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深山有红蛊(十)

    燕文雪抱怀,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三个。

    虽说之前她也有这个怀疑,但是苦于对不上时间线。

    现在看来,时间线完全是错误的,她又转眼扫视了童乐禧。

    此人大有问题。

    钱楷说不出话,他的情绪出于崩溃的边缘,哪怕是多一种新鲜事物都无法接受。

    满身红蛊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祝慈。

    她唤出武器刀具,指向钱楷,口中威胁意味严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雅茹在听到叶阳名字的时候,抬起了头。

    但是此时的她,已经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只是怔怔地,任凭红蛊吞噬她的全身。

    钱楷口中喃喃:“叶阳,叶阳……”

    “我不认识他……”

    说罢,他猛然向地上锤击,两手握拳愤恨无比:“我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杀了他!”

    井妙真站在一旁,已经分不清楚状况,只是道:“你怎么会不认识呢,那是我们一起进副本的同伴啊?”

    “不,不可能!”钱楷咆哮,捂住脑袋,仿佛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让我猜猜,前天晚上,是你约他出去的,对不对。”祝慈说。

    她受不了他胡搅蛮缠的行为,直接问道:“在10点左右,你带他去了离他房屋很近的一栋屋子,用房间里的剪刀杀了他,再在11点之前回去,太过紧张,以至于没注意到晚上不睡觉的燕文雪。”

    燕文雪撇嘴:“我不是不睡觉,是不用睡。”

    祝慈让她别打岔,看着钱楷惊恐的脸。

    他的面色铁青,手捂着头,一点不敢抬起头来,缩成了一小团。

    薛雅茹本来还是呆呆的,听完了祝慈的话,突时手舞足蹈地站起身,又哭嚎着跑走了。

    飞快,远远地没有踪迹。

    只一时不见,就看不到人影了。

    众人没有人去阻拦她,只剩祝慈和钱楷还在对峙。

    逼迫了钱楷许久,大家也看了许久,燕文雪的注意力却全都在童乐禧身上。

    童乐禧目视,右手还紧握着左手臂,掐得死死。

    但是感觉,她有一丝高兴?

    燕文雪斜眼,内心腹诽,这人,难以琢磨。

    钱楷最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他脸上的红蛊形成一条一条黑色,把脸分割成一块又一块,在雨水的衬托下仔细看去,比薛雅茹和童乐禧身上的都还多,因果着实深重。

    “是,是我杀的,是我杀了他,我拿剪刀插进他的心脏,用了我最大的力气!”破罐子破摔后,钱楷彻底疯魔,“杀人又怎么样!这是副本,又不是现实,难道还有警察来抓我!”

    他承认了罪行后,祝慈收回刀,表情漠然:“别的副本倒无所谓,这个副本可不同。你杀了叶阳,他俩本就和村民有所牵扯,两人都是村长的‘朋友’。而你,和踏入副本因果中的人同样产生了因果,你杀了人,薛雅茹咬了你,你们才会同时出现红蛊这种东西。”

    “因果轮回,你出了因,她还了果,因果如丝线缠绕你们全身,就这么简单。”

    钱楷难以置信,他非常努力地想去理解这段话,可是大脑像是被浆糊凝固住了,无法准确地思考。

    祝慈看出他这一情况,持续追问:“另外,你作为排行榜上排名第七的人,拥有那么多的道具卡,杀人的方式却是一把放置很久的旧剪刀,你自己一直都不觉得奇怪吗?”

    他自然会奇怪,但大脑会一直避开这种感觉。

    因为他被同化了。

    钱楷现在发怔的反应,和薛雅茹一模一样。

    鲁军听了半天,已经听不下去,打断开口:“喂,怎么回事,别光想着把我们蒙在鼓里!”

    “安静,他还没有回答我。”祝慈回头,剐了他一眼。

    那一眼居然非常有震慑力,比起燕文雪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吓得鲁军自动闭嘴。

    钱楷支吾,说话像卡壳住了,一字一字向外蹦:“不,不,是,剪,刀……道具……”

    “他可能和薛雅茹一样疯了。”

    童乐禧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点冷意:“不如这样,祝慈,我们把他交给村民吧,杀了人,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行,重要的事他都没说出来,怎么能交给村民?”燕文雪制止。

    童乐禧没有搭理她,只是凝视祝慈:“疯子能说什么真话,只会打乱我们思路。”

    祝慈知道钱楷说不了任何东西,也带来不了任何情报。

    为什么他杀人,只用了随手取到的剪刀?

    因为是即兴杀人,不管是和叶阳争吵还是仇恨,总之人一愤怒,是无法思考的。

    何况他错漏百出。

    他先是隐瞒了时间,再是完全没有和童乐禧串通一气地,震惊地盯着她。

    从头至尾,都是童乐禧一人的操纵。

    在副本中,杀人能要什么理由,得出这种理由又能有什么意义。

    可偏偏,童乐禧就是打断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从钱楷嘴里得到答案。

    只是试探,试探童乐禧是否会在这时出声,打断她的询问。

    果不其然。

    上钩了。

    祝慈只是轻扬嘴角,除了面前的钱楷,无人看清她的表情,她说:“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

    塔塔利娜在一旁等候多时,此话一出,她即刻上前,吩咐其他村民,一起把愣神呢喃的钱楷扛走。

    燕文雪上去按住祝慈的肩膀,问道:“这可是关键信息,就这么处理了?”

    “没事的,我们俩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她眨眨眼,悄悄暗示。

    燕文雪懂了,她还得继续完成任务。

    玩家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了,村民早已散去,只剩他们和村长还有导师待在一起。

    村长又打着“哈哈”开始:“朋友们,要不要和塔塔利娜她们去摘些野果,我们这的野果汁水浓郁,尤其在下雨的时候,更适宜采摘。”

    鲁军“哼”的一声,他仿若受够了这种麻烦折磨,以及湿哒哒的雨水,他说:“好了,在这个破地方我待烦了,赶紧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这里,不然的话……”

    他召唤他的鸟铳,枪头抵在乌兰的脑门,手指扣着扳机。

    毫不怀疑,只要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一定会一枪打下去。

    乌兰面不改色,这里的NPC不像是别的副本中的NPC,都有着非同常人的淡定。

    她迎着枪口,说道:“朋友,下雨呢,雨停再走吧。”

    “砰”

    鲁军开了枪,一个红色的空洞出现在乌兰的头上,血液扩大流出。

    井妙真语气都沙哑了:“鲁军,你真开枪!你不怕副本反噬!”

    乌兰转了转眼珠,打算看到脑袋上的洞,又放弃了,她松开了拐杖,说了最后一句,“啊,朋友”,就仰面倒地,溅起的水宛如一阵浪花。

    再没了生息。

    “怕什么,”鲁军并不在乎,他用鸟铳挑挑村长乌兰的尸体,“死女人,不肯说是吧,直接死了最好。”

    他再次给鸟铳上膛,对准井妙真:“那些村民,我给她们一个一个杀了,她们肯定有会回答我的,怎么样,你要不要做第二个?”

    井妙真面对黑乎乎的枪口,愣住了神。

    鲁军又哼,他就喜欢看到别人这副恐惧的样子,又转头,扫视燕文雪和祝慈。

    这两个女人也对他凶狠过,现在看到他的武器,不敢了吧,用刀的怎么比得上他这个玩枪的!

    见那两人对他没有阻止,鲁军料定她俩是害怕了,扛起枪哈哈大笑,边笑边嘲讽:“孬种,女人都是孬种!一直不放屁当我是傻子!我现在去干掉那帮村民,再来听你们跪下来求我带你们出去。”

    他大步跨走,肚子鼓鼓囊囊,脚步一颠一颠的,阮梁彦跟在他的后面,低着头,一直不发一言。

    井妙真见他走了,喘出一口气:“你们做得对,这时候不要惹怒他才是最好。”

    燕文雪嗤笑,她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不想招惹他吧,像他这种人,若是我想,会即刻人头落地。”

    “利用他来冲突谜题,才能破掉僵局,”祝慈向她解释,“再耽误下去,雨停了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会一个一个污染我们所有人的精神,也可能会让我们剩下的人自相残杀,长久以往因果会让我们都离不开副本,你看看你的手臂吧。”

    井妙真有些懵,她撸起袖子。

    两条黑色的红蛊已经缠绕在她的手臂上,不是特别繁多,但是漆黑发亮。

    她张嘴大叫。

    和诺布之间的因果牵扯,一定会带给她红蛊的侵袭,祝慈很容易就猜到了。

    祝慈按住井妙真的肩,让她冷静,口吻轻缓:“我们会逃出去的,你还要找你的女儿呢,一定不能把思想交托给它。”

    井妙真平复了一下心情,想到了自己女儿,就像有个支撑。

    “情绪起伏过大,会导致精神崩溃,像薛雅茹那样。”燕文雪看得很明白,她点出重点。

    三人商量一番,还是决定先回到房屋里去。

    童乐禧站在一旁,她没有参与任何讨论,满面阴郁,但一切都尽收耳中。

    第42章 深山有红蛊(十一)

    大祭司的屋子,还是得再去一趟,那个因果表格,可能会有新增的东西。

    没想到不用祝慈去,燕文雪自己就找过来了。

    她敲了敲门,开门后带着雨水钻进了祝慈的房间,再赶忙合上,阻隔外面窥探的眼神。

    燕文雪拿出口袋的打印纸,说道:“看,大祭司的笔记,我又偷出来了。”

    祝慈想伸手去拿,她把手往后一缩,举到后脑勺说:“拿情报来,有来有回,合作不难。”

    现在能有什么情报给她呢?

    祝慈沉思,鉴于眼前的人相对靠谱,所以她也给出了深层的秘密——对于蓝翎花的猜测,但没有暴露狄丽拜尔的存在。

    这一下让燕文雪有了新的思路,蓝翎村的象征就是蓝翎花,而村中之所以因果繁重,是因为不种此花。

    燕文雪说:“马上我就去四处找找。”

    祝慈点点头,没有提到花田的事,有些秘密还是隐瞒了更有利。

    “这两次都是你先提供,作为交换,我先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燕文雪平日不爱笑,此刻竟然弯起眼角,相貌比之以往更动人,“大祭司的笔记本上,已经没有你的因果了。”

    祝慈心一惊,接过打印的纸细细查看。

    “祝慈,德雁镇居民,和其他人的因果关系:无。”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胸口的蓝翎花?

    她又接着别人的因果关系栏往下浏览。

    “薛雅茹与乌兰成为朋友。”

    “叶阳与乌兰成为朋友。”

    “井妙真夸赞诺布,诺布提醒井妙真,二者联结。”

    “钱楷杀了叶阳,犯下杀因,薛雅茹咬了钱楷,二者联结。”

    “阮梁彦对童乐禧付出后果。”

    “鲁军杀了乌兰,犯下杀因。”

    祝慈心有疑惑,她问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钱楷杀了叶阳,和薛雅茹咬他,之间怎么会联结呢,两人并无关系。”

    燕文雪指着那一栏,表达了自己的猜想:“你看前面,姓薛的和姓叶的都是乌兰的朋友,而钱楷,相当于是间接与乌兰牵扯上关系。我目前认为,因果论就是和这帮村民有所纠葛才会产生。但是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童乐禧会掺和其中,你也是,姓阮的也是。不过你的已经没有了,好事情。”

    燕文雪的说法一针见血,引得祝慈重新审阅,发现确实如此,若是没有童乐禧这一异常,那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祝慈垂眸。

    随后,祝慈毫不隐瞒地,把自己如何进入副本,和童乐禧的手臂红蛊之事,全都告诉了她。

    听得燕文雪满脸震惊。

    “这,完了,一开始,我就全都想错了。”她紧咬了下唇,面色凝重。

    “一开始?”

    “这不是个普通的困难副本,祝慈,”燕文雪已经下过无数个困难副本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有些后怕,“在副本的每个难度之中,都会有一个隐藏款,就像你买鸡蛋,不小心买到了双黄蛋一样,简而言之,咱们中奖了,这个副本就是隐藏。隐藏款要么是非常好过的副本,要么是超乎想象的困难,有时候,它会印照着这个游戏世界的规则。你知道规则吗?”

    祝慈知道,在上一个副本,叶清清有提到过:“游戏中难以逃脱的,必须的命运。”

    燕文雪摇头:“是除了规则武器以外的,必须命运。我从不下地狱难度,因为地狱难度中有太多规则,只要受到限制,不仅道具卡难用,精神也难逃脱。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姓钱的杀人是用剪刀了,因为规则精神污染了他,强迫他们使用最原始的战斗方式,所以姓叶的才无法抵抗。只要不是地狱难度的副本,应该是亿分之一的概率才能在副本中碰到规则的,怎么偏偏就被我撞上了。”

    燕文雪懊恼,伸手指着她:“而你,竟然是被RM引诱进来的!”

    “什么意思,RM,引诱了我?”祝慈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

    “童乐禧就是RM,她诱使你进入这个副本。不然怎么解释她和这个村子之间的千丝万缕联系,怎么解释只有她能和玩家染上因果?”

    祝慈否定了这个说法:“不可能,她现在是很奇怪,但我不认为她是RM,她绝对是个人类。”

    燕文雪昂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你如何肯定?”

    “直觉。”

    这词说得燕文雪哑口无言,她半天才蹦出一句:“有时候你也挺盲目的。”

    暂且搁置了童乐禧是RM这个话题,祝慈回想她刚才所说的话,说道:“你说亿分之一才能碰到规则,但我已经碰到两次了,而且第一次碰到的时候,副本里有个同伴说,她在新手副本中就遇见了规则。”

    “新手副本只是游戏的警告,如果出现规则,那只能说明这是主神在流转。不过你遇见了两次……你还真挺倒霉的。”燕文雪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往后撤了撤,更多的是想远离。

    祝慈眨眨眼,倒霉是体质,习惯就好。

    鲁军此刻应该在村中大杀四方,不过暂时没听到什么枪声,倒还显得附近很是平静。

    燕文雪表示要先回去了,她打算在商城里购买一些小道具,防止精神崩溃,并且劝祝慈也去买一点。

    精神类的道具属于思想卡了,思想卡过于昂贵……祝慈想到自己瘪瘪的积分,叹了口气。

    待到燕文雪离开她的房间,注意到隔壁童乐禧的房间有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她假装打开了大门再关上,轻跳上房梁,掩盖了一下气息。

    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眼珠子从缝中显现出,左右摇转。

    最后定睛,直直盯着祝慈的房门口。

    确保房门外不再有人,童乐禧从中出现,把耳朵贴在祝慈的房门上。

    这样持续了起码有半个小时。

    再鬼鬼祟祟地回到房间里去。

    燕文雪从房梁上跳下,离开了这间房屋。

    童乐禧的状态,要全部记录下来,这是她和祝慈约定要交换的情报。

    夜雨湿淋,浇透整片村落,村子寂静、孤廖,阴暗的环境之下,埋藏极致的危险。

    按照诺布的说法,雨再下明天一天,就会彻底结束。

    “到雨停时再离开”

    村民们都是这个说法。

    雨停的时候,真的能离开吗?

    一阵狂妄地大笑打破夜晚的沉默:“哈哈哈哈!都躲起来了吧,胆小鬼!有种出来,和大爷我的枪炮比试比试!”

    祝慈从窗户向外望,大雨之中,鲁军站立路中,捧着肚子,拿着鸟铳指天,而阮梁彦跟在一旁低着头。

    鲁军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个村民了,道路中已经看不到人影。他对着周边的房子各开几枪,没有子弹的限制,简直是为所欲为。

    他若是杀得不尽兴,是不是要把玩家一个一个拽出来?

    鲁军的脸上还没有出现红蛊一类的东西,可能只是结下杀因,没有得到后果。

    只要果的那一方进行干预……

    正在思考之时,房门被敲响了。

    祝慈打开门,外面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童乐禧,她见门开了,说道:“可以进来吗?”

    祝慈侧身。

    童乐禧坐到房间的板凳上,表情很是纠结,她小声地发问:“祝慈,我这两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感觉你和那个第二名走得很近,而且有些事情都不告诉我。”童乐禧抬眼看她,说的话带上了一点委屈。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吗?”祝慈其实不喜欢演戏,即使是被戳穿了,也不太在乎,语气带有了一点强硬。

    童乐禧听了,有些无措地左右转眸,说:“不是的,我没什么想知道的,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朋友,我不喜欢你瞒着我……”

    你就没有隐瞒的事情吗?

    想到自己最当初那么信任她,进了副本也一直帮她,可是她居然欺骗自己很多次,还私下做出各种小动作。

    现在反而来质问自己。

    “童乐禧,你是人类对吧。”

    这是一个肯定的问句,祝慈并不觉得自己判断有误,但燕文雪的那一番话对她有所引导,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

    童乐禧惊讶地看着她,点头如捣蒜:“是啊,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还能是RM。

    祝慈深吸气,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童乐禧见已无话题开展的机会,只能起身。

    踏出房门,她还想转身再说点什么,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差点砸到她的脸。

    对着关闭的房间默了许久,她才回去。

    祝慈趴在窗台上,撑着手肘看着窗外,鲁军的大肆叫嚣没有引起任何村民的围观,反倒是他自己气急败坏,想要随机找个房屋进去杀人。

    在鲁军按耐不住之时,异变突起。

    阮梁彦头压得更低,撞在鲁军的身上,好似站立不稳。

    鲁军一脸气愤,口中怒骂,拿起鸟铳对准他的脑袋。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阮梁彦手上拿着一把小刀,像是削水果用的刀具,插到了他的肚子。

    他跌坐在地,不可置信,手慢慢摸上肚子。

    祝慈瞪大了双眼。

    红蛊密密麻麻,比起之前所有的人身上加起来还要多,在鲁军的脸上攀爬,覆盖,直至全身变成一团黑亮。

    第43章 深山有红蛊(十二)

    整张脸上,一丝五官都不再拥有。

    鲁军跪倒在地,双手从肚子摸上了自己的脸,露出的手臂也凝结成了黑色,没有一点皮肤表层。

    祝慈见此情状,把身体躲到了一边,尽量不显露出,只是在角落中观察。

    鲁军被阮梁彦刺杀后,他的因果全部反噬,以至于连脸都看不清了。

    阮梁彦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鸟铳,反手拿刀,从鲁军的肩膀处用力捅入。

    鲜血和红蛊融合,形成了诡异的红黑。

    他拔出刀,一脚跺上鲁军的头,狠踹了好几下,又换脚一踢,打落了几颗牙齿。

    “这样的日子好过吗?”阮梁彦神色阴暗,低沉着声音。

    鲁军浑身的疼痛难以支撑他肥壮的身子,趴在了地上,抬起眼:“你,你个……”

    “问你话呢!”阮梁彦踩上他的头,深深地埋进混着雨水的泥土里,“感受到了屈居人下的日子,怎么样,好过吗?我曾经也是公司的二把手!凭什么就偏要听你的,死肥猪。”

    阮梁彦无尽的怨言在此刻宣泄,从游戏开始之初,到如今能扬眉吐气,这种日子他过够了。

    雨水会放大人的狭隘。

    鲁军此刻已经像是一个黑团,红蛊吞没了他的全身,没了鸟铳的他只能任人宰割,任由曾经依附他、看不起他的阮梁彦在他的身上随意践踏。

    而他的内心,也在被逐渐吞没。

    鲁军杀了那么多村民,阮梁彦只用一刀,直接刺激出所有的因果轮回。

    可是阮梁彦的因果,只有一个,就是和童乐禧名字并排而出的“对童乐禧付出后果”,与村民毫无相关。

    童乐禧,又是她。

    祝慈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在家门口与阮梁彦所窃窃私语。

    这之中,她操纵了多少?

    终于,阮梁彦停止了攻击,黑暗中,村民从房屋里走出,慢慢地围过去。

    把他们两人包围在中间。

    祝慈瞪大了眼,因为她看见乌兰,站在人群中。

    她不是被鲁军当着所有人的面枪杀了吗?

    即使在刷新副本时NPC和RM都会重启,但是在同一副本中,死亡就是死亡了。

    连上个副本作为RM的杜鹃都不能幸免,而在这个副本中,仅仅是NPC却立刻复活。

    乌兰抬起拐杖,跺了两下地面。

    周围的村民上前,抓住鲁军的腿进行拖拽,拖出一条宽阔的印迹,往后山而去。

    又是往那个祭台的方向。

    钱楷的结局应该也是被她们送到了祭台之上。

    鲁军肥硕的身躯扭来扭去,但始终无法脱离掌控,他的身上还有各种伤口,红蛊从嘴里侵蚀到了内部,让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临走之前,阮梁彦取走他袖臂上的那张道具卡。

    吸附在自己的上面。

    一把鸟铳出现在他的手上。

    “现在,这是我的了,以后,所有人都得依靠我了!”他对天猛开几枪,仰头学着鲁军的样子大笑。

    12点,雨停了,泥地被冲刷,原处人影不见,好似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祝慈躺回床上,闭上了眼,但心神不宁。

    剩下的玩家,除了疯了的薛雅茹,还有五人。

    而明天是最后的雨日。

    今日早上倒是祥和,祝慈睡到了9点,也没有人打扰,诺布早已送来了早餐,童乐禧正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着。

    见到她醒了,童乐禧高兴地招手:“快来坐,今天的早餐有肉包子,是村民们自己包的。”

    祝慈随手拿起一个,塞到嘴里吃完,便出了门。

    童乐禧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喝了一口汤。

    祝慈去了后山的祭台,那里只有之前留下的盖在叶阳身上的白布,湿哒哒地扔在一边的泥地上。

    树丛中霎时传来一声不平常的风动。

    祝慈速度很快,抬手一刀,削掉了几片树叶。

    “出来,我不重复第二遍。”

    树丛里的风停了,倏地,又动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林中也显现出一个人影在地上爬行的轮廓,那是长发垂地,满身泥泞,口中发出不明吼声的薛雅茹。

    “你怎么在这里,那些村民竟然没把你抬到祭台上。”祝慈奇怪,得了红蛊的人,按理来说,并不能幸免。

    听到“祭台”两个字,她明显触动了,咕噜咕噜地吼声从嗓子深处发出,像在警告。

    本以为她已经疯魔了,没想到还能听得懂人说话。

    是害怕自己躺上祭台,还是害怕听到那个爱人消失的地方?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祝慈觉得,她应该还保留一点神志。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问题,薛雅茹止住了低吼,两手撑着地面,宛如猫科动物一样脚尖点地,腹背拱起。

    满脸的戒备外加无措。

    祝慈不打算接着问下去了,她已经不会说人类的语言,想必再问也没有意义。

    雨水被屏蔽了一小块,狄丽拜尔犹如魑魅,带动一阵清风,飘到了祝慈身侧。

    祝慈看着她,而她却径直向薛雅茹的面前走去,拿出一朵蓝翎花:“要到时间了,雨停的时候,记得去找她。”

    薛雅茹目视她手中的花,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随后,她上肢撑起,站直了身子。

    掉头向树林丛中走去。

    祝慈忍不住发问:“她去哪?要去找谁?”

    狄丽拜尔比出“嘘”的手势,和之前那次相同。

    她将手上的花与祝慈胸口的那朵交换,小心收起之前的花,说道:“你很聪明,会想明白的。这关乎了世界的意识,我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在你面前稍微展现一下。”

    祝慈轻咬唇,她说:“这样的展现,是有危险的,对吗?要是会受到惩罚,你就不要再提示我了,我自己可以找出逃脱的方法。”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会有事的。”狄丽拜尔拨开被雨水淋湿粘在她脸颊的头发,擦了擦她眉角滑落的水,“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很多时候引路的不一定就是朋友,青蛙祈求你的帮助,也可能是因为它需要解除自身的魔咒。”

    这话说得倒是云里雾里,还未待祝慈好好深究,狄丽拜尔的身形已经转瞬不见。

    引路人。

    祝慈想起昨晚燕文雪和她说的话。

    她是被童乐禧引诱进来的。

    难道童乐禧是什么引路人,要自己陪她进这个副本,是为了解除身上的红蛊。

    可是最开始,她确实是这个目的,自己也是这么同意的。

    但是,若是青蛙想利用公主,转移魔咒,自己变回王子,只留公主一人在井底之下呢?

    下山回到了村落内,祝慈去找了燕文雪她们居住的房屋,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两人都不在家。

    燕文雪一直神出鬼没的还好说,井妙真去哪里了?

    塔塔利娜头顶着藤盆出现,对着祝慈鞠躬:“客人,你在找这两位客人吗?”

    “没什么,我随便转转。”祝慈收回敲门的手,偏过头去。

    “那就好,她俩早上都不在,诺布说,她们早饭都没吃,你要是专门来找她们,可就跑空了。”塔塔利娜非常有礼貌地解释道。

    不想长时间的和村民搭话,她说:“知道了。”

    可是那个NPC死而复生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可要是拿去问小创,那就相当于白问。

    兴许能从其他的NPC这里探听到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祝慈不经意地开口:“你们村长昨天还好吗?”

    塔塔利娜眨了下眼,说:“她好得很呀,昨晚还吃了三大盆饭,难为你的关心。”

    那看来昨天晚饭之前便复活了。

    “客人找村长有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或者带你去。”

    “没有。”祝慈撂下两个字便走了,不顾塔塔利娜*在背后的目光。

    为了减少和这里村民的关联,她现在连说话都变得简洁。

    燕文雪此时正在蹲守。

    她自从昨天离开祝慈屋子发现童乐禧的一系列举动后,决定直接守在屋外,有任何突发情况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虽说每天只用睡两个小时,可就算几天不睡觉也不会有很直观的疲倦。

    早上9点,观测到祝慈离开家后,她就偷偷绕到房屋顶上。

    祝慈前脚刚走,童乐禧后脚就出门了,顺着她离去的方向跟踪。

    燕文雪也匆匆跟紧。

    三人就这样保持了一段距离之后,祝慈在后山的祭台前停下,而童乐禧则躲在了树林中,顺着风吹的声音站在树后。

    燕文雪更是直接爬到了树顶。

    目睹了祝慈和疯掉的薛雅茹对话,一个没见过的女人横在当中。

    这女人,应该没有在村里现身过,燕文雪想,否则她一定会有印象。

    童乐禧见到那人后,手指却捏碎了树皮。

    表情愤恨。

    那个女人一席长发,站在雨中却完全没有被水打湿,身着当地村民的衣服,头上挂满银饰。

    她先是对薛雅茹说了什么,再凑在祝慈的耳边,轻声说着。

    再用手摸上了她的脸,两人关系很是亲密。

    那个女人没说几句,便消失了,似如一股流烟,飘散在空中。

    消失之前,她往童乐禧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一眼中,燕文雪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气息。

    童乐禧更是承受不住,瘫软倒地。

    直到祝慈下山了,她还没有缓过神。

    第44章 深山有红蛊(十三)

    看来祝慈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不过,燕文雪清楚在这个世界中,隐瞒一些东西来明哲保身是非常有必要的,她并不觉得祝慈的举动有错。

    只是童乐禧,和那个女人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以至于胆寒至此?

    许久后,童乐禧才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湿透的衣服上黏住的尘土,平缓了气息。

    随之往山下而去,她紧随其后。

    下山后,童乐禧并没有往村落中走,而是接着上了另一座山,燕文雪观察四周,那是大祭司的住处所在。

    这条山路难以攀爬,第一次在这条路上碰见童乐禧和祝慈两人时,她们就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现在童乐禧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她爬了一个小时,休息一会,再迎着雨向左转,掀开树叶露出一处山洞口。

    走了进去。

    燕文雪赶忙跟上,但是山洞里却没了童乐禧的踪迹。

    只有洞内的一处壁面前的地上,还有残留的水渍。

    她戴上了一副探测手套,伸手摸上那块壁面,带着些劲摸向凸出或者凹陷的地方。

    探测手套在某一处发出亮光,还没待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开启。

    吞没了站在上面的人,又归于原位。

    祝慈穿行在街道中,与拖着身躯宛如提线木偶的阮梁彦碰了正着。

    阮梁彦拎着鸟铳的枪头,在地上拖行,划出滋啦的金属声,眼神没有聚焦,与她不足五尺的距离。

    没想到他看到了祝慈,只是从身边擦肩而过,并未发难。

    祝慈倒是叫住他:“站住。”

    阮梁彦停住了身形。

    她转过头去,手持枪支,对准他的脑袋:“你为什么没有被红蛊感染?”

    薛雅茹只是咬了钱楷都被感染了,他可是本就有因果,又直接刺伤了鲁军,却一点红蛊的痕迹也无。

    阮梁彦听了这话,把头一点一点扭了回去,快偏成了一百八十度,盯向祝慈手中漆黑的枪口。

    “大祭司大人说了,我不会拥有红蛊,因为我将成为她的祭徒。”

    “大祭司,她何时……”祝慈突然想到,难不成是那天晚上,童乐禧跟他说的话。

    “我只要成为了大祭司大人的祭徒,我就不会再处在游戏之中,就可以超脱六界之外,永不踏入轮回,不老不死不灭!”他把鸟铳高高甩起,一把握住枪把,对准祝慈。

    一声枪响。

    祝慈的绝对制服卡发动,躲过了鸟铳的子弹,绕身跳到他的背上按倒了他。

    用手枪的底端打昏阮梁彦,再起身拽起他的衣领,拖回了他自己的房屋。

    阮梁彦和鲁军居住的屋子有着呛鼻腐臭的气味,祝慈检查了一遍自己全身,确认没有红蛊的痕迹,这才放心。

    看来是蓝翎花发挥了作用。

    等到雨停后,大祭司绝对还会来到村里。

    她坐到一旁的板凳上,等着天黑。

    三天前红巫会的当晚8点多下的雨,现在已经临近7点,天色暗沉,风云之内藏匿着暗潮涌动。

    童乐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外面找寻祝慈。

    “祝慈,你在哪,快出来,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跟你说!”

    她的喊声不绝于耳,祝慈只当做听不到,盯着昏迷的阮梁彦,只要有清醒之意,就再打晕。

    童乐禧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嗓子喊到撕扯,语气中带上了一点胁迫:“祝慈,你再不出来,燕文雪会没命的。”

    燕文雪?这人做了什么。

    祝慈前倾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但还是面色不崩,现在急着叫她出去绝无好事,起码,等到雨停……

    “祝慈,我知道你在附近,即使狄丽拜尔会受到主神的处罚,你也要躲起来吗?”

    童乐禧俨然站在雨中,雨水淋湿她的头发,红蛊显现,黑色印记如蛇蝎缠绕她的脸庞。

    她竟然,知道狄丽拜尔的事。

    听到这,祝慈彻底坐不住了,她不想自己的所做所为连累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中,处处给予她善意的那个人。

    推开屋门,雨水淋贯全身,而童乐禧立于道路中目视她,勾起嘴角。

    “你不要怪我,祝慈,我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会死。怪就怪那天,你进了我的家门。”童乐禧边说,边往后退,将她引到雨幕之下。

    祝慈眼瞅她的举动,说:“我已经出来了,要怎样都随你,狄丽拜尔和燕文雪在哪?”

    “她俩?嗯……燕文雪大概早就死了,狄丽拜尔,估计正在受罚吧,”童乐禧笑容咧大,“关心她们,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村民不知何时围在了村落入口处,乌兰敲响了三下地面,众人和上次一样,高举一只手越过头顶,另一只斜横放于胸,虔诚下跪。

    “恭迎大祭司。”

    大祭司分开人群,向着祝慈的方向走来,身边隐约还跟着两个人。

    直到走近了,才显出两个人影的样貌。

    那是穿着当地蓝紫色服饰的,薛雅茹和井妙真。

    两人的眼神和阮梁彦如出一辙,被红蛊所控制,和那帮村民并无二致。

    她俩走到位置,单膝下跪,对着大祭司行礼,村民们异口同声:“红巫大人甘霖雨露,因果轮回。”

    大祭司晃动手上铜钱彩绸的权杖,每晃一下,雨就小一点,最终所有雨点消失在天空中。

    童乐禧的声音在她的背后传出,离得极近:“现在你该怎么办。”

    祝慈斜眼瞥了一下童乐禧:“你想要什么?”

    她走到大祭司的那边,说:“你也看到了,井妙真只是沾染上了一点点红蛊,就没有办法再逃离这里。你能选择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是祭台,像叶阳他们那样,二是成为祭司大人的祭徒。祝慈,我是为了你好,你逃不出去的,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保证不会让她们为难你。”

    “所以她们两个选择成为祭徒?”

    “可以这么说,”童乐禧撩起头发,把雨水抖落,“拥有红蛊之人将会永远摆脱不掉这里的因果轮回,而大祭司是女性,所以女性可以选择成为祭徒,在这里生活。男的就没那么好运了,比如……”

    她一抬下颌,几个村民闯入阮梁彦的屋子里,把他拖出来,往后山去。

    “比如他,想选也不可能了,只能献祭。”

    童乐禧指挥完,继续对祝慈循循善诱:“但你不一样,祝慈,你现在身上没有红蛊,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所以我才选中了你。只要你愿意选择成为祭徒,你将会直接成为下一个大祭司。”

    “不用再在副本中奔波,经历死亡的威胁,在这里拥有永生不灭的能力,不好吗?”

    祝慈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听起来不错,什么不老不死,获得永生,非常诱惑的条件。这么好的工作,怎么原来的大祭司不想做了呢?”

    童乐禧一怔。

    祝慈转着手上的枪,绕到大祭司的旁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副本的秘密我解开了一部分,想不想听听看?就先从红巫开始说起吧。”

    “大祭司只是红巫的媒介,这个世界由红巫管理,祭台上面的人会被献祭给红巫,也就是死亡。而大祭司只能每天在她的笔记上记录下因果,以及为到来的游客降下象征因果的雨水。红巫可以是不同的RM,而大祭司只是一个普通的NPC。”

    “有一天,她厌烦了这一切。”

    “她在副本开启之时,对其中一个感染红蛊的人说,只要你能找到我的替代,我就放你彻底离开。那个人对于自己能获得的机会开心不已,回到了派乐康克,甚至决定违抗大祭司的命令,不想再回去。没办法,大祭司只能让红蛊显现,警告她必须归来,那个人便害怕地做出了选择。”

    “她选择的那个人按照期待,成为了最好的替代品。”

    祝慈说完这些,又接着道:“可是那个替代品,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这个副本中红巫大人的庇佑,因果全都消除,连最初的诱因都没有了。”

    “什么,她的因果全都不见了?”童乐禧难以置信,问向大祭司。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说:“你佩戴了蓝翎花,那是红巫大人给你抵消因果的道具,只有她才有蓝翎花田。”

    “没有因果,就和这个世界没有联系,那我请问,你想让我这个替代品怎么替代你?”祝慈微扬下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我本以为,童乐禧会骗过你,取下你的花,看来她并不是那么有用。”大祭司扬手,抬起权杖,红蛊蔓延上童乐禧的脸颊,黑色若隐若现,变为暗淡的深红。

    红蛊,本就该是红色的。

    其他村民漠视这一切,童乐禧不住求饶,她痛苦地跪地匍行,爬到大祭司的脚下:“不要,祭司大人,不要让我染上红蛊,我还有用,我还可以再骗下一个,我还可以再带很多人来,我总有办法的,求你,我不要成为祭徒!”

    祝慈皱了皱眉,童乐禧的全身已变为流动的暗红,眼珠也覆盖了红色,她侧倒在地,不住地抽搐,手伸向她的方向:“祝慈,救救我,祝慈,我不想……你相信,我,我一开始不想选择你……”

    “咔”

    所有的话都断在了此刻。

    童乐禧合上了眼睛,身上红蛊消退,睁开眼起身站到大祭司后侧,和村民一样地跪下:“恭迎大祭司。”

    第45章 深山有红蛊(十四)

    “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让她和其他村民一样而已,”大祭司收回手,权杖点地,“不过她也不是那么没用,毕竟将你带进来了。”

    祝慈对于童乐禧的离去,带有一点复杂的感情。

    那个最初把她当做朋友的天真小女孩,实际上灵魂早就留在副本之中了,后面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欲望的驱使。

    大祭司扫了一眼村民:“你应该知道她们能复活吧,这个副本可不是一般的困难副本,没有逃生的出路,连那个帮助你的RM我都已经上报了主神,想必童乐禧告诉过你了,她正在遭受处罚。”

    祝慈眯起眼睛。

    “来吧,祝慈,现在这个副本只剩你一个人了,把花扔了,然后选择成为我的祭徒,我会给你永恒的能力。”

    大祭司砸了三下权杖,村民全都趴扶在地,一点头都不敢抬。

    她说的要是真的,那其他的玩家除了面前这三个人以外都死了。

    既然狄丽拜尔不在副本中,这么多村民围剿她,杀光了都能复活,那么现在想要突破不太容易。

    “谁在说我死了。”

    燕文雪满身是伤,左手捂着胳膊,血从手臂上面滑落,滴到地面。

    见到回眸望她的祝慈,还有力气翻了个白眼。

    “燕文雪,你没事!你去哪了?”祝慈赶忙跑过去问道。

    “你看我像没事吗?”

    燕文雪拔下长戟,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长戟直指大祭司:“我被这帮混蛋坑惨了。”

    跟着童乐禧进了山洞以后,她不慎误触了机关,摔进了地下。

    那个高度,要不是及时护住了头,不然不会是只摔断了几根肋骨,一定殒命于此。

    她用积分兑换了医疗机器大致治疗了自己,在黑暗处扶着墙向前。

    在黑暗的尽头碰到的,是一个高耸直上的楼梯。

    她往上爬,快走到楼梯的出口处,听到了有人在秘密谈话,便伏地身子。

    “甩掉尾巴了吗?”

    “放心,祭司大人,那不过是个小插曲。现在最要紧的,是这次红巫的RM,一直在干扰我。”

    “狄丽拜尔吗,她竟然帮助玩家。这事我来办,你专心地做好自己的事,在今晚雨停前把祝慈带出来,我等了太久了。”

    “是。”

    “那个燕文雪也挺不错,用她也可以。”

    “这可不行,祭司大人,那祝慈……”

    “我只是说作为备选!你管的太多了,连最基础的老鼠都解决不掉,还让人听到我们的对话,我真怀疑你的用处。”

    “被听到了?那该怎么处理?”

    “杀了。”

    危机在背后浮现,燕文雪往下一滚,刚才待过了地方竖着几根暗箭。

    她翻身撑地,长戟挥舞,打落几个补充的箭,再一挑戟,唤出手电筒照亮前方。

    塔塔利娜四箭搭弓在弦,顺势待发。

    果然被察觉了。

    幸亏她躲得及时,那四箭只是射向她的脚边,待她正要回击,却强迫自己定住。

    “不可以和她们产生因果!”

    这是祝慈告诫过她的,要是正面迎敌,不就入了她们的圈套吗?

    燕文雪冲上楼梯,撞开底下的板子,与惊愕的童乐禧双目对视,一个翻身向外逃窜。

    塔塔利娜拿着弓箭穷追不舍。

    绕了山头几个圈子,直到跑到村子里,才停止追逐,而她此刻早已是浑身伤痕。

    燕文雪推开想要扶住她的祝慈,说道:“哼,你们知道我染不上红蛊,就打算直接杀了我,还弄走了管理秩序的红巫,这个副本早就在你们囊中了!”

    大祭司手持权杖:“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塔塔利娜!”

    一个身影从房顶上跳下,单膝跪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祭司大人。”

    “滚去祭台,事情办不好的人也不必给再你祭徒的资格了。”大祭司语气轻蔑,不分一丝眼神给她。

    乌兰从人群中爬出,挡在塔塔利娜面前:“祭司大人!何至于要去祭台,那会彻底沦落到格雷戴斯的!”

    格雷戴斯?祝慈捕捉了这个关键词,那不是人死去后的灵魂之地?

    大祭司声音冷酷,一点余地也无:“你如果替她求情,那你也去吧。”

    乌兰顿时全身抖如筛糠。

    大祭司随手指了薛雅茹,说:“以后你就是塔塔利娜。”

    薛雅茹并无情绪起伏,跪地感恩。

    眼见几个村民拖走了原先的塔塔利娜,燕文雪一把扯过祝慈,贴近她的耳边:“可能一开始设定的副本最终boss就是红巫,但是红巫现在应该是出事了,副本出口被这个祭司打乱,哪怕找齐了副本真相也出不去,情况不容乐观。”

    “真相我大概都清楚了,”祝慈小声地分析起目前的情况,“红巫不会出事的,那可是副本里的RM,更何况……我相信她。目前要做的,就是找到她的所在。”

    曾经狄丽拜尔告诉过自己,她和别的RM不一样,而且她所做的事都没有脱离规矩,这次一定是那个祭司虚张声势。

    “去哪找,现在我们都被困住了。”

    祝慈垂眸思索,下一秒她大喊一声,吓了燕文雪一跳:“燕文雪,我们合作吧!”

    对面的大祭司听到这句话,挑眉不屑:“日暮途穷,丧家之犬还要负隅顽抗?看来得让你吃点苦头了,不要以为你是个替代品我就不敢动你,就算你不行,我还可以找到下个,下下个!”

    村民听到召唤,全都一跃而起,燕文雪横戟做出防备姿势,祝慈唤出道路开辟笔,在地上一划,直接将她推进裂缝。

    “去找蓝翎花!”

    这是缝隙合上之前,祝慈的最后一句话。

    所有村民围了上来,大祭司权杖点地,晃动上面动物头骨,祝慈扶地站起,手拿短刀:“一起来吧,杀光你们这群会复活的怪胎。”

    燕文雪捂住伤口,从地上翻身坐起,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附近貌似是大祭司的房屋所在,她怎么会把自己送到这里?

    但是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祝慈的判断。

    稍微治疗了一下箭伤,燕文雪绕着大祭司的房屋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她不甘心,拿着长戟翻挑潮湿的泥土,势必要刨出一个坑来。

    兴许那什么花不是真实的,而是埋在山间泥中呢。

    “你在做什么呢?”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有些清冷。

    燕文雪回过身,见到了那个当初和祝慈说话的女人,一席长发飘散,银饰被风吹拂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人看向了她的脚下,说:“你踩到我的花了。”

    燕文雪低下头,不知何时,松软泛潮的泥土已经变成了一大片蓝色花田,而她正站在花田中央,长戟的尾端还戳到了一颗摇摇欲坠的花蕊。

    “啊。”她连忙跳出花田。

    狄丽拜尔蹲下,伸手安抚了一下受伤的花朵,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燕文雪略感输了气势,她昂首,腰杆挺得笔直:“这是蓝翎花吗,我现在需要它,请你给我一朵。”

    “不可以,这是我的。”狄丽拜尔没有抬眸,悉心地抚平每一片翘起来的土地。

    “我必须拿到,既然你不给,那我恐怕要自取了。”

    “你大可以试试。”

    狄丽拜尔停下手上的动作,提了下衣裙起身,面色不善:“逞强的小姑娘。”

    只顷刻间,燕文雪便瘫倒在地,她没想到面前这人一旦出手,自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经过这么多副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RM。

    燕文雪咬紧后牙,气愤至极,狠锤了一下地面。

    祝慈拼命将她送出来,可她就连这种事都完不成!

    狄丽拜尔并不理睬在那边自我怨恨的燕文雪,只一心照顾自己的花田。

    燕文雪不打算放弃,她抬起头:“那你能告诉我,红巫在哪里吗,起码,起码我得找到……”

    “我就是红巫。”

    狄丽拜尔开口后,燕文雪彻底丧失了希望。

    难道就这么永远陷入这个副本中吗。

    和那些村民一样,落得死亡的结局……

    这还是她进副本这么多次,第一次尝试到无能为力的失败。

    “求你给我,我不能放弃!她还在一个人面对,祝慈她,她还在等我回……”

    “什么,你说什么?”她自言自语的话被狄丽拜尔急迫地打断,“你说祝慈怎么了?”

    祝慈不停挥动的右手快没有直觉,刚才腰腹被村民撕开的伤口愈发扩大,而被杀死又复活的村民愈加增多。

    就算是劈成两半,也可以粘合在一起。

    她的速度减缓,左眼被血液糊住,逐渐看不清前方。

    大祭司只是柱动权杖,每砸地一下,都会有一个倒下的村民重新往面前扑。

    像永不停歇的机器。

    祝慈侧身躲过,一枪打向大祭司,被其中一个村民跳起来挡住,她把村民当作遮挡的人肉盾牌,那些村民倒下后都会哀嚎不已,明显能感觉到疼痛。

    但大祭司并不在乎,她一心只想要祝慈死亡,或者求饶。

    趁着祝慈不注意,一人从后面偷袭而上,一刀捅向她的左肩。

    只差一点,就捅到了心脏。

    她开枪打死后面的人,扯出那把刀扔在地上,整个身体由于失血过多站立不稳。

    向后倒去。

    一个轻柔的怀抱接住了她,熟悉的味道萦绕她的鼻腔,放松了方才紧绷的神经。

    是燕文雪吗?

    不,不是。

    祝慈挣扎着抬起头,向上方看。

    狄丽拜尔的脸庞温柔缱绻,飘荡的发丝像是包裹住了她,声音轻缓而空灵:“不要怕,我来了。”

    第46章 深山有红蛊(完)

    “我不怕。”祝慈从她的怀抱中支撑着起来,暗自忍住疼痛,说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谁说我会有事?”狄丽拜尔诧异。

    燕文雪此时从后面匆匆赶来,显然已经是用了飞速,手上还拿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蓝花:“她们,尤其是她!那个祭司!”

    有红巫站在这里,村民们不敢再上前杀了她们两个,破坏副本秩序。

    大祭司后退了半步。

    她佯装镇定的表情却掩饰不住震荡的瞳孔,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汇报了主神,怎么会不管用!

    狄丽拜尔只是抬眸,冷冷地扫视了她一眼。

    寒意袭上她的后背,顿时如坠冰窖。

    “红巫大人,”大祭司强忍情绪,毕恭毕敬道,“祭台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我没问你话,谁让你开口的?”

    一句话,堵得大祭司张不开嘴,狄丽拜尔不耐,心疼地拉过祝慈,检查了她背上的伤口,沉声问:“很疼吗?”

    “不疼,用了感官消失器了。”她确实用了,但这次并没有那么好运,痛觉没有消失。

    燕文雪插入两人之间,对着她说:“花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被隔开距离的狄丽拜尔暗暗不爽,上前一步凑到祝慈身旁。

    按照副本的逻辑,此时要么是红巫发布任务,要么是击败最终boss才能胜利,可是眼见目前的情况,似乎还差了一点什么。

    祝慈转向狄丽拜尔,而她只是摇摇头。

    副本限制,她只能在必要的范围内给出一点提示,而且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否则,祭司再次上报主神,就会让惩罚成真。

    祝慈却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没有提示,就是代表了提示。

    说明实际需要的逃出成就已经达成,而阻拦这一切的,只有面前的祭司一行。

    “若是谜题已解出,那么蓝翎花就是通关条件,不论是说服红巫,还是击败红巫,只要拿到,我们就胜利了。可是迟迟没有通关提示音响起,只能说明,还有关键点我们没有找到。”

    祝慈望向燕文雪,示意她先说一些自己知道的。燕文雪会意,她道:“按照主神所说,这个游戏中除了我们平日生活的世界叫做派乐康克,组成各类副本的世界叫做瑞德沃菲尔以外,还有一个名叫格雷戴斯的世界,那是死去的人类灵魂安葬之地。所以我们现在所待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副本,而是格雷戴斯的中转站,死在这个副本中的人会被放在祭台之上,送往格雷戴斯。”

    格雷戴斯……那是祝愿曾经说过的,父母的坟墓所在,果然排名第二的燕文雪也了解了不少世界的秘密。

    “红巫应该只是格雷戴斯的引路人,而这里也只是刚巧和红蛊副本有所重合。所以,你,才该是这个副本真正的boss,而不是红巫。”

    燕文雪指向祭司,祭司对她的话没有太大反应,说:“呵,是吗,就这些?”

    不对,这还不是重点。

    祝慈环视了一下村民,燕文雪的话让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违和感,但又不知从何而来。

    她看向了村民中,已任听号令的童乐禧。

    她在自己面前变化时,身上的红蛊由黑变红。

    说起来,为什么红蛊一直都是黑色的?

    祝慈猛地瞪大眼睛,她头脑中灵光一现。

    狄丽拜尔一直在背后温柔地看着她。

    “当然不止这些。”

    祝慈随即补充:“你可不是什么boss,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不过,却是这个副本的开创者。”

    大祭司表情有了松动。

    “说开创者也不太恰当,你和我们一样,进入了游戏,却不小心,被困在了格雷戴斯中转站的夹层中,夹层和原先的红蛊副本融合了。这本来是一个普通的村庄,你却洗脑她们,说你是这里的大祭司,引路人是红巫,而你是沟通她们和红巫之间的媒介。你让所有人成为你的祭徒,包括后面进入的玩家,只要有人不从,你就把她们放到祭台之上,献祭到格雷戴斯。你拥有了能力,但你不甘心,你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你诱使所有失败的玩家帮助你,比如,童乐禧。”

    “你可以开启与派乐康克之间的传送,可以把蛊术下到人的身上,你不许任何村民种植能够抵挡因果的蓝翎花,不许她们违抗你的命令。其实真正红蛊的副本boss是没有因果的村长,而你,只是一个掠夺者,所以你的蛊才是黑色的。”

    只有被彻底同化成村民,才会变成红色的蛊。

    祭司撞动权杖,她衣衫摆动,大叫着让村民上前拿下祝慈。

    祝慈不慌不忙,接着道:“这场因果雨压根不是你下的,只是你卡在时间之前来到村子而已。”

    燕文雪拔出长戟挥舞,有了蓝翎花的她,现在已不害怕红蛊,非常负责地挡在祝慈前面,杀光一个个冲上来的村民。

    “燕文雪,瞄准那个祭司的权杖,那是不属于她的东西,打碎掉!”

    祝慈躲在后面喊,大祭司听到,咬紧了后牙:“都给我上,一个不留!”

    有一些村民还有些惧怕红巫,但是大祭司的权杖砸地,她们就如同疯了一般冲上。

    燕文雪身手非常迅速,她一甩戟,直接压倒一片人,灵活地塞进人群的缝隙,直取大祭司的权杖。

    大祭司已坚持不住,退倒几步,她长戟竖劈,砸烂了上面的动物头骨。

    一滩黑水流淌在地。

    所有村民停住了动作,像按下了时间暂停键。

    大祭司面色惊恐,她趴在地上疯狂地拼接断裂的权杖,崩溃大叫:“不行,不行!”

    村民面无表情,将她围在正中。

    几个人一起扯住她的四肢,把她牢牢固定在空中,扛着向后山而去。

    献祭。

    凄惨的叫声逐渐远离。

    祝慈打了个冷颤,原来没有了权杖,满身红蛊的她就会被村民拉去献祭。

    机械娃娃音适时响起:“恭喜玩家祝慈解开困难难度多人副本《深山有红蛊》100%谜题,获得积分三万点,玩家燕文雪解开困难难度多人副本《深山有红蛊》70%谜题,获得积分两万三千点。玩家祝慈和燕文雪在副本中获得道具蓝翎花保留,其余玩家商城购买的道具卡保留。”

    这次不仅没在副本中获得任何道具卡,连副本里的限定道具卡也没有,便通关了。

    看来确实是一个不太完整的副本。

    狄丽拜尔揉了揉祝慈的发顶,说:“我要去后山了。”

    “你要去完成献祭任务吗?”祝慈问道,头顶被轻抚过的地方痒痒的。

    “嗯,这个地方现在由我管辖,暂时不能离开。”

    “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当然,只要你在,我就会去。”狄丽拜尔笑颜如花。

    燕文雪看了看两人,她平日里没有什么好奇心,但这次确实好奇:“祝慈,你和这个RM是怎么认识的?”

    望着狄丽拜尔离去的背影,她回答:“缘分。”

    “缘分,太扯了吧。”燕文雪抽了抽面部。

    燕文雪走之前,给她塞了一张通信卡,表示自己出去了会来找她,不要弄丢,便唤出小创先行离开。

    她回房屋找到背包,包里的通信卡一直滴滴作响,接起来,一个透明屏幕立即展开:

    “祝慈!你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何方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响彻天际。

    “我,下了一个副本,马上结束了,就回来了。”

    “啊!你背着我们下副本!怪不得不理……”何方卉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愿抢先:“妹妹!你下副本前怎么不告诉我,我一直在找你!”

    陈简和于嘉宜也在附和,看到他们几个*人挤在屏幕中,祝慈脸有点热,她说着“回来再说”,便掐断了通信。

    深吸一口气,正要召唤小创。

    鬼使神差的,她往屋外走去。

    面前一人背对着她,和其他村民站在一起,并无反常之处。

    那人突然转过了身。

    童乐禧眨了眨眼睛,对她问道:“客人有什么事吗?”

    祝慈抿了抿唇。

    “如果饿了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去做。”她微微一笑。

    “兴许你在这里待着,会比较幸福。”说完,祝慈唤出了小创,退出了副本。

    童乐禧偏了偏头,眼角却滑过了一滴泪水。

    后记:

    在遥远的深山之中,有一个村落,她们代代只有女性,信奉着红巫,并且人人都会红蛊之术。

    经常有异乡人闯入她们平和的世界,不过没关系,因为只要与她们有所牵扯之人,都会陷入因果律的轮回。

    你可能曾经,走路上不小心撞到过一个人,后来,你手臂上面多了一条伤痕,这就是因果。

    做坏事有坏果,做好事结好果。

    直到那一天,一个奇怪的异乡人偷了村长的权杖。

    她发号施令,把越来越多的异乡人变成村民,村民的人群壮大,村落居住不下,便只能拿不听话的人送去祭台,献祭红巫。

    村长能看到,那人身上的因果之重,早已缠绕全身。

    那根权杖,却是她永葆自身的利器。

    只要权杖不在了……

    第47章 深山有红蛊番外之童乐禧历险记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寻常又不平常的下午。

    我从小家里不是特别有钱,但衣食不缺,父母会满足我的各种要求,只为图我的开心。

    我的人生,从未担心过未来。

    但自从来到了这个地方,境遇直转而下,跌到了低谷。

    再也见不到的爸妈,陌生恐慌的环境,还有巨大的危机阴影笼罩。

    囚笼之中,耳边幻听无数人的哀嚎。

    我总是乐观的认为,一切都有解决办法。

    虽说只是搬进普通区的单人公寓,可为了不降低生活的质量,从新手副本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积分被我用掉的差不多了。

    想省吃俭用活久一点,只能自己买菜回来做饭。

    推开门,我就见到了她。

    如一阵清风,飘进了我的隔壁,房间内除了必要的家居陈设以外,没有什么装饰,行李也只剩身上背着的挎包。

    她的眉间有一点化不开的阴郁,披散的头发遮挡了紧抿的嘴唇,咬出一点殷红。

    愣神之间,她也发现了我。

    我听着自己开了口,语气带着佯装的轻快:“你好啊,我是你的邻居,我叫童乐禧。”

    我们成为了朋友。

    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朋友。

    她知道我没有多少积分,在饭点的时候会喊我一起,说实话,她做饭不是很好吃,还带一点糊味。

    肯定是个新手,不过我没资格挑。

    毕竟我更不会。

    一周之后,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不下去了。

    “祝慈!我要去下副本了!”

    那天吃完饭后,我凑在刷碗的她身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瞥了我一眼。

    “你不害怕吗,很多人下副本后都没有再回来了。”

    她有时候很冷静,对于我说的话,表情起伏不大,只是淡淡地阻止了我。

    我总是把事情想的很简单。

    “怕什么,都过了一个副本了,我差不多摸清了。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没有积分,就像没有钱,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的积分不也快花完了嘛。”

    一直以来的任性,使我听不进她的忠告,最终,我在她深邃的眼眸中,离开了家门。

    我在副本挑选区浏览了半天、思考了半天,选择了一个困难副本,这个副本的积分如此之多,要是拿到手,她岂不是得承认我很厉害。

    到那时,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她,就当是弥补我这几天白吃白喝吧。

    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刚开始一切都好,副本里的玩家都很随和,大家都很聊得来,村落中的村民对我也很温柔。

    仿佛在旅游一样,仿佛那个囚牢似的游戏世界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困难副本吗,不过如此。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满手鲜血。

    那个人说她叫大祭司,她每摇一下头骨权杖,我的脑子就减少一丝清明。

    大祭司站在我的面前,夸我很有才能。

    “虽然是最早一个染上红蛊的,却是活到了最后的。”

    她说,我想不想要一次机会。

    一次重来的机会。

    我点头如捣蒜。

    “带一个人回来,只要她能代替你,你就能活。”

    权杖的绸缎晃了眼,下一秒,我就站在自己公寓的门外了。

    脚步声愈加接近,我慌张不已,冲进房间,藏进了衣柜。

    有人进了我的家门。

    那人转悠了几圈,停在了衣柜门前,我害怕地用曾经随手放在一边的扳手抵住,那人拉不开衣柜,便威胁我出去。

    我本来不敢,可是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如此的让人怀念。

    她来救我了。

    她还是那副样子,将近一个月不见,眉间的阴雨依然不散,浑身却多了不少沉稳。

    她应该是下了副本,否则早该花光了积分。

    而不是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我起了一个不好的心思。

    我恳求她,我猜测她不一定会同意,陪一个认识几天的朋友下鬼门关,那不是傻子吗?

    但是她看到了我身上的巫蛊印记后,答应了。

    代替,我如何能让她代替我?

    得趁着她不注意,去找一下祭司。

    我借着爬山爬不动的理由,从上个副本经过的秘密通道,直通祭司家地下。

    大祭司权杖点地,让我先暂且观察,不要让她发现我的企图。

    “如果,如果她代替了我,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我战战兢兢地问,大祭司却大笑:“后果?不,是好处,她会成为我的位置,获得不老不死不灭的能力。”

    真好啊。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吧。

    我一下就没有什么愧疚感了。

    能在这个恐怖的世界活下去,不用再惧怕死亡,也许她还得感谢我呢。

    回到了山脚,我在原地等待她下山。

    那个人来了。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记得那个人和我说了两句话。

    “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做小动作。”

    “离祝慈远点。”

    随后,就把我推下了山崖。

    掉下去之前,我眼中的景色只剩那个人满身飞舞的银饰。

    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对她好,甚至是副本中的RM。

    而我却伤痕累累,拖着一身的摔伤回到村子。

    而那个人站在村民之中,冷冷地看着我。

    吓得我不敢上前。

    为什么只有我那么悲惨?

    我没有积分去换治疗的道具,只能再去祈求祭司。

    她却骂我没用,被人发现红蛊的秘密,还得她来帮我摆平。

    “若是你再这么没用下去,我就要收回你的机会。”

    我开始主动采取行动。

    有了上次副本留下的红蛊,我在祭台边,故意和阮梁彦还有薛雅茹接触,影响他们的神志。

    我隐瞒了一看就是凶手的钱楷行踪,混淆她们的时间线。

    但是她,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你为什么撒谎?”

    “我没有撒谎啊。”

    我撒谎了。

    她从我身边走过,我听到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那是线断的声音。

    那些什么所谓排名前几的玩家,我看都一个样,不比我能耐多少。

    像排名第七的钱楷,我只和他说了几句话,整个人就崩溃了。

    “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是他自己故意约我出去,一时争吵,才……”

    他滔滔不绝,我真的很烦。

    “别说那么多了,要想活命,就听我的。”

    “让队伍里那个叫祝慈的女人,受一点小伤。”

    有了帮忙的前车之鉴,他同意了。

    我只是没想到他那么没用,还没成功,就在第二天一早染上了红蛊。

    幸好我还有一手准备。

    阮梁彦。

    他其实比起那个鲁军更要聪明,我把红蛊之事透露了一点给他,并且告诉他,若不想一直寄人之下,就记得趁机出手。

    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他杀了鲁军。

    可她不理我了。

    自从那天她彻夜不归之后,我就没有再好好地和她说过话了。

    再后来,她和那个叫燕文雪的女人走得很近。

    什么意思?第二名更好用吗,比我这个累赘更好吗?

    我在房间里,偷听不到她们的谈话。

    等到那个燕文雪走了,我才趴在房门外,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那个让我熟悉安心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

    我想和她说话。

    我想和她说话。

    我想和她说话。

    窗户外的繁杂吵闹,阻拦不了我的心。

    我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的语气不是很好,还问我,是不是人类。

    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当然是人类了,是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是她的朋友。

    直到门重重地在我的面前关上,我才意识到那天断掉的线是什么。

    是我和她之间,来到这里之前。

    建立起的友谊。

    早上我一如既往,喊她吃早点。

    她没有搭理我,吃了个包子就走了。

    原谅我吧,我的朋友,我跟在你的背后,只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去哪里。

    那个人,那个人又来了。

    她和你说话,看起来很亲密,你们好像认识很久了。

    但绝对不会比和我认识还长。

    我本想跟着她下山,可是另一个讨厌的女人出现了。

    她在跟踪我。

    我不知道她跟了多久,但我有办法甩掉她。

    利用祭司给我的密道。

    我又去找祭司了,我其实对于她要变成替代品一事,有了隐隐的高兴。

    如果她接替了祭司,得到了这种才能,兴许,她会感谢我。

    “蠢货,连个老鼠都搞不定。”

    大祭司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

    她说想用燕文雪作为备选,凭什么!

    那个女人算什么!她比不上祝慈一点!

    只有她,只有她才有资格!

    今晚雨夜结束,终于要实现我的愿望了。

    她从房屋里出来的时候,我兴奋不已。

    你还是那么的好心,那么的关心别人,只是那个女人和RM出了事,你就很紧张。

    很紧张地来见我。

    谁知道,你会拥有象征因果的蓝翎花!

    蓝翎花原来就生长在大祭司的屋后啊,如果上次我摘了一朵,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我真的很害怕。

    在记忆失去之前,留下的是你惊愕的双眸。

    你可曾在那一刻,觉得我们还是朋友,可曾在那一瞬,打算拯救我?

    我不是故意的,祝慈。

    我只是太害怕了。

    希望你不要怪我。

    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想和你当朋友。

    第48章 不祥的预感

    从上个副本出来以后,祝慈回到了祝愿的别墅。

    他们几个人都很着急,尤其是陈简嘟囔着嘴,克制自己不哭出声。

    “你哭什么,我还活着呢。”祝慈有气无力道,她真的很累,完全是身心俱疲,根本受不住这些人的连番追问。

    于嘉宜拍拍她:“你下副本前怎么不喊我们呢,是不是太不把我们当成一队了。”

    “不是的,”祝慈解释道,她说了这次事件全部的经过,还有下副本的契机,“我只是觉得,我需要有一个人解决事情的能力。”

    “哇!”祝愿在桌子另一边趴着大哭,表示妹妹长大了,他好欣慰。

    何方卉象征性地给他递纸,自己也演起来了:“是啊,孩子大了,也变厉害了,我的指导也到了尽头了。”

    “我看你的人生要到尽头了。”祝慈毫不留情地讽刺她。

    听着这几个人耍宝,她心里挥散不去的阴雨减弱了不少。

    START的大部分统筹协调都交给了彭灵珊,祝愿得空抽闲,去主神那里申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中。他的手上有两个规则武器,有了他的加入,下副本真的是如虎添翼,偶尔进了燕文雪当初说的不敢进入的地狱副本,也有惊无险地逃出了。

    就这样,时间过了半年。

    在夜晚的中心区队伍排行榜中,排名最上面第一个高高挂了启明的名字。

    START公会也逐渐壮大,慢慢转动起来,成为C区最为出名的公会。

    他们在中心区建设了根据地,加入了不少会员。派乐康克的流浪者减少了许多,很多人不下副本,但是加入START成为了专属情报人员。

    程卓从商业区回来,捧着刚买的意餐,敲响了会议室的大门。

    “请进。”

    得到了允许后,他开门进去,把餐盘放在透明电子桌上,说:“副会长,我买回来了。”

    “谢谢,麻烦你了。”祝愿从椅子上起身,拿着文件走了过来,“我实在太忙了,抽不出空去吃饭。”

    “我想也是,毕竟第一分队队长一直嚷着要跟你通话。”程卓叹口气,晃着手里的通信卡。

    祝愿表情抽搐了一下:“现在吗?”

    “现在。”程卓点开会议室的透明大屏,接通了视频。

    “祝慈呢祝慈呢祝慈呢!”

    燕文雪一张脸占满了整个屏幕,眼珠子疯狂转动,上下左右不停找寻。

    “不管你怎么找,她也不可能在天花板上。”对于燕文雪仰着头看的行为,他表示无奈。

    “我打她的通信她不接,弹视频也不理我,要不是我现在还没出副本,我一定要在派乐康克给她翻出来!”

    “你这么急着找她干嘛?”

    “给她看我新拿到的道具卡啊,别问那么多,姓祝的。”燕文雪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喜欢翻个白眼。

    祝愿合了合眼,为什么喊祝慈是全名,喊他就是姓祝的?

    程卓低头,看了看身上一直在响的通信卡,对祝愿道:“啊,第二分队队长也要跟你通话。”

    “什么?”他有一点崩溃。

    “嗯,现在。”程卓不由分说,把通信弹到了同一个屏幕上,透明大屏分成两块,另一边也出现一张人脸。

    “祝愿!祝慈人呢!明天就下副本了她死哪去了,我起码找她有三个小时了!”何方卉咆哮的声音传来从显示器中,而站在后方的程卓已经提前捂上了耳朵。

    “不是,你们问我,我怎么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她不是你妹吗!”

    何方卉眼睛向旁边一斜,仿佛要透过视频看到一旁的燕文雪:“喂,万年老二,不要学我说话。”

    “谁学你说话了?”她又翻个白眼,“有些人连老二都当不上呢,哦不对,当上了,这不是第二分队队长了吗?”

    “第二”两个字,她咬得很重。

    何方卉气得要命,猛地一拍桌子,吓了在场的祝愿一跳:“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的嘴撕下来。”

    “某些姓何的人在之前的副本里就说要撕了我的嘴,这都何年马月了,花都谢了重新开了,我的嘴还长在鼻子下面呢。”

    这两个人在之前的副本里有过节,他曾经听于嘉宜提起过。

    貌似吵得很凶。

    以至于到现在还是相看两厌。

    “燕文雪,某些,和姓何的,两者不能用在一起吧。”祝愿想缓和一下,所以转移了话题。

    程卓的声音冷飕飕地在背后响起:“副会长,还有一个人要跟你通话。”

    “还来?”

    祝愿觉得今天一定是自己的灾难日。

    一个很小的屏幕弹出,挤在那两个人之间,陈简弱弱地抱着电脑,问道:“祝慈在哪啊,明天的副本情报我已经整理过了,还得给她看一遍呢,于嘉宜也不见了。”

    为什么都来找他问祝慈。

    “各位,各位,我妹妹虽然跟我同父同母,但我们毕竟差了五岁,不是双胞胎,没有心灵感应,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他耐心地说明。

    可明显屏幕上几人并不理他,各说各的。

    “到底为什么把我分到第二分队,我明明比这个万年老二能力高出不少!”何方卉还在那里气鼓鼓地。

    “你那能力放到蚂蚁窝里都找不到,我看你是自我感觉良好。”燕文雪说话一直很损。

    陈简夹在中间,堵住耳朵,替自己叹了口气:“何方卉,你就知足吧,我还是第七分队队长呢,怎么想我也不该分到第七啊,这完全是把我当内勤了。”

    “闭嘴,陈简!”

    “闭嘴,内勤。”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接着下一轮的争吵。

    陈简捂住嘴,眼神生无可恋。

    程卓耸耸肩,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日常而已。

    派乐康克有一条虚拟的河流,是主神突发奇想,想给中心区带来一点装饰,才能在传送区边流淌。

    祝慈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望着那条假想的蓝河。

    只要不伸手触碰,那就不是幻影。

    于嘉宜从她背后走来,两手靠着椅背,轻缓出声:“怎么在这?他们为了找你都快把地翻一遍了。”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估计就是明天的副本,新拿到的道具这些。”祝慈闷闷道。

    “这不是很好嘛,证明大家都很依赖你这个队长兼会长啊。怎么了,心情不好?”于嘉宜绕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她叹了一口气:“已经半年多了,还是没有找到复活卡,也没有一点点能关于离开这里的线索。”

    她对于当初和祝愿激情夸下的海口产生了质疑,这样下去,真的能……

    “不要瞎想了,”于嘉宜用手肘捣捣她,打破她脑中胡思乱想的情绪,“我相信你做得到,不止我,他们都相信你、追随你。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真的吗,我都不相信我自己,到现在我的个人排行还在20名上下,你和何方卉都已经排到前十了。”祝慈伸手托腮,挑了一下眉。

    于嘉宜安慰她:“但我们队伍排名第一呀,更何况START现在扩散之广,不正是说明了你的厉害之处?”

    祝慈不置可否。

    沉默了半晌,于嘉宜转头,望向那条虚拟河,接着说:“有时候觉得你和你哥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祝慈表示:“可能吧,不过以前在镇上住着的时候,邻居总说我们性格挺像,我自从来了这里,应该变了不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派乐康克徐徐的清风拂过脸颊,带来一点水边的潮湿气息。

    河流的特点被模拟到了极致。

    于嘉宜提议道:“回去吧,他们这帮人找不到你的话,能把祝愿的家都掀翻。而且明天要去新的副本了,这次只是个挑战型本,解密环节大部分被陈简破解了。”

    “嗯……”

    祝慈含糊地应了一声,答应道。

    于嘉宜已经站起来,往回去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什么?”于嘉宜没听清,回过头问。

    祝慈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都下过那么多次副本了,该紧张的应该是副本里的RM吧,最强队伍又要来了。”她随口开了个玩笑。

    祝慈低下头,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随即又抬眸莞尔:“是啊,我们是副本里最强的,而且还有哥哥在呢。”

    于嘉宜先行回去了。

    其实从昨天开始,祝慈的心脏就跳动地比一般的时候快很多。

    她刚才想说,不要下这个副本了,不想再找线索了。

    放弃吧。

    可是望着于嘉宜那张脸,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时间有时快如白驹过隙,又有时慢似乌龟将行。

    毕竟这才半年,她本该一直努力下去,本该在副本中追求真谛。

    可是总觉得,这个游戏的副本不会给她太多机会。

    做这个游戏的人的目的是什么,把全世界都困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次的副本,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种想法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

    挥散不去。

    “多想无用。”

    祝慈拍拍脸,从椅子上起身往前走,越过那条虚拟的河流,河流的河水并没有沾湿她一点衣角,淹没过头的景色也是假象。

    人走过一会,又恢复成原来的蓝洋。

    第49章 地下废墟城(一)

    陈简在屏幕里抱着电脑,缩成一小块,把数据展现在大屏上,扶了扶眼镜道:“明天是个挑战副本,我只把把简介地图和任务要求做了一张表,大家先记下来,省得分开了无法查看。”

    于嘉宜对着屏幕念到:“地下废墟城,困难(SR)难度团队竞赛副本,在遥远的未来,地上空无一物,地下城市掩埋,人类的生存将何去何从?”

    “总而言之,比其他的团队更快杀了大boss,就赢了。”陈简简明骇要阐述。

    祝愿说:“这个副本我好像听程卓说他通关过,只要一个团队成功,全员都能逃出,听起来比较简单呢。”

    “上个副本是地狱难度,解密环节麻烦的要死,可算来点轻松的让我放手活动活动了。”何方卉显示在屏幕的另一角,满脸憋坏的表情,陈简虽然看不到,但他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有什么必要准备的吗?”祝慈坐在桌子最后,浏览了一遍表,暗自记下大致内容。

    “没什么,只要你别乱跑就算是准备了。”陈简摇头表示。

    对于容易的副本,大家显然不那么用心,随便讨论了几句就解散了,数据表格发到了每个人佩戴的腕表上,那是祝慈给队伍里的成员配备的集通信视频和文件传输一体的机器,全都连接了陈简的电脑,交流起来会方便很多。

    于嘉宜说她要去派乐康克的另一边接何方卉回来,会议室只剩下祝愿和祝慈兄妹两人。

    “那我也先回去了。”祝慈向他挥手道别。

    “诶,妹妹,”祝愿赶忙喊住她,“怎么一点都不愿意跟哥哥多待呀,你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哥哥见不到你很伤心的。”

    尤其是别人找不到祝慈来找他的时候,那可真是伤心至极。

    “待在一起,有什么要说的吗?”

    祝慈的语气有点冷漠,和曾经亲热地喊哥哥的小姑娘完全不同。虽然她自从和自己相遇在游戏后一直如此,但是最近更是冷漠了不少。

    祝愿难以接话。

    “没什么,就是我俩在一起聊聊天啊,说说话……”

    “算了吧,明天还要进副本呢,早点休息。”

    说完,她便离开了会议室。

    只留愣神的祝愿一人在原地。

    躺在床上的祝慈辗转反侧,心情不太平和。

    她还住在之前的那间单身公寓里,还住在普通区,童乐禧之前的房子一直都没人搬进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守着什么。

    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副本挑选区前,启明的五人同时选择了《地下废墟城》副本。

    祝慈睁开眼睛,目中所视的是一顶低矮的天花板。

    破烂发霉的石墙,潮湿的气息扑鼻,躺在的地方是几张厚厚粗布垫起来的床,枕头也是由一个外套团出来的。

    糟糕的住所,狭窄的空间,感觉不到流通的空气……

    她伸出手感受了一下,这次的副本看起来环境很差。

    突时,房间顶上角落的喇叭声响起,带着刺耳的滋滋:“集合,集合,五分钟内,都去下行五层。”

    给脑中带来了一瞬间的耳鸣。

    祝慈拿了几件塞在箱子里的衣服穿,这是副本中自带的服装,颜色很深,虽然有点破旧,穿起来微微透风,但很是清凉。

    她出了房门,见许多人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跟在了人群之后,她排队进到一个宽广,可容纳几十人的手摇电梯。

    逐渐往上。

    目测是略过了两层,到了目的地。

    之前广播中的人说,这里是下行五层。

    她偷偷点开腕表,戴上护目镜,查看起陈简给的简表。

    有整个地下城的大致地图。

    地下城分为上行和下行两部分,上行有七层,下行有十八层,两者的第一层都紧挨在一起。如果这里是下行五层的话,那她自己住的地方应该是在第七层。

    下行五层是高耸的直筒形状,建筑了四层围台,中间空出来的那块有一根长长的、滚粗的石柱,约有整个层高的一半,上面站着几个人。

    人群松松散散地集中在围台边缘,把整个四层都围满,祝慈站在第二层的人群后面,观察四周,利用护目镜产生的分析与表作对比。

    “安静。”

    站在石柱上面的人拍了拍手,刚刚还在闲聊的人们全都住嘴。

    关于此人的号召力,她感到有些惊奇。

    那人一身兜帽衫,围布面罩挡住全脸,身材略显魁梧。站在中央,巡视一番,似在确认人数,或者,找寻某个人。

    祝慈压低了自己的帽檐,此时不暴露才是最好的。

    柱上那人应该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后撤一步,指指旁边的男人,示意他来发言。

    旁边的男人有着一头毛躁的红棕卷发,蓬松凌乱,他自己伸手抓了抓,说:“最近上行的那帮人说,我们这里出了个老鼠,老鼠不大,却能给他们搅个天翻地覆。现在要我们把他逮出来,我估摸吧,大概也就十二层以下那帮人干的。只要不出在我们当中,就没事,要是在我们之中……洪哥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他挖出来。”

    这里回音很大,声音能传遍各个角落。

    凝滞几秒,有人带头挥举右手:“为了塞罗米尔的荣耀!”

    只一会,便越来越多人加入。

    所有人都挥动了拳头,祝慈观察一下,也重复了相同的动作。

    开始的兜帽衫点点头,没有说话,做了一个手势。

    自称是洪哥的那人接收到,向众人说:“行了行了,散吧,今天依旧是二百一十三队、二十七队去地面,明天是五十六队和五百三十一队,别忘了。”

    石柱发出一阵轰鸣,中间有一块巨大的石板突然下降,收拢了站在石柱上的人,再慢慢合并。

    人群这才解散。

    地下的信号不好,祝慈没法联络到其他队员,只能往上几层去试试。

    按照那个红毛的说法,他们每个人都是有队伍编号的,她不知道自己分到了哪一队,于是逮住一个在电梯前排队在她旁边的人问道:“你是哪一队的?”

    旁边那人察觉到是在问她,转过身去:“我吗?我是六百四十七队的。”

    祝慈高深莫测地应了一声,说道:“你好,我叫祝慈。”

    “啊,你好,”那个女孩穿着一件兜风外衫,年纪看起来很小,约莫十五岁,她笑了一下,表情和善,“我叫应桐。还没问你是哪一队?”

    “我是……啊,刚刚跑得太快磕到头了,有点忘了,我好像是三百五十七?还是八百九十一?”她揉着太阳穴,胡乱瞎扯。

    “磕到头了,要不要紧啊,我们一共就八百二十个队伍,没有那么多的,你肯定是伤到神经了,要不去诊疗中心看看?”

    应桐对祝慈的话深信不疑,上了电梯按了六层,拉着她就要去诊疗中心。

    祝慈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没钱。”

    “没事,我借给你,现在这个点二队不在的,去了正好。”应桐非常热心。

    她边带祝慈去诊疗中心的路上边说:“如果你想不起来,可以在六层指挥台找到,那里也是发布任务的地方,接了任务能额外获得一点钱,换些好点的东西。我经常在那里帮艾文德尔的人整理资料,还是有点积蓄的。”

    艾文德尔,祝慈捕捉信息:“是和我们塞罗米尔一样的地方?”

    “你这头磕得还怪严重的,这都不记得了。艾文德尔是上行七层的统称,而我们所在的塞罗米尔是下行十八层的统称,艾文德尔和塞罗米尔各有一个管理的王,但是艾文德尔的王统治级别更高。上行一共住了六万人,尤其是第七层,最接近地面的地方,人数极少,住的都是勋贵,哎,这辈子我要是能去往上行的三层以上,妈妈也会为我高兴的。”

    应桐双手合十,满眼星星,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诊疗中心不过是六层中稍微大点的房间,门口的塑料门帘上挂着一张歪歪斜斜的牌子,写着:“五层特区诊疗室”。

    她把祝慈往里面推,喊道:“就这,快进去,石浩医生,我来啦。”

    一个满脸胡子丛生,嘴上叼着一根小木棍的男人从帘子后探出头,说:“小桐?还没到拿药时间呢。”

    “不是的啦,石医生,我带了个患者来,她撞失忆了,你快看看。”

    祝慈坐到了一个斑迹驳驳的塑料板凳上,轻抿了一下唇:“其实我感觉好多了。”

    “每个人见到医生都会说自己好多了,这不行哦小姑娘,不能逃避治疗。”石浩从墙上拿下一个像喇叭一样的听诊器,一端挂在耳边,另一端直接贴在*她的脑门上。

    听了半晌,才取下来重新挂回去。

    “脑内都是正常的,神经没问题,如果有东西想不起来的话,那就平时多去熟悉的地方转转,吃点熟悉的食物就行。”他拿出一张电子板,在上面勾划几下,然后拿起扫了祝慈的脸。

    祝慈移开眼睛,电子板发出了“滴滴”声。

    石浩说道:“好了,发到你的VF设备了,回去记得按次施行,不用吃药。这次看在你是小桐朋友的份上,就不收你诊疗费了。”

    “哇,石医生你太好了!”应桐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撒娇。

    祝慈倒是心存疑惑,VF设备是什么?

    正想再借着失忆的由头问问,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激烈地撞击声,好似把墙砸了一个洞,面前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正要回头看,应桐按住她的身子,语气颤抖。

    “二队来了!”

    第50章 地下废墟城(二)

    “二队,二队怎么来了!他们不该是这个点来啊!”石浩吓得低下头,不敢与对方直视。

    还没等到祝慈问出二队是什么,却已然感受到自己背后站着一个人。

    “喂……”

    那人话未出口,她猛地起身抬腿将其扫到地上,三棱刺直指对方咽喉。

    三棱刺是她在前几个副本中,获得的一个新的SSR武器,比起西瓜刀好用很多,并且突袭方便。

    应桐惊讶地捂住嘴。

    “不知道先来后到吗,没看到前面有病人?”祝慈拿着尖端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脸。

    他看着那处尖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时慌了神,冲门外喊:“队,队长!”

    “吵什么,进医院要有礼貌,”一头红棕卷发的男人从帘子外吊儿郎当地走进来,赫然是今天站在石柱上的那个洪哥,他揉揉脑袋,蹲在祝慈旁边,“小妹妹,放了我兄弟呗,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祝慈手未挪开,斜眼扫视着那个男人:“你怎么也不排队,出去。”

    “洪哥”吃了瘪,内心隐隐不爽,但面上脾气不显,应桐蹲下来,拉了拉她的衣袖,悄声道:“快住手祝慈,对不起洪哥,她生病了脑子出问题了,您别生气,千万别送我们去十二层,祝慈,快和洪哥道歉。”

    石浩也在一旁陪着笑,有人识相,“洪哥”的眉头微微舒展,说:“哎,怎么会呢,毕竟是我兄弟挑事在先,我让他一会给你鞠躬赔罪,放了他吧。”

    祝慈依旧未动,拿着三棱刺在那人脸上划到脖子,吓得地上那人咽了口口水。

    “洪哥”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他本来打算不惹在明面,悄悄做了这人。可是面前这人气焰嚣张,实在让他忍不了:“我没什么耐心,不要蹬鼻子上脸,我只给别人一次机会,没有第二次。”

    “哦,是吗,”祝慈丝毫不为所动,抬起左脚用力踩上地上那人的胸口,瞥他一眼,“我一次机会都不给。”

    下一秒,“洪哥”突然发难,抬起手要去掐她的面门,她把左脚转向跺到他的肚子,直接将他踹飞出几米,砸到石墙上,发出巨大的轰隆声。

    应桐石浩以及门口站着的几人都惊呆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把二队队长洪晨制住。

    应桐根本合不拢嘴,她“啊”了两下,没说出什么话来,祝慈忽地转头,吓她浑身一震:“走吧,病看完了,回去吗?”

    在场几人同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你太厉害了,祝慈,你怎么做到的,‘砰’‘啪’两下,就把他们两个人打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回到七层,应桐边走边拟声,眼神里充满兴奋。

    “真好啊,我要是和你一样厉害,我早就进前五十队,能去上行三层了。”

    “厉害的人就能进上行吗?”

    “当然了,”应桐跟着她回了房间,可开心地和她解释,“越有才能的人越能往上,其实那个洪哥,也就有一点点厉害吧,但他很会哄人,把一队队长哄得非常开心,什么好的都给他了,到处惹是生非,害得我们七层以下的都得躲着他们走。”

    “所以他们到底会来诊疗中心干嘛,看你们很害怕。”

    应桐咬咬牙,愤恨道:“六层诊疗中心的负责人是洪晨的亲戚,平时他来,要么就是抢物资,要么就是欺负正在看病的人,让他们把诊疗费上缴给他,大家为了躲他们,不是很严重的大病都不会去治。本来物资就很紧缺,下行七层以下的物资更是少得可怜,要不是石医生人好,会藏起来一些,我,我连给妈妈拿药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坐在床上哭了起来,还是个小女孩,内心倒是承受了很多。

    她也只哭了一会,缓过劲了,拿袖子擦擦脸:“不能哭了,妈妈说我要坚强。祝慈,你以后怎么办,等洪晨查到你是谁,一定会把你扔到十二层的,他这人不择手段,受了伤要千百倍地还回来,怎么办,祝慈……”

    祝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对了,什么是十二层?之前那人演讲的时候也有说过,什么‘十二层以下那帮人’,那到底是什么?”

    她有看过地图,十二层以下,包括十二层被标注为禁行区,想要通过还得打开厚重的保险锁,不过每一层都有直通向地面的通道,并不连接。

    “十二层……妈妈说,那都是坏到极致的人住的地方,如果去了那里,会被吃掉骨头。”应桐低头,一提到那里,她就很害怕。

    是被吃到骨头都吐不出来吧。

    “所以,那个洪晨有那么大的权限,能把人直接扔到十二层吗?”

    应桐思考一下,说:“那倒没有,只有艾文德尔和塞罗米尔的王才有开启十二层的钥匙,如果他想要扔进去一个人,得有正当理由报告给王。”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今天谢谢你,应桐,我觉得我已经想起来很多了。”

    她很单纯,听到这话,她由衷地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看来石医生的治疗是有效果的。”

    应桐和祝慈道别,回了七层深处,在黑暗中与她摆手。

    她回到房间内,开始找起所谓的VF设备。

    床板底下像是有感应一般,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捡起来,是一张胸牌。

    上面宛如飘动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浮油,触摸按下,两条新消息弹出,一条是刚刚石浩给他的诊疗记录,另一条是一个即时短信,发送于三个小时前。

    “救救我。”

    没有发信人,只有可疑的三个字,祝慈将VF研究了一遍,里面登录了自己的个人信息以及体感常温,还有每时每刻活动路线。

    但貌似仅限于戴上之后监测,毕竟刚才去了五层没有带VF,监测记录便是空白。

    看来这是这里的专属交流工具。

    她把VF挂到脖子上,决定先去各层探查一下,找NPC打探一点消息。

    不过她有一点很在意,就是这次副本的NPC,怎么都让人感觉那么真实。

    一条短信又发过来了,还是同一个地址。

    “救救我。”

    祝慈直接把VF塞进衣服里,不想再看这不知所云的求救信息。

    现在紧要的是要抢在别的团队之前,联系上于嘉宜他们,毕竟在团队竞赛副本中,想要使坏心眼的人可不少。

    五层的人群大队中没看见他们……兴许不在这个区域内。

    她带齐东西,戴上护目镜,点开腕表的探测功能,出门坐上电梯。

    听应桐说,想要去下行的五层以上需要提前申请,五层以下不用,她决定先去六层指挥台看一下自己的队伍信息,再从第八层往下。

    电梯七扭八拐,上至第六层,沉默地停住。

    诊疗中心外被洪晨撞出来的坑洞还在,但是二队的人都不见了,石医生也不在屋内。

    越过这一片区域,向前三百米处,倒有个光鲜亮丽的地方,房间门匾擦得锃亮摆在入门口,入目写着“塞罗米尔指挥台”。

    未来科技在此刻呈现出真正的光彩,房间的墙壁不再是其他房间一般的硬石构成,而是一种光滑温热,泛出淡淡蓝光的材料构成,智能隐藏灯依照有人的踏入而亮起,离开而关闭。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五彩琉璃桌,随着祝慈的接近,传出曾经那个副本结束后被娃娃音取代的机械女音:“您好,编号231759,有什么需要帮助?”

    一张机械椅从墙壁的凹槽处伸展出,滚到了她的身后,仿佛在邀请她入座。

    奇怪的编号,熟悉的声音,难道是机械女音退休再就业了?

    她心想,坐在了椅子上:“我要查一下我是哪个队伍的。”

    “好的,已查询,您是六百六十六队的成员,属于后勤部门,具体任务排在十三天后,请好好努力。”

    “后勤?”祝慈抓住了没听过的点,“我属于后勤部门?”

    “是的,编号231759,塞罗米尔总共八百二十队,前六百队均属于先锋队,六百队以后都属于后勤部门,负责塞罗米尔的人员做饭清洁,人员添加审查等,非常重要,请好好努力。”

    机械女音回答完便熄了桌灯,琉璃桌台闪出淡淡的光芒,再逐级减退。

    按照指挥台的说法,那应桐隶属于六百四十七队,也是和她一样的后勤,理所当然,那瘦弱的身板,估计也不能成为先锋。

    那个洪晨演讲的时候,可是说前列部队要去地面的。

    按照陈简的情报所示,人类如今已经毁灭了大多数,资源缩减非常之多,地面更是难以生存,只能躲在地下,苟延残喘。

    每个人可以领到最低限度的配给,其他想要的,包括医疗,都需要用钱来换。

    这个指挥台会发布任务,供人们赚得一点钱,没钱的人若是生病,就只能等死。

    环境尤为残酷。

    还在思绪飞转期间,VF设备响了,一个紧急通话请求弹出。

    接通后,里面传出了应桐的哭腔:

    “祝慈,石医生他,石医生要被他们扔到十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