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看到了。”
还摸着了。
他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程星以的动作冻结得更加彻底，但她的情绪恢复得很快。
然而，身体刚放松下来，实验室外便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韩神中午一般都在实验室——”
有人来了。
大脑比身体更快一步接收到警报。
程星以神经绷紧，下意识地要从他怀里退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韩神，你在吗？”和对方的大嗓门一同响起的，还有敲门的声音。
韩数反应迅速，揽着她闪身退到一旁，带着她躲进了挂着实验服架子的帘子后。帘子后有一处空位，刚好形成一个狭窄的空间。
虽然空间狭窄，但勉强能容下两人。
唰啦——
只听轻微的一声，帘子几乎同时被拉上。
程星以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身躯已经紧贴过来。
韩数将她完全藏在后面，他的身体像是一堵密封不透风的墙，挡住了她面前的所有光线。
藏身于帘后，他们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程星以下意识艰涩出声：“韩学——”
“别说话，”韩数低沉而克制的声音落入耳中，“你也不想让人看见吧？”
的确。
即使她及时松手，这一幕也难免引人误会。
程星以想点头，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连稍微动一下都显得异常困难。
两人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衣物间的隔离几乎不存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和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这一瞬间，四周弥漫的全是他的气息，冷冽而浓郁，仿佛能穿透每一个细胞，程星以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下，血液都在沸腾。
昏暗的实验室里，这一瞬间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在回响。
程星的心跳节奏开始失序，但她巧妙地掩饰了自己此刻的慌乱。
她无意识地抬头，却因为空间的局限，双唇无可避免地压到他的喉结上。
她僵了一僵，赶紧偏开头。
这里没有光线，她看不清韩数此刻的神情。
但她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也绷紧起来，紧贴着她脸颊的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落在她耳侧的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
“诶，这门没关。”
外面敲门的声音停下，喊门的人见无人应答，便试探着推开门，往里面张望。
然而走进门内，对方又忍不住嘀咕：“怎么连灯都没开。”
他伸手在墙上摸索了几下，却没能找到开关，于是提高音量，往实验室里喊：“韩神！韩神，你在吗？”
“好啦，屎哥，别喊了，”一同前来的同伴打断了他，“韩神人不在，你喊了也白喊。”
“奇怪，怎么会没人？”男生的声音带着点不解。
“你确定韩神中午在这里？”他的同伴问。
“我早上问过他，他一般中午都会在这里，”那男生说，“你看这门也没关，可能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吧。”
“那我们还是先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程星以悬着的心刚放下，就听最开始的男生说：“等一下，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手机！
这一下起伏，让她的心再度跃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想去看韩数，但韩数及时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举动。
她屏着呼吸，听见门外拿出手机拨号的声音。
嘟——嘟——
很快，突兀的铃声在昏暗的实验室响起。
两人循声望去，铃声似乎来自不远处的一张空荡荡的桌面，那里空无一人。
“怎么连手机也没带。”那人嘟囔着挂断了电话。
“我就说不在，”他的同伴催促道，“走吧，天气这么热，我们先去买瓶汽水，等会儿再过来找他。”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程星以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感觉到箍在她腰间的手松开了，连忙从他的怀抱中退出，走出那个狭窄的空间。
韩数从帘后走出来，若无其事地从旁边捞起一件实验服披上。他单手系着纽扣，另一只手摸向墙壁，啪的一声，打开了灯。
程星以眯起眼睛，用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光线，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韩数此时已经穿上白色的实验服，单手悠闲地插在兜里，恢复了一贯冷淡正经的模样。
他随手把门关上，掀眸看向程星以：“周超然没有告诉你，我平时会在这里午休吗？”
程星以：？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是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没等她回应，又听他问：“题解出来了？”
程星以：“还没……”
韩数挑了挑眉：“那你过来这里做什么？”
真是好问题。
程星以也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她赶紧说：“学长，我上次来的时候，不小心把笔记本落在这里了。我跟周学长约好了今天过来取，周学长有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韩数刚好从桌上拿回手机，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语气格外的欠：“没有。”
竟然没有？
程星以本来就要信了，但转念一想，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这逻辑不对。
他既然提到周超然，那他必然知道她和周超然学长联系过的事。
可是，他却说，周超然没跟他提过笔记本的事？
从逻辑里绕出来，程星以却不露声色：“那学长有看见过吗？是一本蓝色封皮、a5大小的笔记本。”
韩数转过身，从书架上抽出一个笔记本：“你说的笔记本，是这本吗？”
蓝色封皮的笔记本，上面还别着一枚星星发卡。
“是的，谢谢学长！”程星以立刻伸手接过。
韩数把手插回到兜里：“要来拿东西，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
程星以用真诚的目光望向他，说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理由：“因为在解开题目之前，不想麻烦学长。”
韩数目光锁在她身上，眼睛好像要比之前漆黑深邃。
程星以却朝他一笑，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开口：“学长，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迅速转身，在离开之前，还很贴心地帮他关上门。
*
史鑫言和同伴拎着一袋饮料返回物理实验楼。
远远地，他们看到一道神色匆忙的身影从实验楼里走出。
史鑫言正在吹嘘他的丰功伟绩，同伴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道：“屎哥，快看！那不是破折号妹妹吗？”
史鑫言一愣，顺着同伴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是她。”
同伴略带迟疑地说：“那个方向，好像是从韩神的实验室出来的？”
史鑫言正惋惜又错过了找女神要联系方式的机会，闻言扫他一眼，笃定地说：“怎么可能，你绝对是看错了，破折号妹妹肯定是从其他实验室出来的。”
两人边走边聊天，转眼间已经回到实验室。
这回实验室的灯倒是打开了。
“真是热死我了，”史鑫言一进门就直奔空调底下，毫不客气地坐下，享受着冰凉的风，“爽！”
等凉快了一些，他才抬起头问：“韩神，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手机都落在实验室里了。”
韩数眼皮微抬，语调慵懒：“怎么？”
史鑫言似乎想起什么，又问：“诶，对了，刚刚有人来过吗？”
“没有。”韩数言简意赅，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史鑫言看了同伴一眼，一脸得意：“我就说是你看错了。”
同伴撇撇嘴，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汽水：“韩神，我们买了汽水，来，不要客气。”
这时，史鑫言又问：“哎对了，明天的讲座你要不要去？”
韩数刚开了一罐青葡萄汽水，闻言掀眸：“讲座？”
“就是那个……什么讲座来着，”史鑫言一时想不起讲座的具体内容，“不过这个讲座是面向全校的，应该会有很多大一大二的学妹参加，嘿嘿，要不要一起去？”
韩数懒散地靠到墙上，淡声应道：“不去，没兴趣。”
“哎，我就猜到，”史鑫言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跷起二郎腿，晃了几下，“有时候我真好奇，除了实验，我们韩神到底对什么感兴趣？”
韩数没回答，而是摊开手掌，一枚星星发卡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
他随即合上手掌，连同发卡一起，把手收进口袋。
*
程星以走出物理实验楼，感觉到发丝垂落，她下意识地伸手往头上摸了摸。
发卡不见了。
她低头看向手上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别着的星星发卡，和她之前头上的那枚本是一对。
这枚是找回来了，但现在，又丢了另一枚。
但她不想再回去找了。
韩数。
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掌控的范围之外。
程星以看了眼手上的笔记本，随后把它收进书包。
下午还有课，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便加快了脚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赶。
到了阶梯教室，舍友早已帮她占好了位置。
“一一，这边。”
方心妍看到她，赶紧朝她招手。
待她坐下后，钟桃小声地问道：“你脸好红，没事吧？”
“嗯？”程星以下意识往脸上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大概是热的。”
“热？”方心妍往窗外看了一眼。
外面烈日高照，今天的天气的确很热。
老师还没来，她们便聊起了天，话题从今晚吃什么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明天的讲座上。
“对了，明天那个讲座，我们要不要去啊？”方心妍问。
程星以原本想说不去，但转念一想，李一航刚上任没几天，还是得给他个面子。
于是，她改变了主意：“也就一个多小时，还是去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