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囚帝翎(三十一)

    若真的有人要暗害他, 又会是谁呢?

    白萧凝神思索,却也没有细想。反正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些人,没必要去深究。他只是心中有些惋惜。

    怎么不早点告诉他有人要暗杀他?这样, 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和白崇文同吃同住的。他现在只想快点狗带。

    白萧皱着眉头吃完了碟子里的食物,趁白崇文没注意,偷偷的夹了一块白崇文没碰过的桂花糕吃进了嘴里。

    希望有毒, 希望有毒。

    然而白崇文时时刻刻注意着他,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小动作。只是白萧的动作太快,他来不及阻止,待白萧吃进嘴里, 他才反应过来。立马握着白萧的手腕,慌张的摇晃到。

    “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白萧闻言故作不解:“这么好吃的桂花糕,干嘛要吐出来?”

    白崇文也来不及解释了, 他神情严肃的起身, 猛拍白萧的后背。

    “快, 快吐出来, 别吃。”

    白萧压根不听他的,直接将桂花糕咽了下去。而后仰头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焦急万分的白崇文。

    白崇文见他吃了, 便脸色一白, 泄了气。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随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也飞快的夹了一块桂花糕放进了嘴里。还没嚼就咽了。

    白萧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你……你就这么吃了?”不怕有毒?

    白崇文吃完了桂花糕, 觉得有点噎,便喝了口茶水润润喉。抬手唤来了身后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走上前, 行了个礼:“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通知御膳房,小厨房, 还有太医院的所有人,以后不管是早膳还是晚膳,还是药膳,祁王殿下吃什么本殿下就吃什么。明白吗?”

    白崇文看向小太监的眼神带着狠厉。

    小太监闻言嘴唇嚅嗫了半响,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奴才遵命。”

    白崇文见他点头便挥了挥手:“退下吧。”

    他之所以会让这个小太监去通知,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小太监是瑜贵妃的人。小太监知道了,也就相当于瑜贵妃知道了。

    白萧在一旁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心情复杂的说到。

    “皇兄,臣弟觉得也没必要这么严谨。”反正臣弟也不想活了。

    “当然有必要。”白崇文眉头一皱。侧眸看向白萧,抬手想摸摸白萧的脸,又谨慎的改成了揉揉白萧的头顶:“反正皇兄答应了父皇,要保护好你的。皇兄就是粉身碎骨,也绝不会食言。”

    白萧听闻这话,清风霁月的外皮下,表情已经扭曲了。

    大哥,我压根不需要你的保护。你就算是临时想要做一个好哥哥,也拜托别在这个时候行不行。还有,别摸我头啊……

    白萧欲言又止了半响,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

    北溟疆域。

    浅渊在边疆顺利落脚后,便收到了白萧的飞鸽传书。他仔细看完了白萧的书信,见白萧询问自己的近况,心中对白萧也无比挂念。便提笔写下了回信。却在将信寄出去之前,得知了北溟帝驾崩的消息。

    当下浅渊信也不寄了。火速安排好了边疆的事务。牵着一匹汗血宝马,动身朝皇城飞奔而去。

    他知道现在祁王殿下一定很需要自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身为祁王殿下的贴身近侍,不应该不在他的身边。

    就算只是做个护卫,最起码殿下的身边也不是无人可用的。

    皇宫里,瑜贵妃这些天都快气死了。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儿子?就因为一个外人,处处跟她这个做母亲的对着干。她当初莫不是报错了孩子,把小狼崽子的娃养大了,才养成了一只白眼狼。

    这些天北溟帝下葬了,白崇文需要去主持丧仪。瑜贵妃以为,机会终于来了。却没想到这死孩子连主持丧仪都带着白萧。真真是做到了形影不离。比她这个亲生母亲还亲近。

    如今,下毒不行,刺杀又找不到机会。这可如何是好?

    镇国将军见自家亲妹如此烦恼,便给出了一个建议。

    “微臣有一计,不知道可不可行。”

    瑜贵妃闻言赶忙问到:“哥哥有什么建议,赶紧说吧。”

    镇国将军摸着下巴,略略思索后问到:“太子殿下宫中,可有妻妾?”

    瑜贵妃听闻这话一愣,随后摇摇头:“没有。”

    连通房丫头也不曾安排。毕竟白崇文整日生活在北溟帝的眼皮子底下,身上若是有了脂粉气息,北溟帝一下子就能闻出来。

    原本身为皇子,白崇文是可以有妻妾通房的,最好能早早的拥有自己的子嗣。但坏就坏在有白萧这个不近女色的对比在那里。所以白崇文也被迫卷了起来。

    瑜贵妃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在这方面输给白萧那个小东西。

    “那这就不奇怪了……”镇国将军心中顿时有了数。

    “什么不奇怪了?”瑜贵妃皱着眉头问到。

    “没什么。”镇国将军并未直说,而是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贵妃娘娘该给太子殿下娶良娣了。”

    “娶良娣?这算什么计策?”瑜贵妃有些不太明白。

    “太子殿下今年也快二十岁了。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纳妾儿女双全了。而太子殿下血气方刚,身边却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岂不是有些浪费?再则,劳烦贵妃娘娘想一想。若太子殿下有了媳妇,夫妻恩爱,还会整日把祁王殿下带在身边吗?到那时,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瑜贵妃听闻这话眼前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哥哥说的有理。本宫怎么没想到。”

    “娘娘这是关心则乱。”

    瑜贵妃对镇国将军的建议十分心动。站在原地兜兜转转了几圈,便忍不住唤到。

    “来人!”

    镇国将军闻声拦住她。

    “现在正值国丧,娶妻纳妾之事,还得低调。”

    瑜贵妃闻言点点头:“对,得低调行事。本宫先为崇文物色一下人选。”

    太子妃的人选首当其冲的便是张丞相的妹妹张慕灵。

    丞相府,张风遥第一时间知道了宫里人的动向。他叹了一口气,唤来了张慕灵。

    张慕灵长着一张鹅蛋脸,样貌端丽,举止娴雅。被兄长唤来,便得体的福身行了个礼。

    “兄长唤慕灵前来所为何事?”

    张风遥心里是并不希望妹妹嫁进皇宫的。皇宫虽然看起来富丽堂皇,但却并不是一个好地方。那个地方就像一个镶满了金边的陷阱。进去不容易,出来更不容易。他张家又不需要送女儿进去争宠。若是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妹妹嫁给一个平凡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至少那样,他能保护好她。

    但这也得问过张慕灵的意愿才是。

    “宫中传来消息,贵妃娘娘属意你做太子妃。你可有什么想法?你愿意吗?”

    张风遥知道自家妹妹是个聪明人,所以也并没有绕圈子。直接告诉了张慕灵。

    张慕灵闻言一愣,但却并不意外。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当太子妃对她而已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让她意外的是兄长的态度。所以……

    “慕灵……可以不愿意吗?”张慕灵问到。

    张风遥并未直说,只是神情严肃的道:“这是你自己的婚事,一切都要看你自己的心意。但兄长永远都是你的后盾,无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兄长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张慕灵听闻这话心头一暖。感动的同时,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慕灵不愿意做太子妃。”张慕灵诚恳的说到。

    “好。”张风遥点了点头:“那剩下的一切就交给兄长了。”

    “是。”张慕灵对着张风遥行了个礼,而后又仰起头问到:“可是兄长,您不问问慕灵想嫁给谁吗?”

    张风遥听闻这话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想嫁谁?”

    “……”张慕灵沉默了一会儿:“慕灵心中属意,祁王殿下。”

    张风遥闻言一怔,随即面色一黑:“祁王殿下?你可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你嫁给他,还不如去做太子妃,至少性命无忧。”

    “慕灵心中属意之人,无关乎他的处境,地位,和权利,只关乎他这个人。还请兄长成全。”张慕灵见兄长不同意,语气便有几分焦急。她看向张风遥的眼神,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

    张风遥闭了闭眼,大手一挥:“不必再说了。此事从今往后不准再提。”

    “兄长!”张慕灵皱着眉头上前一步。

    张风遥却不欲听她多说:“回去吧。”

    “……是。”张慕灵只得失望的离去。

    但张风遥了解她。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什么性子。表面看起来虽然柔弱,但背地里却十分坚韧果决。这件事情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张风遥有心阻止,但又似乎并不那么想阻止。这心思好像挺复杂的。所以张风遥决定,置之不理。他当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见。

    白晓堂内,杨予怀前脚散布完了谣言,后脚就听闻下人来报,白萧和白崇文在宫中同吃同住了。杨予怀当即便气的火冒三丈。推翻了面前的桌子。

    不行,不能再等了,就今晚,他必须要溜进宫里去。不管皇宫里把守多严格,他都要溜进去。再这么等下去,他人就要疯了。

    第032章 囚帝翎(三十二)

    杨予怀顺利潜入皇宫内, 迷晕了一个小太监。换上了一身太监的服饰,低眉顺眼的朝太子东宫走去。

    为白崇文找太子妃一事不能着急。但要给自家儿子寻一个貌美如花的通房侍妾还是很容易的。瑜贵妃很快便从众多贵女中,选中了一个模样可心的。那姑娘年方二八, 是翰林院学士家中的嫡女。不仅长的漂亮,还温柔体贴,知书达礼。

    当然最主要的是, 她听话。

    瑜贵妃将那姑娘唤至身前:“今晚你便去东宫里候着。务必要使出浑身解数,将太子殿下留在你的身边。今后为妃为嫔,都有本宫给你做主。”

    易双儿闻言眼前一亮:“臣女都听娘娘的。”

    “好。”瑜贵妃拔下发髻上的一支珠钗,插进易双儿的鬓发里:“这枚蝴蝶珠钗, 是本宫第一次侍寝时,先帝送给本宫的。你今日便戴着它,去吧。”

    易双儿听闻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小心翼翼的抬手,神情向往的摸了摸鬓发里的那只珠钗。表情慎重的点了点头:“臣女多谢贵妃娘娘抬爱。”

    瑜贵妃见她懂事, 便微微颔首, 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希望你别辜负本宫对你的期望。”

    “臣女必然竭尽全力。”

    ……

    白萧这些日子也在想办法远离白崇文。他这样整日跟在白崇文身边, 别说狗带了, 反而还过的更加滋润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像话。他这辈子可不是来享福的。

    尤其是白崇文这个主角攻,你能不能去干点正事?你应该去照顾杨予怀才对吧?能不能别像个监控器似的,整天盯着我?

    白萧都撂下脸皮, 以出恭为借口, 让白崇文远离自己了。结果却再一次刷新了形影不离的底线。他这辈子都没想到, 自己在上茅房的时候, 还要递出去一截袖子让别人牵着……

    诸如此类的例子在这些天内数不胜数,白萧已经麻木了, 不想再提了。

    今日他陪着白崇文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白萧对批阅奏折没什么兴趣,前世他都批腻了。但为了挑战白崇文的权威, 他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状似无意一般歪了歪头。

    白崇文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竟直接将奏折往白萧的方向推了推。

    “皇弟想看,就过来和皇兄一起看吧。”

    白萧闻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无语多一点。他装出了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皇兄误会了,臣弟没有想看的意思。”

    “……”白崇文听闻这话面色有些不虞,但也并未多说。只是敛下心神,飞快地将剩下的奏折批阅完了。

    “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宫去吧。”白崇文温柔的对白萧伸出了手。

    白萧看着他的手,忍不住眉间轻蹙,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皇兄还当臣弟是小孩子吗?需要人牵着走?”白萧说着便率先走在了前方:“臣弟早就想回宫去了。这些天跟在皇兄身边做事,臣弟都快累死了。”

    白崇文闻言眉头一挑,跟在白萧身后,眸光晶亮的瞅着他:“这些天确实辛苦你了。”

    他从没听见白萧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这是不是说明,在白萧的心里,他与他的关系比以前更亲近了?

    白崇文这般想着,心中不由窃喜。

    两人就这般心思各异的走进了东宫。然而今天东宫里的氛围却与以往不太一样。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们都低着头,似乎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白萧对这种古怪的气氛十分敏感。难道这一次,他将面临的是刺杀?

    那就来吧。

    白萧大步流星的走进东宫正殿。然而一推开房门,看到的却是一个穿着略微清凉的,活色生香的美人。

    白萧一惊,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唐突了人家姑娘。便赶忙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崇文瞧见他这奇怪的举动,狐疑的走上前再次打开了房门:“怎么还不进去?”

    然而待他看清殿内的情形,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擅闯本殿下的东宫?”

    白萧听闻这话才意外的抬起头。原来没走错啊……那这位姑娘是?

    易双儿并未在意白崇文的态度,而是婀娜多姿的走上前对着白崇文福了福身。

    “臣女易双儿,见过太子殿下。”

    白崇文闻言眉头一皱:“你姓易?可是易学士家中的女儿?”

    易双儿微微一笑,点点头:“正是。”

    她生的极美,一颦一笑间皆是女儿家的娇羞情态。若是遇上个正常男人,怕是早就将她搂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了。

    然而这白崇文……白萧也不知道他正不正常。反正看起来挺神经的。

    白崇文见她承认,心中便有了计较。但还是明知故问到:“是谁派你来的?”

    易双儿被问的一愣。纠结了半响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但她又想到了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在未达到目的之前,她还是不要惹恼太子殿下的好。

    “回太子殿下的话,是贵妃娘娘叫臣女来的。她让臣女,教导殿下人事……”

    易双儿犹犹豫豫的说着,面色通红的低下了头。

    她搬出了贵妃娘娘的口谕,太子殿下总不会拒绝她了吧?

    然而白崇文听了,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既然你也只是听命行事,那本殿下也就不加罪与你。今日之事,本殿下就当——”

    “哎呀!”白萧突然做作的提高了音调,打断了白崇文说的话:“原来妹妹是贵妃娘娘派来的。那就别客气了,赶紧起来吧。”

    白萧说着,直接走上前将屈膝行礼的易双儿虚扶了起来。

    易双儿有些意外,也有些受宠若惊。她抬眸看向白萧,又赶忙收回视线。不知为何眼神有些闪躲:“多谢祁王殿下。”

    “谢什么。”白萧满脸都是温柔得体的笑意:“今晚过后,双儿妹妹就是本王的半个嫂子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白萧一直站在旁边吃瓜。他一听这易双儿说的话,便猜到了瑜贵妃的用意。既然他们的目的都一样,那他自然要帮她一把。

    白崇文脸色黝黑的盯着白萧。看着白萧对易双儿那亲切的动作,听着他那迫不及待把自己推出去的话语。气的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然而他身上的怨念,却并未被白萧放在心上。

    白萧转身径直朝大殿门口走去。

    “皇兄,春宵一刻值千金,臣弟就不打扰皇兄的雅兴了。”

    白萧说着,趁着白崇文还没反应过来,开门,走出去,再把门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比在祁王府里还自然。

    走出东宫正殿,白萧抬眸看向空中的月亮。忍不住长舒一口气。终于能清闲一晚上了。要是有什么暗卫刺客要下手,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白萧这般想着,便步伐轻快的朝偏殿走去。但转念一想,偏殿也有可能太安全了。他还是去御花园吧。

    大殿内,白崇文回过神来,立马咬着牙唤了一声:“白萧……”

    易双儿见太子殿下要走,赶忙挽住了太子殿下的胳膊。

    “太子殿下,您别丢下双儿……”易双儿红唇微抿,泪眼朦胧的看着白崇文,分外惹人怜惜。

    白崇文眸色森寒,额角青筋暴起。他回眸看向易双儿:“放手。”

    易双儿被白崇文的眼神吓了一跳,抱着白崇文胳膊的手也颤了颤。

    不知为何,她觉得面前的太子殿下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先前的太子殿下虽然也冷冰冰的,但却远没有这么……这么可怕……

    易双儿哽着喉咙,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壮着胆子拉住了白崇文。

    “太子殿下……”

    白崇文眉心一跳:“本殿下给过你机会。竟然你不懂的珍惜,那便滚出去吧。”

    易双儿闻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白崇文拽着胳膊,从殿内扔了出去。

    她身躯娇小,弱不经风,却被白崇文扔的直接撞开了殿门,滚落在殿外的青石地板上。那地板又凉又硬,撞的易双儿闷哼一声,五脏六腑疼的像是裂开了一般。

    白萧并未走远,听着这仿佛雷轰一般的声响,诧异的回头看去。心中思虑着,不就是教导人事吗?怎么动静这么大?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白萧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回去看看。却没想到一进入东宫,就看到了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易双儿。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赶忙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易姑娘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吧?”

    易双儿满脸都是泪水,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她的父亲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也没有让她受过这种皮肉之苦。她听着白萧的问话,仿佛找到了靠山一般,扯着嘴角出气多吸气少的呢喃到:“痛,我身上好痛……”

    白萧闻言眉头一皱,抬眸看向傻站在大殿门口的白崇文。白崇文没料到白萧居然没走远,当下便愣在了原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到:“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她自己摔的能摔这么远?!”白萧觉得白崇文这个人实在是离谱。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宫女太监:“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有人受伤了吗?赶紧去寻太医啊!”

    小太监闻言赶忙应了声是,扔下手中的扫帚,飞快的朝太医院跑去。

    白萧则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易双儿的身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崇文。

    “皇兄,你真的让臣弟太失望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易姑娘!”

    第033章 囚帝翎(三十三)

    “失望?”

    白崇文对这个词, 感到既陌生又难以置信。

    “你失望什么?本殿下是太子,将来也会是北溟王朝的皇帝。天子驾下,雷霆雨露, 皆是君恩。她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家的女儿,本殿下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了。是她自己不懂的珍惜,非要缠着本殿下。本殿下没治她个狐媚惑主之罪, 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白萧闻言眉头一皱,神情严肃的说到:“皇兄,你难道从未看过治国论吗?治国当以民为本,仁政为本, 德行为先,廉政为重。夫子所教导的,皇兄都忘了吗?”

    白崇文听闻这话,蓦地愣住。气势瞬间被消减了一半。他下意识的就想反驳:“本殿下, 当然没忘……”

    白萧却并不想听他狡辩:“皇兄若是没忘, 今时今日, 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做出这样的事。这位易姑娘,皇兄分明知道她是奉命行事。你不愿意,便将她送走就是。何必要这么为难她?这对皇兄而言有什么好处吗?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弱女子, 难道还能强迫皇兄不成?”

    白崇文被白萧说的哑口无言。但在外人面前, 他还是不想丢了脸面。于是便放软了声音, 端正了姿态, 温和的说到。

    “本殿下身为太子,待人处事, 自然要恩威并施。若一味的仁政为本,岂不是要让手底下的人, 无法无天了。”

    白萧听闻他说的话,忍不住轻笑一声。他又不是要和白崇文兄友弟恭一辈子,自然也不必给他台阶下。

    “皇兄究竟是恩威并施,还是君权至上,皇兄自己心里清楚。若皇兄登基之后,还是这般不把臣子百姓放在眼里。那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兄好自为之。臣弟只道,原来今日才看清皇兄。实在是,失望至极。”

    白萧这话说的极重,生怕白崇文不会记恨上自己。但他说的也是实话。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怎么能不知道为君之道?若他能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也是一件好事。

    白崇文的心,再一次被失望这两个字戳中。而且这一次还升级了,变成了失望至极。

    他瘪了瘪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难受的他想哭。但长久以来养成的唯我独尊的习惯,让他低不下去头。也只能固执的瞪着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白萧,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求饶。

    在他们这两尊大佛产生争执的时候,太医院的人灰溜溜的赶了过来。

    “祁王殿下,是这位姑娘受伤了吗?”

    白萧闻言微微颔首:“这位姑娘是翰林院易学士家的嫡女。你们先将她带去太医院里医治吧,若情况稳定,便通知她的家人,接她回去。”

    “是。”太医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易双儿被扶上了担架,她强撑着精神抬眸看向白萧:“祁王殿下,您的衣服……”

    她想将祁王殿下的衣服,还给祁王。

    白萧按住她的手腕,摇摇头:“现在虽说入了夏,但到底是夜晚。风吹到身上依旧是凉的。你又穿着单薄,就先披着吧。本王也不缺这一件衣服。”

    易双儿听闻这话也不再推辞:“多谢……祁王殿下。”

    白萧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而后抬眸看向瞪着自己的白崇文,便越发没有好脸色。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去。

    白崇文见白萧被自己气走了,想追上去,但追了几步,骨气和自尊又让他停下了下来。他皱着眉头在原地转了一圈。心里想着,不就是赌气吗?他也很生气,他都服软了白萧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的针对他?

    这是白萧的错,不是自己的错。退一万步讲,也是两个人都有错。竟然两个人都有错,那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哄他,而不是他来哄自己?

    白崇文就这么安慰着自己。但他在原地等了一刻钟,又突然想起了白萧现在的处境。便仿佛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将所有的骨气和自尊抛之脑后,一刻也等不了的追了出去。

    然而待他出去,东宫外已经空无一人。白崇文莫名觉得心慌,他赶忙叫来了御林军,在皇宫内扩大范围寻找白萧。要是找不到人,便直接提头来见。

    白萧在御花园内闲庭信步,走了好几圈,终于在自己身后看到了一个黑影。他装作不知道,朝种满了竹子的青竹林走去。这儿光线暗,又鲜少有人走动,实在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如他所想,身后跟过来的那个人见他走进了青竹林,也的确动手了。那人身形修长,行动敏捷,一个跨步上前便捂住了白萧的嘴巴。

    白萧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那个黑影似乎勘察过周围的地形,对皇宫里的布局十分的熟悉。他一手捂着白萧的嘴巴,一手揽着白萧的腰,将人带进了一座荒凉的宫殿里。

    白萧表情惶恐,心情却极好。终于要下线了,终于要狗带了。

    然而那个黑影却站在月光下,抬起了头,阴森森的看着白萧。满脸都是笑意。

    白萧原本已经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却在看到这黑影的五官之时蓦地愣住了。他皱紧了眉头,撑着墙壁后退了一步。

    “杨予怀?”

    杨予怀闻声勾唇浅笑,走上前想勾起白萧的下巴,却被白萧偏头躲过。他微微怔住,而后冷笑一声。

    “难为殿下您还记得我。”

    白萧低头看着墙角边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青嫩小草,心情无比复杂。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对付杨予怀。想不到这杨予怀竟然来的这么快。

    杨予怀见白萧不搭理自己,便向前几步,贴近白萧身侧。

    “听闻祁王殿下这些日子都在与瑞王同吃同住,可是真的?”

    白萧听闻这话便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乔装打扮潜入皇宫里来的。

    “是真的。”白萧点点头,神情坦然自若:“在这世上,本王就只剩下皇兄一个亲人了。皇兄也需要本王的陪伴。所以我们这段时间才住在一切,相互安慰。”

    “相互安慰?!”杨予怀失控的提高了音调,若不是他潜意识里还记得现在的情况,估计都要嚎叫破音了。

    “你们是怎么相互安慰的?你信他?他需要你安慰?他有没有碰你?”杨予怀越问越破防,问到最后,竟然神经质的要去脱白萧的衣服检查。

    “你们是怎么睡在一起的?你们在同一个被窝里有没有做什么,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

    白萧被杨予怀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推开了杨予怀,迅速远离了他,皱着眉头呵斥到。

    “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思想这么龌龊吗?本王跟皇兄,是兄弟,是家人,自然可以同吃同住。你又算什么?有什么权利过问?”

    白崇文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对自己绝对是纯纯的兄弟情。这一点毋庸置疑。

    杨予怀听闻白萧的话,反应却更加强烈了。他拽住白萧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问到:“你信他?你竟然真的相信他?我聪慧的祁王殿下,你竟然真的相信他心思单纯,对你毫无非分之想?”

    “本王为什么不能信他?”白萧觉得杨予怀这个人实在是莫名其妙,他索性直接了当的说到:“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不可理喻了?本王是个男人,铁骨铮铮的男人,本王喜欢的是女人。这世上的绝大多数男人也跟本王一样,性别男,爱好女。不能因为你个人的偏差,就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本王若是觉得自己的皇兄对自己有非分之想,那才是真的有毛病吧?”

    杨予怀的眼睛看着白萧那喋喋不休的嘴唇,却越发没有心思听他说话。他闭了闭眼,直接捂住了白萧的嘴巴。

    “好,竟然殿下不相信,那在下就带殿下亲自去看看。”

    白萧闻言将杨予怀的手扒拉了下来,皱着眉头问到:“看什么?”

    杨予怀冷笑一声:“殿下一会儿就知道了。”

    白萧一看他这副样子便知道这个人没憋什么好屁,便挣扎着说到:“本王不想看。你送本王回去。”

    “……”杨予怀自然不可能放过他:“殿下还是安静些,别挣扎了。一会儿若是被发现了,在下就只能和殿下原地上演一出活春宫来掩人耳目了。”

    以前他住在翠微阁的时候,便经常听下人说。哪个宫里的宫女,和哪个宫里的侍卫在御花园里私相授受。动静大的很。如果他和白萧被巡逻的侍卫发现了,他还真的只能用这个办法来逃避了。

    白萧听闻这话便沉默了。他不知道杨予怀说这话是不是真的。但杨予怀的脸皮的确非常之厚。他不太赌的起。虽然他非常的想狗带,但是在狗带之前,脸面他还是要的。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杨予怀带着白萧逃出了皇宫,径直朝瑞王府走去。

    “你带本王去瑞王府?”白萧狐疑的抬眸。

    杨予怀眸色阴沉的点点头:“竟然在下是带殿下来看瑞王的真面目的,那自然得来瑞王府才行。”

    第034章 囚帝翎(三十四)

    白崇文搬进了东宫, 瑞王府就空置了。现在要混进去,可比以前容易。

    杨予怀带着白萧,绕过昏昏欲睡的侍卫。径直前往摘星楼。

    白萧知道瑞王府内有一座奢华无比的摘星楼, 但却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从名字来看,应该是一个玩乐的地方。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前世这个地方却变成了白崇文自焚的场所。

    “你带本王来摘星楼?”白萧似乎有些意外。看来这杨予怀早就知道这摘星楼里的秘密了。白萧猜到了这里面肯定有秘密, 但他却对这个秘密没什么兴趣。能让白崇文拼死带进坟墓里的,只会是他的案底。

    一个人的案底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杨予怀点点头:“殿下想知道的,都在这里面了。”

    说着,他牵起白萧的手, 走进了摘星楼。

    摘星楼内的夜明珠多如星辰,把整座宫殿照得亮如白昼。饶是白萧见多识广,也不得不为这样壮观的景象而感叹。

    这白崇文是真有钱啊,要是把这些钱都充入国库, 那该多好。可惜这白崇文是个败家子儿, 简直花钱如流水啊。

    杨予怀看见了白萧眼底的惋惜, 他有些好奇, 白萧在惋惜什么。但更让他好奇的却是,一会儿真相暴露后,白萧的反应。

    这摘星楼可以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 也不能说是败絮。毕竟这栋楼里的东西还是很合他心意的。只是建这座楼的人却让他无比厌恶。

    杨予怀带着白萧走进摘星楼深处。

    夜明珠下挂着的美人图便映入白萧的眼帘。他没想到这摘星楼里竟然挂了这么多画卷, 便好奇的走上前查看。

    杨予怀双手环胸, 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萧的背影。

    白萧越看那画卷, 越觉得画卷里的人眼熟。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那画里的人不是自己吗?白萧惊疑不定的后退了一步。又抬头看向其他画卷。结果发现这些画卷里无一例外的全都是自己, 各种场景各种姿态的自己。

    白萧脑子里顿时乱作一团,不可思议的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一堵坚硬的肉墙。他呼吸一窒, 侧眸向上看去,却与杨予怀戏谑的眼神对上了。

    “祁王殿下觉得这些美人图画的怎么样?这些可都是瑞王殿下花重金,请全北溟最好的画师画出来的。瞧瞧这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多精美啊……”

    杨予怀一边说着,一边亲昵的环着白萧的肩膀,推着他朝最大的那副画卷靠近。

    白萧知道杨予怀的用意,便稳了稳心神,面无表情的说到:“这些画卷确实精美,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杨予怀见白萧这么冷静,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又语调轻快的说到:“岂止是花了心思,瑞王殿下耗费这么多人力财力修建这座摘星楼,又在里面挂满了殿下您的画像。您猜,瑞王殿下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能想什么?”白萧冷哼一声:“不过是几幅画而已。你要挑拨本王与皇兄的关系,也寻个好点的理由。几幅画而已,又能说明什么?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也不用你来指责他。”

    毕竟……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一句话就像一把刀子插进了杨予怀的心中。

    杨予怀听闻这话脸上的笑意顿时维持不住了。在他眼里,白萧说这番话,就是为白崇文开脱。为了替白崇文开脱,他都愿意自己骗自己了?!而且,他还把自己和白崇文那个竖子相提并论。这是杨予怀所不能忍的。

    他阴沉着一张脸,将白萧裹挟在怀中,崩溃的问到:“他有什么资格和我相提并论?你为什么还是这么相信他?这满屋子的画还不够让你看清他是吗?竟然不够,那在下再带殿下去看别的。”

    白萧闻言一怔,无力的挣扎到:“本王不看,本王没兴趣。你放开本王,送本王回去!”

    杨予怀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他看着白萧在自己的怀里挣扎,心中生出了一股子别样的满足感。心里的怒气也被白萧的举动冲淡了不少。

    “这一回,看不看可由不得殿下了。”

    白萧皱着眉头跺了一下脚,以示自己的决心。却仍是被杨予怀强行带着朝暗阁走去。

    我恨!

    白萧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不会武功。他要是会武功,哪里还会这么被动?下一个世界,他一定要做一个会武功的反派!

    走过冗长而朦胧的过道,白萧的心里有些不安。那股不安在看到笼子里的那张大床时瞬间具象化了。具体表现在,他下意识的就想逃。

    杨予怀反应极快的拉住了他,逼着白萧走进了笼子里。

    “不是说相信瑞王吗?竟然相信瑞王,那祁王殿下跑什么?”

    白萧心里有些紧张,眼神也罕见的有些慌乱。他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应该是崩了,但却没想到居然崩的这么离谱。他之前看到那些画卷,还可以强装镇定。如今看到这个笼子,却一下子被唤醒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杨予怀见白萧不说话,便歪了歪头瞧着白萧:“嗯?殿下怎么不说话了?需要在下给殿下解释一下这个笼子的用途吗?”

    白萧被杨予怀挤的呼吸困难,他偏过头喘了一口气。趁着杨予怀不注意,将他甩开,转身就想跑。

    杨予怀怡然自得的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按了一下床头上的机关。笼子便沉重的扣了下来。

    巨大的声响吓了白萧一跳,他站在笼子里,脸色有些苍白。

    杨予怀微微勾唇,缓步走向白萧:“知道吗?这个笼子就是这么用的。”

    说实话,他也很想打造一个,所以才会偷偷的跑过来研究使用方法。

    “瑞王,他就是想这么对殿下。”

    杨予怀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抱住了白萧的腰身。

    白萧屏住呼吸,想反驳杨予怀说的话,却思绪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都被关在笼子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洗干净的小羊羔,被关进了一只住着饿狼的笼子里。那只饿狼看着他就像看到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口水滴答。

    白萧实在不想把这种比喻用在自己身上。

    于是他皱着眉头避开杨予怀的触碰。嗓音艰涩的说到。

    “你怎知这个笼子是拿来关人的?白崇文这个人本就桀骜不驯,他说不定是想在这里养一只黑熊,或者野狼,或者老虎,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萧说完便觉得自己有了些底气,抬起头怒视着杨予怀。

    杨予怀见白萧还在自欺欺人,忍不住冷笑一声。

    “在下想不到殿下竟然如此天真。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在为白崇文开脱。在你心中,白崇文就这般天真无邪吗?”

    杨予怀这话说的平静,但却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白萧听的背脊发凉。

    “一定要让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

    杨予怀突然爆发,拽着白萧的手腕,将人甩在了床榻上。动作熟练的解下了白萧的腰带。前世,他贴身伺候了白萧近十年,可以说白萧身上的衣物,他比白萧自己还熟悉。

    “殿下,您难道真的不知道白崇文想对你做什么吗?”

    白萧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胸口传来一阵凉意。他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衣襟散乱,露出了半个瘦削的肩头,和白璧无瑕的胸膛。他心头一跳,赶忙拉拢了衣襟,慌忙的翻身逃离。

    杨予怀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偶然乍泄的春光里。他心跳如雷的低下头,见白萧要逃走,便呼吸沉重的握住了白萧纤细的脚腕,将他拉了回来,红着眼眶覆身上去。

    白萧现在是真的慌了,他与杨予怀力量悬殊,想逃离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白萧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突然趴在床上,轻声抽泣了起来。

    他哭的入戏,连带着瘦削的肩膀都开始微微颤抖。

    杨予怀闻声愣住,听着那细碎的哭声,仿佛心尖尖被一只抓着琉璃渣的手轻轻的揉了一把。又疼,又爽。

    白萧居然哭了……

    两辈子他也没在他的面前流过泪……

    杨予怀心中的怒火瞬间被一盆温热的水浇灭。但另一种不可名状的火又烧了起来。

    他靠近白萧,小心翼翼的轻触白萧的肩膀:“殿下,您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

    白萧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胡乱的穿好了衣服系好了腰带,抽抽搭搭的哭泣。

    “你们,都欺负本王。”这句话一说出来,白萧的鸡皮疙瘩便掉了一地。他真想上吊。

    然而杨予怀听闻这话,思绪却跑偏了:“谁?还有谁欺负了殿下?”他明天就去把他处决了。

    “……”白萧心中无语。但面上却表情幽怨的瞥了杨予怀一眼,演戏这种事他手到擒来。

    “你欺负本王,你不准碰本王。你明知道本王现在心里有多乱,却还是要……本王的父皇,才刚去世……”

    白萧说着,哭的更厉害了。杨予怀被他哭的手足无措,赶忙单膝跪地目光虔诚的看着白萧,向白萧赔罪。

    “殿下您别难过了,是在下不好,在下太冲动了。”

    白萧见他服软,才稍稍收了收眼泪:“竟然这样,那你送本王回去。”

    杨予怀下意识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待反应过来后又皱着眉头:“殿下要回哪儿去?”

    该不会是回东宫吧?杨予怀眸色一厉。

    “回祁王府。”白萧情绪低落的回答道。

    杨予怀听闻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好。”

    ——

    皇宫内,白崇文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白萧。他无可奈何之下,都要跑去贵妃宫里询问他的母妃了,却听闻下人来报:祁王殿下已经回祁王府了。

    白崇文听闻这话,放心的同时心情却更加不好了。看来白萧这是要将冷战进行到底了。

    几日后,易学士府中,易双儿正在闺房里调养生息。按照宫里的说法,她的伤是自己摔的。但好在伤的不重,没有伤及肺腑,只需多养养就好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丞相府的张慕灵与易双儿是发小,听闻易双儿受伤了,便提着补品前来探望。

    第035章 囚帝翎(三十五)

    “大小姐, 张家小姐来看您来了。”婢女上前通报到。

    易双儿闻言赶忙放下手中的物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她动作虽然迅速,但仍被张慕灵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张慕灵脚步微微停顿, 待易双儿将东西藏好后,才缓步踏入屋内。

    “听闻你前几日在宫中摔伤了,便特地来看看你。”

    张慕灵说着, 将手中的补品放在了身旁的案几上。

    易双儿听闻这话便叹了一口气:“一时失足,倒是给宫里的人添麻烦了。实在是为易家蒙羞。”

    张慕灵知道这件事并没有易双儿说的这么简单,但易双儿不想多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听府医说, 你没伤及肺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人都躺在这里了,还在乎那虚无缥缈的脸面做什么?”

    张慕灵说这话,表情有些嗔怪的。她好不容易来学士府一趟,自然是想帮易双儿调节情绪的。不至于让她在病中, 还抑郁烦闷。

    易双儿闻言果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完后又无可奈何的说到:“可人活着, 不就是为了那一张面皮么?”

    张慕灵摇摇头, 想转移话题。垂眸就看到了被易双儿压在枕头下的一块青绿色布料。上面还用银色的丝线绣着云纹。这颜色和花样,明显不是易双儿平日里穿着的款式。看着,倒像是个男人的。

    ……男人的?

    张慕灵反应过来, 顿时神情一变。她的脑海中闪过先前易双儿在床榻上藏东西的画面。难道她就是在藏这件衣服?还是男人的衣服?

    易双儿见张慕灵不说话, 还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的枕头。她心中一咯噔, 也低头看向自己的枕头。见自己藏在枕头下的衣物暴露了, 便赶忙慌张的将那块溢出来的衣摆塞回了枕头底下。

    但她心中也知道,这番举动是徒劳的。反而还在张慕灵面前, 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张慕灵阴沉着一张脸问到:“这是谁的衣服?你把它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要是被别人发现了, 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易双儿闻言张了张嘴,有些失语。半响之后才磕磕巴巴的解释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张慕灵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严肃:“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你也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如今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捡的,你也不应该把它带进你的闺房里。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你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易双儿听闻这话心中苦闷。她知道张慕灵是担心自己,所以才会这么激动。她也不愿意让张慕灵为自己担忧。所以她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如实告知。

    “这件衣服,是祁王殿下的。”易双儿说着,忍不住轻叹一声。将枕头底下的衣服拿了出来。平整的摆在被褥上,小心翼翼的叠了起来。

    张慕灵闻言一愣。大脑里的思绪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清空了。她耳边轰鸣着,瞪大了眼睛,失神的问到。

    “这是……祁王殿下的?”

    易双儿点了点头。而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快速的解释道。

    “你别多想。我与祁王殿下并无什么关系。只是那天,我在宫里摔伤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祁王殿下。祁王殿下见我形容狼狈,便脱了他的外衫,借给我御御寒。”

    张慕灵听闻这番话呆呆的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被冻结了的心脏,终于再次恢复了生机。

    “原,原来如此。”她不好意思的讪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着实可笑。幸好易双儿没察觉到。

    她怎么会因为一件衣服慌成这个样子?这实在不像她。

    “那照这么说来,这祁王殿下看起来是个好人咯?”张慕灵轻咳一声,语调轻快的问到。

    易双儿点点头:“若是没有祁王殿下帮忙,我那日在皇宫里可就惨了。”

    说不定死在东宫里都没人在意。易双儿这般想着,心中不由悲凉。

    张慕灵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走上前拍了拍易双儿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你这件衣服要怎么处理?”张慕灵问到:“总不能让它一直放在这里。”

    易双儿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也在想这件衣服应该怎么办。虽然祁王殿下说过,他不缺这件衣服。但我还是想……还给他。”

    “那你要怎么还给他?”张慕灵又问到。

    易双儿叹了一口气:“我也正发愁呢。祁王殿下当初说了不缺这件衣服。大概就是暗示我不用还给他吧……但是放在我这里又不合适,我又不愿意……”把它给毁了。

    张慕灵站在一旁看着易双儿纠结,也沉下心来开始给易双儿想办法。

    易双儿侧眸瞧了张慕灵一眼,突然灵机一动。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张慕灵。

    “要不,慕灵姐姐帮我去送吧?你身为相府千金,要见祁王殿下应该比我容易。”

    “啊?”张慕灵闻言愣了愣,下意识的抬手接过祁王殿下的衣服。皱着眉头问到:“我去还衣服?”

    易双儿期盼的点点头:“若是姐姐愿意帮忙的话,就拜托姐姐了。”

    “……”张慕灵沉吟一瞬,眼眸闪了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易双儿。

    祁王府内。

    白萧以为自己离开皇宫后终于能清静了,却没想到又被杨予怀缠上了。杨予怀将白萧送回祁王府后,便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整日厚着脸皮和白萧朝夕相处,就算白萧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他也甘之如饴。

    这是他求了两辈子才求来的结果。人们常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究竟甜不甜,也只有拧下来才知道。如今他觉得,真是甜极了。

    白崇文在白萧回祁王府的第二天便彻底的心软了。什么脸面什么自尊,他都不要了。他只要白萧能回到自己身边。

    宫里每天都会派人来请白萧回去,但都被杨予怀拒之门外。他又不是什么圣人,好不容易才让白萧看清白崇文的真面目。他又怎么可能再让白崇文有接近白萧的机会?想让白萧回去?下辈子吧。

    至于白萧,经过他抗议后,杨予怀确实不再强迫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但是杨予怀却变得非常奇怪。

    其他的他都能忍。他就是不能忍这杨予怀老是莫名其妙的咬他。

    是真的用嘴咬。每次咬他一回,他的身上都会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不疼,但却极其古怪别扭。

    就像今日。白萧原本正好好的站在窗棂便练字,那杨予怀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看到他在练字,便脚步一顿,站在了他的身旁,看着他写字。视线从白萧的脸颊,游离到他的修长脖颈,再到他白皙纤细的指尖。

    突然,他就像抽风了一般握住了白萧的手。

    白萧被杨予怀吓了一跳,手中的毛笔沾着墨水在宣纸上留下了一道墨痕,而后咕噜噜的滚落在地。他皱着眉头问杨予怀:“你在干嘛?”

    杨予怀牵起白萧的手放在唇边,然后张嘴就咬了一口。他咬的面目狰狞,但下口却十分克制。说是咬却更像是磨。

    白萧被他咬的汗毛竖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赶忙挣扎着将手收回来。用书桌上的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口水。

    “你到底在干什么?莫不是被疯狗咬了,得了瘪咬病。不然为什么老是咬本王?”

    杨予怀闻言抬手摸了摸鼻尖,眼神炙热的看着白萧。

    “在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下看见殿下就想咬。约莫在下是属狗的,而殿下看起来却像是美味的肉骨头。”

    白萧听着他胡说八道,嘴角无语的一扯。伸手将面前的宣纸揉成了一团,朝杨予怀的脸扔过去。

    他经常气愤的拿东西扔杨予怀。杨予怀有时候会躲,有时候会直接受着。然而不管他是躲还是受着,在下一秒他都会再次扑上来,拉着白萧啃一口。

    白萧实在忍无可忍了,便会踢他一脚。但这一招属实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他与杨予怀力量悬殊,每次他抬脚踢他,便会被杨予怀顺势握住他的脚踝。拉到他的怀里。

    之后如何狼狈如何挣扎,不提也罢。

    不过好在几日后,白晓堂有事情需要杨予怀去处理。杨予怀推脱不了,便只得依依不舍的离去。

    白萧送走了杨予怀,心情立马就舒畅了。他坐在凉亭的摇摇椅上,打开了浅渊送过来的信件。浅渊已经在回皇城的路上了,最晚三日之后,必能到达目的地。

    三日之后……

    白萧陷入沉思。杨予怀此次回白晓堂,应该是回去处理内乱的。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他不如三日之后,直接随浅渊逃往边疆?

    这个念头一出,白萧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殿下,丞相府有位公子求见。”一个侍从走上前通报到。

    “丞相府的公子?”谁?

    “他有说名字吗?”白萧问到。

    侍从闻言摇摇头:“那位公子并未提及,只说自己是丞相大人的兄弟。”

    白萧听闻这话心中便有了思量。

    “让他进来吧。”可能是张风遥有什么事情想同自己商议。又不想暴露身份吧。

    “是。”侍从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后,一个身量清瘦单薄的少年被下人引了进来。

    白萧远远看着他,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有些眼熟。

    那少年看起来虽然镇定,但眼神里却控制不住的透露出了几分拘谨。这是他第一次来祁王府。而且还是以这样的装扮。这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他害怕被祁王殿下认出来。

    白萧待这少年走近后,便眉头一皱,认出了她的身份。

    张慕灵。

    第036章 囚帝翎(三十六)

    她怎么会来找自己?而且还装扮成这副样子?

    白萧心中疑惑。倾身按住摇摇椅, 从容不迫的端正了坐姿。看向张慕灵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审视。

    他这辈子,照理来说不应该与张慕灵有所接触才是。

    这是张慕灵第二次与祁王殿下见面, 她的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小生,见过祁王殿下。”张慕灵梗着喉咙压低了声音,拘谨的朝着白萧行了个礼。

    “……免礼。”白萧微微颔首。

    “谢殿下。”张慕灵深吸一口气, 强装镇定的抬起头,与祁王殿下对视。但对视一秒后又慌乱的移开了视线。

    白萧见她如此紧张,便吩咐下人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张慕灵面前。

    “张公子不必客气, 先坐吧。”

    张慕灵闻言接过茶杯,乖巧的坐了下来:“多谢祁王殿下。”

    “……”白萧沉默了一会儿,状似无意一般问到:“听闻张公子是张丞相的兄弟。不知,是什么兄弟?本王怎么从未见过张公子?”

    张慕灵听闻这话, 短暂的啊了一声。心瞬间提了起来。

    “小生……小生是张丞相的远房表弟。也是最近才到皇城里来投靠表哥的。祁王殿下不认识小生, 也属实正常。”

    “原来是这样。”白萧了然的点了点头。

    “那张公子此行前来, 所为何事?”白萧又问到。

    张慕灵被白萧一提醒, 这才想起来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她差点忘了。

    “是这样的,小生与易学士乃是旧相识。他的女儿托小生将一件东西还给殿下。小生应允了,所以今日便将那件东西带了过来。”

    白萧听闻这话便明白了。原来是来还衣服的。

    张慕灵说完后便让小厮将东西呈了上来。是一个做工精美的漆盒。

    白萧伸手将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的果然是自己那日在宫里借给易双儿的外衫。

    “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竟也让易学士如此费心。还麻烦张公子为此走一趟。”

    白萧说这话时神情坦然自若, 直接将易双儿从整件事里摘了出去。

    张慕灵听闻祁王殿下这么说, 便心领神会。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麻烦, 不麻烦。能帮到易学士和祁王殿下, 小生也十分荣幸。”

    此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张慕灵便起身告辞了。她没想到祁王殿下竟然如此好说话。她明明只见过祁王殿下两次。却不知为何对他有说不完的亲近之意。

    就仿佛前世, 他们曾经是恋人一般。

    这让张慕灵有些惶恐。但惶恐之余又有些开心。可能这就是那些话本子里说的,命定的缘分吧。她张慕灵认定的人, 果然样样都是优秀的。

    走出祁王府后,张慕灵便踏上了马车,打算启程回府。但在祁王府门口,她却看到了皇宫里的总管公公。

    “他们在做什么?”张慕灵问到。

    随行而来的小厮闻言探头一望,而后拖长了尾音回答道。

    “原来是他们啊。小的刚刚也好奇呢,就去问了问守门的侍卫大哥。他们说这些人在千方百计的请祁王殿下回宫里去呢。真搞不懂皇宫里的那位贵人在想什么。祁王殿下有王府,有封号,于情于理都没有必要再去宫里受人管制。何况现在先帝也下葬了,就更没必要了。”

    张慕灵听闻这话脑海中思绪流转,而后冷笑一声。

    “一个人心不正,位置自然也就坐不安稳。”宫里的那位,明着说是想请祁王殿下去宫里同住。但实际上说不定是想软禁祁王殿下。因为祁王殿下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威胁。

    张慕灵觉得,自己应该帮帮祁王殿下。但她作为一个闺阁女子。似乎……有心无力。

    两日后,浅渊骑着汗血宝马,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北溟皇城。

    白萧一见到浅渊,便仿佛看到了亲人一般,热泪盈眶的迎接了上去。

    这都多久没见面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白萧心中感慨。想不到就一个多月,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属下拜见祁王殿下。”浅渊翻身下马,跪在了白萧身前。

    白萧立马将他扶了起来:“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浅渊看着白萧,不由得鼻子一酸。他赶忙偏头,压下了眼底的泪意。笑着问白萧。

    “殿下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安好?”

    白萧听闻这话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他的目标是狗带。

    “对了,边关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白萧问到。

    浅渊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回殿下的话,属下不辱使命,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殿下好端端的,为何要在遥远的边关购置府邸?那地方刀光剑影,黄沙漫天,可不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安排好了就好。”白萧放心了。

    浅渊瞧见白萧的表情,忍不住问到。

    “恕属下直言。殿下为何要在边关购置府邸?那个地方似乎,并不适合居住。”

    白萧闻言表情复杂的摇摇头:“你不知道。边关即便再不适合居住,也比如今的皇城来的令人心安。”

    浅渊听闻这话微微愣住,随即便反应过来祁王殿下的言下之意。他知道,若不是处境实在艰难,祁王殿下绝对不会这么消极。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浅渊担忧的问道。

    白萧略略思索,问了句:“你可还有力气?”

    浅渊坚定的点了点头:“有。”

    一个字,让他说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

    “好。”白萧左手锤了一下右手掌心:“那你今晚便去备一辆马车。我们即刻逃往边疆,远离皇城这是非之地。再也不回来了。”

    不管浅渊会不会回来。反正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浅渊听闻祁王殿下的计划,先是一愣,而后更加坚定的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当晚,月朗星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向了城门口。

    “站住,这么晚出城,是去做什么的?”

    守城侍卫拦车问到。

    浅渊戴着帷帽,面目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楚。他听闻守城侍卫的话,直接举起了令牌。

    “本人受祁王殿下之命。前往江南收购丝绸。”

    守城侍卫闻言立马让开了路。也不打算继续往下查了。

    “原来是奉了祁王殿下之命。失礼了。快请。”

    “多谢官爷通融。”浅渊收回了令牌,对着守城侍卫拱了拱手。而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枚银锭子。

    “在下急着出城,也没带什么金银细软,这枚银锭子就当请官爷喝壶酒了。”

    守城侍卫听闻这话面色惶恐。祁王殿下的东西,他哪敢收啊。但在几番推辞之下,他还是收了。

    “多谢这位……总管。祝总管一路顺风。”守城侍卫乐呵呵的同浅渊道别。

    浅渊微微颔首:“告辞。”

    马车走出去几百米。白萧撩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那逐渐远去的城门。那城门修建的巍峨壮观,即便是在夜色里,也难掩它的峥嵘气质。

    想不到他这么容易就从皇宫里逃出来了。白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竟然已经逃出来了,白萧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又不是闲得慌,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浅渊驾着马车,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殿下,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便叫属下一声。”

    白萧闻言沉吟一瞬,清越的声音从马车里闷闷的传来:“叫萧公子。”

    “好~”浅渊挑眉应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马鞭,神情里是显而易见的雀跃。

    皇城到边关的距离,即便是骑马也需要大半个月。更别提他们坐的还是马车了。

    白萧担心在路上呆久了容易暴露行踪,便在中途雇了一个经验丰富的马车夫。让他同浅渊日夜交替,昼夜不停的赶往边关。同时,他还准备了双重保险。雇了另一辆同自己一模一样的马车前往江南采购丝绸,混淆视听。

    这样,即便有人发现他离开皇城了,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

    皇宫内,白崇文颓废的趴在酒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自从白萧离开东宫后,他整日里除了喝酒就是望风。都快变成石像了。

    总管公公走上前,毕恭毕敬的对着白崇文行了个礼。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白崇文闻声抬眸,看了一眼总管公公身后,失落的问道:“祁王殿下还是不愿意回宫么?”

    总管公公摇摇头,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恕老奴直言。祁王殿下有先皇亲封的爵位,有先皇御赐的府邸。他住在宫里,原本就是不合规矩的。老奴就是去请祁王殿下一千次,一万次,祁王殿下也是不会同意回宫的。太子殿下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好好的一对兄弟,别因为这件事反目了。

    白崇文才没心思管这些。他仿佛没听见总管公公说的话一般,自言自语的喃喃道:“看来,他是一定要让本殿下亲自去请他,去给他赔礼道歉,他才肯回来了。竟然这样,那本殿下就亲自去请!”

    白崇文说罢,便扔了手中的酒杯,借着酒劲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东宫。

    总管公公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的伸了伸手。而后无奈的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罢了,他就不应该多这个嘴。人家两兄弟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多说什么。

    白崇文雄赳赳气昂昂的驾车前往祁王府。但到达祁王府后,他的气势又一下子软了下来。吩咐手底下的太监。

    “去叫门。”

    “是。”小太监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跳下了马车。

    守门侍卫拦住了他:“什么人前来拜访?”

    小太监闻言耐着性子说到:“我家主子是当今太子殿下,烦请侍卫大哥向祁王殿下通报一声。就说太子殿下来……”

    小太监说着说着,机敏的压低了声音:“来赔罪了。”

    守门侍卫听闻这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到:“太子殿下来赔罪?!”

    小太监被这侍卫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不可高声,不可高声。”

    守门侍卫也反应了过来,有些为难的说到:“可是殿下吩咐过。皇宫里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进去。”

    “太子殿下也不准放进去?”这回,轮到小太监吃惊了。可是太子殿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一回,要是再见不到祁王殿下,小太监怕太子殿下会失控。这段时间,东宫里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要是太子殿下再一次被祁王殿下拒之门外。他觉得自己可以提前退休了。

    每天都面对着一个喜怒无常的主子,这以后在东宫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所以为了自己的前途,他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把。

    “可是太子殿下是祁王殿下的亲哥哥啊。亲兄弟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侍卫大哥你先去通报一声吧。看看祁王殿下有什么反应。若是祁王殿下实在不愿意见太子殿下,那我们……就离开。可若是祁王殿下愿意见太子殿下。却因为侍卫大哥行事过于死板,耽误了通报的时辰,这可就是大罪了。我们做奴才的,虽然不能为主子做到事事顺心。但最起码不要让主子心烦。大哥你说是吗?”

    小太监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口才还是相当不错的。侍卫大哥头脑简单,很容易就被小太监的话给绕了进去。他略略思索后,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通报。”守门侍卫说完便转身打开了祁王府的大门。

    小太监见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走回了马车边。

    白崇文紧张的问道。

    “怎么样?”

    小太监闻言下意识的宽慰主子:“守门侍卫已经进去通报了。说不定过一会儿祁王殿下就会亲自来请太子殿下进去叙旧了。”

    “此话当真?”白崇文听闻这话,声音有些激动。

    “……”小太监自然不敢说当真。他怕万一情况不符合太子殿下的预期,太子殿下会当街拧下他的头当球踢。

    更何况现在,祁王府内实际上根本没有祁王。

    第037章 囚帝翎(三十七)

    守门侍卫并未见到祁王殿下本人。而是由祁王殿下身边的侍从, 代为传达。

    “祁王殿下近日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人。”

    守门侍卫闻言犹犹豫豫的说到:“可是今日前来求见的,是太子殿下……若是我们将太子殿下拒之门外, 恐怕不太合适。”

    “太子殿下?”侍从闻言一惊。心中也有些慌乱。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到。

    “太子殿下又如何?祁王殿下说不见,那就是不见。”

    守门侍卫听闻这话欲言又止的抬了抬手,最后也只得微鞠一躬:“属下遵命。”

    小太监站在祁王府门口翘首以盼。看见了侍卫大哥的身影便赶忙迎了上去。

    “侍卫大哥通报祁王殿下了吗?祁王殿下怎么说?”

    守门侍卫见小太监如此焦急, 便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祁王殿下近日身体不适。谁也不见。”

    小太监听闻这话面色一僵。

    “这怎么可能呢?侍卫大哥,您莫不是听错了?祁王殿下和太子殿下可是亲兄弟,他怎么会不愿意见太子殿下呢?”

    “不是不愿意。是祁王殿下近日身体不适。不宜相见。”守门侍卫皱着眉头解释道。

    “可是,竟然祁王殿下身体不适。那他就更不应该拒绝太子殿下的探视了啊。太子殿下如此关心祁王, 知道他生病了,肯定会心疼的。”

    守门侍卫一时间无话可说。他只是个守门的。退一万步讲,他也只是个传话的。没那么多小心思。

    “总之,在下话已带到。其他的, 公公便请自行判断吧。”

    小太监闻言喉咙一噎, 知道侍卫大哥这是生气了。他皱着眉头敛下心神。回眸, 颤颤巍巍的朝马车边走去。

    白崇文坐在马车里, 显然已经没有了多少耐性。

    “如何?祁王殿下怎么说?”

    小太监听着太子殿下的声音,害怕的咽了一口唾沫。好半响后才微微福身,鼓起勇气回答道。

    “祁王殿下说他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人。”

    “身体不适?”白崇文听闻这话直接撩开了车帘, 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祁王殿下身体不适怎么不早告诉本殿下?”他就知道, 白萧不会故意不搭理自己的。原来是生病了。自己可真是该死, 让白萧一个人在王府里独自抗了这么多天。

    至于小太监后面说的话, 直接被白崇文选择性的忽略了。

    “开门,本殿下要进去看望自己的兄弟。”白崇文像个土匪一般, 理直气壮的站在祁王府门口叫门。

    守门侍卫被太子殿下吓了一跳。硬着头皮说到:“太子殿下,祁王殿下说他身体不适, 不想见——”

    “聒噪。”白崇文眸色一冷,抬手就扣住了守门侍卫的脖颈。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死死的堵在了他的喉咙里。

    守门侍卫被拿捏住了命门,面色青紫的咳嗽了两声。

    白崇文也无意取守门侍卫的性命。毕竟这些侍卫再不济也是祁王府的人。他不想因为这几个下人,同白萧生了嫌隙。

    太不值当了。

    所以,白崇文直接将守门侍卫的脸,按在了祁王府的大门上。

    “开门。”

    守门侍卫这一次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立马掏出了钥匙将大门打开。

    白崇文看着打开的大门,收了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急匆匆的跑进了祁王府里。

    小太监傻愣愣的紧随其后。太子殿下这番举动,相当于是硬闯祁王府了。希望祁王殿下不要怪罪才是。

    白崇文步伐轻快,走的匆忙,但他却并不知道祁王府内的布局。所以走了一段路后,便突兀的停了下来。

    小太监差点没站稳,撞到太子殿下的身上去。他赶忙惊心动魄的稳住了脚步。

    “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白崇文沉吟一瞬,吩咐到:“你去找个人带路。”

    小太监听闻这话便懂了:“奴才遵命。”

    不一会儿后,小太监便找到了一个认识路的小厮。

    但白崇文还是纠结着站在原地没有动。

    “太子殿下?”小太监心中疑惑。

    白崇文抬手,默不作声的扶了一下头顶上的发冠。又皱着眉头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衣襟。仰起头,神情倨傲的问道。

    “本殿下今日的穿着,可还得体?”

    小太监听闻这话嘴角轻扯。

    “太子殿下龙章凤姿,无论穿什么都是得体的。”

    “算你识相。”

    白崇文十分满意这个答案。一甩袖子,自信满满的朝祁王殿下的寝殿走去。

    白萧的侍从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直接闯了进来。一时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寝殿门口兜兜转转。但在见到太子殿下时,侍从还是稳住了心神。端正了姿态。

    “属下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与白萧就隔着一道墙了,白崇文自然也就不着急了。甚至还彬彬有礼的问道。

    “你家主子最近过的可还安好?”

    侍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仍旧是那套说辞。

    “回太子殿下的话。祁王殿下最近身体不适,正在府内修养,不宜出面接待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白崇文听闻这话面色一沉。但还是耐着性子,尽量温和的说到:“本殿下是祁王的亲哥哥。他生病了,本殿下岂有不去探望之理?若他实在难受,本殿下就去为他请太医。他喜欢安静,本殿下又不是什么聒噪之人,你们为何不让本殿下进去?”

    侍从被太子殿下问的语塞。半响说不出话来。

    白崇文并不打算为难他们。他在尽可能的,避免与白萧身边的人起冲突。

    “本殿下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只是进去看看皇弟而已。看完本殿下就走了,绝对不会耽误皇弟养病的。”

    白崇文说着便要推门而入。侍从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

    “太子殿下,祁王殿下有命,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白崇文闻言眸色一冷,对这侍从千方百计阻挠他的行为十分不耐烦。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一把推开了拦在身前的侍从。

    “滚开!”

    侍从被推的一个踉跄,但仍是不忘自己的使命:“太子殿下!”

    白崇文一脚踢中侍从的腹部,将他踢出去十米远。而后冷哼一声,表情凝重的踏入了寝殿内。

    寝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满是浓重的草药味。白崇文嗅着,不由得眉头一皱,心瞬间便提了起来。

    “萧儿?”白崇文温柔的唤了一声。这个称呼在他的舌尖滚动了无数遍。今天终于有机会叫出口了。

    “萧儿你还好吗?”白崇文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朝床榻边走去。

    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可以明显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个人。白崇文见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这里是皇城,是白萧的家,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他怎么可能会抛下自己,抛下一切,消失不见呢?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皇兄。”床榻上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虚弱的发出了声音。

    白崇文闻声,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加快了脚步朝白萧那方走去。

    “皇弟,你怎么病的如此严重?”他嘴上关切的问候着,行为上也丝毫不见外的直接坐上了白萧的床榻。

    床上的白萧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响后才断断续续的回答道:“臣弟偶感风寒,迟迟不见好。怕传染给皇兄。皇兄还是赶紧走吧。”

    白崇文见白萧还是想赶自己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皇弟当皇兄是什么人?纸扎的人吗,这么脆弱?皇兄别的不说,身体还是很硬朗的,皇弟你就别担心了。皇弟你的药喝了吗?皇兄喂你吧。”

    床上的白萧听闻这话赶忙拒绝到:“不用了。今天的药,臣弟已经喝过了。”

    “喝过了啊……”白崇文闻言有些失落:“那皇兄去帮你把灯点上吧。你这屋子里太黑了,窗户还不通风。不利于治病康复。”

    “不!不用!”‘白萧’吓得差点从床榻上坐起来。

    床榻两边的烛台,被白崇文一根一根的点亮。‘白萧’眼眸一转,赶忙钻进了被窝里。他现在心跳如雷,整个人都快慌死了。

    白崇文点完灯后,便回眸看向白萧。却见白萧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不由得失笑。

    “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一害羞就躲进被子里。快出来吧,你这样闷着对身体不好。原本就得了风寒,可别再折腾出其他什么病来。”

    ‘白萧’闻言仍旧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他压根不敢动。甚至还抓紧了身上的被子,不让它掉下去。

    白崇文见此无奈的摇摇头。眉眼含笑的走上前想帮‘白萧’将被子拉开。却在几番试探之后,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

    “皇弟?”白崇文心中疑惑:“你这样会闷坏的。”

    “……”跟小命相比,闷坏又算的了什么?‘白萧’咬着牙屏住呼吸,憋的自己满头大汗。

    白崇文心中的那股不安又浮了上来。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拽住被子的一角。而后趁着‘白萧’不注意,猛地将被子一掀。

    床上的人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待反应过来后,面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是祁王殿下身边的近侍之一。精通拟声术和易容术。但即便是再成功的易容术,也是有瑕疵的。所以他在扮成祁王殿下时,需要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才能达到七成相似。可若是灯光亮起,他的易容术便无处遁形。

    第038章 囚帝翎(三十八)

    借由明亮的烛火, 白崇文看清了床上之人的真面目。那熟悉中又带着违和感的面容,让他瞬间怒火中烧。

    蜷缩在床上的近侍见事情败露了,便立马撒出了一把红色的粉末。

    这是祁王殿下教他的, 逃跑的时候就往别人的脸上撒一把辣椒粉。一撒一个准。

    白崇文正要发难,却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大口辣椒粉。呛得他涕泪横流,一边打喷嚏一边猛烈的咳嗽。待缓过劲来后, 床上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事已至此,白崇文即便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眸色阴沉,克制住暴怒的情绪。面无表情的下令封锁了整座祁王府。将府中所有小厮侍从分开关押,挨个审问。然而祁王府中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嘴严的。他盘问了三天, 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按照他以前的习惯,这些人竟然什么都不说,那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全部拖出去砍了。

    但是这些人,这些祁王府的人。他却不敢随意下令打杀他们。因为他怕白萧知道后, 怪罪他, 与他离心。所以便靠着仅存的理智, 拼命的忍耐着。可越忍, 人就越难受。他现在就像一团被纸包住的火。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

    小太监原本就害怕太子殿下,现在就更不敢靠近太子殿下了。他颤颤巍巍的站在东宫门口。毕恭毕敬的对着白崇文行了个礼。高声通报到。

    “太子殿下,城门口的守城侍卫求见。”

    “守城侍卫?”

    白崇文眉头一皱:“让他进来。”

    他这段日子在祁王府内搜寻白萧无果, 便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了整座皇城内。但他又不想让别人知道, 白萧失踪了。于是便对外声称, 祁王殿下身边的侍从浅渊失踪了。还贴出了浅渊的画像, 让皇城内的百姓若是看到过浅渊,便积极的提供线索, 太子殿下必有重金酬谢。

    毕竟只要找到浅渊,也就离找到白萧不远了。

    守城侍卫拘谨的踏入东宫。

    “属下拜见太子殿下。”

    白崇文没心思和这些人多说, 直接了当的问道。

    “听下人来报,你知道浅渊的踪迹?”

    守城侍卫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属下也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浅渊总管。但属下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绝对和浅渊总管有关。约莫是在半个月前,属下正在城门口站岗。那日天色将晚,属下有些疲惫,也没看清那个人的相貌。但他的身量却与画作中相仿。而且他手中还拿着祁王府的令牌。”

    “祁王府的令牌?”白崇文听闻这话眼前一亮,立马激动的冲到了守城侍卫面前:“然后呢?你接着说。”

    守城侍卫被白崇文迫切的眼神盯得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唾沫后才继续说道。

    “那个人驾着马车,说自己奉祁王殿下之命,前往江南收购丝绸。属下见没什么问题,而且又是祁王殿下的马车,便放行了。”

    “放行了?!”白崇文眉头一皱,站在原地兜兜转转了一会儿。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江南……

    白崇文心念一动,立马下令:“来人!去彻查皇城通往江南的所有路线,一辆马车都不准放过!”

    小太监闻声赶忙应答到:“是,奴才遵命。”

    祁王府内。时隔半个月,杨予怀终于从白晓堂内归来。他心中无比兴奋,无比期待与白萧的再次见面。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吗?杨予怀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朝白萧走去的步伐越来越急迫。

    白晓堂的势力现在已经完全由他掌控了。他现在已经是白晓堂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了,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他想将这份喜悦分享给白萧。毕竟在他的眼里,他和白萧是一体的。

    然而待他走进祁王府,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毫无生气的空壳子。就仿佛一夜之间,祁王府里的人全都蒸发了一般。

    杨予怀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里的不对劲。他前进的脚步蓦地顿住,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心里想着:莫不是出了什么大变故?而后阴沉着一张脸,更加急切的朝白萧的寝殿飞奔而去。

    沉重的大门被他小心翼翼的推开。他怕惊扰到白萧,连脚步都放轻了。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么忐忑,又有多么期待。他不知道白萧再看见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是惊喜,还是不耐烦……

    然而下一秒,他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

    寝殿内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张凌乱不堪的床榻。

    杨予怀呼吸一窒,抬脚走了上去。神情怔忡的坐在床榻边陷入了沉思。

    看来在他离开的这半个月时间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白萧最在乎的是皇位,所以才会想尽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白晓堂完整的收入囊中。以便日后,助白萧一臂之力。不然他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离开白萧这么长时间了。他太害怕了,他怕白萧会出事,也怕他会离开自己。所以在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跟白萧形影不离。

    但他即便再小心,也防不住有心之人的窥伺。

    没错,杨予怀在沉思良久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白萧可能是被白崇文劫走了。

    不然以白萧的性子,他不可能放任寝殿就这么凌乱下去。这只能说明事发突然,白萧都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床榻。而且他还在床榻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辣椒粉的味道。

    这就更匪夷所思了。

    于是当晚,杨予怀便潜入了东宫。

    白崇文经过三天三夜坚持不懈的调查,终于在通往江南的官道上发现了疑似浅渊的车驾。他当机立断,决定亲自驾车前往,将浅渊从半路上拦截下来。

    杨予怀原本是想挟持白崇文的,最好能直接杀了他。但听闻白崇文和下人的谈话。他又停住了动作。

    原来,白萧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算算时间,竟然是在他离开祁王府后没多久就失踪了。说是失踪,却更像是蓄谋已久的逃离。

    毕竟没有哪个人会在失踪之前,还安排一个人冒充自己的。

    杨予怀听闻这话忍不住笑了。笑的久了便觉得胸口疼。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为白萧打算,为白萧拼尽全力。但转头白萧却丢下了他,将他一个人留在皇城里。他就不应该对白萧心软,不应该给白萧自由。他就应该一做到底,将白萧牢牢的拽在自己的掌心里。他早就知道白萧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

    这一次,他不会再心软了。

    第039章 囚帝翎(三十九)

    白晓堂的势力与白崇文的亲卫, 兵分两路前往江南。

    白崇文原本是打算以体察民情为由,亲自前往江南的,却在即将启程之时被瑜贵妃拦下。

    这臭小子, 在皇城里大张旗鼓的寻找一个侍从也就算了。还闹的满城风雨,都快把她给气死了。如今眼看着登基在即,他又要去什么江南, 直接让瑜贵妃忍无可忍。派人将他软禁在了东宫内。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登基之后再说。

    镇国将军看着被御林军包围的密不透风的东宫,忍俊不禁的感叹到。

    “这东宫如今怕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瑜贵妃对此乐见其成。

    “本宫放任他胡闹了将近一个月,已经够给他脸面了。再让他无法无天下去, 恐怕他连东南西北都不清了。”

    镇国将军听闻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贵妃娘娘,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为什么突然要去江南?”

    “他这小子去江南还能为什么?兄长你不会真信了他说的体察民情吧?他去江南,无外乎就是吃喝玩乐, 赏花消遣。难道还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成?”瑜贵妃觉得那个糟心的臭小子, 可没有这种建功立业的觉悟。他若是有, 她也不用操这么多年的心, 把皇位送到他手上了。

    “不。”镇国将军摇摇头。

    “难道贵妃娘娘没发现,这段时间祁王殿下都不见了吗?”

    瑜贵妃原本并未在意。听闻镇国将军这么说,才突然反应过来。是啊, 这段时间白萧那个小东西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镇国将军见瑜贵妃回过味来, 便捋着胡须, 继续往下说。

    “微臣猜测,那祁王殿下大概率是失踪了。所以太子殿下才会在皇城里大张旗鼓的搜寻近侍浅渊的踪迹。因为太子殿下找不到祁王了, 便只能另辟蹊径,从近侍浅渊身上寻找答案。如今, 太子殿下大概是找到了,祁王殿下很可能就在江南水乡。不然以太子殿下的秉性,他不可能在这个关头,贸然前往江南体察民情。”

    瑜贵妃听闻这番话,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如此说来,白萧那小子现在与我儿并不在一块……”

    镇国将军表情慎重的点了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瑜贵妃冷笑一声。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白萧呢。想不到白萧竟然自己离开了白崇文身边,还跑出了皇城。这就怪不得她了。

    听闻江南风景如画,也正适合做白萧的长眠之地。

    “兄长。”瑜贵妃心中有了主意,便示意镇国将军附耳过来:“请兄长派十个暗卫前往江南。然后……”

    杀。

    镇国将军听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微臣遵命。”

    皇城内风云诡谲,白萧这边却难得的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浅渊不愧是浅渊。他竟然在边疆这个黄沙漫天,鸟不生蛋的地方,找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四合院给白萧居住。

    白萧也着实被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给惊了一把。

    “浅渊,你是怎么找到这个院子的?”这也太厉害了。

    浅渊笑着回答:“只要有心,便能找到。”

    他怎么可能真的让殿下住在黄沙里。这块地方是他从一个‘世外高人’那里买下来的。当时他已经走遍了边疆,心灰意冷了。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也幸好有这个意外收获。不然今时今日,殿下便不会这般开心了。

    浅渊心情愉悦的跟在白萧身后,手中提着行礼包裹。他看着白萧兴致勃勃的背影。满心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

    白萧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对这座院子十分满意。不仅地处隐蔽,还风景优美。不管从哪个方向来说,都是挑不出错的。

    浅渊的办事能力向来都是一等一的。白萧忍不住欣慰的拍了拍浅渊的肩膀。

    浅渊被拍的一愣,有些懵懂的抬眸看向白萧。

    白萧莫名觉得浅渊这个表情有些呆,便乐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脸。

    浅渊被拍的又是一愣,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待他反应过来后,白萧已经离开了。但他那张常年木着的冰山脸,却悄然间漫起了一层红晕。

    白萧现在距离皇城虽然有十万八千里,但他却仍旧密切关注着皇城内的动向。

    根据浅渊在前线得到的消息。白崇文登基在即,距离皇位只差一步之遥了。

    又过了几日。皇城内传来喜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连带着这鸟不生蛋的边疆,都开始活跃了起来。

    这股活跃喜庆的风,也刮到了白萧的四合院。

    白萧听闻这则消息,心中十分满意。果然他走了,剧情就开始正常了。白崇文登基,接下来就是杨予怀……

    杨予怀就算了。白萧一想起杨予怀便觉得头疼。只要杨予怀能好好的活着。这个世界的结局就算完美了。

    浅渊今日在野外打到了山鸡。打算给殿下煲个鸡汤,补补身子。在这边疆生活一两天还好,生活时间久了问题也就暴露出来了。

    边疆土地贫瘠,粮食短缺,很多吃食用度都没有以前那么精细。纵使浅渊使出浑身解数,想为殿下恢复到以前的吃穿用度,但也有心无力。毕竟这桑叶都长不出来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名贵的丝绸。

    然而白萧却并不在意。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是只有他一个人前往边关,孤零零的死去。如今多了一个浅渊,悉心照顾他,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在浅渊追随他前往边关之前,他甚至考虑过自己要不要去学习一下荒野求生……

    现在有浅渊在,这个想法便自然而然的被他抛之脑后。

    浅渊的厨艺也是相当不错的。炖出来的鸡汤喷香浓郁,跟皇宫里的御厨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白萧喝了一口,直接被惊艳到了。

    “浅渊,想不到你的厨艺也这么好。”

    浅渊见白萧喜欢,便给白萧盛了一大碗鸡汤。

    “殿下若是爱喝,属下以后天天炖给殿下喝。”

    白萧端着鸡汤喝了几口。又用勺子舀起来一块鸡肉,慢条斯理的吃着。

    “鸡汤太补了,天天喝也不好。容易上火。”

    浅渊闻言一愣。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略略思索后又说到。

    “殿下还有其他想吃的吗?明日边关城中有集市,属下正好要下山去采办一些东西。”

    “集市?”白萧听闻这话眼前一亮:“要不明日我去采办吧?”

    白萧说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让你叫我萧公子,你怎么又忘了?”

    浅渊被白萧一提醒,立马反应了过来,赶忙改变了称呼:“萧公子。”

    叫殿下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要改还真不容易改。

    白萧应了一声,接着上面的话题继续说到:“我在这院子里呆了也有近半个月了,多少有些腻味了。明日,便让我去山下采办吧。也让我体会一下这边关的风土人情。”

    浅渊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他心里是不愿意白萧独自去集市上采办的。但他知道,他若是不答应,白萧肯定会不高兴。于是浅渊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萧公子想去,便去吧。”反正这边关已经被他给摸透了。只要殿下不会遇到危险,就随他去吧。只要殿下开心就好。

    白萧见浅渊答应了,那双缱绻旖旎的凤眼,越发的璀璨明亮。

    次日,白萧身上揣着银票,提着菜篮子,兴致盎然的朝山下跑去。浅渊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他甚少见到殿下这样冲动的少年模样,一时间也有些忍俊不禁。

    “萧公子,你忘记戴帷帽了。”浅渊说着,将手中的帷帽规规矩矩的给白萧戴上。确保没有一丝遗漏。

    白萧戴好帽子后,便对着浅渊摆了摆手。

    “等着本公子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浅渊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属下就在家中,等着公子回来。”

    ……

    许是因为最近大赦天下的缘故。今日的集市比以往热闹了好几倍。

    白萧即便是在皇城里,也从未自己一个人逛过集市。一时间竟觉得无比新奇。他看到了用藤条编织而成的小兔子,小灯笼。还看到了用树叶制成的蚂蚱,蝴蝶。每一样都做的十分精美。都是这些手艺人的看家本领。

    这些东西,可能在皇城里还能卖个好价钱。但是这里是边关,平民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又怎么会去买这些玩乐的东西?

    白萧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买了一只小兔子,一只小蝴蝶。

    前世他在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改善边关的生活环境。也不知道白崇文他,会不会把这些民生问题,放在心上。

    白萧又走了一段路,看到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猎户。他的摊子上全是肉,各种各样的肉。有鹿肉,羊肉,鸡肉,还有兔子肉,还有一些白萧压根不认识的肉。

    “这小哥想买点啥?”猎户开口叫住了白萧。他在边关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干净的小哥。

    白萧闻声摇摇头并未说话,转身离去。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一个士兵。那士兵明显与边疆的士兵不一样。他穿着银色的盔甲,腰间还别着一枚令牌。令牌上写着一个瑞字。

    这是……白崇文的亲卫?

    白萧心头一惊。怎么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让他给遇上了。

    第040章 囚帝翎(四十)

    白萧警惕的拉低了帽檐,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

    白崇文的亲卫为何会出现在边关?难道白崇文也在边关?可是白崇文不是才刚登基吗……

    白萧心中狐疑。顿时也没有了继续再逛下去的欲望。他快速的买好日常所需要的用品,便提着菜篮子离开了集市。

    若白崇文真的在边关,那边关对他来说也不安全了。

    如果这不安全针对的是他的性命, 倒也还好,毕竟他的目标就是狗带。可偏偏这白崇文也是个会发癫的。关于那座摘星楼的记忆,白萧已经不想再回忆。

    民间的集市一般都是从清晨时开始, 正午时结束。待到艳阳高照之时,白萧便借着人群的掩护,急匆匆的爬上了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浅渊!”一进入院子, 白萧便唤了一声:“这边关我们怕是不能待了。”

    回应他的,是满院子随风飘荡的柳枝。

    白萧半响没听见浅渊的回应,心中顿觉不妙。他放下手中的菜篮子,推开了厢房的大门。

    “浅渊……你在吗?”白萧惴惴不安的问道。

    这一次终于有人回应他了。但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冷笑。

    装潢雅致的厢房内。一个人影背对着光, 端坐在茶桌旁, 手中执着白萧平时里常用的那只白玉色杯子, 放在唇边, 悉心的观摩。在看到白萧时,他那双死寂的眼眸亮了一下,而后又快速的趋于平静。

    白萧一开始没认出他来, 毕竟这太过突然了。待反应过来后, 他惊诧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白萧转身就想跑。

    杨予怀将手中的杯子塞进衣襟里, 而后一拍桌子借力往前一跃, 翻身拦在了白萧身前。

    “在下好不容易才找到殿下,殿下却看到在下就想跑。这究竟是何道理?”

    白萧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皱着眉头看向杨予怀。心中思绪流转,有些慌乱的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予怀闻言但笑不语。

    白萧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焦急的问道:“浅渊呢?浅渊在哪儿?你把他怎么了?”

    杨予怀见白萧如此激动,心中不由十分嫉妒。

    “他啊。在下嫌他碍事,便顺手将他杀了。”

    什么?

    白萧听闻这话面色一变,走上前一把拽住了杨予怀的衣领:“你敢杀他,我让你……偿命。”

    杨予怀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白萧扯着衣领威胁。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仰起头,压下眼底的泪意。做出了一副投降的动作。

    “我没杀他,我没杀他。在下只是将他迷晕,关押进大牢里了。”

    “此话当真?”白萧怀疑的问道。

    “当真。”杨予怀点点头:“殿下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骗人么?”

    白萧见他态度诚恳,便松了一口气。只要浅渊没事就好。

    杨予怀却见不得白萧为别人担心的样子。他突然伸手钳制住白萧的下颚,让他看着自己。

    “殿下与其担心别人,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白萧闻言眉头一皱,挣脱开杨予怀的束缚,转身朝山下跑去。这一次,杨予怀却并没有阻拦他。而是好整以暇的站在院子门口,温柔的看着他的背影。

    白萧跑出去没多远,便愣在了原地。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山下的人群。仓惶无措的后退了一步。

    山下全是白崇文的亲卫。那一大片身着银白色盔甲的士兵,让他看着背脊发凉。

    所以,杨予怀和白崇文这是……合作了?!

    他们合作对于剧情来说原本是一件好事。但为什么他们合作起来,不是相亲相爱的共建和谐社会,而是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抓他这个外人呢?

    白萧凌乱了,无语了。

    杨予怀等着白萧走回来。见他失魂落魄,便歪了歪头,饶有兴趣的问到:“怎么,殿下不跑了?”

    白萧深吸一口气,心情复杂的看向杨予怀。

    “山下的人,是你布置的?”

    “是啊。”杨予怀点了点头:“山下的人都是白崇文麾下的瑞王府亲卫。他竟然愿意出这份力,那在下便只能笑纳了。”

    白萧听他说话只觉得头疼。

    “你是怎么找到本王的?”白萧耐着性子问道。他现在成了笼中鸟,想逃脱无异于异想天开。便只能尽量拖延拖延时间,思考对策了。

    “找到殿下,在下自然是废了不少功夫。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下还是找到了殿下。”

    杨予怀说着,缓步走上前凑近白萧的耳边,声音里满是醋意。

    “想不到殿下居然在这么寒酸的地方,同浅渊生活了这么久。”

    白萧被他阴测测的语气吓了一跳,赶忙侧身拉开了与杨予怀的距离。

    “本王分明安排了两辆马车,混淆视听。你为什么不去江南,反而跑到了这气候恶劣的边关?”

    杨予怀听闻这话微微一笑:“在下去过江南。但江南没有殿下。殿下的安排也确实精妙,若不是在下多了个心眼,估计现在在下还在江南城中耗着呢。”

    “心眼?什么心眼?”白萧疑惑的问道。

    “一个月前,在下在祁王府内注意到浅渊不在。便下令去调查了一番他的动向,想不到……他居然去了边关。”

    当然,他那个时候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然他也不会被白萧失踪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病急乱投医的前往江南。将找到白萧的时间白白延后了大半个月。

    白萧没想到自己的疏漏居然在这里。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侧眸看向杨予怀。

    “那你想如何?”

    杨予怀闻言面色陡然一沉:“在下想如何,殿下不知道吗?”

    白萧抿唇沉默不语。

    “跟我回去。”杨予怀对着白萧伸出了手。

    白萧闭了闭眼,拒绝到:“本王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杨予怀听闻这话便收了手。他对此并不意外,也并不坚持。

    “好。殿下既然不愿意跟在下回去,那在下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白萧闻言眉头一皱,眼神里带上了些许防备。

    杨予怀眼眸半垂,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药丸。

    白萧看见那颗药丸,心中疑惑。这颗药丸,不会是给他吃的吧?

    然而下一秒,杨予怀就作势将那颗药丸吃了。白萧见此心中越发疑惑。这难道是什么糖豆不成?

    杨予怀只是演给白萧看的。在白萧放松警惕之时,他突然将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白萧的嘴里。并在白萧将药丸吐出来之前,倾身堵住了白萧的唇瓣。

    白萧一时间惊诧不已,嘴里的药丸被他咕咚一声咽了下去。他在杨予怀怀中挣扎,想推开他,动作却越来越软,越来越虚弱。最后双眼一闭,靠在杨予怀的肩膀上,晕了过去。

    杨予怀搂着白萧,手指轻柔的拂过白萧的侧脸,为他顺了顺耳边的发丝。而后抬眸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神情怅然的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白萧啊白萧,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狠心……

    你对白崇文,都曾经有过几分信任。对浅渊也是尽心尽力,还为了他威胁我。可为什么你对我,却永远只有利用和狠心。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们……

    杨予怀的心中突然十分迷茫。但随后他又无所谓的笑了。

    没关系,反正他们都得不到你。能得到你的只有我。

    白萧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待他从梦中醒来,便发现自己回到了祁王府。

    祁王府?!

    白萧眼前一黑,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殿下,您醒了。”杨予怀在一旁问道。

    白萧闻声一愣,侧眸看向床榻边。正好与杨予怀满含笑意的眼神对上。

    白萧心头一跳,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几个月以前,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场景。

    “殿下刚睡醒,一定饿了吧。在下煮了一些银耳百合粥。殿下要先垫垫肚子吗?”

    “……本王没有一睡醒就吃早膳的习惯。”白萧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场景就像他和杨予怀制定三日之约那一天。一样的对话,一样的心情的,一样的各怀鬼胎。

    “好。那就等殿下洗漱完再吃吧。”杨予怀也像上次一样,并没有勉强白萧。

    白萧听闻这话便掀开被子起身。杨予怀见此赶忙走上前伺候白萧穿衣洗漱。白萧不想让杨予怀伺候,却被他紧紧的拽住了手腕。仿佛白萧不同意,他便不让他穿衣服一般。

    最后白萧也只得妥协了,任由杨予怀折腾。

    穿好衣服洗漱完,白萧便去吃了早膳。还真是杨予怀煮的银耳百合粥。味道不错。但白萧却吃的如同嚼蜡。

    一个多月不见,祁王府还是保持着它最初的样子。清幽,雅致。但却少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萧坐在亭子里沉默了半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浅渊呢?”

    杨予怀闻言嘴角轻勾:“浅渊被转移到了天牢里。殿下想去见他吗?”

    “……”白萧听闻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知道杨予怀说这句话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于是摇了摇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