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霜降
李芷绒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这句话的。
毕竟要追人的话总在原地自我内耗却不敢伸出试探的爪子可不行,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若有似无的点拨一下。
但她活了将近二十年也没追过人,也没暗恋过,想表达什么基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至于会不会显得突兀,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谢为听了只觉得她有病。
“舒服?”他嗤笑一声,反问:“你哪儿觉得舒服?”
他们才认识了两个月,他自问对她的态度也不算好——除了给她做过几顿饭,陪她去过几次医院外。
就这样的相处,能让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觉得舒服?
“是呀,你很真实啊,有什么说什么。”李芷绒皱了皱小鼻子,实话实说:“我周围全是捧着我的公子哥儿,整天捡好听话说,太假了。”
“……”
谢为觉得这孩子有点受虐倾向。
不过,或许这个年龄阶段的青少年大多数都会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倒也不必深究。
谢为没兴趣询问她那些鸡毛蒜皮的想法,就敷衍的‘嗯’了声。
李芷绒:“……”
好吧,她觉得这男的还没有半点开窍。
应该找个机会,暗示的在明白一些。
乐影提前打过招呼的福州菜餐厅离得不远,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到的。
走进去订好的包厢点上菜,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毕竟他们这一行人算是半生不熟,难免不知道该聊什么——最主要的是谢为作为其中唯一的‘陌生人’,并没有要主动融入的态度。
相反的,他身上那种‘孤冷’感被衬托得更明显了。
李芷绒倒是想凑到谢为旁边主动搭话的,但在包厢里不是在车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她也不好太放肆。
对待救命恩人可以感激,但要是太明着黏人就容易引起怀疑了。
开始上菜的时候,谢枞舟主动提起了零件上的一些细节,几个人聊了起来,氛围也稍稍热络了一些。
两个姑娘掺合不进去这些话题,应妤汐就在桌子底下悄悄给李芷绒发微信——
[好尴尬,你说你故意张罗大家一起吃饭干嘛?]
[你找机会和你们家大哥哥单独去吃夜宵不好么?还拉着我们,我都想跑了。]
李芷绒和应妤汐说过她和谢为小时候都住在西苑还有过交集的那些缘分,私底下调侃的时候,她总是故意说‘你们家大哥哥’。
但是,李芷绒听了往往挺开心的。
她抬起唇角,不紧不慢地回:[当然要拉着你们。]
[要是只有我的话,他肯定直接拒绝。]
眼下一起吃过饭,等会儿她还可以找借口继续蹭车。
只是饭吃到一半,还是出了岔子。
谢为放在左手边的手机响了两声,他拿起来看了下眉头就皱起来了,随后立刻放下筷子。
“抱歉。”他站起来,眉宇之间依旧平静,对着乐影和谢枞舟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家里出了点事,我得赶紧回去一下,你们慢吃。”
说完他不等回应就立刻离开,动作很急。
偌大的包厢一瞬间陷入安静。
“呵。”乐影率先开口,声音里有些讥讽:“什么事儿啊,能走得这么急。”
“呃,为哥说是家里有事。”谢枞舟有些尴尬的打着原场:“就别计较了。”
“枞二,不是我事儿多。”乐影夹了口菜,忍不住嘟囔:“你这朋友架子大了点,有点不近人情。”
他明摆着是不开心,就差明说谢枞舟‘交友不善’了。
大概是因为谢为走得太快,不够给他这个请客的人脸面。
谢枞舟‘呵呵’笑了声,并不接受这个看法:“为哥人挺好的,他肯定是家里真有事儿。”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乐影摆了摆手:“虫虫,你看什么呢?菜都上来了,你不是饿了么?”
李芷绒一直扭头盯着门口的方向。
她的‘饿’本来就是装出来的,现在更是一点胃口都没了。
甚至于乐影叫了好几声,女孩儿都没反应。
“虫。”应妤汐在桌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赶紧吃饭啊。”
李芷绒这才回神,勉强把注意力转移到餐桌上。
他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姑娘瓷白的牙齿咬着筷子,忍不住想-
谢为开车到了长安街附近的三院,进了大门后熟门熟路的坐电梯上了十三层。
医院夜间值班的人少,也很安静,他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尤为明显,让等在急诊室门口的黎清雅身体一颤,下意识回过头。
“阿为。”她蓄满愁思的眉眼僵了下,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谢为没回答这鸡肋的问题,看向急诊室:“谢鸢怎么了?”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她从昨天起晕的厉害,刚才还吐了,就想着过来检查一下。”黎清雅叹了口气:“不想小题大做,就先没告诉你……”
结果谢为还是过来了,她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们的动向的。
看出来黎清雅的困惑,谢为简单解释了下:“之前给你的手表里有定位系统。”
他知道她们在有点小情况跑医院的时候都不愿意跟他说,怕自己担心,但谢鸢的病每次进医院都需要和医生交流病情的,他不想错过。
思来想去,谢为索性就给黎清雅买了个带定位功能的智能手表。
这样她们跑医院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收到提醒。
黎清雅愣了下,轻轻叹了口气:“你也是太操心了。”
真有什么事的话,她能不告诉他么。
这么多年来,甭管谢为在里面还是在外面,他一直都是这个破碎家庭的主心骨。
两个人在走廊的长椅等了半个小时,急诊室的门才被人从里面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摘了口罩,对黎清雅说:“小鸢醒了,需要住院观察两天,阿姨您进去陪她吧。”
“好好好,谢谢你啊小严。”黎清雅连连道谢,犹豫着问:“鸢鸢她,没什么问题吧?”
“还是那些老毛病,小鸢这样的病人就是要长期谨慎地观察。”医生笑了笑:“有些贫血,没什么大事。”
严初晖当了谢鸢三年的主治医生,没人比他更了解谢鸢的身体情况,对于他说的话,黎清雅是百分百信任的。
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不断感谢着走进病房。
等身后的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严初晖脸上本来轻松的表情却稍稍凝重了几分。
谢为是能看得懂脸色的人,当即心里慌了下。
“严哥。”他修长的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有些哑:“情况是不是不好……你说实话?”
“不至于。”严初晖和谢为也很熟了,能看出眼下几乎是这铁骨铮铮的男人绷得最紧的状态,忙说:“就是,我建议还是不要继续保守治疗。”
谢为瞳孔微缩:“什么意思?”
“小鸢太遭罪了。”严初晖是个三十五岁的中青年人,读博士的时候就在医院工作,虽说如此,但十余年还是没把生老病死看透。
他有点温吞的性格,直到现在看见病人在经受疼痛折磨的时候也会难受,共情力极强。
严初晖给出诚实的建议:“如果等到合格的肾源,最好还是做手术。”
谢为不说话。
“你不用把手术当作洪水猛兽,我作为医生不可能给你一个准确的成功率。”严初晖顿了一下,轻轻叹息:“但小鸢年纪还这么小,总是这么做检查做透析的保守治疗,对身体损耗也是非常大的。”
有的时候,保守不意味着真的保守。
而冒险反而有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对于家属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真理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风险谢为也不想让谢鸢去尝试,更别提还是风险这么高的换肾手术。
谢为垂下长睫,淡淡道:“再说吧。”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是麻烦严哥你帮着留意合适的肾源。”
人有的时候就是矛盾的,他哪怕再怕,实际上也一直期盼着一个奇迹的发生。
毕竟,他心里明白谢鸢并不愿意一直做这个三天两头就要跑一次医院的‘非正常人’。
严初晖点头:“那肯定的,我一直盯着呢,想要找到各个方面情况都匹配的太不容易,而且除了这些以外,你们那边也要做好准备。”
如果真的要动手术,除了医疗技术外,自身也必须负担得起相对应的条件。
说得更通俗一点,就是准备好钱。
谢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点头:“这个你放心。”
虽然他才出来没多久,但是赚钱的门路还是有些。
只是,要更努力一些才行。
如果决定要做手术,除了庞大的医疗费,后续还会有很多支出,甚至可以说是无底洞。
“行了,我还得值班呢。”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严初晖反手指了指身后的门:“你不进去看看?”
“不用了,我妈陪着就行。”谢为摇头:“挺晚的了。”
他还得回车行,明天还得上班。
而且谢为也清楚自己今天晚上的态度不好,离席的时候太匆忙,几乎是没给乐影面子,找个机会还得跟他道个歉。
其实破罐子破摔也未尝不可,毕竟和别人点头哈腰太难受。
可是赚钱嘛,不寒碜。
三院就在长安街附近,离车行不远,谢为回去的时候刚过十一点。
平时只有他住在这里,他不在的晚上自然是拉着卷帘门的一片漆黑,让这片装潢简单生硬的修车厂有种钢铁一样的沧桑感。
但和平时格格不入的是,大门旁边停着一辆宾利,还大剌剌的开着车门。
谢为都不用看车牌号也能猜到这车是谁的。
他长眉轻蹙,下车时刻意重重关了一下车门——果不其然,宾利车里探出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脑袋。
李芷绒已经卸过妆换上‘正常’的衣服了,巴掌脸白里透粉,五官精致,又是那副水灵灵的幼齿模样。
她看见他惊喜的笑了下:“你回来啦。”
“你在这儿干什么?”谢为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她的车身:“还敢开着车门,胆真肥。”
这片地方可不是什么安全区,她也不怕大半夜遇到抢劫的。
李芷绒自动品出了他生硬的关心,十分满足,嘻嘻一笑:“这里没什么人啊。”
关着车门多闷啊。
谢为无语,又问了一遍:“过来干什么?”
“看看你啊,你家里不是出事了吗?”李芷绒歪头,眼神有些无辜:“看你走得那么急,挺担心的。”
谢为怔了怔。
因为生活的磨砺,他其实是个很少会因为别人的关心和善意而动容的类型,所以在某些时候会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有人评价他孤傲,冷淡,特,甚至是装逼。
但实际上他实在是懒得应付别人,也不期望别人对他有期待,有好脸色。
但或许是因为这个夜晚太特殊了,刚刚经历过在医院的焦灼,此刻的夜深蝉鸣,让谢为莫名有了种踏实感。
给了他这份柔和感的就是眼前这位他一直觉得有些聒噪又莫名其妙的姑娘。
李芷绒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纯粹,里面写满的确确实实是关心。
而她的行动则是到修车厂外面等了许久,来亲口问他一句。
没人会真正讨厌别人的关心,哪怕是谢为这种‘铁石心肠’的。
在这一刻,他确实对李芷绒说不出来什么扫兴的话。
更何况……她还是个小姑娘呢,自己居然需要一个小姑娘来关心了。
谢为自嘲的笑了下,很快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在脑后,从兜里拿出来钥匙开门,对着李芷绒招了招手:“进来吧。”
第22章 霜降
李芷绒早就换掉了刚刚在廊山穿着的比赛应援服,身上是一套在车里备着的,最常见的牛仔裤和白T恤。
非常清纯的极简款,但也只是表面‘低调’,实际上价格惊人,所以剪裁十分优越,让小姑娘单薄的肩背显得更加骨骼秀丽。
深蓝色布料包裹的两条腿又细又长,脚下倒是踩着一双格格不入的洞洞鞋,交叉着露出一角白皙的肌肤。
女孩儿跟在谢为的身后走进了修理厂。
大晚上的,空旷偌大的地方就更显得寂静,把李芷绒的脚步声都几倍放大,几乎有一种‘蹬蹬’的音效——
还伴随着一些塑料袋的摩擦声响,有些刺耳。
谢为回头看过去。
“呃,”李芷绒有些尴尬的举起自己拎着的袋子,眨巴着眼睛问他:“你吃饭了么?我打包了点,但可能……凉了。”
她也等了好一会儿了。
谢为沉默片刻,没拒绝她的善意。
“谢谢。”他接过来走向厨房:“有微波炉,一起吃么?”
虽然李芷绒肯定已经是吃完了来的,但问一句还是必要的礼貌。
他也只是走流程问了,实际上伸向橱柜里的手只打算拿一双碗筷,但女孩儿清泠泠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啊。”
……
有点出人意料。
可能是,她刚才没吃饱。
李芷绒打包过来的餐食还是挺丰盛的,谢为分了三次才热完,端上桌又是满满的一大盘。
他不禁有些诡异的熟悉感——前段时间这姑娘天天来找他吃饭,刚开始就是眼睛大肚子小的总带一堆菜,后来才慢慢改过来。
现在是又有些那时侯的感觉了。
谢为没说什么,把碗筷递给她:“吃吧。”
李芷绒‘哦’了声,却并不着急,慢悠悠的一会儿夹一根青菜吃一口。
女孩子还是要保持体重的,再说她刚刚都吃了根本就不饿……所谓的一起吃,不过是摆个姿态在这里让自己没那么尴尬罢了。
但谢为是真的有点饿了,扒饭的动作很快。
他吃饭也一向是快,一起吃过不少顿饭,李芷绒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已经看习惯了。
甚至她现在咬着筷子,‘欣赏’着他的吃相,脑子里还能不自觉发散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她听说监狱里吃饭是有规定时间的,所以进去的人一般都会很急,渐渐的就养成习惯了。
谢为迅速扒了一碗饭,抬头就看见李芷绒正直勾勾盯着他。
大眼睛黑白分明的,像是在出神想事儿似的。
“想什么呢?”谢为皱眉,用筷子敲了下碗:“你不吃饭?”
刚才谁说的也要跟着一起吃的?
李芷绒回神,坦荡的‘哦’了声:“我其实不饿了。”
谢为:“……”
“你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啊?”李芷绒不忘初心的关心着:“你走那么急。”
“没什么。”谢为顿了下,筛选着说了实话:“生病住院。”
“啊?”李芷绒一愣:“严重么?”
“不严重。”谢为说完,硬生生转移话题:“你还吃不吃了?”
“……都说不饿了。”
“那我收拾了。”他站起身,拿起两人的碗筷走向厨房。
李芷绒也跟着站起来,积极主动的端盘子:“我可以帮忙哦。”
谢为回头,一句‘你坐着就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明显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女孩儿还一次性端起了两个大盘子——
还都没端稳,左手的盘子侧倾着,登时不少菜汤洒在她那白T恤上。
……
谢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呀!”李芷绒也是始料未及,下意识的叫了声,当菜汤流到手上的时候就急急忙忙的把盘子放下了。
她看着自己身上脏了一片的衣服,有些沮丧。
“好油,”李芷绒欲哭无泪,又开始盯着自己油亮亮的手掌:“得洗手了。”
……
一天天的,智障儿童欢乐多。
谢为也懒得跟她生气,无奈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洗手间的位置。
趁着李芷绒跑过去洗手的时候,他快速走了几趟把所有的盘盘筷筷捡干净——真的是有点怕了大小姐要主动帮忙干活,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最安全。
谢为把碗刷干净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时,李芷绒也刚从洗手间里出来。
“怎么办啊?”她两只手扯着自己的T恤下摆,尽量让衣服布料离皮肤远点,一脸嫌弃:“我不能这么回家,衣服好脏。”
她不能忍受这么油腻的衣服还要在自己身上穿好几个小时!
从小到大就没这么埋汰过!
谢为被她闹腾的头皮都硬了,强忍着脾气回:“那能怎么办?将就一下得了。”
他都没好意思说她纯是自己作的这个事实。
“真的不行,让我继续穿这衣服我会崩溃的。”李芷绒委屈巴巴的嘟囔着,眼睛望过去:“借我一件。”
谢为彻底无语:“我的衣服你能穿?”
“有什么不能的,不就是大点么。”李芷绒叹了口气:“大点就大点吧,总比穿这件好。”
“……”谢为无法反驳她这近乎任性的逻辑,但瞧着她两只手一直抻着衣服下摆的动作,也能看出来这姑娘打心眼儿里排斥。
好像让她穿脏衣服像是在虐待小孩儿。
谢为干脆转身上楼:“跟上。”
李芷绒眼睛一亮,乐呵呵的跟了上去。
到了二楼那个简陋的卧室内,她非常自来熟的坐在床上,维持着这个抻着衣角的动作等待谢为给她找衣服。
谢为的衣柜远没有房间表面那么整齐,一堆淘宝三十块钱包邮的T恤乱作一团,他翻了半天总觉得这些干净但是充满褶皱的衣服不太适合给李芷绒穿……
思来想去,蹲下去打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件鹅黄色的短袖。
他转身把衣服扔到女孩儿边上:“穿这个吧。”
李芷绒眨了眨眼,有些讶异的拿起衣服:“这是女孩子的衣服?”
款式明显是早几年烂大街的基础半袖,还是很弱智的糖果鹅黄色,码也小……一看就是女生的衣服。
“是啊,干净的。”谢为点点头:“你应该能穿。”
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自己这儿有之前蒋莞没拿走的衣服,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了。
李芷绒一瞬间就感觉邪火‘蹭蹭’往上冒了。
“谁的衣服啊?”她忍不住有些阴阳怪气:“款式真幼稚,你前女友?”
“不是。”谢为就算有着超绝钝感力,也能听出她像是一下子不乐意了,他有些莫名其妙,催促着问:“你到底穿不穿?”
他这明显不耐烦的态度让李芷绒更不乐意了,情绪并没有因为那句‘不是’而得到任何缓解。
“不穿。”她扬起下巴,说的理直气壮:“我才不穿别的女生穿过的衣服!”
“这衣服都七八年没人穿了。”谢为皱眉:“你就对付一下不行么?”
作为钢铁直男,他当然get不到李芷绒现在生气的点。
“七八年前的衣服你还留着?”李芷绒睁大眼睛,更忍不住好奇心:“到底是谁的衣服啊?”
对她而言,衣服难道不应该是一年一换么?最多两年。
七八年的……怎么看都有种‘历史’的感觉了。
李芷绒两根手指捏着这件古早的衣服,莫名唏嘘。
“不穿拉倒。”谢为忍不了她这嫌弃的嘚瑟样,干脆抢回衣服:“那你就这么脏着回去吧。”
“这么凶干嘛,不想穿还不行了?”李芷绒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哽了一下立刻呛回去:“我不就是问问嘛!”
……
谢为几度都快被李芷绒气笑了,心想特意给她找出来个女生的衣服结果人家还不领情,口口声声不想穿,简直离谱。
但看着她那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跟她生气也没用。
谢为干脆转身,又折回到衣柜前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扔给她:“那你就穿这个,别嫌有褶子。”
真是不知好歹。
李芷绒这次不说话了,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拿着他的衣服进了洗手间。
换上男人这件散发着老式洗衣粉味道的短袖,下摆处直接遮到了大腿中间……确实是有点大了。
她皱着鼻子扯了扯衣服,心里的那股低落感怎么都调理不好。
就,总忍不住去琢磨谢为为什么会留着一件女生的衣服,还是七八年前的。
想的都有些心烦了。
李芷绒决定不继续自我内耗,推门出去又问了一遍:“那衣服到底是谁的?真不是你前女友的吗?”
谢为皱眉:“你干嘛非纠结这个问题?”
“好奇不行么?”她眨巴着大眼睛:“你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呗。”
谢为感觉自己要是不说明白,这姑娘能一直这么絮叨下去——她在某些方面有异于常人的‘执着’,这点他是见识过的。
“说了不是前女友。”他嗤笑:“是个和你一样,吃饭都能弄脏衣服的笨蛋。”
李芷绒:“……”
虽说得到了部分答案,但怎么感觉自己被直接明涵了呢?
“哎。”李芷绒暂时性的都不想去关注那件衣服了,忧伤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感觉我就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二代?”
她也觉得自己今天难得想帮个忙,结果却更加暴露自己是个‘巨婴’的事实有点可悲。
谢为:“你这么直接问,我也不好意思说就这是事实。”
“……可你现在也没有委婉到哪里去啊!”
“想那些没用的干嘛。”谢为敲了敲床檐,示意她站起来:“你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资本。”
得了公主病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
显然眼前这姑娘是个两者都有的,那自然就根本不需要反思。
李芷绒耸了耸肩,故作自然地说:“我想在你心里留下个好印象嘛。”
谢为:“那更不用费事了。”
“……”
第23章 霜降
“那更不用费事了。”
说不用费事已经很扎心了,偏偏还要加个‘更’字。
谢为是真知道怎么打击人的……可是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怎么就变那么差了?是不够可爱么?
啊啊啊啊真讨厌。
李芷绒向来不知道自我检讨为何物,只觉得谢为真讨厌,怎么能说话这么直白呢?这多打击自己这个无敌美少女的自尊心啊!
她因此郁闷了整整一小天。
等第二天下午上完课,心情还是烦烦的没有缓解。
“怎么了虫?”在宿舍写材料的贺舒兰看她趴在床上翻来覆去,是不是叹口气的小模样就忍不住笑:“有心事啊?”
贺舒兰入学年龄要比正常上学时间晚一年,也就是比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小姑娘大一岁,又是从南方来的温婉女子,说话轻声细语,很会照顾人。
眼下看到女孩儿这么‘心事重重’的模样,自然忍不住关怀。
李芷绒也是愿意和她交流的,小姑娘小拳头拄着下巴,闷闷不乐道:“有啊,很不开心。”
“为什么啊?”贺舒兰微微挑眉,有些纳闷。
毕竟做室友一年多的时间了,虽然李芷绒并不常住在宿舍里,但她们的关系并不差,她也知道李芷绒是个家庭优渥,有些任性但很可爱的姑娘。
重点是,她几乎从来不会郁闷——有什么事儿都有资本当场解决,从来不藏在心里内耗,怎么现在突然不开心了呢?
午后的宿舍里氛围安静,女孩子们住的地方向来干净,配上李芷绒特意买来的高级香氛,有种恬淡柔和的味道。
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前还有一个温柔的朋友,情不自禁就会让人有倾诉欲。
“兰姐。”李芷绒歪了歪头,直接问:“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贺舒兰有些惊讶于她的这个问题,但眨了眨眼还是笑着回答:“当然有啊。”
“我是说,”李芷绒顿了下:“你更喜欢他的那种。”
“……啊?”贺舒兰懵了一下。
“就是,喜欢一个男生。”李芷绒索性说的更明白些:“该怎么倒追啊?”
她本来以为自己该很会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她发现自己还是不太会。
就好像总是在圈子外面徘徊,走不进去,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所谓的暗示对方也根本看不懂……这些都让她烦躁极了。
贺舒兰惊讶极了,第一反应就是:“你还需要倒追别人?”
不能怪她惊讶,实在是李芷绒这种条件被称为万里挑一也不为过了。
后者倒不害羞,坦荡的‘嗯’了声。
“什么样的男人啊。”贺舒兰来兴趣了,笑着问:“能让我们虫虫倒追?”
李芷绒思考片刻,认真回答:“很不近人情一男的。”
“……高冷?”贺舒兰勉强想出来个形容词。
“嗯,挺高冷的。”李芷绒抓了抓头发:“我想追都没有切入点啊!”
“这要什么切入点,和烈女怕缠郎一个道理。”贺舒兰忍不住笑:“你喜欢他,就制造机会和他相处啊。”
李芷绒眼睛亮了亮:“具体该怎么做啊?”
“唔,你看他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然后对症下药。”贺舒兰边思索边说:“你要是怕他拒绝,也不用先把意思表达出来,先潜移默化的让他对你产生好感。”
李芷绒认真的听着,不住‘嗯嗯’,然后忍不住问:“兰姐,我怎么感觉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她本来只是随口抒发一下心里的郁闷的,没想到贺舒兰居然真的能给出来这么多条条是道的建议。
贺舒兰抬了抬唇角:“因为我追过人啊,有经验。”
“啊?你也追过男生?”李芷绒八卦心上来了:“追到了么?”
一个宿舍一年多了,她没听说贺舒兰有男朋友啊。
“追到了,不过高中毕业就分了。”贺舒兰耸了耸肩:“我俩的第一志愿不是一个城市,没关系嘛,人各有志。”
“我是不会为了一个男生打乱掉自己学习的脚步的。”
她对自己的人生向来有规划。
“哈哈。”李芷绒忍不住笑:“人间清醒。”
“必须的,男生这东西是消耗品,遇见喜欢的可以上头,合不来就没必要硬来嘛。”贺舒兰点了点她的脸蛋:“所以啊,你要是追不到人也不用太郁闷,下一个更乖。”
“你连楚公子那样的极品都说甩就甩,还患得患失什么啊。”
李芷绒觉得贺舒兰说的对,但又不对。
遇到的下一个人可能‘更乖’,可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乖和体贴又有什么用呢?
大概率像鸡肋一样乏味,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况且……谢为比宁楚宸极品多了,长相身材都是,性格也更‘极品’一些。
想着想着,李芷绒小巧的巴掌脸有些微热。
她不禁开始深思宁舒兰这个有成功追人经验的‘前辈’的话,对症下药,看他需要什么……
可她哪里知道谢为需要什么啊。
“对了,虫虫,导员跟你说有留学生交换名额这事儿了么?”宁舒兰打断她的思绪,忽然问。
交换名额?李芷绒一愣,回忆了一下导员似乎前几天是有给她发微信。
“可能说了吧,我没注意。”她不明所以:“什么名额啊?”
“就是从下学期去悉尼当交换生,咱们系里有几个名额,挺好的机会的。”宁舒兰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键盘,把资料内容给她看:“你不打算申请试试看吗?”
去国外?李芷绒笑了下,想也不想的摇头:“算了吧。”
自己毫无疑问是个大型巨婴,哪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啊。
她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十分清晰,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李芷绒没把宁舒兰的这个建议放在心上,还在研究怎么追人的事。
关于怎么对症下药——她隐约记得谢为昨天去找乐影是去谈生意的,好像批发制造什么零件,应该挺赚钱的,那应该是需要钱?
思来想去,她跑到宿舍外面给谢枞舟打了个电话,直接问他谢为昨天过去廊山到底是谈了什么生意。
“啊?你什么时候还好奇这些了。”谢枞舟没想到她打电话来是问这个,戏谑着反问:“我说了你能听懂么?”
“过分了哦。”李芷绒磨牙:“谁说我听不懂了!”
“行了,不逗你了,俱乐部需要一小批精尖零件,数量不多,找大厂生产怪麻烦的。”谢枞舟耐心解释了一下:“正好为哥有那个技术,也要条件能制造,就和他签这个单子了。”
“哦。”李芷绒听明白了,直接问她最关心的:“能赚多少钱?”
谢枞舟:“十几万吧。”
“……”这下李芷绒是大大的震惊了,差点从床上跳起来:“有没有搞错啊,这么少?”
平时乐影随便开一瓶酒招待客人就几十万,她柜子里的每个包也都是这个价,结果勤勤恳恳制造零件的就给这么少吗?
“啊?哪里少了?”谢枞舟懵:“市场价啊,这是小订单,又不用为哥做那么多。”
李芷绒无话可说,就是觉得少。
谢枞舟还补充了一句:“再说乐子其实给的价也稍微高于市场价了,毕竟我推荐的嘛。”
……你推荐的还给这么少?小姑娘在心里默默吐槽。
谢枞舟没注意到她的沉默,还在那儿继续爆料:“就是为哥昨天的态度不怎么好,乐子有点不高兴了,他还特意过来道个歉,其实没必要,我都帮他解释了。”
李芷绒一愣:“道歉?”
“是啊,他不是昨天没打个招呼就走了么,乐子有点不开心了呗”
……
“你们这群普信男!”李芷绒无差别扫射,骂完就愤愤地挂了电话。
人家家里有事才提前走的,结果就因为乐影有点不开心了就要特意去廊山道歉一趟?真没这么欺负人的!
李芷绒气的跑到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冰水降火气,等情绪平静了一会儿,才仔细思考谢枞舟那几句话里的信息量。
她倒是也没那么蠢,知道十几万对于自己虽然不值一提,但对于普通人确实算是一笔金额不菲的钱数了。
但都已经签约了,谢为这么淡的人还会为了怕得罪乐影而去道歉……他是不是有点缺钱,才不想因为一点的意外错失有可能赚钱的机会?
李芷绒本来就是一个脑瓜特别活络,不怎么努力都能学习很好的人,举一反三是常规操作了。
有了这个想法顺着想下去,就觉得非常有可能。
毕竟谢为虽然性格比较随性,但不管吃的穿的还是住的地方,基本都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这么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赚钱挺努力的却不花钱,那肯定就是缺钱咯。
李芷绒不禁想到当时看到谢为进去的具体原因时,心里那种涩涩的酸胀感。
他是因为妈妈被高利贷的人欺负才会出手伤人,后来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律师再加上事出有因,种种缘由下一共判了六年。
二十到二十六,算是最好的青春全都葬送在无边际的黑暗里了。
可也许直到现在,债都没有还完呢?
毕竟那是高利贷啊。
所以他现在缺钱,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李芷绒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心情就像这初秋的天气一样表面上燥燥的,实际上有些凉。
她能怎么帮到他呢?
坐在宿舍楼外的长椅上,李芷绒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不远处的草坪,大脑飞速运转着。
给学校除草的园艺师傅推着除草的小车来来回回,来来回回……
李芷绒眨了眨眼,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伟大的想法。
她站起来,拿着喝了一半的水瓶迅速跑到了学校老师办公楼的五层,敲响了某个领导办公室的门。
边敲边说:“二叔,给我开下门!”
门很快被从里拉开,李擎宇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忍不住笑:“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这都快下班点了。
李芷绒直言直语:“二叔,我刚才看到园艺工人在那儿除草,感觉除草车的轮胎不太好。”
“嗯?”李擎宇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他这个宝贝侄女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民生了?
李芷绒无视了二叔呆滞的表情,继续说:“然后我跑过来的时候,看到通勤校车的轮子也不怎么好。”
李擎宇彻底搞不懂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这些车的轮胎啊?”
“嗯,我觉得该换一下了。”李芷绒一本正经的说着:“正好我认识一个修车行的老板,二叔,你把这些车轮胎都换了怎么样?”
李擎宇脸上的笑变成了哭笑不得。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啊,那发个信息不就得了。”给学校公用车子翻修一下这种小事,他抬抬手就办了,不过……
“你说你认识一个修车行的老板?”李擎宇挑眉:“你朋友啊?”
怎么看这小丫头都是来帮人找活儿的,但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李芷绒吐了吐舌头,避而不答:“二叔,你就别问这么多啦。”
“行,小事。”李擎宇温和的揉了一把她的头毛:“那你回头把那修车行老板的号码发给我,我让后勤部的人去联系。”
“好。”李芷绒点了点头,又不忘补充一句:“别提到我哦。”
“……傻姑娘,谁会提那没用的。”
李芷绒见二叔办事儿这么妥帖,心满意足的走了。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让谢为把校园公车轮胎全换一遍,应该也能挣不少钱。
这样帮他找了个活儿的同时还能在一段时间内天天都见到他,简直想想就爽翻了。
第24章 寒露
谢为在接下乐影单子的一周后把那一小批零件制造完成,趁着谢枞舟过来找吃饭的时候交给他,托他带到廊山去。
两个大老爷们儿也没那么讲究,在长安街附近找了个烧烤店就吃了起来。
更准确来说,是谢枞舟和谢为在一起玩儿的时候就没那么讲究了,在自己的那个圈子里,他还是很能摆公子哥的架子。
等着烤串老板上菜的时候,谢枞舟肉眼扫了下那一箱子的零件,啧啧感慨:“真挺板正的,估计一次就能过,也用不着改什么了。”
谢为和他碰了下杯:“希望如此。”
等吃上饭,谢枞舟闲聊似的和他谈起李芷绒前几天给他打电话的事。
“你说这丫头奇怪不?还嫌乐子给你的合同钱少了。”他想想都觉得好玩儿,忍不住笑:“她还挺关注你这个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这几个字从别人口中听到总觉得有些别扭。
谢为没接话,倒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几天都没看到李芷绒。
好像有将近四五天了吧……那丫头都没跑来修车厂,也没在微信上继续给他发什么莫名其妙的信息。
挺好的,看来是找到新的消遣了。
只是谢为很快就被打脸了。
回到修车厂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自称为是京大后勤办的主任,说校园里的车想集体换一批轮胎和做养护,问他能不能负责这项业务。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骗子,毕竟京大那种学校想要做汽车养护应该有专门的人去负责,那轮到他这种小破厂子啊。
于是谢为果断说:“你打错电话了吧?”
“没有啊。”对面也懵了:“您不是谢先生么?”
“我是,但是……”谢为顿了下,还是没忍住直白的语言:“我这儿就是个规模几个人的小厂子,你们没找错地方?”
“没找错啊,就是晨曦修车行。”对方笃定了下来:“谢先生您不用担心,学校库房里都有轮胎,你带着工人过来帮忙换就行。”
“就是数量多了点,这次是整个学校的车都想要换一下,其中包括像是除草车那样的小轮胎,你的工作量会大一些。”
“估计你有必要把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安排一下。”
谢为没说话。
他还没想明白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是怎么落在他身上的。
带着不确定的心情,他又问了一遍:“您是京大后勤办的主任?”
“是的。”对方说:“你明后天有时间过来学校找我,打这个电话就行。”
谢为思索片刻,‘嗯’了一声。
虽然这事儿奇奇怪怪的,但他总没必要把找上门的活儿往外推。
主任:“那你这是同意了?”
“嗯。”谢为说:“我明天过去。”
“行,来之前记得给我打电话。”主任忙说:“学校进出需要通行证,我去接你。”
谢为不知道别的学校主任是不是这么客气,但电话里这个真的有点太客气,他有些狐疑的回了个‘好’。
挂断电话,后勤办主任才长长舒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上面领导直接下达的任务,安排他去找这个叫谢为的修车……
他哪里知道这个谢为和领导什么关系,只能小心客气的应对了。
另一边的谢为也在思考这个稀里糊涂的来电。
对方既然信誓旦旦自称为主任,明早还要拿着通行证去接他,那就肯定不是个骗子。
但问题是京大这种大学,怎么会找上他?
京大,京大。
谢为脑子里盘旋着这两个字,不自觉想起刚上高中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的目标其实一直都是这个大学。
只是后来生活直转急下,很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人像是掉进了无底洞里,只有深渊没有底。
父亲做生意破产,背负巨额高利贷自杀,几套房子被法院收回拍卖,谢鸢的病情因为受到刺激反反复复的进医院……
那段时间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依旧有种透不过气的沉重。
但谢为依旧清晰记得,让他在一片黑暗中依旧有两个格外难受的时刻,一个是听到父亲从高楼一跃而下的死讯。
另一个就是自己写好了退学申请,送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
那年他才刚刚开始高二,怎么也没想到生活能发生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中国人的应试教育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分贫穷贵贱,身份高低。
学习是本能,谢为也知道自己有学习的天赋。
从初中开始,他从来都是用不着多么努力也能始终保持在第一的位置,任谁看来都是传说中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久而久之,提前思考起未来的选择方向不算自大,而是必然合理的。
可一连串的意外让他那些曾经的思考都变成了笑话。
谢为意识到了自己不再有资格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从天之骄子变成家徒四壁,他总不能连仅有的亲人再失去。
如果他是孑然一身,或许还能苟延残喘的坚持,但他还有母亲,妹妹。
再也不去想那根本不可能继续读书的可能性,他生活的重心是赚钱,努力让妹妹继续得到和从前一样的医疗保障,活下去。
京大很好,可那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幸运的是自己的选择总没有出错,他把家里人照顾的还算挺好。
如果再有一次,谢为知道他还会这么选。
当然,他也只能这么选。
短暂的情绪波动对谢为没有任何困扰,一觉睡醒,他照例把修理厂交给孟梵管着,自己带着冯耀开车去京大。
孟梵对此还颇有微词,嘟嘟囔囔的:“干嘛带熊二不带我去啊?”
他自认为在技术上还是不输给冯耀的。
谢为没回,只懒散的说了句:“踏实看家。”
为什么没带孟梵而带冯耀去……因为他昨晚还想到一个别的可能性,想去亲自认证一下是不是真的。
要是带着孟梵这个成了精的人形炮仗,会有麻烦。
等开车到了京大东门,那个后勤办的袁主任出来接他们,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介绍哪里哪里的车都需要修等等。
一路上有不少学生从他们身边经过,谢为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落了不少视线。
他目不斜视,专注跟在袁主任后面走。
“哥。”冯耀这个缺心眼儿的却直接说了:“好多女生在看你呢!”
……
“京大不愧是京大,校园里真好。”冯耀说完还忍不住感慨:“比我之前在外地上那个三本学校好多了。”
谢为真想离这人远点。
等到了后勤部的办公室,袁主任把详细的合同给他看,上面写着多少辆汽车该换多少轮胎,还有应付酬金等等。
谢为看了一遍,轻轻笑了:“学校待遇就是好,给的比市场价都高。”
“这不是需要你们到学校里来工作吗,还得连续好多天。”袁主任笑着打哈哈:“应该的。”
实际上他总觉得领导亲自来打招呼叫他接待的人肯定不一般,于是刻意存了讨好的心思。
“谢谢了。”谢为修长的手指一边转着笔签合同,一边不动声色的说:“能对我们这个小修理厂这么眷顾,袁主任真是客气。”
他总觉得这个主任对自己一个修车工谄媚过了头,正好试探一下。
“害,这说的哪儿的话。”袁主任乐开了花,忍不住暗示道:“你们厂子挺好的,可是李董点名看上的,你要是觉得我接待的好,到时候在李董面前美言几句就行。”
李董?李。
看来自己之前猜测的那个想法还真没错。
谢为轻轻笑了声,也没去问袁主任这个‘李董’指的是谁,把合同签好之后就转身离开。
亏得他记性好,记得李芷绒曾经说过她二叔就在这儿当校董,这不一切就对上了?
但不明情况的冯耀却是一头雾水,走出办公室后就忙不迭问:“为哥,李董是谁啊?你啥时候还认识什么董了?”
“我哪儿认识。”谢为低声说了句:“是别人认识。”
“啊?”冯耀更不懂了,但他也懒得搞懂,脑子里有更关心的事情:“哥,中午了,咱去京大食堂吃饭吧。”
他老早就想尝尝了。
谢为听着好笑,反问:“你有饭卡吗就去吃?”
“啊?”冯耀纳闷的挠头:“还得用饭卡?用钱不行吗?”
“不知道,你能找到地方么?”
“……找不到。”冯耀有点怂了。
实在是这校园太大,跟迷宫似的,他是个不怎么认路的,同时也知道旁边的为哥也是个路痴。
“等会儿。”谢为拿出手机:“我找个人带咱俩去。”
“你找个人?”冯耀惊讶:“哥,你还认识这儿的学生呢?”
“嗯。”谢为应了声,拿着手机找到李芷绒的号码,走远了拨过去。
几声过后电话接通,对面的女声响起,甜滋滋中带着几分讶异:“咦?你怎么想起主动给我打电话啦?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少贫。”谢为淡淡道:“去你们食堂一起吃个中午饭?”
“啊?”本来趴着的李芷绒立刻盘腿坐了起来,懵懵问:“你在我们学校?”
“是啊。”谢为抬眸看了眼头顶树叶缝隙中透露出来的阳光,漫不经心道:“这事儿具体还得问问你呢。”
“……问我什么啊。”李芷绒的声音显得有些心虚。
谢为:“出不出来吃饭?”
“吃!”李芷绒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跑到衣柜前找衣服,拿着几件连衣裙在镜子前面来回对比,笑眯眯道:“等我一下哦,女孩子出门都是比较慢的。”
谢为:“……食堂见。”
第25章 寒露
李芷绒比谢为他们晚了二十多分钟才到食堂。
小姑娘穿了一身卡其色的针织款连衣长裙,脚下踩着同色系的鞋子,长长的黑发侧编成一条鱼骨辫搭在肩侧。
她精致的小脸上化着淡妆,整个人像是森系的精灵少女,笑吟吟跑过来的时候差点让冯耀眼珠子掉出来。
三个人是约在食堂门口见面的,毕竟午饭时间,里面人太多更不好互相找。
“哥,这、这美女是你朋友?”冯耀几乎都不敢看李芷绒,磕磕巴巴地问旁边的谢为。
他这莫名娇羞的模样让谢为觉得离谱,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没啥。”冯耀忍不住说大实话:“就,好漂亮啊。”
……
“哈哈哈。”李芷绒倒是被夸得开心了,笑容明亮的看着谢为:“你朋友倒是蛮诚实的。”
谢为:“……”
他这旁边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人啊。
走进食堂的一路,冯耀就和那开了屏的孔雀似的,发春的气息挡都挡不住,喋喋不休的逗李芷绒开心。
“美女美女,我叫冯耀,你叫我熊二就行。”
“熊二?”李芷绒上下扫他一眼:“是因为长得像吗?”
冯耀见缝插针地夸:“你真聪明!”
“……是因为你长的确实挺像的。”
“行了。”谢为打断他们俩的弱智对话,指了指排长队的食堂窗口:“去打饭吧。”
“哎。”冯耀应了声,刚准备行动就被李芷绒制止了。
“别在这儿吃了,还得排长队。”她指了指食堂二楼的左上角:“那边有小食堂,过去吃吧。”
冯耀张了张口,还没等说话就被谢为暗暗扯了下胳膊拦下。
他点了点头:“听你的。”
李芷绒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三个字撩到了。
嗯,她喜欢听。
女孩儿是经常光顾小食堂的,在玻璃后面忙活的阿姨见到她就笑了笑:“虫虫又来啦?”
“是啊张姨。”李芷绒点头:“带着两个朋友过来吃。”
食堂里面的小食堂属于自营的,价格要比大锅饭贵一点,当然味道也更好一点。
只是比起更经济实惠的窗口就显得有些门庭冷落了,也就是李芷绒这种有钱人才每次来食堂都不亏待自己,久而久之,炒菜的张姨自然认识她了,每次还会多给些,盼着她下次继续光临。
“好嘞。”张姨笑呵呵的应承:“今天想吃什么菜?”
李芷绒说了句‘稍等’,然后回头问谢为和冯耀。
前者没发表什么意见,后者点了一个肉菜。
女孩儿看了看菜单,又点了一个肉菜两个素菜,然后把单子从窗口递给张姨。
三个人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着,四人位,谢为和冯耀坐一边,李芷绒自己坐在另一边。
她眨巴眨巴眼睛:“你俩真的不挤么?”
小食堂的饭桌面积不算大,但她看那个冯耀块头挺大的。
谢为:“不挤。”
“美女。”冯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继续和漂亮妹妹对话,忍不住问:“刚刚那个阿姨怎么叫你虫虫啊?是你的小名吗?”
“是哦。”李芷绒跟他说了一路,见他是个思维单纯的也不排斥,笑着点了点头。
冯耀:“怎么叫这个小名啊?”
用‘虫’这个字当小名还是有些特殊的。
“我小时候常常生病。”李芷绒解释道:“爸妈说贱名好养活。”
他们当然不舍得把闺女大名起的很粗糙了,那就弄一个比较好养活的小名吧。
冯耀很给面子的嘎嘎笑,自来熟地问:“那我也可以叫你虫虫吗?”
“可以啊。”李芷绒顿了下,意味深长道:“朋友都这么叫我,就某些人高冷的很,怎么也不叫……”
枉费她当时还特意介绍了自己的小名!
谢为涮玻璃杯的动作顿了下,假装没听到。
但他涮好的一套餐具都率先递给女孩儿了。
张姨炒菜的动作很麻利,四盘菜很快就热气腾腾的端了上来。
“唔,好吃!”冯耀大口吃肉,边吃边夸:“京大的食堂果然味道不错啊,还干净健康!”
谢为注意到李芷绒的筷子只挑着她面前的素材吃,没有碰冯耀夹过的溜肉段,便轻轻蹙了蹙眉。
随后,他拿起旁边的小盘子用公筷夹了几块肉放在她面前。
李芷绒诧异的望了过来。
“夹出来点。”谢为当然不会直接说她其实就是嫌弃别人口水的这个事实,只说:“省的熊二一会儿都吃完了。”
“为哥,你冤枉我!”冯耀这个缺根筋的当然不会发现,直喊冤:“这么大一盘呢我怎么可能全吃完!”
谢为没理他,低头吃自己的。
李芷绒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抬了抬唇角。
三个人吃到一半,小食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又进来几个人。
听声音就知道是男生,球鞋在地板上摩擦和拍球的噪音很大,李芷绒抬眸看了眼,秀眉就轻轻皱起。
谢为注意到她一点都没掩饰的微表情,也回头看了过去。
进门的是三个男生,站在中间的男生个子很高,一身名牌,长的挺精神,见到李芷绒就眼睛一亮,吊着嘴角笑:“哟,这不是李大公主吗?”
李芷绒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压根没理他。
那男生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阴阳怪气道:“哟,公主今天怎么就吃这么两个菜啊?不符合公主的一贯排场啊,这俩人谁啊?”
他随意扫了一眼谢为和冯耀,看到两个人穿的都灰扑扑的,就压根没放在眼里。
“用得着你管么?”李芷绒眉头皱得更紧:“盖立群,你能不能别烦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小食堂原来是公主家开的,我都不能在这儿说话了。”名叫盖立群的男生十分欠揍的一耸肩:“不过公主家能开得起也不奇怪哦。”
他这一口一个‘公主’的,字里行间的嘲讽连缺根筋的冯耀都能听的出来了。
“没人不让你说话,就是别站在我这张桌子前面逼逼。”李芷绒一张小嘴又快又损,飙起脏话来毫不客气:“其他地点你爱在哪儿吠关我什么事儿?”
“你!”盖立群气的上前冲了一步。
然而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呢,就被一角肩膀重重的顶了回来。
谢为站起来横在他和李芷绒中间,眉目稍稍下压,就显得很沉冷。
盖立群被他看了一眼,到了嘴边的脏话莫名说不出口了。
“行了,跟她说什么啊。”他的好友趁机过来拉他:“咱们换个地方吃饭就得了。”
有人给了台阶自然是要下的,盖立群嘟嘟囔囔的又看了李芷绒好几眼,这才假装高傲的和两个朋友一起走了。
这几个人的出现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掷了一颗石头,略有波澜,但留不下什么影子。
唯有冯耀这种好奇心重的才会问:“虫虫,刚刚那几个人跟你有仇啊?”
这般直白的问话让李芷绒‘扑哧’笑了声,点了点头:“是啊。”
她说完,抬眸看着谢为,感慨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威慑力的,在盖立群面前站着就能吓唬住他。”
谢为掀起眼皮看她,淡淡问:“你怎么得罪那人了?”
感觉以小姑娘的身家背景,刚才那男生都敢过来嘲讽肯定是被她气得不轻——而她一向是有超绝的气人能力的。
“是他先得罪我的好吧。”李芷绒撇了撇嘴:“几个月前我走在操场上,他故意把篮球扔在我身上,还说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
“哪儿来的弱智啊,有这样追人的么?”
谢为忍不住笑了声。
“然后呢然后呢?”冯耀忙问。
“然后我就报警了。”李芷绒耸了耸肩:“谁让他故意伤害的,我肩膀都被砸青了。”
……
好吧,还真是受不得丁点委屈的公主。
不过这种解决追求者的方式还真是一劳永逸,刚刚那男生直接由爱转恨了。
“哈哈哈哈。”冯耀大笑:“你好有办法啊。”
李芷绒也‘嘿嘿’笑了声:“那必须的。”
她是从小被人追到大的,其中不乏有那些狗皮膏药一样的男生贴上来,久而久之,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办事方式。
一顿饭吃完,谢为把车钥匙扔给冯耀:“你先回去。”
“啊?我自己开车回去?”冯耀纳闷:“为哥那你呢?”
京大离长安街那片可有点远呢。
再说了,为什么不一起走啊?
“不用管我,有点事儿办。”谢为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赶紧回去得了,省的厂子里忙不开。”
“哦哦哦。”冯耀点头,又和李芷绒打过招呼才离开:“虫虫,再见!”
“再见再见。”女孩儿小小挥手。
等他走了,李芷绒还笑着夸:“你雇的员工还挺可爱的。”
虽然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走吧。”谢为站起来,到前台的位置边结账边说:“送你回宿舍。”
“你结账干嘛?我有饭卡能用。”李芷绒忙说:“里面充了好几千呢。”
她天天来吃都用不完。
“得请你啊。”谢为把她的卡推回去,懒洋洋道:“你都帮我找了个你们学校这么大的活儿,我请客不是正常?”
“……你说什么啊?”李芷绒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大眼睛转啊转的。
“别装。”谢为结完账拿回手机:“我可不认识什么李董,你亲戚吧?”
这人的直白还真是不加掩饰的。
“是我二叔说学校里的车该重新修整一下了。”李芷绒直接把功劳推到李擎宇身上去,故作自然道:“我才推荐了你们修车行的。”
谢为却没那么好骗:“你二叔会和你说这种事?”
“哎呀,你有钱挣还不好吗?干嘛计较这么多。”李芷绒说不过他,只能转移话题:“倒是你现在都知道是我帮忙了,总不能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吧?”
这借坡下驴的模样还真是丝滑,谢为哭笑不得:“你想干嘛?”
李芷绒抬起小下巴,傲娇的说:“当然是得好好谢谢我一下。”
第26章 寒露-
阳光洒在他身后,蝴蝶骨像是支棱着羽翼的孤鸟。
谢为没有反驳李芷绒这句‘当然是得好好谢谢我’。
实际上他确实应该好好谢谢她,不论眼前这个女孩儿因为什么,目的是什么,她都是在帮他的忙。
“行。”谢为点了点头,果断问:“怎么谢?你提要求。”
李芷绒笑了起来:“不着急,我还没想好呢。”
“不是要送我回宿舍么,赶紧走吧。”
这个时间路上人不多,勉强还能算是‘二人世界’呢。
京大的校园面积很大,七扭八歪的,时不时还有林荫路和各种刻意雕琢过的景点,从食堂到女生宿舍的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却足够看很多风景。
“看,这是校方特意移植过来的一片枫树。”穿过枫叶林,李芷绒纤细的手指了指上空:“一到这个季节叶子都变红了,挺漂亮的吧。”
这个自己曾经也当过第一志愿的大学确实哪里都很不错。
谢为抬头看了眼枫叶,点点头:“挺好。”
李芷绒眨了眨眼,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到相机模式,然后塞到他手里:“帮我拍张照。”
“……”谢为看着她兔子一样的跑到树下摆好姿势,一句自己不太会给别人拍照也说不出来了,只好举着手机‘咔嚓’一下。
李芷绒开心的笑了,两只小手捧住脸换了个造型:“再拍几张。”
枫叶林算是京大里面的一个景点,午休时间其实有不少人来这儿小憩观赏的,他们现在待着地方不算偏僻,来来往往经常有学生路过,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他们的身上。
谢为有些别扭,迅速拍了几张又问:“好了没?”
“你这么着急干嘛?”李芷绒是个不折不扣的外向姑娘,完全不理解他的局促。
谢为懒得回她,把手机扔过去径直向前走。
之前一直都是李芷绒在前面领路的,毕竟他不熟悉京大这个繁琐的校园。
不过枫叶林就一条直径路线,很好走,倒是不用带。
李芷绒跟在谢为后面,抬眸就是男人清瘦却结实的背影。
他个高腿长,直角肩很宽,阳光洒在他身后,蝴蝶骨像是支棱着羽翼的孤鸟。
可能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看他的背影都觉得很迷人吧。
但是,谢为可真不是好相处的人。
自己一直都在明示,怎么他就能半点不想歪呢?
李芷绒想起自己自己前段时间做过的那个MBTI人格测试,忽然就很好奇他是什么人格的存在。
或者说,他那些复杂的经历把他的现在造就成一个什么样的性格了。
李芷绒是想到就要去做的直性子,她脑子里有了这个想法,就跑到男人旁边歪着头说:“咱们走也是干走,好无聊哦,要不要做个测试题。”
谢为:“不要。”
“别拒绝的这么干脆嘛。”李芷绒猜到他会拒绝,早有心理准备的拿出手机,又发挥了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嘟嘟囔囔:“很有趣的测试题,你试试呗。”
“……”
“试试嘛试试嘛。”
真是要被她磨叽的耳朵起茧子。
谢为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芷绒充分了解他的沉默就是默认的这个道理,笑眯眯的念起测试里的问题。
问题很多,李芷绒刻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读,也问了将近二十分钟才问完。
过程中,她不断惊讶于谢为在问题上的选择。
他们真的是很不一样的人,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不会这么选的。
李芷绒在心里默默嘀咕着,又觉得很有趣——以往她肯定是最不屑像个小学生一样给别人念测试题的,但人生在世总免不了双标,她现在觉得自己太英明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容易了解谢为的途径。
虽然MBTI的测试结果也只能代表一部分的人群性格,不能深入说明什么,但总归是了解的更多一些了。
一百道测试题读完,李芷绒有些口干舌燥的跑去便利店里买水喝。
她还不忘给谢为买一瓶,扔过去后自卖自夸:“我贴心吧?”
“……”谢为没接话,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下瓶盖。
等她喝完,他主动问了句:“测试结果是什么?”
“呃,这个挺慢的。”李芷绒看着手机里需要支付一百块钱才能告知结果的界面,含糊道:“等我回去发你吧。”
让她自己先细细品鉴一番。
“不用了。”谢为也不是那么好奇,刚才配合着回答完也确实是因为没事干,单纯走路的话有些尴尬,另外……
就当逗小孩儿玩了。
李芷绒闻言,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你一点都不好奇的吗?”
这人怎么没有正常人应该有的好奇心啊!
“不。”谢为指了指她身后的宿舍楼:“你是不是该上去了?”
“呃。”李芷绒回头看了眼,笑容娇俏中带着一丝卖乖的心虚:“其实这是男生宿舍。”
……
谢为用不解的眼神询问她。
“我刚才一心想着给你读题,不小心走错了。”她指了指完全相反的方向:“你再送我一下吧。”
谢为沉默片刻,已经可以确定这姑娘就是故意的了。
“没事儿闲的吧。”他看了眼手表:“自己回去。”
话音刚落,他外套的袖子就被抓住了。
顺着那只白嫩的小爪子向上看,是女孩儿无辜的大眼睛:“其实没多远的,十分钟就够了。”
这一瞬间,谢为充分的理解了什么叫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否则他怎么没开口拒绝李芷绒呢?
还不是心知肚明,接受了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好处。
就算用赚钱不寒碜来洗脑,其实也还是有些寒碜的。
谢为沉默着,又送了李芷绒一趟。
依旧是女孩儿走在前面,她微微低头摆弄着手机,搭在肩膀上的鱼骨辫随着动作滑落到后颈处的领口里,发丝弄的她有些痒。
女孩儿抬手拨弄了下,长长的辫子和灵巧的步伐交相辉映着摆动,整个人身上都是遮掩不住的朝气蓬勃。
李芷绒年纪小家境好,性格对于愿意接近她的那些人来说应该也算是‘好’的。
谢为仔细想想,不得不认同谢枞舟之前的那些评价——她确实是一个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
而自己或许只是个肉眼看见,都觉得暮气沉沉的大龄青年。
她这样的靠近不会改变他,只会让她也跟着从一个明媚的少女而变得推搡。
谢为对这一点很清楚。
这回到了真正的女生宿舍楼下,他抬眸看着眼前终于摆弄完手机的女孩儿,淡淡道:“李芷绒,你真不用这样。”
李芷绒不明所以:“啊?”
她当然不会从这一句话里就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是想报答我。”谢为顿了下,继续说:“所以这次的好意我接受了,以后真的不用这样了。”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女孩儿的屡次靠近,释放善意,甚至现在递出让他赚钱的橄榄枝都源于那次‘救命之恩’。
甚至她在她那些朋友面前都毫不掩饰这一点。
只是没必要,自己根本就从来没打算和这个小孩儿要什么回报。
李芷绒一愣,看着谢为认真的表情眨了眨眼,随后差点气笑了。
她觉得刚刚那个测试果然有一定道理,这男人不愧是传说中的‘建筑师人格’。
这样的人往往理智到有种刀枪不入的冷漠,会对任何更加看重感觉而不是事实的人感到不耐烦。
比起温暖或者温和的态度,他们更倾向于选择理性和坦率放置于礼貌和愉悦之上。
谢为现在就是在做这样的事。
他自认为理智的了解了自己的想法,就坦率地把想法表达出来了。
或许他觉得这样是对她好?
李芷绒只觉得很、可、笑。
“你觉得我是在报答你?”李芷绒歪了歪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我看起来有这么善良么?”
“……”谢为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早就报答过你了,给你卡是你自己不要的。”李芷绒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晰:“所以明白了么?我蠢事不做第二遍。”
在气人这方面李芷绒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谢为很成功的被她气的‘呵’了一声,反问:“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一个人做事总得有些动机有些缘由吧?如果说这大小姐纯粹心善想洒洒水也不太现实,这世界上生活艰难的人多了去了,她干嘛给他送温暖?
“我才没义务回答你呢。”李芷绒酷酷的扔下一句:“自己想去。”
她说完就跑进了宿舍楼里。
谢为盯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下颌线绷紧了紧。
真是莫名其妙惹到了一个冤家!
李芷绒表面上生气,实际上反将了谢为一军她是很开心的,乐呵呵的回到了宿舍。
见到贺舒兰在宿舍,她立刻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过去把人拉到窗边:“看,看下面。”
她们宿舍的窗户能从侧面看到楼下的光景,谢为挺拔的身影和凌厉的侧脸一览无余,正好还没走远。
贺舒兰吓了一跳,哭笑不得:“确实是帅哥,不过你怎么这么激动……”
虽然这男的确实是帅,但小公主也不至于这么明晃晃的失态吧?
“是帅吧。”李芷绒笑了笑:“凭这张脸,我倒追一场也不亏。”
“啊?”贺舒兰惊呆了:“这就是你之前跟我说你、你喜欢那个?”
李芷绒大方点头:“是啊。”
她从来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喜欢,更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的情愫。
在谢为面前尚且都忍不住的暗示明示呢,更不用说在别人面前了。
“嚯,确实不亏。”贺舒兰又探头看了看谢为已经走远的背影,细细品评:“身材也好,极品啊。”
“不过这男的一看就是那种很难搞的类型,你真打算给自己找麻烦啊。”
李芷绒笑笑:“我就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能把刺头弄到手,不比舔狗有趣多了?不是只有男人才有‘征服欲’的。
第27章 寒露
京大的学校里有很多公用的车。
李擎宇按照李芷绒的嘱托,把上至大轮子的校车下至除草的小轮车都交给谢为修整。
工作量巨大,就算谢为每天都带着冯耀过来两个人一起干,也得持续八九天的时间。
这段期间内袁主任给了谢为进出学校的通行证,还让人给他办了一张饭卡。
他自己往里面冲了五百块钱,寻思应该能够撑过这一段——如果李芷绒不来找他的前提下。
但实际总是事与愿违,李芷绒没课就跑到校园里面来找人,美名其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找他玩儿。
谢为看了看自己带着一片乌黑油漆的脏手套,一本正经地问:“你觉得我有时间陪你玩儿么?”
“没事没事。”李芷绒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观赏性的目光看他搬车轮子:“我就待会儿。”
“……”谢为无语,莫名有种如芒在背的别扭感。
但还好这儿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冯耀。
由于熊二是知名缺根筋人士,所以并不会因为自知和公主身份有别就刻意回避,相反的,他每次见到李芷绒就很热情的上去攀谈。
这让谢为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要不然就以李芷绒这一天跑过来好几趟的频率,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他更习惯一语不发,但后者就好像跟不知道似的视若无睹,让人心烦意乱。
还好李芷绒下午有课,跟他们一起吃了个食堂窗口的大锅饭就回宿舍了,没有一整天都像个小尾巴似的在后面缠着。
“为哥。”从宿舍回到仓库的路上,冯耀拿着一瓶可乐,边喝边和他闲聊:“那个叫虫虫的漂亮姑娘怎么总来找你?”
就算他蠢,也能看出来李芷绒频繁过来是来找谢为而不是找自己的。
但他不知道为哥之前救人那茬,毕竟谢为实在不是一个会把自己做的好人好事当成功绩大肆宣扬的人。
谢为敷衍的回了句:“认识。”
因为认识,所以来找,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
冯耀是个好糊弄的,听完‘哦’了声,继续说:“为哥,上午你去库房拿东西的时候有个男生来找虫虫,居然是她前男友,还挺帅的!”
“我问她为啥那么帅还分了,她说她现在喜欢其他人。”
谢为皱眉:“你问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对待不大熟悉的人去问那些,简直是太过没分寸的一件事情。
“呃,聊天嘛。”冯耀挠了挠头,有些冤枉:“我碰巧看见了,她就告诉我了。”
也不是他刻意八卦的。
谢为没接话,本质认为这和自己没任何关系。
充其量觉得……平时没看出来李芷绒还是个‘分享欲’满充足的姑娘。
而且她居然能和冯耀聊到一起去,身上没什么踩低捧高的优越感,还挺不错的。
至此,李芷绒还不知道自己的又一个‘暗示’计划失败了。
实际上她就是故意把自己现在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和冯耀说的,因为她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已经充分了解冯耀就是个直肠子,大概率会把这件事和谢为说的。
而他听了,会不会适当思考一下呢?
要是仔细想想就该知道自己这种无敌美少女干嘛总去缠着他了……
只是李芷绒没想到,冯耀传达是传达了,谢为听是听了,但压根没有朝任何奇怪的方向连想过。
小姑娘独自惴惴不安了一小天,等第二天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找人,发现他一如既往的淡淡的。
看不出来有丝毫不对劲儿的地方。
李芷绒愣了一下,找了个机会悄悄试探了一下冯耀,得知他昨天闲聊就把自己的话转达后是真的有些破防了。
怎么会有人拥有这么超绝的钝感力啊?!
难道非要自己冲到他面前说喜欢他才行吗?她不要面子的吗?
李芷绒气的在心里直挠墙,等中午去了食堂连饭都有点吃不下去了。
冯耀有朋友找,到京大外面去吃午饭了,她和谢为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食堂的窗边一角。
女孩儿兴致缺缺,无精打采地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谢为吃完一半抬头看,对面的人还没怎么动筷。
他长眉微挑:“你怎么不吃?”
“吃不下。”李芷绒撂下筷子,闷闷道:“生气。”
……
谢为没说话,继续低头吃饭。
啊啊啊啊真讨厌,李芷绒内心抓狂,绷不住问:“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啊?”
“用得着问么?”谢为看了她一眼:“反正你一天到晚都在生气。”
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人惹她了。
李芷绒气不打一处来:“你……”
“虫虫。”她话没说完被人打断,一道包含惊喜的声音插了进来:“好巧啊。”
李芷绒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宁楚宸,她扭头看过去,男生胳膊里面还夹着两本书,显然是刚下课就和同学一起过来了。
她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宁楚宸视线转移到谢为身上,有些疑惑和迟疑:“这位先生是……”
他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我吃完了。”谢为端起自己面前的空盘子,对李芷绒说:“你慢慢吃,顺便还能和你朋友聊聊天。”
“哎哎哎我也吃完了!”女孩儿连忙跟上他:“等下啊!”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光速离开的身影,宁楚宸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楚哥,怎么回事啊?”他身边的朋友也有些纳闷,不确定的问:“刚刚那位……不是你前女友么?那男的谁啊?”
听到朋友的话,宁楚宸除了错愕意外又多了丝难堪。
他能确定李芷绒还没有新的交往对象,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芷绒对待男生有那么主动的一面,刚刚那个男的……他心里莫名划过一丝不安-
李芷绒今天没回家住。
应妤汐最近跑出国浪了,她没人陪,怕一个人在家里住没人倾诉会气死。
请室友们在学校附近找了家高端餐馆吃了一顿,然后几个姑娘又在楼下的商场里逛了会儿——李芷绒化愤怒为逛街的欲望,买了一堆东西才感觉积攒了一天的火气稍稍发泄了点。
果然,购物才是女生最好的兴奋剂。
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京大的学生作息都比较规律,这个时间校园内人不多了,安安静静的。
几个人离老远就看到大门口的路灯旁站着一个男生,清瘦挺拔,影子被灯光拉的长长的。
“咦?”郑依眼尖,瞧见了就小声对旁边的李芷绒说:“那不是楚公子么?找你的吧?”
这话其实就等于白问,宁楚宸在这儿等到现在,找谁的根本不用说。
就是不知道他来干嘛的。
等到了宿舍门口,另外三个室友很识趣的离开,李芷绒走到宁楚宸面前:“找我的么?”
问还是要礼貌的问一下的,不然显得自作多情。
“嗯。”宁楚宸笑容有些牵强:“虫虫,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发微信或者打电话啊?”李芷绒打了个哈欠:“还要特地跑来。”
“我发了。”宁楚宸的笑容更难看了,还有点委屈:“可能你没看见。”
“啊,有可能,刚刚逛街没看手机。”李芷绒检讨了一下自己,问:“什么事啊?”
“今天中午,今天中午和你吃饭那个男的……”他顿了下,似是有些纠结,但还是一鼓作气的问出口:“是不是之前修车厂的那个老板啊?”
他记性不错,回去一想就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谢为眼熟了——也实在是那男人的长相气质足够让人难以忘记。
“是啊。”李芷绒也想起来他之前追着自己到修理厂,碰巧见过谢为的那次了。
“怎么了?”她有些莫名其妙:“你就是为了问这个来的?”
……
女孩儿坦荡的情绪让宁楚宸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可一回想起李芷绒追着那个男人跑出食堂的模样,他就如鲠在喉。
“我就是有点好奇。”他找了个借口,勉强笑着:“他不是开修车厂的么,怎么会到咱们学校来的?”
明明算上今天他也只和谢为见过两次,但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李芷绒好心帮他答疑解惑:“学校里汽车检修啊,他来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宁楚宸有些无话可说了。
这个理由倒是正常,但问题是全京北这么多修理厂,包括学校就有直接合作的对象,怎么会找到一个无名小辈的头上?
他上次又不是没见过谢为那修理厂,就……实在是规模太一般了,就几个人的小厂子。
“虫虫。”宁楚宸深吸一口气:“你认识那个人啊?”
要不然不可能说话口吻,都是这么熟稔的模样。
“认识啊。”李芷绒把说给很多人听的那个事实也告诉了他:“我掉进水里,是他救我的。”
宁楚宸沉默片刻,完全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层渊源。
但又非常理所当然,否则谢为那种人,有什么机会去认识李芷绒呢?
只是他太了解她了,能看出来李芷绒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并非仅仅是‘救了她的人’这么简单。
宁楚宸干笑了两声,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个来学校检修的机会是你提供给他的?为了报答?”
“是我提供的,但倒不是为了报答。”李芷绒耸了耸肩:“就是想多找些机会和他相处。”
宁楚宸心里‘咯噔’一声,瞳孔微缩:“什么意思?”
“还听不出来啊?”李芷绒早就看出来他今晚是特意过来试探的,抬了抬唇角:“我蛮喜欢他的。”
第28章 寒露
太过荒谬。
这是宁楚宸在听到李芷绒说完这句话后的第一想法,他头脑一片空白,希望她能说一句自己是在开玩笑。
但他本能的危机感恰恰因为他知道,李芷绒不可能开这种玩笑。
女孩儿精致的巴掌脸上戏谑却认真,是在说一件她认为很‘正确’的事。
宁楚宸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子都有些颤:“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芷绒皱了皱眉:“我看起来缺心眼儿到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的地步吗?”
她最烦别人这么质问她了,就好像他们的看法和眼光多高明似的。
“你!”宁楚宸勉强把‘你就是缺心眼儿’这句话咽下去,因为他知道他说出来估计会立刻被她扇一巴掌。
他喉结滚动,拼命找着客观的,不对劲儿的理由:“他是个修车的,你是不是疯了?”
“修车的又怎么了?”李芷绒翻了个白眼,垂眸看了眼手表:“还有事么?我上去了。”
“等下。”宁楚宸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干什么啊?”李芷绒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别动手动脚。”
“……抱歉。”宁楚宸手指尴尬的缩了下,深吸一口气,妄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虫虫,你别对我这么防备行么?咱们就算…就算没那层关系了也是朋友,我就跟你说几句劝告的话,不会害你的。”
“朋友也该有些边界感吧。”李芷绒秀眉依旧皱着眉:“你自己听听你是怎么评价我的,是人话吗?”
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以朋友的立场说她‘疯了’?
虽然应妤汐也这么说过她,但他和应妤汐的地位能一样吗……
宁楚宸被怼的哑口无言,几次张了张唇话又憋了回去。
末了,他只能牵强地问:“虫虫,你是不是被骗了?”
他实在想象不到那个修车工有什么好让她喜欢的,虽然脸和身材是不错,但那种俗气的外貌标准就能够让李芷绒动心?
本能的,他就是觉得她被骗了。
李芷绒被他逗的‘噗嗤’一笑。
心想谢为骗她?他那好像厌世一般的丧人状态要是有这个心思还好了呢……
“你别再说这些了,也别管我的事。”李芷绒对他挥了挥手:“太晚了,我上楼了。”
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宁楚宸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看着李芷绒的背影,忧心忡忡,但也心知肚明自己没办法继续劝。
因为女孩儿是个犟脾气,别人越劝她反而会越想和全世界对着干。
宁楚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整个胸口都被愤怒充斥着了。
他们分手不过才两个月,李芷绒居然能坦荡的对他说她已经开始喜欢别人了?
她和那男的能认识多久,从她落水到现在全加上也就三个多月……她能喜欢他什么?喜欢那男的年龄大,还是喜欢他穷?
宁楚宸越想越觉得李芷绒肯定是被骗了。
女孩儿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而且年纪这么小,根本不知道外界人心险恶,被骗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更何况那男的他只见过一次就印象深刻,怎么说呢……一看就是会特别骗人的样子。
厌恶的情绪就这么在宁楚宸心里深深扎根,他几乎是一瞬间都不能等,掏出手机给相熟的私家侦探打了个电话。
“孟哥。”他语气沉沉:“麻烦你帮我查个人,名字和地址一会儿我发你。”
“嗯,挺着急的。”-
京北十月末的天气不太好,总断断续续下雨,阴雨连绵不断,出门不方便,搞得人心情也不大好。
李芷绒是被室友敲键盘的声音吵醒的,她睡前太困了忘记带耳塞,睡眠质量不太好,再加上没睡够,心口里就好像堵了团棉花一样。
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窗外有雨声,她嘟囔着问了句:“下雨了吗?”
郑依在宿舍里,闻言回应了一句:“是啊,还挺大的呢。”
李芷绒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下大雨的话,谢为就不会来了——枉费她这段时间为了更方便‘捉到’他还特意回到宿舍来住,都影响睡眠质量了。
李芷绒想了想,决定今晚还是搬回去。
毕竟明天是没有课的。
雨下个不停也没关系,可以叫家里的司机把车开进来接。
等下午上完课,李芷绒就把脑子里的构想付诸成行动,果断拎着包回家去了。
于是火急火燎带着‘调查结果’来宿舍找人的宁楚宸正好和她错过。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从拜托的私家侦探口中听到了什么,拿着资料的手都在颤抖。
果然,他昨晚猜的没有错,那个修车的男的就是在哄骗李芷绒这种单纯的小姑娘,甚至真相要比他想象的还恶劣一万倍,那个男的……甚至有前科!
李芷绒一定不知道这些,自己必须得立刻告诉她。
在宿舍等不到人,宁楚宸不得不打电话过去,结果得到的却是机械女音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连播过去几个都是这样,不难推测自己应该是被她拉黑了。
……
宁楚宸气的心梗,咬牙切齿的在原地徘徊了好一会儿。
他思来想去,也觉得没必要先去找李芷绒了,那姑娘是个听不进去话的,或许还会以为他是胡编乱造,心里有更多敌对情绪都说不定。
眼下自己手里有证据,直接去找谢为警告他离李芷绒远点,这或许是个更好的办法。
反正他去过一次那男的开的修理厂,知道位置。
想象长安街那片破烂地方,宁楚宸就有些反感的皱了皱眉头,同时心里更加笃定这个谢为就是想当凤凰男的——把李芷绒哄的明明白白,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宁楚宸开车过去的一路想法很多,心火越拉越旺盛。
他一开始觉得这种前科明晃晃摆在面前,对方应该不会厚脸皮到强词夺理,但他越开车想的越多,觉得另外一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芷绒跳进火坑里。
夕阳西下的傍晚,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的雨已经停了。
宁楚宸开车到了修理厂门口时,隔着窗户看到谢为正在外面用水管洗车,他身材瘦削修长,薄唇咬着烟,侧脸的线条凌厉精致。
呵,也就剩下一张脸能唬人,实际上烂到家了。
宁楚宸忍着心中的厌恶,气势汹汹的下了车。
‘砰’的一声摔上车门的声音也引起了谢为的注意,他侧头看了过来,眉宇之间却没有丝毫波动。
就好像宁楚宸出现与否,都不会让他有任何惊讶。
这让宁楚宸更加不爽了,完全没有掩饰脸上不悦的神色。
“谢先生。”他走过去,直接说:“能聊一聊么?”
谢为知道他肯定不是过来修车的,但不明白这小年轻一副要活吃了自己的模样为哪般,挑了下眉:“聊什么?”
宁楚宸看了看周围这四面透风的环境,皱了皱眉:“能不能进屋?”
谢为:“不能。”
没看见他干活呢么?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
“你!”宁楚宸忍着骂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我警告你,离李芷绒远点。”
……
谢为感觉自己听错了。
这小孩儿,是特意过来这里给自己展示什么叫‘抽象’么?
他这才关了水龙头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谢为,你别以为你曾经的那些事儿没人知道。”宁楚宸拿出装着有他犯罪前科资料的文件袋甩在车前盖上,声音紧绷:“我不想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你离李芷绒远点。”
谢为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记得这个男生是李芷绒的前男友,但莫名其妙跟他宣示什么主权威胁什么呢?他从来也没主动离李芷绒进过啊。
和这样的小屁孩辩论都觉得无语,谢为没废话,拿起宁楚宸扔过来的资料袋,把里面的几张纸倒出来看了看。
他十分平静,看到上面的内容也不意外。
其实见到这男生怒气冲冲的过来基本就能猜到他的愤懑是为了什么,不过……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谢为笑了声:“我也没缠着那姑娘啊。”
“你骗谁呢!”宁楚宸冷笑,激动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李芷绒年纪小就好骗!好欺负!”
……
苍天老爷,他可从来没这么以为过。
就李芷绒那样的,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谢为懒得和这位疑似身患狂犬症的患者交流,皱眉道:“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赶紧滚。”
“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宁楚宸被他的态度气的脸色苍白,奈何从小到大都是‘翩翩公子’的人设,他实际上连脏话都不怎么说,眼下只能磕磕巴巴的骂人:“你一个有前科的人还想作威作福了?再缠着李芷绒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谢为听笑了,他觉得这小朋友挺逗的。
他倒是挺想知道,这男生打算怎么对自己‘不客气’。
但眼下手里有活儿,也确实没耐心继续逗小孩儿,他撵狗似的挥了挥手:“这话你去和李芷绒说吧,我可没缠着她。”
宁楚宸压根不信,因为李芷绒明确说了‘喜欢’两个字。
打死他也不信这男人会在没释放出任何‘暗示’的情况下就能被李芷绒喜欢上,这太打击他同样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所以下意识的,他就想把所有过错都归咎于谢为的身上。
“呵,你推的倒干净,虫虫二十岁生日还没过呢,她这么单纯的小姑娘被你这种人的花言巧语哄骗不是很正常?”宁楚宸盯着他,像是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要不然,她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
第29章 冬至
“她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
她,喜欢自己这种人?
饶是谢为这种平静至极的丧人,在听到宁楚宸这种愤懑的指控时大脑也短暂的宕机了一瞬间。
实在是,太过意外。
谢为本来以为这个宁楚宸是因为吃醋冲过来,毕竟这男生肉眼可见的对李芷绒还有意思,所以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想狐假虎威的警告自己一番,这都正常……
可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谁告诉你她喜欢我的?”他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你少装了!这话是虫虫自己说的。”宁楚宸大声吼道:“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你这种人也配接近她?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谢为心里‘咯噔’一声。
和宁楚宸后面那些慷慨激昂的刺耳言论毫无关系,只因为那句‘是虫虫自己说的’。
李芷绒自己说的……她有毛病么?
谢为攥着水管的修长手指紧了紧,心脏在短暂的波动后很快平静下来。
“她可能是跟你开玩笑。”他还是那句话:“剩下的话你去和她说吧。”
宁楚宸被谢为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的脑子‘嗡嗡’的。
某种程度上,他甚至觉得这人和李芷绒是有些像的——譬如气人这方面。
主打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白,不顾别人死活。
宁楚宸怒道:“你什么意思?想把自己推的干干净净?!”
“什么叫推的干净?我做什么了?”谢为不耐烦的撇了他一眼:“这么急的话,你报警吧。”
他眼下也需要一些独立思考的空间,实在没什么耐心和他继续废话。
宁楚宸气的手都哆嗦,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你别以为我不敢。”他勉强平静下来,声音冷冰冰:“你要是敢继续欺骗伤害李芷绒,我真的会报警。”
别以为一句‘报警吧’能吓唬住谁。
谢为忍不住笑了声。
“小朋友,给你句劝告,你来找我是没什么用的。”他懒洋洋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不清楚,李芷绒没对我说过,但他对你说了,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人家拒绝你的一个借口?”
他觉得很有可能,自己是被李芷绒当拒绝别人的挡箭牌了。
毕竟只要她脑子没进水,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因为有一件事情是明摆着的。
“还有。”谢为收起水管,回到修理厂之前和宁楚宸说了最后一句:“我有前科的事儿她早就知道。”
所以,理应不会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性。
但李芷绒那姑娘似乎一向脑回路异于常人-
宁楚宸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在听到谢为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
李芷绒早就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心知肚明的喜欢一个有前科的男人?
这怎么可能?!
他宁可相信谢为之前那句话——这是女孩儿找出来的借口,是为了搪塞拒绝他的。
宁楚宸胸口重重的起伏,从长安街直接把车开去了西苑。
他三观都受到了巨大冲击,一刻也等不下去,必须当面去问李芷绒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他差点把汽车开成了赛车,连着闯了两个红灯也顾不上了。
但还好李芷绒在家。
她昨天睡的不好,正在卧室里补眠呢就被家里的阿姨敲门吵醒,一问是有人来找,在外面摁了好几次门铃了。
小姑娘带着一脑子的起床气下楼,在可视电话里看到宁楚宸时这股火就烧的更旺了。
敢情她拉黑还不够表明立场的,他还找过来干什么?!
“你到底要干嘛啊?”李芷绒拉开门,语气不善:“有毛病是不是?”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打扰就别怪自己发火。
宁楚宸被她吼的嗓子堵住,半晌后才闷闷开口:“虫虫,你别生气,我有些事要和你谈谈。”
“你怎么总有事要和我谈啊?”李芷绒走到冰箱前面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的灌进去几口,感觉烦躁被浇灭了一些才继续说:“要是你想聊昨天聊过的那些事情,就别废话了。”
她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又挑起宁楚宸的火气。
“虫虫,你太傻了,你根本不了解那男的是什么样的人!”宁楚宸说完顿了一下,想起谢为那最后一句话,有些不确定的问:“还是你故意说你喜欢上别人,实际上就是为了劝退我?”
李芷绒眨了眨眼,随即‘噗嗤’一下笑出声。
“我看起来有这么闲么?还为了拒绝你撒这种谎。”她歪头看着他,似笑非笑:“至于你说我不了解那男的是什么样的人?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似的。”
宁楚宸唇角死死抿着,眼睛几乎冒出红血丝:“你知不知道……那个姓谢的坐过牢?”
“你还去调查人家了?”李芷绒微怔,随后眼睛里闪过一次怒气:“你有没有点礼貌啊!”
做人不双标还有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去调查谢为是没什么心理压力的,理所当然的,但换成别人这样做,就忍不住的出离愤怒了。
宁楚宸一愣,声音有些颤:“所以你早就知道……你真的早就知道?他是有前科的人!”
“那又怎么了?”李芷绒皱眉:“又没吃你家大米。”
“你!”宁楚宸控制不住的把带过来的文件夹摔在地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小丑一样——原来谢为说的都是实话,李芷绒居然真的什么都知道,却依旧在主动喜欢。
“你真的疯了!”他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你就算看不上我也不能看上这种有前科的杀人犯吧?你看上他什么了?”
之前说‘疯’只是一种感慨,是宁楚宸的一种夸张形式,但这一刻他确确实实觉得李芷绒脑子有病!
“放开,你弄疼我了。”女孩儿用力挣扎,眼见着眼前这人越来越激动,直接喊人:“吴阿姨韩阿姨你们赶紧出来!”
这两位都是在她家里干活的阿姨,见到有客人来刚刚就很有眼力见的先回房间了。
此刻听到呼救声,急急忙忙的都跑了过来拉开两人。
在外人面前,宁楚宸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抱歉,我刚刚太激动了。”他声音有些哑,低落的说:“虫虫,你别做傻事了。”
李芷绒揉着肩膀,冷冷撵人:“用得着你管我么?赶紧走。”
别逼她说更难听的。
宁楚宸沉默片刻,直到那两位阿姨稍稍走开,他才低声说:“就算你喜欢那个姓谢的,你以为他就会喜欢你?”
李芷绒一愣:“你什么意思?”
“那种男人吃过的盐可能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宁楚宸冷笑:“你就没有想过他是故意引你上钩,骗你?”
“你喜欢他,他可一点也不喜欢你。”
有的时候男人最了解男人。
宁楚宸虽然对谢为深恶痛绝,但通过刚刚的交流也能看出来他对李芷绒是完全没感觉。
女孩儿是完全的一意孤行,这让他更觉得可悲可笑。
李芷绒是个聪明的,愣了一下就很快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怒中火烧:“你去找他了?你有病吧!”
有病这个词她都说的有些倦了,可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更准确的去形容宁楚宸……
她觉得他简直是离谱,莫名其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李芷绒忍无可忍,连看他一眼都厌恶:“你自己走,别让我叫保安过来撵你。”
宁楚宸沉默片刻,最后说了句:“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这么脸大呢?
李芷绒被气笑,转过头还想继续骂,宁楚宸已经率先预料的快步离开了。
她气的摔了沙发上的几个抱枕泄愤,光着脚踩来踩去,心里一团乱麻。
宁楚宸去找了谢为,那就是说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他喜欢她?
可他一条微信也没发来啊,这是知道的态度么?
李芷绒拿出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有些颓丧的耷拉下眼角。
虽然她本来就没指望谢为那种人能给她什么回应,但是……他就一点都不惊讶都不好奇的吗?
这让第一次主动去喜欢别人的自己很尴尬哎。
李芷绒盘腿在沙发上僵硬地坐了会儿,周遭寂静,她感觉心脏也要随着这片沉寂沉到底了。
咬了咬唇,她快速给谢为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我朋友是不是过去找你麻烦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宁楚宸的话可以信但不能全信,她还是得自己确认一下。
但其实心里隐隐约约的,李芷绒是期盼着这层窗户纸被捅破的,哪怕是在这么尴尬极端的情况下。
因为她也要面子和自尊,拉不下脸来自己去说,但又无比希望谢为能知道她的心意……
情绪反反复复纠结了好多天,反倒是现在这个时候最紧张,但也最期待。
发完信息,李芷绒难得有种不敢面对的感觉。
她小手紧攥着手机,感受到掌心‘嗡嗡’震动了两声,知道谢为大概率是给回信息了。
握着机身的手一瞬间都有些濡湿,她深吸口气,才敢把屏幕重新点开来看。
谢为是她捉摸不透的一个人,她实在不知道他会怎么回应自己……
微信对话框里弹出两条信息——
[谢为:是,你那个前男友过来了一趟。]
[谢为:的确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应该是失心疯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看到这句话的李芷绒真有种要吐血的冲动了。
一时间刚刚的百转柔肠各种闹心扒拉的情绪都被她踢到外太空,恼怒之下,小姑娘咬牙切齿的打字回复:[他说的是实话。]
[你应该放在心上,赶紧放在心上。]
第30章 冬至
谢为没想到这么快收到李芷绒的回信,更没想到她会发过来这么两句话。
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文字,他愣了几秒钟,长眉不解的蹙起。
要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他是真的不知道李芷绒看上了自己什么。
况且谢为自认为刚刚发过去的措辞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他递了个‘不会放在心上’的话过去,就等于暗示自己无论相不相信宁楚宸说的那些话都不打算给什么回应。
按理说思维成熟的成年人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从而顺着这个台阶下。
但李芷绒不是,她果断的撕开所有遮羞布,让人无处遁形。
谢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握着手机想了会儿,索性什么都不回了。
以他对李芷绒浅薄的了解,他怕自己回了后她继续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一点不被影响当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谢为傍晚的时候难得有点走神,还被孟梵好奇地追问是不是有心事。
能有什么心事。
他皱眉,在修车厂的员工都到点下班后也没有加班——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害怕李芷绒直接找过来和他说什么,毕竟那姑娘看起来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谢为的情绪很不好,他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但在黎清雅和谢鸢的面前还是要装一装的,面无表情吃完饭的一个过程,他都能察觉到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
几乎不用看也能猜到是谁在‘骚扰’他。
他皱了皱眉,快速吃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果然,手机里的三个未接来电都来自李芷绒。
她没打通电话,又给他发了几条信息:[你怎么不在修理厂啊?]
[别装死!回信息回信息!]
[回信息嘛大哥哥。]
……
果然,自己今天不住在修理厂的决定是正确的。
谢为实在不理解李芷绒这态度怎么会自然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甚至依旧一会儿颐指气使一会儿撒娇,简直离谱。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吗?
谢为手指都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回信息过去:[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
本来就不应该和李芷绒有什么接触,他们两个南辕北辙,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他真有种把人拉黑的冲动。
无奈的是在京大的活儿还差两天,估计明天还是不可避免的会碰到。
手机又嗡嗡震动了几声,谢为低头一看——
[怎么没话好说,你一点看法不发表?]
[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
……
简直离谱,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居然能把这种话说的这么轻飘飘。
在谢为看来,自己更像是李芷绒的一个消遣。
烦闷之下,他伸手弹了根烟出来。
抽到一半,卧室门被敲响。
谢鸢推门进来,就被烟味儿呛了一下,小声咳嗽。
谢为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打开窗通风:“什么事?”
“哥,周末有家长会。”谢鸢把手里的几张试卷递给他:“你能去吗?我这次考得还行。”
“嗯,我看你班老师发的成绩单了,班级第六。”谢为笑了笑:“进步挺快。”
她这段时间的身体情况不算好,去医院的次数挺频繁的,可以说学习的时间都是从夹缝里挤出来的。
但谢鸢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苍白的小脸也有了些血色。
她看着哥哥,模样很是期待:“你能给我开家长会么?”
周末?谢为算计着时间,没问她为什么不找黎清雅去,只点点头:“可以。”
“好耶。”谢鸢欢快的笑了起来:“谢谢哥。”
谢为揉了把她的脑袋:“回去吧,我这屋有烟味儿。”
“嗯嗯。”谢鸢抱着试卷,准备离开之前脚下顿了顿,又问了句:“哥,你是工作上有什么烦心事吗?”
谢为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唔,因为你看起来心情就不太好啊。”谢鸢了解自己的哥哥,知道他是个情绪非常不外露的人——哪怕此时只是一些浅显的烦躁,依旧可以捕捉到端倪。
谢为听着,身体却是不自觉地一僵。
原来李芷绒这一顿作妖还是影响到了自己。
他是一个非常不喜欢把情绪带到家里人面前的性格,因此每次回来的时候,本来就不外露的性格就会显得更‘沉稳’。
但这次破例了,他自己甚至都没察觉。
第二天没有下雨,风和日丽,谢为带着冯耀继续去京大打工。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有预感李芷绒会找过来,但在听到她的声音时还是后脊骨轻轻一僵。
“谢为。”女孩儿声音清脆,踩着球鞋跑过来,坦坦荡荡的站在他面前:“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谢为沉默片刻,摘下手套扔在一边,对旁边探头探脑的冯耀使了个眼神:“你自己先去吃饭吧。”
熊二虽然平时缺根筋,但却是能看懂他哥脸色的。
眼下察觉到氛围不对劲儿,半句废话没多问的拿着饭卡走了。
周围没人了,专门放零件工具的工厂里一片空荡荡的安静。
谢为垂眸看向站在身前的女孩儿,声音淡淡:“想说什么?说吧。”
李芷绒张了张唇,也没钝感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直说‘我喜欢你’四个字,只皱了皱眉,抱怨道:“你明知故问。”
谢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和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儿争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情,简直是……
荒谬,滑稽。
他喉结轻轻滚动,果断道:“如果你想聊的是你前男友说的那些话,就不用说什么了。”
在这种小孩儿面前,他也不好意思直说那两个字。
“为什么?”李芷绒却绷不住了,直接说:“你不信我喜欢你?”
“……”谢为强忍着尴尬感,冷冷道:“我不喜欢你。”
“啊?为什么啊?”李芷绒终于得到他的正面回答,一瞬间沮丧的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闷闷嘟囔:“我哪儿配不上你了?”
她觉得自己的这次表白不应该失败的这么快啊!
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让谢为有种不想说话的无力感。
“当然没有配不上。”他搪塞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李芷绒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不依不饶:“就唬人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谢为扫了一眼穿着扎染宽松T恤和牛仔裤的少女,淡淡说了个笼统的形象:“性感美女。”
……
“你怎么这么肤浅啊?”李芷绒忍不住吐槽。
同时又忍不住悄悄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好像,和性感沾不上半点边。
“男的么,有几个不肤浅的。”对于这个批评谢为也没辩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看清楚我的真面目就赶紧走,别在这儿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你是故意的是么?”李芷绒气得直跺脚:“还有,我说的不是废、话!”
她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小孩儿,不把她的话放在平等的成年人层面上去看待。
如今谢为稳准狠的踩中两颗雷,要不是因为喜欢,她干嘛还在这儿委屈求全的忍着啊?
只是,谢为没看出来她有半点‘委屈求全’就是了。
“你到底想干嘛?”他有些无奈,只能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你这个类型,在我眼里你就跟没成年的小姑娘差不多。”
虽然他个性冷淡,但因为种种原因,有着丰富的和年龄差距很大的小妹妹相处的经验,也适应了。
先有谢鸢,后有蒋莞。
所以谢为并不会觉得和李芷绒相处尴尬,但前提是她不能说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她越界了,那他们的关系就只能到此为止。
因为他不适应也不想他们的关系有另一个身份的转变,那很麻烦。
“没成年?我还有两个月就二十周岁了!”李芷绒话题跑偏了一瞬间,但很快回到正轨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我知道你比我大个七八岁,但这都不构成理由啊。”
还有他说不喜欢她,那或许接触接触就喜欢上了呢。”喜欢的类型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啊,干嘛给自己设限制。”李芷绒一张小嘴叭叭的,头头是道的教育着他:“要不是碰到你了,我还觉得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谢为:“……”
他觉得自己不用说什么了,正话反话都被她说了。
另外,之前他还担心拒绝的太干脆会让李芷绒这个小姑娘受到打击伤害什么的……简直是想太多了。
“你说的挺对。”谢为认同了她:“只是我没兴趣去改变。”
他很忙,没空陪小姑娘玩什么感情游戏。
眼下甚至就是,抓紧时间吃饭比在这儿跟她说车轱辘话要重要多了,毕竟他的时间没那么富裕。
“喂!”李芷绒盯着他果断离开的背影,无能狂怒的喊:“你别后悔!”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被她这种大美女表白的机会的!
可谢为听了这幼稚的‘威胁’,根本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李芷绒咬了咬唇,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可能选择了一个最差的表白方式……可这就是她的性格。
直来直去是她的性格底色,尤其是在纠结了好多天后终于有一个说明白的机会。
可自己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委婉的脾气,在谢为眼里是不是就是趾高气昂?
毕竟不止一个人说她天生傲气,满身的公主病了。
李芷绒咬了咬唇,完全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她‘屈尊纡贵’的快速跑到男人身边,非常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球鞋。
谢为疑惑的偏过头:“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李芷绒抬了抬下巴:“我也要去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