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从咖啡厅出来后，程星以和舍友们分别，拎着咖啡直奔图书馆。
因为早上有讲座，她到达时并不算早。周六这个时间段，图书馆已被考研大军占据，早已座无虚席。
不过，她的运气似乎还不错，刚进图书馆，就注意到靠近落地玻璃窗边的位置，一个女生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程星迅速走过去坐下，摊开笔记本，继续钻研韩数留给她的考核题。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算式，都是她推导和尝试失败后的记录。
推导到一半，进度再次卡住了。
实在没有思路，她决定去找本参考书。
程星以来到自助咨询处，通过图书馆的检索系统，很快找到了她想要的参考书。
她向图书馆的老师询问了书架的具体位置，走过去一看，发现那本书被放在了最高的一排，站着根本够不到。
她向老师借了张板凳，踩上去，踮着脚伸手去够，但还是差了一点。
程星以下意识踮得更高，指尖终于触碰到书脊，成功地将书勾了出来。
但她没注意到脚尖太过靠近板凳的边缘，身体的重量向一边倾斜，板凳突然一翻，她一脚踩空，重心瞬间失衡。
那本书也被她带落，她没抓住，整个人随同书一起向地面坠落。
在抓空的一瞬间，程星以的大脑是空白的。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腰被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有人用自己的身体将下坠的她整个支撑起来。
“啪”，那本书掉落到地面。
程星以跌入对方的怀里，一瞬间，清洌的气息充斥满她的感官。
“谢谢老……”程星以庆幸地道谢，以为是图书馆老师，但一抬头，却撞进一双清冷的黑眸中，心跳不禁漏了一拍，“——韩学长？”
见她站稳，韩数松开手，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又要叫老鼠。”
他的语气慢条斯理，说到那两个字时，还故意似的停顿了一下。
程星以不禁脸上一热：“……学长，那天只是口误。”
“哦。”韩数应了一声，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深意。
好像刻意提醒她什么。
她的确是想起来了。
除了老鼠外，由这个字开头的，还有一个更让她感到羞耻的称呼。
程星以佯装淡定地看向别处，注意到掉在地上的书本，她弯腰去捡，但韩数已经先她一步，拾起了那本书。
递还给她时，他扫了一眼封面：“你的参考书选错了。”
“用左三排从左往右数第八本关于微分方程的书会更合适。”
“诶？”程星以接过书，有些惊讶。
然而对上他的目光，她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为了避免他察觉到什么，她迅速收拾好内心的慌乱，又故作镇定地问道：“学长为什么会在图书馆？”
“来借书，刚好路过。”韩数目光掠过书架，语气漫不经心。
“哦。”
程星以审视着他，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
但他好像真的只是路过，从旁边的书架抽出一本书，转身就走了。
程星以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他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中。
心跳逐渐平复，程星以看了眼手中的书，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又从书架上找到韩数说的那本参考书。
回到座位后，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为什么又是他”这个念头绕过脑海，但那种怪异感只持续了片刻。
她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调整好情绪，重新投入到解题的状态中。
*
韩数走出图书馆，直接拿出手机。
从刚才开始，手机提示音就没停过，群聊消息接连不断。
他走到自动售货机前，低头瞥了一眼屏幕。
【物理江湖666号房（6）】
心眼小王子：哎哟，今天那讲座，简直了，精彩生动，燃爆全场！你们这群家伙错过简直损失一个亿！
星辰守护者：真的假的？屎哥，你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别到最后只是拉了个“史诗级”的……嗯，你懂的。
心眼小王子：喂，你小子嘴欠啊！给我等着瞧！
星辰守护者：那你现在来打我啊，略略略。
心眼小王子：呵，本大爷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心眼小王子：你们绝对想不到，今天的讲座上，破折号妹妹和她的舍友也来了！
心眼小王子：（得意洋洋表情）而且，哥我魅力无限，她主动找我加的联系方式，哈哈，羡慕吧？
阳光开朗大男孩：真的假的？
数学强者：得了吧，你上次也是这么吹牛的，结果呢？我还是那句话，不信！
阳光开朗大男孩：不信+1
星辰守护者：不信+2
嘴强王者：不信+3
心眼小王子：这次是真的！千真万确，她主动加的！
阳光开朗大男孩：得了，屎哥你今天是喝了几吨假酒？
数学强者：就是，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飘？
星辰守护者：（冷笑表情）你这套路我们都熟悉了，又想骗我们请你吃饭是吧？
嘴强王者：韩神，快来看你儿子，他又开始了，赶紧管教管教他。@y=f(x)
心眼小王子：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啊！
心眼小王子：行，不信是吧？那就今晚见，咱们用事实说话！
心眼小王子又接连在群里连发好几条语音消息。
韩数本想直接关掉，却误触了语音消息。
史鑫言嚣张又气急败坏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们这帮小兔崽子，破折号妹妹的联系方式你们是一个都别想要了，等本大爷今晚回来好好收拾你们！！”
太吵了。
韩数眉头微蹙，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快速在手机上操作几下，选择“屏蔽群消息”，并将手机调到静音模式，世界瞬间清静了。
咚！
一声清脆的声响，自动售货机滚下来一罐冰凉的青葡萄汽水。
韩数从取货通道取出汽水，转身之际，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定格在图书馆的方向。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程星以长发轻挽，一身简约清爽的衬衫搭配牛仔裤，正低头沉浸在解题的过程中。她手中的笔不时在笔记本上勾画重点，专注而投入。
她时而安静地思考，时而快速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对周围的目光毫无察觉，仿佛连时间都忘记了。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为她的侧脸加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滤镜，更添了几分宁静与美好。
韩数看着她认真解题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在看什么？”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周超然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旁，看到图书馆玻璃幕墙后的人，顿时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怎么，开始在意了？”
韩数收回目光，打开手上的汽水，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气泡跳跃而出，沾到他修长的手指上。
“你怎么拿到她的号码的？”他淡声问。
“哦，”周超然下意识解释，“我那天去给他们系的辅导员送资料，在办公室里遇到了小学妹，就那时候要到的，小学妹好像在那里兼职学生助理呢。”
他忽地反应过来，看向韩数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揶揄：“醋了啊？”
韩数轻抿一口汽水，不说话。
“啧，学弟啊，咱们师兄弟一场，我就直说了，”周超然也走到自助售货机前，买了一罐冰雪碧，边按按钮边说，“你这样可不行，既然在意，当初就直接答应好了，装什么矜持，还出题目为难人家。”
汽水落入取货口，他取出后，装作没看到韩数冰冷的眼神，又接着说：“现在好了，看到小学妹认真解题的模样，你的良心就没有一点儿不安吗？”
韩数语气依旧冷淡：“不一样，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周超然用怀疑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他好几遍，又啧啧两声，一脸不信，“我倒没看出你哪里有原则了，说是拒绝，却还特意挑这时间跑过来，偷窥人家小学妹解题。”
韩数终于舍得用正眼看他：“你觉得，我让她做那份题目，是在拒绝她？”
“难道不是吗？”周超然反问道，又有点没好气地说，“‘正好让她认清现实’，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还是说，你这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不等他接话，周超然又语重心长地说：“学弟，我实话实说啊，你这考核确实挺为难人的。那份题目，就连我看了也觉得棘手。给我一周的时间，我也不保证能够解出来。”
他稍作停顿：“万一，人家小学妹放弃了呢？”
“再说，小学妹在我们学校里还挺受欢迎的——”
说到这里，周超然突然打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下巴微扬，示意他看向前方：“喏，你看。”
不远处的图书馆内——
一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程星以面前，他手上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在跟她说话。
程星以抬起头，朝那男生的本子上看去。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弯起嘴角，微微一笑。
距离有些远，又隔着一道玻璃幕墙，也听不到他们在聊些什么。
但剩下的话，也不必再说了。
韩数依旧没什么反应，但看向前方目光极深。
周超然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暗觉好笑。他又喝了一口汽水，语气中带着几分悠闲与挑逗：“还有两天不到，要不要打个赌？就赌——”
“不赌，”韩数冷声打断，“我没兴趣做这种无聊的事。”
周超然无奈地摇头，小声嘀咕：“真是，死鸭子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