狐皮大衣,季凌云送来的那堆东西里最好的一样。
“这件衣服能挡风,非常保暖,阿娘一人住在这里,我和夫君难以看顾,这件衣服留着您聊表孝心。”
曹氏摸着大衣柔软的面料,眼眶微红,没有推辞。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便去睡觉了,舟车劳顿,时间也不早了。
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即使阔别已久,依然让人安眠,一夜好梦。
过了元宵,春节就算是彻底过去了,不过袁铭家里才热闹起来。
一大早两个孩子就醒了,还不会说话,但是哭声和无意义的咿咿呀呀声不停,跟院子里的鸟雀叫声此起彼伏,季清月和袁铭同时睁开眼,默默叹了口气,正要起床,就听到了外面曹氏在小声安抚两个孩子。
于是,两个终于可以撒开手的父母又睡了过去。
曹氏对带娃这件事很是热情,几天下来袁铭和季清月简直是感动得想流泪。
二十这天,一家人赶着马车回村。
大过年的,他们要去给袁铭名义上的父亲上坟。
他们走得早,上完坟回到村里的屋子的时候,隔壁杨家的大门刚被打开。
出门的是杨涛,看到他们一家人,杨涛顿时喜上眉梢,回头喊道:“阿娘,袁兄弟他们回来了!”
曹氏一人在十方镇,常得杨二哥一家照顾,袁铭很是感激,这次回来特意带了不少礼物,顺势就先去了隔壁。
李清娥给他们倒了糖水,笑着说道:“袁铭考上了状元,如今已经是京城的大官了,也就你敢叫他袁兄弟。”
杨涛摸了摸后脑晒,憨笑道:“娘不也直呼其名。”
李清娥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
袁铭道:“李婶和李大哥对我娘多有照顾,天大的恩情我感激不尽,一切就跟从前一样才好,显得亲近,不然以后我都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好好好!”李清娥喜上眉梢:“我就知道袁铭是个好的,我没有看错人。”
不一会儿,杨大力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了,跟他们又是一阵寒暄。
午饭自然是在杨家吃的,袁铭带了粮米油盐,在这里吃一顿毫无负担,就是两个小孩没什么吃的。
杨大礼夫妻两个早就盼着抱孙子了,可惜两个儿子都不争气,眼睛都快急红了。
如今看到雪宝雪球两个白白胖胖的福娃,当真是喜爱到了心坎上,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出来。
一听娃娃们没饭吃,这还得了。
“村口赵家的母牛刚下了崽子,我去他家里换些奶回来。”杨大礼说着作势就要出门。
袁铭赶紧拦住他:“不用,我带了奶粉,煮些热水冲泡一下就能喝。”
“奶粉?”李清娥好奇道:“奶水奶水,不都是水水?我还第一次听说奶粉。”
季清月道:“京城里有些西域商人,我就是从他们手里买的,以前也没见过。”
袁铭拿出来一小袋白生生的粉末,放在碗里,倒上热水,甜甜的奶香味登时倾泻而出。
“真奇了!”杨涛说道。
曹氏熟练的抱着雪宝给他喂奶,闻言说道:“可不是嘛!西域人的新鲜玩意儿,好是好但是贵啊!这么一小袋就得三十文,能买两斤肉了。”
李清娥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也就你们舍得给孩子吃。”
“没办法,带着两个小的赶路,总不能让他们饿着,就算是金子也得给他们吃。”曹氏笑着说。
吃饭前,杨涛就把饭菜都盛出来了一些,说是留给媳妇姚秋水的。
再说姚秋水也是个有本事的,当年在袁铭的帮助下当上了村里的代表,一开始便有许多人不服气,闹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但是全被她处理好了。
去年秋天泥石流冲断了村里的路,把江水都截成了两半,官府派人援建期间,姚秋水帮上了不少忙,不仅让办事的吏员高看一眼,甚至在镇守跟前露了脸,自此之后,村里就没人不服她了。
眼下春耕时节,官府退出经济作物种植试验田,姚秋水每日都要回村,天黑之前才能回来。
也幸亏杨涛是个实心眼,不仅不在意她抛头露面、掩盖自己的威风,还心甘情愿待在家里替她洗衣做饭。
两人成亲已有半年,感情越发深厚。
说起自己的媳妇,杨涛这个闷葫芦突然就开了窍,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半个时辰都不带停。
李清娥洗完碗回来,见状笑了一下。
正说着姚秋水帮助村里一对孤儿寡母免受娘家打秋风的故事,大门口响起一阵动静,一道爽朗的女声响起。
“杨涛你又在编排我什么,叫袁大哥和月哥儿看笑话了。”
杨涛立马站起来:“我没有!诶?娘子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
姚秋水穿着精干的短打,长发束起,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英气。
季清月惊讶道:“秋水你变了好多,比从前好多了!”
姚秋水闻言笑了起来:“都是你们两个的功劳,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如今会变成什么样。”
下午他们哪里都没去,四个小辈坐在一起谈论互相的所见所闻,三个老人带着孩子笑声不断,难得舒适清闲。
晚上才回了隔壁自己家,曹氏闲时喜欢回乡下住,因此家里很干净整洁,火炕一烧,屋里顿时就暖和起来了。
第二天村里人都知道袁铭回家了,新科状元还在皇上跟前做官,对村里人来说简直就是飞上枝头了。
以前跟他们家交好的纷纷前来套近乎,有些口角纷争的也都送了瓜菜鸡蛋前来赔罪。
应付完最后一波,袁铭赶紧关上大门拉上了门栓,倒不是他不想跟村里人打交道,实在是人太多了,应付不过来。
来人的时候,曹氏和季清月就在里屋照顾两个孩子,这会儿才出来。
袁铭苦笑着指了指桌上那一堆:“这该怎么办?”
季清月一脸茫然。
曹氏说道:“以前我们孤儿寡母在这村里,生活还算过得去,虽然不是谁都跟杨家一样厚道,但很多时候对我们还是怀有善意的。”
袁铭想了想,说道:“我去请杨叔过来,除了几家实在不可交往的,都记录下来。”
曹氏点头:“可行。”
于是,两家人又是一段忙活,晚饭是在袁铭家里吃的。今天杨超夫妇也从镇上回来了,他们和季清月一起下的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