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START
祝慈慢慢转回头,看向祝愿。
“你说什么?”
“爸妈都死了,妹妹,家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沉默,祝愿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可他似乎毫无所谓,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当你的积分足够多的时候,就可以去找主神,进入格雷戴斯,那是逝去的灵魂安葬之处。”
“在那里,我看到了爸妈的坟墓。”
何方卉问道:“你确定是他们?这世上重名的人可是很多的。”
“C区祝鸿华之墓,C区冉佩之墓,死于新手副本《小镇惊魂夜》,是我们从小生活的城镇。”
祝愿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用一种不大的嗓音,望着面前相似的脸:“祝慈,我曾以为我是幸运的,我轻松地通过了所有的副本,就连地狱难度的我也去过,我真的以为我可以拯救全世界,可以救爸妈,救你,救我的朋友,救全世界所有的人,直到我去见了主神。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是怎样的,他们压根没想过放我们走。用规则,用RM来压制住我们,把精神受到污染的人变成数据一样的RM,这些,你都亲眼看到了。”
祝慈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在消化他所说的话。
他继续道:“哪怕我拥有再强再多的道具卡,也救不了我的队友,我的队友们一个一个都死了。刚开始在副本中见到你,我以为你死定了,因为这是规则的世界。我想,你死了也好,把你和爸妈葬在一起,等终有一天我的幸运失效了,我就去格雷戴斯陪伴你们,但我没想到你能活着。”
“但是这能持续多久?全世界还能这样多久?达不到他们的目的,我们的下场都是一样的,人类已经毁灭了。”
“别胡说了!”陈简走过来,拉开发愣的祝慈,对着比他高小半个头的祝愿说,“什么人类毁灭,我还好好地活着呢!说丧气的话,对妹妹使用道具,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家人吗!”
“那你来找祝慈的目的呢?既然对未来丧失了希望,就该自己找个地方了断,而不是在有希望的人面前耀武扬威。”于嘉宜此时说话倒是毫不客气,斜着眼轻蔑地瞟他。
何方卉双手后仰撑了个懒腰,语气轻佻:“是啊,人类毁灭了才好呢,毁灭前还能给我找点乐子,要不然我先杀了你,再去那个什么格斯把你的墓给掘了怎样?”
祝愿环视,他说:“祝慈,你天天和这群人待在一起,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的朋友。”
祝慈轻推开陈简,对着他道:“难道你就一成不变?你才是和我记忆里不太一样,现在的你说话我很不喜欢。”
她对其他三人说“走吧”,随后又转向祝愿:“从小我就和你不同,我哪方面都比不过你,我也不想和你作比较。但是,人类毁灭了我就去救,爸妈死了我就去找复活他们,任何做不到的事情我都要去做。如果你哪天死了记得告诉我,我也会复活你的。”
祝愿站在原地,眼神依旧深邃,直直盯着她,看她离去的背影。
“你真的能做到吗,妹妹?”
“那就加入我吧。”
前一天派乐康克的夜晚,祝慈几人听祝愿说了一大堆令人生烦的话,结果到了最后,那人竟直接甩出了一个邀请。
所以此刻,队伍四人站在了普通区的传送门前。
何方卉打了个哈欠:“真的要去吗。”
“我们到底要去哪?”陈简问道,他昨天并没有听懂,只是跟着就来了。
“如果祝愿真是排名第一的那个人,从他那里肯定能得到一些线索。”于嘉宜说道,昨天祝愿说了一半的话,她非常在意。
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究竟是什么策划出如此庞大缜密的游戏,还能够拉进全世界的人。
祝慈抬头,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传送门。
传送门通向一个蔚蓝云层环绕的天地,这里是派乐康克的豪华区。
住宿的地方除了他们能买的起的普通区,还有中等区,以及最贵环境和设施最好的豪华区。
陈简咋舌:“果然没错,排行榜上前几名的人都有钱。”
一个略有些胖的女生从一栋别墅里跑了出来,她扎着两条马尾,胳膊上还带了几条水晶手链,摇晃着双手。
“这里,这里!”
终于跑到他们面前,手撑着膝盖喘了一会粗气,才说:“祝愿的妹妹,对吧,我是出来接你们的。”
“诶,我可不是他的妹妹,”何方卉指着自己鼻子,眯眼看她,“你应该说,来接尊贵的小姐们。”
于嘉宜把她拽到身后:“别捣乱,你好,麻烦你带路了。”
“就是,尊贵的小姐,我可是男的。”陈简偷偷哼了一声。
那个女生扬着笑,五官被肉挤到脸的中间,堆砌了圆圆的肉脸:“是我的错,我叫彭灵珊,是来接祝慈和她的朋友们的,跟我来吧。”
一行人跟着她走进了别墅之内,别墅的内部尽显低调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绚烂夺目,字画挂满墙面,地板装有地暖系统,赤脚走上去都会非常舒适。
随处可见机器人打扫卫生,等到他们坐在透明电子桌旁,机器人还递上了果盘和茶水。
彭灵珊对他们道:“马上祝愿就来了,请稍等一会。”
说完,还点开了墙面上的电子屏幕,放起了以前的电影。
陈简捣捣祝慈:“这该不会是嫂子吧。”
祝慈也有疑惑,浅浅观望彭灵珊。
彭灵珊只是坐着,一口一口喝着茶,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等了一刻钟,祝愿才到,他匆匆忙忙过来,表情和昨日完全不同,笑盈盈地:“等急了吗,吃点水果呀,虽然在派乐康克这里生病了也可以用道具卡治疗,就算是断腿也能接上,但多吃水果对身体好的。”
“不用了,快说你的目的。”祝慈拒绝。
祝愿却还是把果盘捧到她的面前,叉起一块西瓜:“妹妹,你从小身体不行,医生怎么嘱咐你的都忘了吗,来,张嘴。”
祝慈推开他的手,看着他,不发一言。
祝愿自讨没趣,只能放下,说道:“这位大家都认识了,她名叫彭灵珊,是我们的一员,她统筹规划能力非常强,大部分都是运作需要靠她才能完成。”
彭灵珊起身,给各位鞠了一躬。
“你还没说,要我们加入你什么。”陈简问。
祝愿关掉电子屏幕的电影,调换成了一张PPT,上面是几个英文字母。
“START”
他面向众人:“这是我们公会的名称,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诚恳地邀请你们一起加入,加入我们,成为互助公会‘START’的一员。”
“互助公会?”
“是的,”彭灵珊补充说明,“主要是为了帮助全世界更多的人生活下去,让他们成为会员,要么提供技能,要么让他们和自己的亲朋团聚,让他们的亲朋负责维护无法生存的人的最基本需求,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有难共帮,谁没有积分都可以临时接济。从刚离开新手副本的时候公会就成立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有十几个成员,几千个会员,后来,后来成员们死的死,散的散……”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也有点说不下去了,咬紧了下唇:“只剩我们两个,如果不是因为我不能下副本,我可能也早就离开了。”
祝愿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不用说了,然后自己说道:“本来这不是我的提议,提议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在START里面了,但是,我在上个副本碰到了你,祝慈,我觉得这一切,不像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没有希望。”
“你们愿意吗,愿意加入我们,重启公会吗?”
何方卉听完,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什么,还要我去帮别人!我……”
“好。”
祝慈同意了,她按下何方卉,说道:“可以。”
“我不同意!”何方卉气得甩开她的手,“和你组队,那是因为我认可你的能力,要是你无缘无故要带我加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会立刻离开。”
于嘉宜正要说点什么,只见祝慈扯过何方卉的椅子,两手撑在椅背上,头跟她贴得很近,说道:“何方卉,我知道你没有什么道德感,又是杀人犯,但是这次不同,要是有了宽阔的信息网,那么能做的根本不止帮助别人这么简单。我们会在别人下过的副本里得到更多信息,从而获取真正的利益,那才有办法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你不想早点逃离这里吗?你不想获得更多的积分,想吃什么吃什么吗?”
最后一句,说的何方卉很是心动。
“这中间,真的能获得利益?”
“当然了,就是公会的模式要更改一下。”
祝愿看她们停下争执,问道:“嗯……改成什么?”
祝慈松开双手,转身:“改成情报信息网,想要加入成为成员的人,一,要有能力,起码要下过五次副本以上,有过系统的规划统筹,每月上缴一定数额的积分,不用很多,这样可以维持公会的基本运营。”
“可他们为什么要付费当我们的成员?”
“那就需要二了,想要加入成为会员的人,要定期提供副本情报,不论他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偷来的,还是自己实践得来的,只要能提供正确的情报,有一定的说服力,就可以每月定期从我们这里领取积分。”
“更重要的,是人员的情报,每个人都可以来我们这里登记自己的个人信息,想要寻找别人的,就加以匹配,匹配成功了,需要支付积分才能得到信息。”
祝愿叹为观止,他上前揉了一把祝慈的脑袋,欢喜道:“变聪明了啊,妹妹。”
祝慈又挥开了他的手。
何方卉猛猛点头,她认可了整件事的操作性,嚷着要加入。
于嘉宜站在一旁,盯着何方卉的身影,又看了看祝慈。
能够把这种难搞的罪犯哄得心甘情愿,真是不简单。
她的心里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感。
第32章 深山有红蛊(一)
自从祝慈的想法提出以后,彭灵珊表示她可以先做出大概畅想,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后期改进。
正好叶清清的通信卡留在她这里,他们还顺带邀请了她的队伍,叶清清也是满口答应。
祝愿对于START的重新启动很是高兴,他最近一直忙于奔波宣传和招揽,只留了一张通信卡片给祝慈。
这张通信卡与其他的通信卡外表并无二致,但是里面有一层凸起,按下去,会显示出一块透明屏幕,可以视频聊天。
据祝愿说,很贵,他也只买了一张,所以祝慈还是慢吞吞地收下了。
那天去祝愿还说要加入启明,要去主神那里验证,忙着忙着就忘了。
本来大家的积分足够,可以多等一段时间再下副本,毕竟有了祝愿的加入,再难任务也会变得简单。
可是,三天后,祝慈的邻居回来了。
祝慈发现这一点,是在那天从祝愿的家里离开的时候。
她从豪华区传送到了普通区,快步往家中走去。
进家门前,看到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门被风吹动,吱吱作响,虚掩着。
祝慈有些奇怪,她观察了一会,推开门进去。
“童乐禧,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边走边喊,公寓整体很小,跟她住的是同一种配置,只有一室一厅。公寓里没有开灯,只有窗户外透进来的丝丝光亮,照着内部一览无余。
没人吗?
祝慈绕了两圈,家电摆放地好好的,只是地面上乱乱的,扔了很多衣服,连道具卡都扔在地上。
衣柜在发抖。
“童乐禧?”她走向衣柜。
用力一拉。
没有全拉开,只拉出了一条缝。
一条手指细的缝隙。
她又问:“童乐禧,是不是你?”
缝隙中黑乎乎一片,另一边肯定有个人在拉着柜子门,但柜子另一边没有把手,她是怎么做到的?
祝慈直接唤出刀,刀尖对着那条缝。
“出来。”
她在心中默念三个数。
一。
柜子门开了。
童乐禧缩在衣柜拐角,满脸泪水,两手抱着脑袋,喃喃不止:“救救我,救救我……”
身边还放着一把扳手,看来是用这个在底下勾着门框,所以才拉不开。
“已经从副本出来了,没事的。”祝慈以为她是因为副本太过恐怖才迷失了自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是!”童乐禧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表情惊恐不堪,“不是的!我还没出来!”
花费了大半晌,她才强迫童乐禧冷静下来,她蹲在衣柜里,抱着膝盖,整个人一抽一抽。
祝慈手扶着衣柜也蹲下,仰视着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童乐禧在抽泣中,讲完了全过程。
在第一次去副本挑选的时候,为了能够少下几次,也为了积分,她直接选择了困难副本。
困难副本,只是完成逃脱,就可以获得一万积分,若是探索全部主线进度,那所获得的一切将远不止于此。
所以她没有过多犹豫。
过新手副本比较容易的她,没有意识到等待的将会是什么。
那个副本的名字叫做《深山有红蛊》,是一个困难(SR)难度多人副本,现代背景,按童乐禧所说,就是一个NPC导师带队的地理探索小组,误入了一个深山之中,深山里的人还沿用母系氏族,部分人会一种叫做红蛊的巫术。副本要求,只要顺利逃脱这座山就算成功通关。
刚开始和其他的人一起说说笑笑,像旅游一样,她还觉得没有大碍,深山里的人对女性很友好,她自己在那受到了不少优待。
本以为大雨停了,就可以直接离开。
却不成想,并没有那么简单。
童乐禧哭泣着,泪水都蹭到了祝慈胳膊上,讲出的话变得没有逻辑:“我还想,那么简单,这也叫,也叫困难副本?我就,就打算雨停了走了嘛,结果雨停了,她们不给我走,她们说,说什么什么因果,轮回完了,才可以走。我们就不信,就直接去山下,但是转了一整天,又回到了山村里。”
祝慈拽了张纸给她擦眼泪:“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就疯了!”她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平缓了心情,“他们,玩家,他们开始杀人,他们谁都杀,他们连村里的人都杀,所有人都害怕地躲起来了,出不去,他们又开始自相残杀。带队的NPC死的最早,我藏起来了,山民不给我藏在她们家,我就躺在山上的泥水里,把泥糊在脸上,几天几夜不吃不喝。”
“玩家都死光了的时候,山里的大祭司对我说,我的因果还没轮完,让我轮完了再回去。等我清醒了,就发现自己站在家门口。”
说着说着,童乐禧吐了,吐的满地和衣柜都是,但她还是不肯从衣柜里出来,坐在一堆呕吐物中。
“祝慈,我是不是还会回去,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我不想回去了,祝慈,你救救我,救救我!”
两人拉扯了许久,直到童乐禧折腾够了,靠在衣柜边上睡着了,祝慈才得以片刻休息。她叹气,还是回家拿了拖把清理了房间,不然满是异味的地方,她自己也待不下去。
把童乐禧抬到床上,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做完这些,她才回自己的公寓。
结果第二天一早,凌晨4点都没到,祝慈的房门门铃被疯狂按响,还有人在门口不断拍门,十分急促。
她刚打开门,一个人扑了上来,直接给她扑倒在地。
“祝慈,祝慈!你去哪了!”童乐禧搂着她的脖子哇哇大哭,眼泪直接浸湿了她一小片肩膀。
“别丢下我,求你了!我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祝慈推开她的脑门,想让她离自己远些,“这是副本之外,你不会有事的。”
“才不是!你看!”她一把撩开长袖。
胳膊上蜿蜒盘旋,几条深黑色的印记从手腕蔓延到肩膀深处,组成了奇怪的样式,更像是一种符咒。
“这是红蛊!我要死了,死定了,当初那个祭司和我说,三天内一定要回去……”童乐禧无力地瘫倒在地。
祝慈扯过她的手腕仔细研究。
红蛊很长很广,覆盖了她整条左手臂,以及半边身子,线条中还泛出一点黑光,在点点闪烁。
像是活着的。
祝慈问:“那个大祭司怎么跟你说的。”
童乐禧瘫软,头歪着,眼睛朝右上角斜去,说:“嗯……那个大祭司说,三天内,我要完成因果,因为逃走的人必须要回来。上一批来的人逃走了一个,所以我也会被放走,但是要跟着后面的回去,否则,因果未完,红蛊不散。”
“就是说,你还得选择这个副本回去对吧。可是副本选择是有规定的,一个副本一个人只能选择一次。”
“我也这么说的!”她叫起来,像是想起了关键点,“可她说,说没有关系,我可以选择,因为第一次的选择已经被抹消了。”
童乐禧趴在地上,膝盖屈膝着往祝慈那里爬,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祝慈,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只要我能消掉这个痕迹,我发誓,我再也不去困难难度的了,我求求你,帮帮我,我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了。我知道你已经去了很多副本了,你跟我一起去吧,求求你了,不然我一定会死的!哇!”
真情实感地哭了很久,久到童乐禧以为祝慈肯定不会答应的,却听到头顶传来声音:“行,等我准备。”
“真的吗,你跟我一起去吗,真的吗,太感谢你了。”她坐起身,擦了一把泪水。
“先说好,我可从来没去过什么困难副本,你想指望我估计不太行。帮你不是因为你可怜,是因为我想通了,要是我只依赖别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那我永远不会去接近世界的真相,我也永远不会得到复活卡,救活我的父母。”
祝慈一番话,让童乐禧愣了愣。
而对面那人只是淡漠着双眼,撑地站起,接着说:“收拾东西,现在出发,我们快去快回。”
去之前,祝慈给于嘉宜的通信卡打了过去,但对面应该是很忙,忙于建设START的重启任务,没有接到。
她想了想,又打算使用哥哥的通信卡。
最终还是放下了。
进副本里面再说吧,现在打了,万一他阻止或者一定要跟来,就不好了。
童乐禧背着一个大书包,收拾了好多衣服,祝慈真的感到无语:“你还以为郊游呢,带那么多衣服干什么,最多也就去十天。”
“可是,十天也要换呀……”她背着大包,略显踌躇。
“你有多少道具卡?”
“啊,”她翻包使劲找,恨不得把衣服都扔出来,“四个,副本里拿的,一个武器,三个附魔。”
“把他们存在你的袖臂里,不然会弄丢。”
童乐禧猛猛点头。
祝慈扶额,你倒是做啊。
一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把道具卡往袖臂里吸附。
吸附完,眼睛亮亮地看着祝慈。
祝慈有一点,后悔了这个决定。
第33章 深山有红蛊(二)
“深山有红蛊,困难(SR)难度多人副本,在偏远难行的大山里,生活着一群人,他们的身上究竟有怎样的秘密?误入进的旅客又究竟和这里有怎样的联系?”
对于副本如此模棱两可的简介,祝慈深感无奈,没有一点提示,童乐禧居然都敢进到这个副本里。
睁开眼,她躺在一家破旧旅店的床上,撑身坐起,印入眼前的是一间标准客房,隔壁床上还躺着睡得死死的童乐禧。
祝慈下床,把她摇晃醒。
她打了一个哈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同学,醒了吗,到集合时间了。”轻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祝慈应了声,表示马上出来,便催促童乐禧穿好衣服。
童乐禧慢悠悠地,还差点把外套穿反,才匆忙抓起随身的包下楼去集合。
带队的女老师同样也是刚刚敲门的那个人,一个两个的数着人数,祝慈也数了一遍,一共9个学生。
基本上每个人胳膊上都带着袖臂,有了第二个副本的经验,她再也不敢把袖臂藏起来了。
下到困难副本的人除了童乐禧这种分不清楚情况的,还有一些看上去就很干练的人,一定经历过不少副本,在祝慈观察他们时,同样也在观察别的玩家。
自然,莽撞地想要一飞冲天,并且非常自信来挑战困难副本的人,也挺多。
一个男的挺着大肚子,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狠狠地往旁边地上吐了一口痰,说:“这傻蛋老师,能不能快点,我还要回去呢,这里睡不好,破的要死。”
旁边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的对他附和道:“鲁总,快了快了,只要走个过场就得了,您的道具卡但凡使出,那就必定结束,回去我请您喝酒。”
被称为“鲁总”的男的挑眉一哼,悄然观测四周:“就该直接选地狱副本,一次搞定,还不用总来。”
又是一顿夸赞吹捧。
“呵,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个女子抱肩站立,短裙轻飘,背后背着一把长戟,脸色轻蔑不屑,斜瞥着那两个男人,身材并不高挑,长戟在那女子身上显得尤为庞大。
那个“鲁总”脸色通红,上前想要理论,被高壮男拦下:“鲁总鲁总,这还是副本开始,我们先不跟她计较。”
没想到那女子直接左手拽出长戟,厚重的长戟在她手里像是举着一根筷子,直愣地抵向他的眼睛:“想试试吗?”
尖锐近在咫尺,“鲁总”定住,不敢动弹。
在困难副本,和最初的简单副本不同,两方之间争吵,是不会有人来拉架的,反而他们更想试试看,到底谁的水平更加厉害。
“啪”“啪”
两下清脆的拍掌声。
一对情侣鼓着掌,男的搂着女人的腰,而女的又对他耳边轻吹一口气,虚虚搭扶在男人的肩。
那个女的挑眉勾唇,松开男人,说道:“不愧是C区排名第二的燕文雪,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制住其他的玩家,真是缘分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我和你没有什么缘分。”燕文雪孤傲转头,收回长戟,不分给她一眼。
那对情侣有些尴尬,女人转而对向别人:“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C区队伍排行榜排名第十一的情侣队伍——相合同心,我叫薛雅茹,这是我的爱人叶阳。相信你们有听说过。”
在场没人接茬,倒是有一个约莫40岁的女人笑了笑,同他们问了一声好。
童乐禧都不清楚夜晚队伍排行榜的事,祝慈平时也不怎么去研究,那开头的两个男的丢了脸,只是忿忿地站在一边,所以没人能搭上她的话。
就剩一个年龄看上去很小的男生,个子不高,也自顾自地介绍:“我是C区排行榜第七的钱楷。”
情侣的面子瞬间有点挂不住,她转头,问向一直不说话的祝慈和童乐禧:“你们二位呢?”
童乐禧望向祝慈。
祝慈说:“我们是队伍启明的队员,祝慈和童乐禧。”
“启明?”薛雅茹思考一会,似乎没有听过,心情放松一些,看来是找回了一点场子。
“怎么不问我们?我们鲁总可是拥有SSR道具卡的人。”开始的两个男的待不住了,打断道。
“哦?”薛雅茹侧身,“请问,排名第几?”
“那个排名不准,毕竟我还没去过简单难度以上的副本,这不是来挑战了吗。”对面的一发难,“鲁总”立刻摆出一副架子。
旁边的跟班赶忙接茬:“说是挑战,实际上都是随意过。”
那个40岁左右的女性很给面子,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名姓,我叫井妙真,曾经就是地质学家,所以才选了这个副本。”
“鲁总”一脸终于有人问了的表情:“鲁军,他叫阮梁彦。”
九人从争吵变为自我介绍,女导师这才换好了车票,喊他们上大巴车,准备出发。
“各位同学,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吧,司机马上就要发车了。这次去的山名叫凤承山,我们估计会在山里待一整天,天黑了司机会来接我们,探测仪器可千万别忘记带了,大家检查一下。”
女导师边说着,边又点了一遍人,确保没有一个漏下。
一共十人,坐上了盘旋山路的大巴车,女导师想要活跃气氛,鼓励大家唱唱歌,或者讲个笑话。
童乐禧进了副本,倒没有在家里的时候那么害怕紧张,活跃不停,踊跃举手,拿起车上的话筒就唱。
井妙真还为她鼓励。
大巴车走了有一个小时,窗户的景色已经全部替换成森绿的树林,往窗外望去,底下是高深的悬崖,车在悬崖边不快不慢地行驶。
又过了十分钟,车停在一个稍宽一些的平台上。
大巴司机扯着一口的方言:“到咯,到咯,下区吧!”
导师重新嘱咐了司机天黑就一定要来,便带着玩家们一起下车了。
童乐禧悄悄地对祝慈道:“他不会来了。”
她很清楚,剧情开始了。
薛雅茹挂在她的男朋友身上,抱怨不已:“这个副本要走的路怎么这么多……”
叶阳直接把她背起来,安慰道:“没事,很快就到了,听说这个副本除了第一名,还没有人能成功过,等出去了我们的排名又会上涨的。”
祝愿有进过这个副本?
鲁军气喘吁吁,显然他从未走过这么多的路,按着腰背,说:“什么破逃生副本,干脆直接从这里走掉算了!”
“不可那么莽撞,”井妙真提醒他,“一定要按照进程持续,否则,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阮梁彦有些发怵,井妙真看了眼那两人,暗叹口气,转向了一直不说话的钱楷:“你今年多大,一个人下副本很危险的,不找同伴吗?”
钱楷撇嘴:“大姐,你很喜欢探听别人的秘密吗?”
井妙真弯眼笑了,她的脾气看起来很好:“不是的,只是好奇,你讨厌我就不问了。”
“哼,大家都在一个副本里,能有什么秘密?该知道的很快就会见识。”燕文雪冷哼一声,对钱楷的态度不满。
几个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童乐禧往祝慈身边靠了靠,非常不安。
祝慈并不想参与他们,只是对她道:“别忘了此行的目的,你的手臂,记得遮一遮。”
童乐禧幡然想起,把外套袖子往下拉了拉。
这一小动作被薛雅茹尽收眼底。
走了差不多快到中午,导师找到一条溪流,招呼大家过来吃午饭。
她的大包里背着十份午餐,都是铁制的饭盒装的,还飘出热气。
钱楷有点嫌弃,他不想吃,自己坐在一边。
阮梁彦把他那份也拿了过来,献宝一般捧到鲁军的面前。
导师只是笑笑:“马上就到山头了,这座山并不危险,没有野生动物,大家放心探索就好。”
话音刚落,树丛中传来稀稀索索的声音。
祝慈把饭盒放下,唤出了刀。
其余人见状,也同样展示出防御的姿态。
鲁军嗤鼻:“看他们害怕那样。”
稀索声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又一段的狼嚎。
前方,背后,山顶上都有。
“怎么会,这里怎么有狼!”导师很合时宜地说出了NPC该说的话。
井妙真说:“大家冷静点,不要乱跑!狼是群聚动物,要是分散开了必会追我们。”
燕文雪拔出长戟,冲了出去,一个横扫切烂前方的树丛,再一上挑,一只狼的尸体从空中被扔在旁边地上。
她扭头,问道:“还有几只?”
“按叫声分辨,起码有七头,你杀了一个,它们不会再上前了,只会跟着我们等有人落队,再进行报复。”祝慈回答她。
果不其然,叫声减弱,周围逐渐归于平静。
燕文雪没分眼神给她,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过了,祝慈。”
叶阳有些阴阳怪气:“名字和第一名很像,不会是特意取的吧。”
燕文雪不理薛雅茹和他,却对一个没有名次,听都没听过的人进行了解,他心里隐隐不爽。
“不,我和祝愿不认识。”祝慈坦然撒谎。
祝慈又继续道:“等会看我们一直不分开,它们会去捣毁我们的车,到时候就没法下山了,我建议我们先离开比较好。”
第34章 深山有红蛊(三)
燕文雪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倒是导师吓得连忙赞同,说先停止今天的考察活动,回去再说。
往回走的路上,童乐禧揽住祝慈的手臂,趴在她的耳边说:“马上她就会带错路,然后我们就会误入那个地方,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一下?”
祝慈思考后,摇摇头:“按剧情走。”
没走几步,果不其然,导师迷路了。
她揉着头发,低头看指南针上的指向,一脸迷茫:“不对啊,下山是这个方向啊。”
井妙真也拿出了指向道具,又抬眼看了看太阳的方向,说:“乱了。”
磁场影响,这里的路已经不是原来走过的那条路了。
导师有点紧张,她强压镇定:“不然我们先走走,兴许能碰到人也说不定。”
“狼群在跟随我们。”钱楷冷不丁来了一句。
“只要大家不分散就没事,先顺着树林的方向走。”不愧是原先的地质学家,井妙真很快就能找出一条道,带领玩家向前。
但部分人心里清楚,这是副本里的意识在控制与引诱他们,渗漏出一条不归路。
“没事的,祝慈,不用怕,一开始没有什么事的。”童乐禧表面上宽慰祝慈,实际上是在自我安慰。
玩家们走走停停,路过水源就接一点水喝,再沿着水流的下游而去。
若真是迷路的人,用这种方法,总归会找到出口。
但是……
“啊,阳阳看,那里!”薛雅茹有些夸张地叫起来,手指前方。
大家随着她指的地方望去。
有一缕炊烟缓缓升起。
“太好了,那里有人住。”阮梁彦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这个副本会要长途跋涉很久。
鲁军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膝盖,“哈哈”地呼吸。
导师也放松下来,招呼大家跟上不要掉队,自己一人走在前面,去往炊烟方向。
祝慈身背一个小双肩包,往上提了提,跟在队伍的最后。
井妙真实在闲不住,又找她聊天:“你多大?下过几次副本?感觉这次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呢。”
“你又进过几次?”祝慈反问。
“我已经进了五次了,这次是看到困难副本里有适合我的专业,想来碰碰运气。”井妙真听到祝慈回应她,一打开话茬就收不住,一个劲地说,“你和我女儿有点像,她比你小一点,我想找到她,如果你碰到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她叫柳安。”
出了副本互相都不认识了,怎么告诉?
祝慈没说出来,只是看她一眼。
井妙真见祝慈看过来,甚至还咧起嘴角,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女儿:“我女儿是高中生,从小跟我一样,喜欢地理,还说长大要跟我成为和我一样的人,特别可爱,我来这副本也就是心存一点希望,希望能在这碰到她。”
童乐禧这人从不会看气氛,过来插话:“那要是你女儿已经死在副本里了怎么办?”
祝慈抬手捂住她的嘴。
井妙真愣了一下,转而又莞尔:“不会的,她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
炊烟逐渐接近,从这边来看,似乎隐藏在另一座山的中央。
玩家们跋涉,翻过了这一边的山,太阳已经西斜了。
一户户农家村落出现在眼前,之前被层层连绵的山脉遮挡,现在全部显露出。
大家加快了速度,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村落处。
导师喊住一个过路人,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怎么下山吗?”
那个过路人头顶着一个宽大的竹篮,顶上放了不认识的野菜和药草,一身蓝紫长裙,层叠包裹,腰间银饰被风轻甩。
“你们,迷路了?”她精准地看破,问道。
井妙真上前,对她点头示意:“是的,我们是一个地质调研小组,走错了山头,您看,能不能给我们指一条下山路?感激不尽。”
过路人摇摇头,头顶上的竹篮也跟着晃,她说道:“不行,要下雨了,雨停了再走吧。”
说罢,转身离开,往村子里走去。
“切,什么态度!”鲁军非常不屑,吐了一口痰。
导师也很纠结,她轻咬下唇:“天要黑了,我们跟着进村吧,否则夜晚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燕文雪绕过他们,往村中走。
剩下几人没多问,也跟上去。
薛雅茹留在最后,一把拉住叶阳:“等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视线一瞟,分往童乐禧那里,似意有所指。
那个过路人走得很快,但也时不时回头一下,确认他们都跟上了,再继续往前。
直到停在一户平房门口。
她把头顶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用脚往旁边踢了踢,随后大喊一嗓子。
“阿嬷,阿婶,来客人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止面前的那一户平房,所有的房子都打开了门,街上的人都围了过来,把他们几个围在中间。
随便一扫,基本上都是女人。
一个年迈的女人从人群中撑着拐杖,由其余两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是朋友吗?”那个女人问。
井妙真开启了良好的社交礼仪:“我们只是路过的旅客,无意闯入,请勿见怪。”
“是朋友吗?”
她又问,丝毫没听清别人所说。
“是,我们是你的朋*友,能让朋友在这住一晚,并且明天带我们下山吗?”薛雅茹说道,她已经不耐烦这样的交谈,想快些结束。
那个女人咧嘴,越咧越大,无声地张口,随后说道:“朋友,当然!但是要下雨了朋友,住几天再走吧。我是这里的村长乌兰,塔塔利娜会给你们准备住的房间,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住下,这里的食物应有尽有。”
最开始的那个过路人站出来,提裙对他们鞠躬:“我是塔塔利娜,大家可以跟我来。”
众人还有点防备,没敢直接答应,直到村民们都盯着他们,盯直毛骨悚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善意的笑容。
祝慈打破沉默:“那请你带路。”
有人出头了,大家这才放下心,薛雅茹也要跟过去时,被乌兰用拐杖拦住:“朋友,你可以跟我住。”
“可是……”她很犹豫,并不想和男朋友分开。
“哈哈,”乌兰爽朗大笑,指着叶阳,“你的朋友也可以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房子是村子里最大的,保管你们住得舒服。”
薛雅茹这才放心,挽着叶阳的手臂跟着村长,还回头挑衅地看了燕文雪一眼。
燕文雪又发出冷哼:“无聊。”
塔塔利娜在前面走着,这次她走得很慢,祝慈戒备地左右观察四周。童乐禧见她这样,说:“一开始没有什么问题的。”
“真的吗?”
祝慈并不相信,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塔塔利娜带他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参观,询问他们要住哪里,大家都两人两人抱团选择,井妙真邀请了燕文雪和她住在一起,燕文雪没有反对。
只有钱楷一人,是非要自己住的。
塔塔利娜对他们恭敬无比,说晚饭一会儿便送到,转身要走。
祝慈喊住她,问了一句:“那边那个房子,是谁住的?”
在她和童乐禧选择房子时,她注意到不远处另一座山头有户偏远的房屋,上下两层,建筑风格完全不同,整体是竹子搭建的。
塔塔利娜面露难色,她并不想说,但碍于祝慈问了出来,又不好拒绝。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那是,那是大祭司的住处。”
“大祭司?”
童乐禧表示,可能就是当初的那个大祭司。
塔塔利娜害怕她再问出些什么,趁着两人在互相商量,低头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祝慈对童乐禧道:“很奇怪,你少说点话,我怕有什么问题。”
“我的话已经很少啦。”她不满地嘟嘴。
晚饭不是塔塔利娜送来的,是一个年纪非常小的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三岁,她端着沉重的餐盘,压得双手通红,放在了屋中木桌上。
“请用餐,朋友。”她低声说。
“我们不是你的朋友,只是游客而已。”祝慈毫不留情。
那个小女孩怯懦地点点头,又出去送下一餐。
“你也不用说得那么过分,吓到她了。”童乐禧谴责了她的行为,坐下来把食物塞到嘴里。
“嗯!他们这里的吃的真的很特别,祝慈,你快来尝尝。”
“你也不怕有毒。”
“应该不会吧,”童乐禧把饭含在嘴里,咀嚼着,“毒药不该是很难吃的东西吗?”
对于之前她所说自相残杀的局面,祝慈有些犯忌,她从商城里买了一根验毒针,小心翼翼地试探饭菜。
没有毒。
那最后大家开始杀人,不是因为下毒导致精神错乱?
用过了晚饭,那个小女孩又回来收拾餐盘,期间一直偷偷看向祝慈她们两人。
童乐禧走过去,手撑在膝盖上弯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那个女孩子点点头。
“哎呀,真乖,”童乐禧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你想说什么呀?”
“诺布,我叫诺布,”她昂首,龇牙憨笑,“村长说,明天大祭司会来村里举办红巫会,庆祝雨的降临,姐姐们要不要一起来?”
第35章 深山有红蛊(四)
红巫会?
祝慈与童乐禧对视一眼。
大祭司会来村中,证明剧情开始走动,而童乐禧胳膊上的印记,也只有大祭司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想去除,必须走剧情。
但祝慈很谨慎,她不愿意牵扯上任何因果,只是说会考虑考虑。
诺布吃力地捧起餐盘,点点头,有些欢快地走了。
童乐禧问:“祝慈,之前的副本里,大家也去了红巫会,我有点怕……”
“先休息吧,明天再观望。”
将近中午,送了早饭后,塔塔利娜才来敲响她们的门。
“晚上大祭司就会来,现在正在搭台子和准备食材,客人们要不要一起?”
童乐禧正想同意,被祝慈一口回绝:“不了,我们就不去了。”
塔塔利娜还继续劝说:“一起吧,大祭司为大家祈祷做法事,有过贡献的人都能获得她的垂怜,几年难得一次的。”
“是吗,那去吧祝慈,别人肯定都去了,上次好像也没发生什么。”童乐禧被说得心动,以为是什么解密的关键点。
“那你自己去吧。”祝慈不留情面地说完,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童乐禧碰一鼻子灰,有点没面子,摸了摸脸道:“算了,我也不去了。”
塔塔利娜鞠躬告辞。
午饭时间,祝慈从房间里出来,坐在桌子前细嚼慢咽地吃着饭,童乐禧拿着勺子在一旁搅着汤,心不在焉。
她咬咬牙,开口道:“你还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祝慈回她。
“我知道你进副本都是为了我,可我还……不听你的话,我不是有意的。”她舀了一勺汤放在嘴里,含糊不清,“我保证,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祝慈没理睬,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放下勺子,这才道:“下午我们去山的那边。”
正逢出门,碰到了长戟不离身的燕文雪。
她的住处离得很近,所以遇到了很正常,但和她住在一起的井妙真并不在,也许是去帮忙搭台了。
燕文雪也看到了她们,昂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三人是同一方向,都往大祭司的家所去。
燕文雪竟然先开启了话题:“你们有什么关于这个副本的情报吗,我可以用别的来换。”
说得祝慈有点心动。
她思索了一下,没想到却被童乐禧抢先:“没有,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燕文雪冷笑出声,不再追问。
祝慈瞥了童乐禧一眼,对她坚决否定的行为感到奇怪。
山头并不好翻,祝慈体力不是特别好,只能歇歇走走,童乐禧更是大喘气,还拉着她的胳膊,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
不过燕文雪倒是一点事没有,她个子不高,长戟已经超过了她的身长,背着却非常轻松,走路没有一点费劲,不一会就把她俩落在后面。
“她看着比我瘦多了,怎么,这么厉害。”童乐禧呼吸沉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祝慈也走得有些艰难,可还是加快了速度,若是夜晚前还没到,这一趟就没有意义了。
“啊,不行了!”童乐禧自暴自弃,往地上一坐,“爬山太累了。”
祝慈眼瞅着这边的山快要翻过了,她不能放弃。
她把随身带的双肩包扔给童乐禧,叮嘱看管,并且在这里等她回来。
自己一人向前,想要追上燕文雪的步伐。
翻过了这边的山,大祭司的房屋可见的清晰不少,隐藏在深深树林中,若隐若现。
只要再爬到半山腰……
祝慈心里这么想着,却脚下一滑。
地上的泥泞如同下过雨般潮湿,只一个不踩稳,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尖锐的石头磕到了背部,疼得她一时无法起身。
要不要用积分先买个止疼药?
但这样太浪费了,这种小伤休息一会就会好。
她心里想着,又用手撑地,想要坐起来。
“你没事吧?”
一个声音在脑后响起,祝慈把头向后仰,试图看清来人。
山间的清风带动了那人的银饰浮动,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蓝紫色的衣裙束紧腰肢,乌黑发丝顺着风走的方向飘散,光线照耀在背部,看不清脸,从她那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满头的银色。
那人又问:“能起来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
一只纤细,指尖宛如白玉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祝慈抬起自己满是污泥的手,握住了它。
那人并没有见怪,用力握紧一拉,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这才好好地观察起面前的人。
身量比她高上一些,轻长的头发延到腰背,发顶梳了一个简单的盘,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白银发饰,面色白皙红润,整张脸美的让人呼吸静止。
那人没有放开,拉起祝慈的手移到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给她擦拭。
“你的衣服上都是泥,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洗个澡换件衣服。”那人提议道,手上的动作没停。
祝慈有些尴尬,抽回了手,只见那人眼神落寞一瞬,又恢复原样。
她赶忙找补:“不用了,谢谢你,我只是走错路了,马上我就回去。”
她怕那人看出什么异样,若是NPC就算了,要是副本里的RM,那就非常不凑巧了。
那人微笑,给她美丽的面容更增一层绝色:“不用客气,真的很近的,我叫狄丽拜尔,你叫什么名字,是游客吗?”
祝慈刚说完自己的名字,又被她不由分说地牵起手,向山上走去,硬要给她换一身衣服才行。
时间目测是下午的三点,勉强还可以浪费。
结果走着走着,却接近了大祭司的房屋。
难不成这人,就是大祭司。
快到了跟前,狄丽拜尔却换了个方位,向这个屋子后而去。
面前是一大片的花田。
蓝色的花朵盛开,随着风过轻轻摇摆,无数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景色美轮美奂。
“这是蓝翎花,只有这里的山野才会开。”
她向祝慈介绍,表情很是柔和。
花田后面是一座小竹屋,只有一层,加上地基的竹杆。
进了屋子,用简单的设施冲了凉,祝慈用毛巾裹着身子,在外面等待的狄丽拜尔已经准备好替换的衣服。
见她只围了一条毛巾,略显害羞的低下了头。
但祝慈没有注意,直接在她面前背过身去,穿上繁杂的当地服饰。
不知道背后的人看得已经头昏脑涨,快要鼻血直流。
换上了同样的蓝紫长裙,意外地很好活动,她对着狄丽拜尔道谢:“谢谢你,但我现在真的有事要走了,下次再来,把衣服洗干净还给你。”
“没关系,你穿着吧。”狄丽拜尔一脸笑容,“你要去哪?我带你去,你又不认路,正好我没有什么事做。”
要去你旁边的那间房屋偷窥。
显然不能这么说,祝慈的头发刚洗,湿漉漉地披散在肩膀上,她拧了拧头发上的水:“真不用,我的同伴还在等我呢。”
“是吗,你和朋友一起来的?”声音有点沉。
“嗯,我再不去,她会着急的。”祝慈扯了一句谎。
狄丽拜尔突然起身,出了门,不过一分钟,她就回来了。
手上还拿着一朵蓝色的花。
她走至祝慈的面前,离得极近,呼吸仿佛都要扑在脸上。
随后,那朵蓝翎花,被塞在了她胸前的口袋里。
“这个村子就叫蓝翎村,蓝翎花是这里的标志,红色连接姻缘,蓝色衔接因果,戴上它,因果就会减弱,因为你已经拥有了。”
一番话,说得祝慈有些云里雾里,但她没有再深究下去,只是低头看了看。
她出门后,狄丽拜尔一直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她。
走了很远,才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强烈地心悸迫使她立刻召唤刀,往后一挥,和另一个武器短兵相接。
那是一把长戟。
燕文雪阻挡地极快,不愧是排名第二,拔出长戟的速度和反应都比祝慈快上极其之多。
“别急,是我。”
祝慈连忙收回刀,向她道歉:“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
“不必说了,”燕文雪为人高傲,说话也比较简洁,不喜欢听废话,“找到什么线索没有,你说一个,我可以跟你换。”
每次都想着交换情报。
祝慈决定放出一个钩子:“还真有,你拿什么跟我换?”
“你说一个,我说一个。”
“那要是我说了,你不说怎么办?”
燕文雪还真的思考起来,不多时,她说:“我可以先说,你看起来,比较讲信用。”
这还可以看出来的吗?
祝慈一抬下巴示意她,她唤出一个简单的仪器,像是闹钟。
“这是测谎仪,可以增加我们之间情报的可信度,当然,如果我说谎,它也会亮。”
燕文雪深吸一口,做好准备:“我刚刚去了大祭司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发现了一本笔记,我虽然看不懂,但我觉得至关重要,就偷出来了。”
她晃晃手上一直拿着的本子。
“你把它偷出来,大祭司察觉了怎么办?”祝慈很难以相信。
“等我用翻译器翻译后,我会再放回去,马上把内容告诉你,好了,到你了。”说罢,测谎仪递到她的眼下。
祝慈沉思,说:“千万不能答应,或者应和他们村民的任何一句问话。”
第36章 深山有红蛊(五)
“为什么?”燕文雪疑惑。
祝慈没有给她一个解释,只是说:“想知道?这是另外付费的。”
燕文雪“切”了一声。
测谎仪没有响,证明祝慈说的话不是假的,她表示自己不需要解释,把测谎仪收回去,在商城购买了一个翻译器开始翻译。
这两个所需要的积分都不低,但她买起来十分轻松,没有压力。
陈简说得对,排行榜上的前排都有钱。
笔记本上是看不懂的文字,可能是这个副本的当地语言,翻译器搜寻过程中,天空也逐渐变黄暗淡。
天要黑了。
“还有多久?”祝慈比较着急,夜晚的红巫会快要开始了,童乐禧还被她丢在山里。
燕文雪把翻译器拿起看了一下,说:“十分钟。”
这十分钟过得不算很快。
翻译器“滴滴”地响了,燕文雪直接按下输出,打印出来一份纸质版的扔给祝慈。
“你回去慢慢研究吧,我得先把笔记本送回去。”
说完,她就加速飞奔,奔向大祭司的房屋。
祝慈也把那份材料塞进口袋,跑向山下。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现在慢悠悠地开始爬山,那必然会难以赶上。
她在商城里购买了加快速度的附魔卡,很便宜,但却只可以使用三次。
不多时,她已经回到了和童乐禧分道扬镳的地方。
可是童乐禧不在原处。
祝慈在附近找了半天,也不敢大声喊,交给童乐禧保管的包被扔在地上,周围还留下了几条混乱的脚步。
她捡起双肩包背回去,在这个副本里,就是离开也会回到原处,所以她并不是特别担心。
先回去吧,总归是丢不了。
村落中篝火满处,火焰照亮了整个村庄,从远处看去,似乎是一条隐晦至深的盘龙。
塔塔利娜站在村边,对着回来的祝慈深鞠一躬。
“欢迎回来,客人,红巫会要开始了,村长在等待大家的归途。”
那几个玩家已经坐上席位,井妙真见到她,直招呼她过来坐。
台子已经搭建完成,底基不是很高,是用半截竹子撑起的,上面围了层叠的红绸,挂满了铃铛以及铜钱配饰,还有很多动物的头骨。
村子准备了十个非常靠近看台的座位,是专供玩家所坐,导师还有他们几个玩家已经吃上了餐食,杯子里还有盛满的瓷白浑浊的酒水。
只有钱楷,童乐禧,燕文雪不在。
燕文雪还落在后面,童乐禧究竟是去哪了?
“哈哈哈哈,朋友,快入座吧。”村长乌兰的声音在身后,发出刺耳的笑声。
祝慈没有搭理,诺布上来,端给了她一杯白浆。
“姐姐,这是我们村才有的特酿,快尝尝。”诺布神情奕奕,躲在村长背后观察她。
其余玩家手上都有这杯酒,而且能看出来,鲁军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了。
祝慈没有一点胃口,就算没有毒,她也喝不下去,不看到童乐禧,她并不放心。
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她转身就走,既然祭司还没出现,那还有点时间去找寻一下。
诺布表情顿时落寞,井妙真不忍心,安慰她:“姐姐可能是不喜欢喝酒,不过我觉得味道很不错哦。”
没有人注意到藏在村长阴影下诺布的表情,此时已经咧开了嘴角。
乌兰拿起拐杖,往地上撞了三下,众村民立即停下手中动作,倾身一刻,口中念出:
“恭迎大祭司。”
祝慈只走了几步,还未走出村落,却见一一个女人迎面,踏过村民自动移开的空隙而来。
一身的黑衣长裙包裹起全身,长相略显老相,但细细看去,目测年龄却只有三十左右。手上拿着一只缀满铜钱彩绸,挂着一只巨大羊头骨的权杖,落地发出“咚”“咚”的声响,向这边的看台走来。
每经过一个村民,村民便高举一只手并拢越过头顶,另一只手斜横放于胸前,虔诚地跪下。
直到她走至看台上。
祝慈被挡住了寻找童乐禧的去路,只得先行暂退回座位旁。
大祭司举起权杖,众人前倾身子,高举的手伏地,整个人趴在地上,深行叩拜大礼。
权杖再次落地,撞上看台地面,大祭司抬起手,跳起祈福的舞蹈。
薛雅茹很兴奋地摇着叶阳,对于这种场面,她从未见过。
众村民并不起身,不敢抬眼,只是口中不断重复同样的一句话。
“红巫大人祈福万世,天降甘霖。”
黑色的印记在大祭司的脸上蔓延,爬到额头,又转瞬消失。
在场的玩家都捕捉到了这一刻。
燕文雪出现在祝慈身旁,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我已经研究过那本笔记了,你最好也好好看看,和你给我提供的情报应该是有相似之处的。”
舞蹈行至停止,停下的那一瞬间,有一滴雨水滴落在祝慈脸上。
蓦然,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甘霖降至,是天赐福于蓝翎村,祭司护佑蓝翎!”乌兰很激动地撑起身体,其余村民也都起身,享受着雨打到身上的触觉。
看着每个村民都很陶醉的模样,薛雅茹有些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甩手:“烦死了,这么大的雨,衣服全淋湿了。”
“啧,还要搞多久,”鲁军被雨一洗礼,刚刚醉醺醺的感受直接被冲醒,“我回去了,这破雨,回去睡觉去。”
阮梁彦喊着“鲁总”劝他别走,万一是什么重要剧情,错过了就不好了。
叶阳也很烦躁,他问薛雅茹要不然先回去。
祝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回头一望。
童乐禧满身湿漉漉地,一头湿发贴在脸上,地上都是半趴着的人群,只有她站着,非常显眼。
雨水滂沱,看不清她的神情。
祝慈对她道:“你去哪了?快过来。”
童乐禧摇摇头。
此时,薛雅茹做出了大家都想不到的事情。
她大叫起来,所有想离开的人都回过头看她。
“你们,你们看她的手臂!”
祝慈心里一惊。
童乐禧的手臂被包裹在外套里面,虽说这里仿佛是秋天,气候很凉爽,她的外套也并不算突兀。
遮蔽的严严实实,大家都没看出来,井妙真问她:“怎么了,她的手臂怎么了?”
村民在此时站起身,所有人一言不发,全都围住了童乐禧。
有一人趁着她不注意,扯下了她的外套!
短袖的t恤下面,深黑色的印记闪烁,蔓延至衣服里面,像是在呼吸一般。
薛雅茹继续道:“那是红蛊!她的衣服里面,肯定还有非常多的符咒,她是这个副本中的人,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RM!”
此话一出,玩家们倒吸一口凉气。
雨还在不断地下着,打到童乐禧单薄的里衣上面,潮湿寒冷。
她哆嗦着身子,口中念到:“祝慈……”
祝慈想上前,却被鲁军拦住。
他对着阮梁彦一抬颌,说:“你去扒了她的衣服。”
井妙真赶忙制止:“这是做什么,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大家可以好好说的。”
“好好说,哼,那要是个RM,怎么跟她好好说!RM是数据,不是人类!一切都是为了副本,才来欺骗我们所有人,根本没有必要把她当人看。”鲁军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指挥阮梁彦动手。
阮梁彦正要过去,一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
祝慈脸色阴沉,不知何时从鲁军旁窜过来,举着的刀锋利宽长。
“你敢。”
阮梁彦咽了口口水,手僵硬在两侧,不敢妄动。
燕文雪不喜争吵,但也不耐烦那两个男的所作所为,拔出长戟,展示赤裸裸地威胁。
鲁军摸上了袖臂。
场景一时剑拔弩张。
薛雅茹和叶阳两人看热闹看得开心,井妙真赶紧出来打了圆场:“现在争成这样,后面怎么齐心协力逃出去,大家都冷静点吧。”
“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一个没有听过的声音响起,不够温柔,但很令人信服。
大祭司从看台走下,人群自动分开,给她让出一条路。
“我,我……”童乐禧止不住地哆嗦,说不出个所以然。
鲁军又是一句冷哼,他说:“那手上就是红蛊,她是个RM!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大祭司继续道:“红蛊?那可要我来为大家验证一下?”
“如何验证。”祝慈问道。
“只是看看,就可以分辨,不用担心。”大祭司回答了她,语气缓和了在场气氛。
大祭司转过头,看向鲁军:“若那不是红蛊,你可愿意承担后果?”
鲁军犹豫了,没有说话。
阮梁彦见状,想到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告奋勇:“我愿意,我来承担后果。”
大祭司点点头:“好,放心,那不是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随后,人群四散到一边,排成两条长列,给大祭司让出一条远处的道路。
她对童乐禧说道:“走吧。”
童乐禧听了这话,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不自主地跟了上去。
玩家们在原地等待,祝慈收回了刀刃,但燕文雪没有收戟。
过了十几分钟,大祭司带着童乐禧回来。
她轻推了童乐禧一把,示意她回去,说:“无碍,这并非红蛊,只是普通的符号。”
第37章 深山有红蛊(六)
“怎么,怎么可能!那明明……”阮梁彦满脸慌乱,他非常害怕接下来不能承受的后果。
祝慈感觉很奇怪。
那个印记,明明就是大祭司在上一个副本里下在童乐禧身上的,警告她必须回来,回到这里。
又何必在所有人的面前替她隐瞒呢?
薛雅茹顿时无话可说,她也只是为了试探才这么做的,其实并不清楚童乐禧身上到底是什么,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简单的应下这件事,还附和了大祭司的话。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大祭司并未说出后果是什么。
只是冲阮梁彦微笑了一下。
所有的村民,齐刷刷转向他,同时冲他微笑了一下。
阴森恐怖至极。
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阮梁彦更是吓得坐在地上。
鲁军一脚将他踹起来,骂道:“别那么没用,这帮NPC伤不了我们。”
他踉跄两步,状若清醒地点头。
大祭司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离开,村民们又行了一遍叩拜礼,无视雨的湿淋。
乌兰拄着拐杖,来到玩家面前,恢复了一副慈祥的笑容,仿佛刚刚围攻逼迫的场景并不存在:“朋友们!回屋休息吧,今天享受了雨露甘霖,明日便是崭新的一日。”
回到房间后,祝慈见童乐禧抱着肩膀坐在板凳上,“呜呜”地低声哭泣。
祝慈过去,给她递了一条干毛巾:“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童乐禧一直是个敏感脆弱的人,也非常好哭,这次起码哭了有半个小时,才抽抽搭搭地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我在山上等你,可是,有一个人,她说要我跟她一起去一个地方。”她哭得不住打嗝,喝了几口热水,把毛巾盖在头上,“我看到,一大片的花田,我认不出那是什么花,只有满地蓝色。”
蓝色,蓝翎花?
祝慈不自觉地摸上胸口处,狄丽拜尔给的那朵。
“那个女人带我去了花田的后面,说要让我休息会,好好招待我,却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推我下山!咳,咳咳。”越说童乐禧越激动,被水呛到了。
“我从山上滚下去后摔得很惨,衣服都破烂了,背到现在还疼着。翻滚停下后,我爬起来就往回跑,却在你们之中,看到那个女人站在那里!我,我就害怕地不敢过去。”
刚才没有仔细观察,童乐禧的外套确实有很多的划痕,像是被树枝划烂的。
祝慈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可是当地是服饰,装饰白银非常之多?”
童乐禧眼睛亮亮:“对!而且,长得不像普通人,太过,长相太过张扬了。祝慈,你怎么知道是谁?”
果然是狄丽拜尔。
那张美艳如画的脸,是可以用张扬来形容。
“我也碰到她了,应该是这个副本的NPC,住在大祭司的房屋后面,不过,她没有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
就洗了个澡,还换了一身衣服。
童乐禧的眸子暗淡一瞬,又立刻变回原样,说:“那我不清楚……我只是太害怕了,祝慈,我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祝慈安慰了她半晌,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先去洗澡,别冻感冒了。
待童乐禧离开后,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扶着脸,回忆今天狄丽拜尔的所作所为。
为何给她这朵蓝翎花,还有“戴上了这朵花,因果会减弱”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有些淋湿的那叠资料。
幸好是印刷出来的,字迹没有太过模糊。
祝慈把它们摊平放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研究。
从头到尾看下来,她发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笔记,而是一张图表,记录着蓝翎村每个村民的生平分析图。
怪不得写了满满几大张纸,每个村民的生平简略,以及一年内的活动状况,互相之间的关系列表,全都记录在上。
包括这次来的九位玩家。
导师属于NPC行列,没有记在上面,从头到尾看一遍后,只有村长和狄丽拜尔也同样不在。
祝慈阅读了自己的那一版块。
“祝慈,德雁镇居民,年龄19,拥有直系亲戚:父亲祝鸿华,母亲冉佩,哥哥祝愿三人,在《创世纪:诡异恐惧症》中已存活两月,和其他人的因果关系:搭救童乐禧。”
只有和童乐禧的因果?
而且这因果写得奇怪,童乐禧应该没有遇到过什么需要她拯救的危机才对。
她很好奇,又看了别人的,着重看了因果关系这一栏。
“薛雅茹与乌兰成为朋友。”
“叶阳与乌兰成为朋友。”
“井妙真夸赞诺布。”
“阮梁彦对童乐禧付出后果。”
只有这几人的因果栏中有字,其他人包括童乐禧,都是无。
祝慈有些明白,为何燕文雪会对她说,她的情报会和这个有相似之处了。
她只是凭个人感觉,以及童乐禧上个副本留下的经验,不与任何人牵扯上任何因果,才想出了不回答的这个方法,告诉了燕文雪。
没想到,这个笔记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应和了NPC的话,就会结下因果,和蓝翎村会扯上无法脱离的关系。
可是,和童乐禧这个玩家牵扯上关系,也会结因果吗?
这个问题,祝慈纠结了半天,要是和玩家都能结因果,那她迄今为止和别的玩家说过那么多话,早就该一堆果了。
怎么只有堪堪一句,搭救童乐禧呢?
“咳咳。”
已经很晚了,钟表显示快要到晚上十一点了,童乐禧已经洗过澡睡觉去了,而她的湿衣服都还没脱下来,直到咳嗽了一声,她才察觉到这一点。
看来是研究的太入迷了。
洗了个澡,脱下了那身蓝紫色衣服,祝慈看了看它。
等洗了再还回去吧,正好,她也想找个由头重新去一遍那个地方。
第二天早上8点,叶阳死了。
薛雅茹哭得撕心裂肺,在外面的空地嚎叫,引得所有人都出去。
井妙真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把她拉回屋子里坐下,玩家们全都挤在她和叶阳居住的房屋中,面色都不是很好。
聚集地如此之齐,连昨天不见人影的钱楷都到了,一定是出了大事。
燕文雪往墙边一靠,长戟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说:“说吧。”
阮梁彦一脸凝重:“叶阳,他死了。”
此话刚出,薛雅茹哭得更大声了,瘫坐在板凳上,像要背过气去。
阮梁彦是第一目击者。
无他,只是*昨夜的害怕劲没有过,睡不着,所以今天起得很早,8点多的时候就出门了,想去找找线索,快点逃出去。
却见附近有一间屋门微微开着,还有一股难以掩盖的奇异气味。
他便偷偷溜进去了。
没想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却出现在面前,那个名叫叶阳的玩家胸口插着一把剪刀,血液流了满地。
从原来的好奇变为惊恐,阮梁彦慌张失措地跑出门去,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井妙真。
就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了。
“剪刀?你确定?”燕文雪问道,她很怀疑真实性。
“尸体就在那,你自己去看!”被质疑的阮梁彦很激动,他此时情绪不太稳定,“我亲眼所见!”
祝慈转身就出了门。
那间房子离薛雅茹他们住的地方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童乐禧还在她背后喊着等等,要和她一起去。
房间里溢满着些许腐烂味,融合了血腥,童乐禧差点吐了出来。
一把剪刀插在叶阳的胸口,尸体瞪着眼睛,彰显死不瞑目。
拥有道具卡,队伍组合排名十一的其中一人,怎么会被剪刀从面前插进胸口?
像他们这样经常进困难副本的人,一定都带有保命技能,却这么简单地死了。
更何况,这还不是RM所做的。
明显是人为。
一个人类,用最简单的方式,杀死了一个排行前列的玩家。
看完了现场,祝慈带着童乐禧又回到了薛雅茹的房间。
燕文雪问她怎么样,她点头,表示阮梁彦说得没有问题:“没有别的致命伤,只有一把剪刀。”
“怎么会……”燕文雪和她想到了一块。
“来盘查一下时间吧,”祝慈提议,她环视所有人的表情,“这是我们当中谁做的,看谁在撒谎就可以了。”
大家的面色皆是一愕。
阮梁彦情绪上了头,他憋得脸色通红,一个劲地挥舞手臂:“你怀疑我,我真的是看到的,你……”
“怎么,难道我会是凶手吗,难道我会把我的搭档杀了然后在副本等死吗!”薛雅茹咆哮着立刻打断。
燕文雪举起长戟,直指全员:“谁还有意见,我不介意再多一个死人。”
她的实力无人敢质疑,都噤了声。
“那一个一个来吧,我先,”祝慈见大家不再反驳,打了头阵,“昨天大家是一起离开的,那个时候叶阳还活着,最后见到他的人是谁,薛雅茹,你跟他住在一起,他昨晚去哪了?”
“昨,昨晚,他说他要出门一趟。”薛雅茹已经平复了一点心情。
“几点?”
“好像是10点左右。”
祝慈又问:“昨晚我9点后回了房间,就没有再出门,童乐禧可以给我作证。有谁在10点之后看到他了吗?”
“我10点多的时候看到他了,在外面。”
第38章 深山有红蛊(七)
燕文雪说完,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她的身上,但她看起来并不在意。
没想到竟是她在外面见到了叶阳。
而且,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面。
“你晚上为什么要出门呢?”薛雅茹不愧于她的排名,虽然还处于悲伤之中,但是问出了关键点。
“散步。”
祝慈无奈,这种理由,没人会相信的。
果不其然,阮梁彦就叫了起来。
“是她,她就是凶手!她还威胁我们,那都是因为自己心虚!”
燕文雪一个剐眼过去,阮梁彦还是没有住嘴,依旧大喊大叫。
一阵风过,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燕文雪收回长戟:“下一刀,就是你的脖子。”
阮梁彦顿时安静如鹌鹑。
祝慈思索,虽然没办法看出死亡时间,但是以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起码死亡已经有5个小时以上了。
那就是在燕文雪遇见以后遇害的。
井妙真说出自己的时间点,可以和燕文雪互相证明:“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她是晚上11点多回来的,那个时候我还没睡着。”
鲁军和阮梁彦两人表示,双方9点回来以后就没出去过。
童乐禧也说,祝慈和她晚上没有出过门。
那只剩单独一人住的钱楷。
钱楷见所有人都转头过来,目光集聚在他的身上,脸色青了一下,说:“没有,我没见过他。”
“昨天红巫会的时候你不在,去哪了?”祝慈问道。
钱楷不想解释,眯长着眼,语气不善:“和你没关系吧。”
“我们现在在排查时间,”井妙真也不喜欢他怼天怼地的语气,“那你能告诉我们昨天晚上你的时间线吗?”
钱楷撇了撇嘴,很不耐烦:“我下午开始就没出去过。”
燕文雪已经不爽他很久了,就故意隐瞒了一条。
“昨晚将近11点,我见过你。”
钱楷霎时瞳孔地震。
大家集体离他稍远了点,尤其是阮梁彦,已经躲到鲁军身后去了。
钱楷见大家对他很戒备,有些慌张,急匆匆地对燕文雪的话作出反应:“昨晚,是,是因为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我才出去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这不算。”
大家没有相信他,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他最明显,也最可疑。
薛雅茹甚至直接唤出软鞭,一鞭甩出,让钱楷把话说清楚。
钱楷个字很矮,在灯光的照射下,能清晰地看出他的额角有汗滑落,指尖发颤。
祝慈本想让燕文雪把测谎仪拿出来,虽然那个是测心跳的波长,但是也许能诈出些什么。
意想不到的人却开口了。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早上4点的时候我见过那个叫叶阳的。”童乐禧状若刚刚想起,一拍脑门,钱楷听了这话,震惊地望向她。
祝慈说:“你刚才怎么不说?”
“哎呀,忘记了,我刚就在想早上见过的是谁,这才想到,那不就是那个死了的男的嘛。”童乐禧嘿嘿笑着,语调轻松,仿佛不是见到了死者生前最后一面,而是一个认识的朋友。
鉴于童乐禧昨天已经拥有了大祭司的佐证,所以大家对她的话没有太多意见,连燕文雪也只是翻了白眼,但未反驳。
祝慈没有在此时提出任何异议。
哪怕童乐禧的话中,全是疑点。
根据她所说的,叶阳的死亡时间被改为了凌晨4点以后,直至8点尸体被阮梁彦发现,中间不再有人见过他。
钱楷暗松了一口气,偷偷斜了众人一眼。
没有后续的证据,井妙真决定去问问村民们,看有没有早上见过死者的人。
还未出门,村长乌兰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她神色熠熠,两眼放光,却不带笑容,面对众人道:“朋友们!怎么聚集于此,今日可要一起享受雨的洗礼?”
“我们中间有人死了,能否问一句,那是谁的房屋,你们可有人见过死者?”井妙真逮住村长,问得很着急。
塔塔利娜从后面恭敬鞠躬,希望能带她前去,好为大家解答。
玩家们一同涌入叶阳死亡之地,钱楷本不愿去,可拗不过燕文雪的逼迫。
村民们走在雨中,丝毫不在意她们全身被雨打湿。
愈接近那栋房屋,难闻的气味愈烈,充斥着所有人的口鼻。
塔塔利娜看了看尸体,指挥了几个村民,让他们把尸体抬出去,放到山中的祭台上。
“祭台?”井妙真疑问。
“是的,人死亡后放在祭台上,红巫大人会为他超度的。”塔塔利娜说道。
见村民已经备好竹木担,给叶阳放上去,准备向外抬,祝慈说:“还没回答我们,你们之中有谁早上见过他,这又是谁的屋子?”
“哈哈,朋友,别那么紧张,人都是会死亡的。”村长乌兰上前,对她一脸微笑,并没想好好说明,“或早或晚而已,就算是有人杀了他。那人有了因,也会获得自己该得的果,这一切都是轮回往复,有迹可循的。”
祝慈不接乌兰的话,只是看着他们把叶阳的尸体带出去。
祭台在后山,玩家们都打算跟着一起。
她最终留到了最后,见人都出去了,童乐禧问她:“凶手一时半会找不到了,我们也去吧。”
“你为什么撒谎?”
童乐禧定住脚步。
“你早上明明没有出门。”祝慈眼神淡定,望着她的背影,“说这种话,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慢慢转过头,裂开嘴角:“我没有撒谎啊,昨晚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想着出门逛逛才出门的。你睡得太熟了,当然不知道了,祝慈。”
“啊,对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昨晚12点的时候雨停了,早上6点又下起来了,所以我才没被淋,衣服都是干的。”
祝慈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盯得她浑身发毛。
童乐禧尴尬地笑笑,带些讨好的意味说:“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你的鞋子是干净的。”
下雨天,哪怕是停雨了,鞋子踩在地上也会带起泥土,更何况这是山里。
可是童乐禧的鞋子上面,昨天留下的泥土早已被雨冲洗干净,剩下一点新泥也无。
既然早上没下雨,那新泥呢?
童乐禧慌张了起来,支支吾吾:“啊,昨天,今天,今早又下雨了呀,被冲掉了。”
可是今天8点出门之前,她的鞋子上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祝慈知道,有心隐藏之人,是问不出来的。
只是没有想通她这个谎言的意义在哪。
她擦过童乐禧的肩膀走过,眼神冷淡,轻轻丢下一句:“走吧。”
童乐禧愣在原地,咬了下唇,赶忙跟上。
村民抬着竹担,玩家都跟在后面,排成了长长的一队,走向后山。
远远地,祝慈看到山的那边站着一个人。
蓝裙轻扬,银色的饰品被光照地鲜亮泛光,而她只是静静地立于大雨之中,雨水似乎并未影响到她分毫。
那人举起右手,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
“嘘。”
祝慈一时间,貌似能听到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再一转眼看去,她已经不见了。
狄丽拜尔……
是她吗?
路程不是特别遥远,行了一个小时到了地方。
一张宽大的石台扁平圆润,雨水冲刷至表面光滑,残留不下一滴。
村民们把竹担放在地上,把尸体抬上石台,铺好一块白布。
随后,村长移开拐杖,被塔塔利娜搀扶着,跪在地上。
其他的村民都跟着跪了下来。
“红巫大人,请您庇佑迷失的灵魂,回归本土。”
村民们附念:
“红巫大人,请您庇佑迷失的灵魂,回归本土!”
狄丽拜尔又来了,她站在树丛之中,两手背在身后,表情有些俏皮。
祝慈心下一惊,左右看看,却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嘘。”
那个声音又传到耳边。
是让她不要出声的意思吗?
狄丽拜尔绕到玩家的后面,祝慈回头看她,只见她轻挥左手,指向祭台。
祭台上的白布动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异样,白布晃动着,一点一点凸起,里面躺着的不像是个尸体,而是蠕动的虫卵。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
薛雅茹张了张嘴,但像有什么力量一般扼住了她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只能艰难地伸手,对着她死去的爱人的方向。
所有玩家看着那块白布不住地鼓动,直至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膨胀变大,最终好似被放了气一般,归于平静。
底下突起的人形也不在,只剩那一块白布。
“人呢,消失了?”阮梁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雅茹难以置信,喉咙的禁锢被解除,她疯狂冲上祭台,一把掀开白布。
空空如也。
尸体不见了。
村民最后拜了一礼,乌兰被人扶起,高举双手。
祭台突然扭曲出一道道殷红的印记,鲜艳欲滴,盘旋错乱,形成无法解读的符咒,但又与童乐禧手臂上的有些许不同。
不再是那闪烁的黑,而是耀眼的红。
祝慈转身,找寻狄丽拜尔的身影,可那人已不在原地。
这一切,是她做的?
却见乌兰张嘴,发出“啊啊”大叫,连磕三声响头。
口中直念:“死亡已消,因果未了,雨露净洗红蛊,万事无处遁形!”
第39章 深山有红蛊(八)
钱楷浑身发颤,他感受到了充斥四周的恐惧。
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独属于心灵的震慑。
他频繁回眸,想找出烦躁恐慌的源头,可是哪里都没有,只剩那种视线永远对他步步紧逼。
井妙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
乌兰被搀扶着从地上站起,重新接回拐杖,要和村民一同下山。
“等等!”
燕文雪喊住她,长戟横在她的面前,阻挡了去路:“尸体为什么会消失?”
“哈哈哈,朋友,”乌兰非但不慌张,还大笑出声,“那不是消失,是净化,死去的灵魂会一直依附在死前的身体上,只有红巫大人才能消除他们的因果,给予轮回的机会,这是好事啊!”
祝慈心中有个疑问,但是燕文雪反应很快,提前替她问了出来:“可是大祭司并不在场,哪来的红巫?”
“嗯?这是什么意思?”乌兰摇摇头。
燕文雪还要继续,塔塔利娜却说:“大祭司又不是红巫大人,她当然不在。”
村民们都已远去,只留下哭泣的薛雅茹和一脸愕然的众人。
原来一开始就想错了关键点。
大祭司举办红巫会,村民又经常提到红巫大人,理所当然的,就把两者融合在一起。
实际上从一开始,村民说得就很清楚,大祭司是大祭司,红巫是红巫。
而祝慈更是往深处想。
住在大祭司屋后,拥有大片蓝翎花田的狄丽拜尔,是否就是红巫本人?
还有刚才,她对自己的噤声……
明显是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暴露。
钱楷此时的情况很不对。
除却哭到要昏厥的薛雅茹,就只剩他和阮梁彦两人不在状态。
不说此时站在原地,却仰头望天,什么也不想的阮梁彦,就说钱楷,更是趴在地上,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在雨水中不住地打颤。
鲁军拍了拍阮梁彦的肩膀:“哎,痴呆了你?”
阮梁彦头一回,没有理睬他。
鲁军有些恼羞成怒。
他本来和阮梁彦是曾经生意场上的甲方乙方,结果刚巧在谈生意时,在办公室的几人同时进入了同一新手副本。从副本出来后,只剩他俩还活了下来,从那以后,两人就一直搭档。
更不用说,鲁军本就自视高傲,又拿到了SSR卡,一路下副本顺风顺水,阮梁彦很是捧他捧得不行。
可这人却在自己主动关心时,无动于衷。
一点场面话也不说,真是不知好歹。
鲁军生气地一脚踹上去,直踹到阮梁彦的小腿肚上,给他膝盖踹了个弯。
一个没站稳,他跪倒在地。
“什么东西,也敢给我摆脸。”鲁军狠狠地吐了口痰。
阮梁彦支撑上身,满身泥泞地站了起来,往鲁军的方向走去,脸色并不好。
他个子比鲁军高上一些,起码有一米八,现在跌跌撞撞走到鲁军面前,居高临下瞪着他,彰显了一点压迫感。
“怎么,你有不满是不是?”鲁军压根不怕,从袖臂里唤出一把鸟铳。
鸟铳的威力很大,这就是他得到的SSR武器卡,凭这把鸟铳,自己一路披荆斩棘,面对RM一击必秒。
他怎么可能惧怕一直依附他,没半点本事的阮梁彦?
没想到,阮梁彦的瞪眼没有停止,口中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同:“鲁总,怎么会呢,我们回去吧,这么大雨,在外面太久了。”
鲁军这才“哼”了一声,无视他的眼神,收回武器。
他们两人先行回去。
井妙真问他们:“怎么办,我们也走?”
燕文雪扫视了一眼钱楷,自发地直接离开。
井妙真拉起薛雅茹,小声说了几句,两人才扶持着下山。
剩下只有三人。
钱楷这个状态,明显无法自己调节,本该不用管他。
可童乐禧却自告奋勇,要带他一起下山。
“你先回去吧祝慈,我等他好些了再一起走,不能丢下他一人。”
祝慈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说不行。
若是童乐禧之前的谎言成立,那么钱楷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他是最有可能杀死叶阳的凶手。
而她就像是和钱楷串通好一般,在为他掩饰行踪。
祝慈不想猜测他们之间的秘密,若她有什么必要的苦衷,想必也难以问出。
她自己一人下山,回到房屋,童乐禧在一个小时后也回来了。
回来后的童乐禧只是冲她浅笑了一下,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再也没出来。
中午的饭送过以后,诺布还是照常想和祝慈搭话,说了很多自己的事。
最重要的,她提到了下雨的时期。
说每天晚上12点整都会停雨,第二天早上6点再下,这是红巫的规矩。
这点倒是让祝慈深究。
诺布边收餐盘边说:“姐姐,后天雨就停了,到时候大家都会接受因果的。”
雨只持续三天吗?
“你知道蓝翎花吗?”祝慈尽量小心,问问题的语气平淡,不让自己的问话和村民产生因果。
“知道呀知道呀,”看到祝慈搭理自己,诺布很开心,“我们村就是蓝翎村,蓝翎花就是村的象征。但是这种花,已经不再生长了,怎么都种不出来。”
可是狄丽拜尔的门前,还有一大片。
祝慈又问道:“红巫为什么叫红巫?既然是蓝翎村,你们不该崇拜蓝色吗?”
“这……”一旦牵扯上红巫和大祭司,诺布就像塔塔利娜那样缄口不言。
想从NPC这里套话,看来是没办法。
诺布收好餐盘离开之前,回头悄声说了一句:“姐姐可不要把我们当成NPC哦,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去问红巫大人吧。”
NPC这词,从副本中的NPC口中说出,怎么想怎么渗人。
祝慈呼喊了小创,小创摇晃头脑,扑闪着大眼睛:“玩家,怎么了,又有什么紧急问题?”
“NPC会知道自己是NPC吗?”
“不不不,那绝不可能,”小创抬起她的小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咱们游戏是有规章准则的,每个NPC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咳咳,不是,是检查合格后才会投放在剧本中,都是数据,绝对不会突破限制的。”
“绝对不会?”
“绝对,我用主神大人发誓。”小创说得很真诚,眼珠睁得很大。
问她宛如问一块叉烧,一点都没用。
祝慈有了之前询问主神人类变成RM的经验,便没再问下去。
关闭了小创的系统,祝慈决定再去找一趟狄丽拜尔。
诺布说,真想知道就去问红巫大人。
狄丽拜尔,现在非常有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红巫。
在雨天爬山并不容易,这个村庄又没有伞这种东西。幸好她之前买加快速度的附魔卡还有两次机会,够她使用个来回了。
大祭司的竹屋接近眼前时,总算快到了终点。
绕到了屋子之后,那片花田一点未变,蓝翎花接受着雨水的冲刷,坚强地开放在大雨之中。
那栋稍矮的竹屋也隐没在树林之中。
祝慈推门而入。
屋内被她带来了不少水汽,外面的天空阴霾昏暗,房间内也没有亮光。
和之前来的那次完全不同。
房屋里不像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非常干净,她脚下的泥土沾染了地板,让她有些不敢往里踏入。
狄丽拜尔不在这。
房屋内部环境一目了然,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一个玉佩摆在桌子上。
祝慈走过去,拿起来。
玉佩通体青白,手感很柔润,表面也是光滑无比,上面刻着奇怪的两个符号。
她看不懂,只是把符号的样式默默记于心底。
“谁在那里。”
严肃地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玉佩。
转过身去。
狄丽拜尔眉头紧皱,手扶着门框,眼神中皆是危险的意味。
看清楚屋内的人后,她骤然放松面部,随即紧张起来。
“你怎么来了,来找我的吗?”
祝慈悄悄地把玉佩推远了一些,恢复原位,才道:“对,我来还衣服的,但是你不在,我就直接进门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你来了就好。”狄丽拜尔走上前,绕到她旁边,不动身色地收起玉佩,这一切被祝慈尽收眼底。
她出现在房屋内,屋子不如刚才那般阴暗,顿时亮堂很多,就是不知道光从哪里来。
狄丽拜尔拉住她的手,把她往浴室推,劝她先去洗澡,不要感冒。
“怎么我来你这,好像就是来洗澡一样。”祝慈自嘲。
洗完澡后,她用塑料袋包裹带来的要归还的衣服,还是穿在了自己身上。
祝慈纠结一下:“可我一会回去,还是会被淋湿的。”
“那你12点以后再走就是。”狄丽拜尔对她笑得很温和,仿佛最开始那个严厉的声音不是她发出的一样。
狄丽拜尔虽说是从外面回来的,但她身上一点水迹都没有,头发也是干的,好似没在雨中走过。
她面对祝慈奇怪的神情,低头看了看自己,解释道:“雨不会淋湿我的,因为我没有因果。”
“会被雨淋的人就是有因果之人吗,可是村长也不在大祭司的本子上,她也会被淋啊?”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狄丽拜尔的脸,祝慈觉得自己坦率不少,连自己偷偷拿大祭司的东西这事都说了出来。
她赶忙闭嘴,责怪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狄丽拜尔只是看着她,眼底有笑意。
第40章 深山有红蛊(九)
“那是因为她的因果已尽,再不会陷入任何因果循环之中。”
祝慈见狄丽拜尔没有追究自己偷东西的事实,有些奇异。
这人,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试探性地问:“可是你也没有……”
狄丽拜尔眨眨眼看她,没有说话。
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她就是掌管因果的红巫。
可是熟悉又不止于此。
“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祝慈问完,紧张了一下,万一自己认错了人,面前的不是那个人,这种问话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没想到狄丽拜尔直接笑了,她的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好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声清脆,令祝慈也不由得心情畅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逗你的。”狄丽拜尔眼睛里笑得蓄了泪水,她用手指尖轻擦,“可是你的反应很可爱,我好喜欢。”
祝慈抽动了一下额角,说:“所以包括上个副本,你都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只是在逗我?”
亏她还以为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情况!
整整一下午,狄丽拜尔都在哄她,哄到了天将黑。
“你原谅我吧,好不好……”那人用手捻着她的衣袖,摇了摇,眼角蓄泪,不时还抽泣两下。
祝慈把头偏过去,不分给她一个眼神。
“我错了……我只是想给你点提示,但又不好直说……”美人泪流满面,眼眶红红地,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终于哄了很久后,祝慈才堪堪转身,注视着她。
“我还以为这次你不来了,你是专门挑选有我的副本才来的吗?”
“当然了!”见她原谅自己,狄丽拜尔又笑得灿烂,“有你在,我一定会来。”
“好吧,勉强原谅你了,但你以后不许这样。”
祝慈用食指晃她,她抓住那根手指,不让它乱动。
“嗯,我保证!”
天色渐晚,外面已经彻底黑夜了,大雨还是淅淅沥沥,毫无停歇意向。
狄丽拜尔只是让她放宽心,12点的时候会停的。
不在村里,下午发生些什么都不太清楚,祝慈想到蓝翎花,问道:“村里不长这种花吗,我听村民说,这花已经不再生长了。”
她却没有正面回复,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给你的还在吗?”
祝慈从口袋里把它拿出来,经过了一天,花朵已经变得蔫蔫的了。
狄丽拜尔起身,去外面的花田中再摘了一朵带着露水的花,别在了她的胸口,把之前那朵收了回去。
“不要弄丢了,一定要带着它。”
刚戴上,祝慈就产生了一些困意,她打了个哈欠,趴扶在桌子上。
“去床上躺着睡。”狄丽拜尔劝她,但她一直说没事,就一会。
说着说着,便进入了梦乡。
可能是因为下雨了,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祝慈就发现自己躺在竹床上盖着被子,狄丽拜尔已经不见了。
她记得睡着之前,还趴在桌子上,怎么醒来是在床上的。
外面的雨停了。
用了最后一次的加速附魔,飞快地回到了村里。
深夜,村落中一个人都没有,这里肯定不如现代那样还有路灯,只能依靠天上的明月发出的淡淡微光,照明一条路。
不过不下雨的时候,月亮倒是很圆。
远远地望到自己居住的房屋,祝慈脚步放缓,慢慢走近。
却没曾想,门口伫着一个人。
那人眼见只有一条细影,在月光下蔓延着,接近了才能看出,那是阮梁彦。
这么晚了,他在自己的房屋门口站着干什么?
祝慈没有再向前了,躲在暗处,隔了一堵墙观察他。
阮梁彦保持着今天的姿势,抬头仰天,不知道是盯着那个月亮,还是盯着无星的天空。
不多时,童乐禧从屋里出来了,她似乎早就知道他在外面,并不惊讶。
童乐禧张了张嘴,对阮梁彦说了几句话,只见他似懂非懂,迷迷茫茫,但还是点头走了。
直到两人都离开了视线,祝慈才从拐角处走出,她纠结了几秒,决定绕一圈再回去。
否则此刻立即进门,会被察觉。
闲逛之时,刚好就碰到了半夜永远不睡觉的燕文雪。
燕文雪单膝跪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拿着长戟,目视前方树林丛,像等候猎物的猎人。
但她保持这个姿势十分钟了,祝慈也看了十分钟。
实在忍不住,她出声打断:“你在干什么呢?”
“别出声,树林里有动静。”燕文雪把长戟提到面前,仿若顺势待发。
“咻”地一声,她冲了出去。
树林中鸟兽频飞,树叶被切割出沙沙声响。
祝慈有点无奈:“你是不是看错了,只是鸟而已。”
燕文雪一头树叶的从林中走出,昂首不屑:“我一开始真的看到了。”
“为什么你晚上总不睡觉?”
燕文雪看她,说:“我用不着,我的思想卡名叫衰弱睡眠,一天我只用睡两个小时,适合我搜查副本线索。”
她又反问:“那你呢,现在可是凌晨三点,你不也没睡?”
现在居然已经三点了,看来她在狄丽拜尔家中睡了很久。
“我不睡觉……是因为我这有个情报,你愿不愿意跟我交换?”
燕文雪一听到情报就来劲了,祝慈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没有隐瞒童乐禧的事情。
她皱了一下眉头:“那个叫童什么的不是你的队友吗?”
“是的,但具体情况有些复杂。我也不想怀疑她,但怀疑总会产生。怎么样,我已经把情报提前告诉你了,你只要帮我查出她到底在做什么就好,毕竟如果我去,她会有所防备的。”祝慈低了眸,眼神晦暗不明。
“成交。”燕文雪爽快地同意了,她虽然有些不好相处,但在交易上面倒挺公正,连测谎仪都没拿出来,给了充足的信任。
闲逛了有一段时间了,祝慈这才回到房屋去,童乐禧房间的灯光还是亮着,直到她开门进来,灯突然暗下。
她在等她。
按照诺布的说法,今天是雨季的第二天。
这次还不到7点,尖叫声就把所有人吵醒了。
祝慈第一时间就穿衣服出门,但是有人却早早赶在她的前面了。
童乐禧站在门口,对着匆忙穿衣的祝慈道:“你醒啦,不着急,我先去看看。”
“你起得倒是很早,童乐禧,昨晚有睡好吗?”祝慈扯好外套,扫视她一瞬,语气带上了点阴阳。
童乐禧扯开嘴角。
薛雅茹在门外哭嚎,那声音比知道叶阳死的时候还大声,她口中时不时念叨,又双手合十跪地叩拜,对着天空的方向爬行一段,再跪拜。
她疯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直在地上爬,谁都拦不住。见到村民还没有什么事,但如果见到了玩家,那就狠狠地往玩家腿上扒住,不是嚎叫,就是撕咬。
祝慈出门,就见到薛雅茹咬住钱楷的腿,死死不松口,吓得钱楷怎么踹她的脑袋都没有用。
一股花香飘进祝慈的鼻腔。
这个味道,是从他们两个牵扯的人中间散出的,味道很淡,在场之中,应该只有她闻到。
蓝翎花香。
这个词一下子蹦进她的脑海。
蓝翎花是因果,该不会是因为她带了这朵花,就可以闻到因果的气味吧。
她的手不自觉摸上胸口别花那处。
薛雅茹咬了钱楷,两人已扯出了因果循环。
周围人都不敢上前,童乐禧也站在一边,盯着面前的情况。
燕文雪受祝慈所托,开始观察她。
钱楷腿上的肉被撕咬下一块,整条腿血淋淋的,他被拽倒在地上,叫道:“救命,救命!救救我!”
井妙真唤出她的武器,打算上去救他。
被诺布拉住了衣角。
“别去,大姐姐。”哪怕井妙真的年龄可以做诺布妈妈,但诺布还是用姐姐称呼她,“好心的大姐姐,他们在交换因果,你不要去,不然你也会被牵扯其中。”
她只单单提醒井妙真,也打算使用武器的燕文雪却没被提醒,其余的村民只是看着。
祝慈想起来大祭司笔记上的一句话:
“井妙真夸赞诺布。”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诺布在还她的因吧。
看来大祭司的笔记还得偷一次。
祝慈过去按住燕文雪,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薛雅茹的动作停下来了,她好像没注意到其他的玩家,又开始不知所云地叩拜哭嚎。
钱楷的手上多了一个创伤药,看来是刚刚从商城中购买的。
他咬紧牙关,紧急处理了一下伤口,但腿伤严重,已经站不起身了。
“哦,我的朋友,你做得很好。”乌兰拄着拐杖,走到薛雅茹面前。
薛雅茹流着口水,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痕迹。
众人静观她,只见她用手背搓了搓脸,又多了一条黑痕。
黑痕突然增多,她怎么都擦不掉,覆盖到整张脸,延伸到脖子下面,衣领之中。
是和童乐禧一样的红蛊。
祝慈转头,看到远处的童乐禧捂着左手臂,目视前方。
随即,钱楷也长了满脸满身,他“啊啊”大叫着,唤出武器要刮掉表面的一层肉。
在这种情形之中,玩家们都往后退了一步,害怕自己被波及。
只有祝慈毫不在意般走上前去,站在他俩的中间,面对钱楷。
问出的问题让在场所有人心下一惊。
“你为什么要杀叶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