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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落幕

    失去皇室身份,二皇子等人又是牵涉进这样的谋逆大案中,都将只有死路一条。

    苏福去传旨后,皇上才心情沉重的幽幽问道。

    “皇后会不会觉得朕太狠心?”

    柳明月惊讶的反问道,“臣妾怎么可能会这么觉得?若让这些人的谋划成功,臣妾可没机会好好的坐在这里,您拼命打下又守护的大安江山与百姓,一旦落在这些人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柳明月的这番话,算是彻底说到了皇上的心坎里,心中的那股郁气,也因此而消散。

    没错,就像皇后所言,民为重、君为轻,他一个皇帝,都要为江山百姓让路,何况是二皇子等人,他们既然敢起不该起的心思,还敢付诸行动,就该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错,朕事后想想,仍觉后怕不已,幸好皇后有勇有谋,成功躲过了那一劫,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柳明月在事后回想起来,也觉遭受刺杀的那一刻,实在凶险无比,而她可能是因见过、摸过的棺木、骷髅比较多,被给历练出了胆量。

    所以她才没像普通人般,在面临危机之际,不仅没有大喊大叫,或是六神无主的浑身无力,还能灵敏的躲避,甚至还做出了有效的反抗。

    “真要说起来,臣妾不过是因求生欲望强,才会本能的进行反抗罢了,倒是锦昭这孩子,真不愧是陛下亲手教出来的高徒,小小年纪就有勇有谋。”

    听到柳明月提起郭锦昭,皇上也觉欣慰不已。

    “嗯,锦昭这孩子确实难得,最难得的是,他敢在那种危机关头,拼命冲上前保护你的心意。”

    柳明月深以为然的点头,“不错,所以说,这既是锦昭这孩子有情有义,也是因陛下教徒有方,才令那些人的阴谋没能得逞。”

    见皇上的情绪总算平和了下来,柳明月才觉放心,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牵涉到的人也多。

    别人也就罢了,皇上下定决心要这般处置二皇子与五公主的同时,他自己的心里并不好受,压力也极大。

    身为一个皇帝,看似人生已圆满,可他上无父母亲缘,下又亲手葬送一双儿女的将来,说起来,也着实是个人生悲剧。

    晚上回到坤元宫,卓辉迅速迎上前,小声道。

    “娘娘,听说陛下旨意下达到慎刑司后,二皇子等人,都闹着要见娘娘呢?”

    柳明月冷声道,“他们想见本宫做什么?打量着本宫素来心慈手软,对他们太好,就想让本宫忘记他们想要杀掉本宫的罪过,跟他们既往不咎,原谅他们?”

    卓辉笑着回道,“微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接到通禀后,就擅自给拒了,没去向娘娘禀报此事,还请娘娘恕罪。”

    柳明月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勤务殿或乾元宫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和皇上在一起。

    若卓辉去禀报了,她去不去见,就成了一个难题。

    不去,难以维持原主早前那个已深入人心的人设,去的话,既非她本意,皇上心里也难免会膈应,毕竟为给她这个受害者一个交代,坏人他做了,她却跑去做好人。

    “嗯,下不为例就是。”

    知道这是皇后并不介意他擅作主张,甚至还很满意的反应,卓辉心中暗喜,口中却恭敬的应道。

    “娘娘放心,微臣记下了!”

    看到迎上前正在行礼的太子妃,柳明月问道。

    “不用多礼,本宫这两天太忙,都没顾上问,廷君近日可还好?”

    太子妃笑吟吟的回道,“母后放心,他好着呢,近日在出牙,看到什么都想啃两口,让他咬专门给他准备的软木棒,他还不愿意。”

    想到那个奶呼呼的小胖娃娃,柳明月不禁失笑。

    “嗯,得让人盯紧点,可不能让他啃到什么不洁的东西,太子知道外面的消息后,可有什么反应?”

    提及太子,太子妃是真的很想叹气,但她在柳明月面前,还是只能尽量替他打圆场。

    “太子对近期陆续传出的消息,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他也知道,有父皇和母后在,断不可能会让那些人受冤枉,就是难免有些受打击。”

    听到太子妃这么说,柳明月的心里就有数了,估计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她算是确定了,这就是个刚愎自用的犟种,只相信他所愿意相信的一切。

    很不幸的是,在对方的认知中,洪少师等人都是他愿意相信的,皇上与她这对亲生父母,在其心中,却属不可信的那种。

    不过当着太子妃的面,柳明月再有再多的不满,不便直接表现出来。

    “太子经历少,受点打击不怕,重要的是能从中汲取教训,将来不要再犯这种轻信于人,识人不清的错误。”

    太子妃赶紧应下,想到太子在皇后遇刺时,虽然表现得很愤慨,立志要亲自调查出幕后真凶为母报仇,但在查出与他的老师们有关后,先是想要隐瞒,后又不时为那些已被合家下大狱的人长吁短叹,甚至是伤心泪流的反应,太子妃就替自家婆婆感到不值。

    她实在搞不清楚太子的想法,即便皇后顺利躲过一劫,没有在那场刺杀中受到伤害,可是那些人想要杀皇后,乃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对太子而言,那些人就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仇人才对。

    至少,她这个儿媳,只会为那些想要杀她婆婆的人被查处、审判,乃至斩首而感到解气,绝对不存在半分同情与怜悯。

    哪怕她在闺中时,也曾去其中的几家做过客,与其中一些人家的姑娘有些闺中交情。

    可是太子的想法显然与她不一样,她还不能劝,一劝人家还怪她心狠,不能理解他的痛苦和难处,然后去找后院新增的侍妾。

    太子念师恩,痛惜曾经的那些东宫属官们的遭遇的反应,看似重情重义,实则在太子妃看来,这完全是无情无义的表现。

    真正无辜,该被重视的,明明是太子的亲生父母,也就是她的公公和婆婆,可太子倒好,反倒去同情那些起了大逆不道的坏心思的罪人。

    对太子妃而言,几年的夫妻感情,都在最近几个月,被给消磨得所剩无几,她是真心看不上太子的这番表现,可她这辈子都会感念对方在当年的那种情况下,接纳她与弟弟的温情。

    好在太子还算老实,知道他母后现在对待他的耐心大不如前,不敢再去触霉头,所以他很老实的呆在东宫,没有试图做出什么求情之举。

    直到一场场审判结束后,持续多日,都有大批的人头落地,还有大批的家族,都被合族流放或是罚做苦役后,这场影响深远的重阳宫宴刺杀案,才算是彻底落幕。

    被贬为庶人的二皇子、德妃、谨嫔等人,失去皇家身份的庇护,也被斩首,二皇子府上只有几个年龄在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得以生还。

    可是他们也失去了皇家身份,被去徐姓,送到远离京中的乡下,从此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

    若是对算是由其亲自养大的二皇子有感情的原主,可能会觉得不忍,但是柳明月当然不会同情这些小孩子,更不会想着要关照他们。

    赶在商队与战队再次启航出海前,嘉奖之前的那批船队成员,从海外带回高产粮种的封赏圣旨,顺利抵达,除了物质上的赏赐,所有人都原地升一阶,令所有人都觉振奋不已。

    得知已装载满大批货物,因增加了一批船,规模比之前更大的船队又要启航,皇上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若这商队还都是咱们的多好,朕总觉得这事也太便宜户部了些。”

    柳明月却笑着道,“臣妾觉得还是这样更好,什么都不用咱们操心,只需坐等分红就好,要不然,就凭咱们这几个月的忙碌情况,也顾不上安排商队的事啊。”

    商队若还属于他们所私有,不管是人员安排,还是备货、货款的筹备等事情,都需要她亲自过问,仔细斟酌。

    如今她只需批复一下户部提交上来的奏报,具体事务,自有李尚书与户部那些人操心,她可省事多了。

    “这倒也是,恰赶上秋收,户部这几个月,也忙得脚不沾地,朕瞧着,那李尚书都累得苍老了不少,好在他们劲头都不错,也没来找咱们抱怨。”

    “赚大钱的事,他们的劲头当然足,臣妾算是发现了,这些能进户部当差的人,都对赚钱的事格外感兴趣,也都还算忠于职守,由此可见,陛下是真的很知人善任,给户部选了位很合适的主管。”

    说起这件事,皇上难免有些得意。

    “还是皇后最能理解朕,当年朕将户部交给李尚书执掌时,可没少受非议,许多平日里针尖对麦芒,争得十分厉害的人,都合起伙来反对朕,是朕一力坚持,事实证明,李尚书此人,确实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若不是户部有李尚书这个勇于和各部对抗,坚持要精打细算,严格把控各种预算,否决掉许多不必要的开支预算的人物在,朝廷怕是很难度过最艰难的那几年。

    【作者有话说】

    162

    第162章

    杨宛如

    杨宛如在尚书省任录事,消息颇为灵通,哪怕她为避嫌,与同僚们很少打交道,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重阳宫宴的刺杀案,以及这桩案子的后续发展。

    而她因为是女官,还曾被借调过去参与一些文书的整理与抄录工作。

    看到那一份份出自‘故人’的口供,杨宛如的心情非常复杂。

    有些庆幸与后怕,庆幸自己坚决拒绝了父亲的之前让她改嫁的提议,因为她父亲想让她嫁人做继室,真要说起来,对方各方面的条件,在当时看来是真的很不错,后怕的是对方正是涉案者之一。

    有些震惊和意外,因为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她那位皇后姨母从未遭遇过刺杀。

    这批涉案的东宫属官,在她那位太子表哥继位后,个个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朝政基本都由他们把持。

    甚至连她的皇后姨母,都是因为一再劝诫太子要继承先帝遗志,不可沉溺女色,听任那些人的摆布,要好好治理大安,从而惹得那些人的记恨,最后被逼死,太子却没怨过那些人。

    而太子被赶下皇位后,那些人不仅没有被清算,依旧被后来者的继位者重用,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那些人从没想着要关照,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在乎曾对他们极其信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的前主。

    哪怕他们家家都手握私兵,联合到一起,所拥有的势力之大,让那些新上位的掌权者们都不得不忌惮,完全可以让太子,也就是废帝一家过得好些。

    据说即便是在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拔乱反正,又将太子的嫡长子推上皇位后,那些从前朝起,就一直无比显赫的世族势力,依旧屹立在朝堂上,掌握着足以与摄政王抗衡的庞大势力。

    所以在杨宛如的心中,那些世家大族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她在上辈子最显赫的时期,仍需以贵妃的身份,对他们家的女眷以礼相待的存在。

    可是如此有实力的庞大势力,竟然都因一场刺杀案而被连根拔起。

    据说是宫中秘密调兵,不仅围了他们在京中的府邸,还直接围了他们的老家。

    那些人家在私下豢养的私兵,也在试图反抗的过程中,被灭杀怠尽,根本不是朝廷官兵的对手,这一对比惨烈的现实,让她如何能不感到震惊和意外。

    与此同时,那些曾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的高门贵妇、贵女们,都沦为处境比曾经的她还惨得多的阶下囚。

    如今在一份份的文书中看到她们的供词与名字时,杨宛如感慨这命运的无常的同时,还忍不住生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情绪。

    那些不可一世,仿佛他们就该永远高高在上的人,也会跌落枝头,陷入泥泞中,备受践踏的一日,实在是大快人心。

    即便她实在想不通,那些东宫属官已将太子变成了他们手中听话的木偶,只需等着太子上位,他们就能有机会把控朝政,为何会这么急不可耐的选择朝皇后下手,

    不过杨宛如也因此暗自警告自己,这辈子的人与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偏离她所知道的轨迹,她一定要谨慎行事,绝对要收起一切轻慢之心。

    这辈子的宫中帝后实在太厉害了,不仅皇上一切如常,有她那位皇后姨母在前朝帮忙,更是如虎添翼,不仅牢牢的把握着兵权,还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望与口碑。

    等到听说船队上次出海带回的粮种,真的是亩产上千斤的粮种时,杨宛如已经淡定了,她觉得这辈子再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当她听说皇后遇刺案是桩案中案,实则是二皇子勾结刘少保,怂恿东宫属官对皇后出手。

    盘算着要一边除掉越发势大的皇后,一边借此载诬牵连到太子身上,好让太子失去皇位继承权,从而推二皇子上位的谋划时,杨宛如还是被惊到了。

    这一切,都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个世界到底还是不是她曾生活过一辈子的世界,明明人还是那些人,为何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要知道,在她的上辈子,那刘少保可是靠着为废帝仗义执言,保下废帝一家性命的功劳,获得无数赞誉,篡位者为稳定朝纲、安抚民心,不仅给了他崇高的地位,还处处以礼相待。

    二皇子也因承认其父曾是篡位的宁威侯之父的下属,是其父夺了本该属宁威侯家的势力与江山,由宁威侯承继大位,乃属归还正统而获高位,那位早年在宫中不显山不露水,后被晋为太妃的谨嫔,也得以跟着儿子安享晚年。

    直到她前世身死,也没听说二皇子与刘少保有什么瓜葛,可事实上,二皇子与刘少保早在承天五年时,就已经开始勾结上了。

    可能在她的上辈子,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就接连出了后来的那些变故,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一直没有暴露。

    不过这也让杨宛如变得更为谨慎了,同时更加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待工作更为认真仔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与敷衍。

    看到那一批批的人,被陆继押赴刑场问斩时,杨宛如更觉侥幸不已。

    夏天时,若非她有这份官位在身,她父亲一定会不顾她本人的意愿,强行让她嫁人,那样的话,她在逃过为平国公府陪葬的命运后,绝对逃不过这次。

    可是正在这时,杨弘深让她赶紧回家一趟。

    接到消息的杨宛如直觉感到有些不妙,可她身为一个女儿,面对父亲让她尽快回家一趟的要求,还真无权拒绝。

    回到家中,看到她父亲难掩焦虑的在厅中来回踱步,看到她,顿时双眼一亮的反应,让杨宛如更加确定,自己的直觉没错,她父亲这是遇到事情了。

    在尚书省任职近半年,杨宛如早不再是曾经的后宅女子,看到她父亲的模样,心中一咯噔的同时,迅速意识到,她父亲遇到的事情肯定不简单,甚至极有可能与当前正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有关。

    不过杨宛如丝毫没有表露出自己已有所猜测的样子,而是故作不知的上前福身施礼道。

    “有段时间没见,父亲和母亲可还安好?不知父亲派人急召女儿回来,有何吩咐?”

    杨弘深看着眼前这个出息了的大女儿,眼中颇为不悦。

    “为父不派人叫你回来,你就不知道主动回来看望父母?”

    杨宛如故作委屈的回道,“父亲有所不知,女儿在之前的那段时间,一直被借调到大理寺整理文书,因事关机密,女儿需避嫌,不敢擅自回家,也不敢与负责此案的其他人接触。”

    柳明瑶赶紧接过话道,“我就说吧,如儿肯定是因工作耽误了,才顾不上回来,不是心里不想着我们。”

    杨弘深则在听说他女儿也有参与到这桩大案的调查后,顿时双眼一亮,迅速问道。

    “你都负责整理哪部分文书?可有与江家有关的?”

    听到她父亲的问问题,杨宛如垂着双眼顿时闪过一抹冷意,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江家正是她父亲希望她能嫁过去的人家。

    “女儿负责整理的,多是与那些人家女眷有关的部分,似乎也有江家的,但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内容。”

    听到杨宛如这么说,杨弘深瞬间露出失望之色,其实他也知道,这次查得特别严,所有与涉案之人有关者,都需回避。

    “如儿,你说实话,益州与华远等地差点爆发的蝗灾,能被提前发现一事,是不是与你有关?你是不是又立功了?”

    面对她父亲那有些急切的询问,杨宛如心中冷笑,表面上却露出有些无措的反应。

    “女儿确实曾因梦到蝗灾出现的场景,去见过皇后姨母,只是皇后姨母说,她已接到稽查司奏报,而且提前做好了防范,不过她念在我有心的份上,赏了女儿一个院子。”

    是由稽查司的人,及时发现了那片区域的异常,才使得宫中得以及时采取措施,提前消灭了那场蝗灾,正是宫中对外的说法。

    听到杨宛如的话,杨弘深顿时露出又气又怒又遗憾的表情。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都没想着跟我说一声?”

    杨宛如故作不明其意的回道,“女儿被梦中那密密麻麻的虫子给吓着了,只想着要赶紧进宫上报,结果却发现多此一举,难免有些尴尬,就没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杨弘深满腔的不悦与抱怨,顿时被堵在口中,愣了一下,才回道。

    “像这样的事,你应该及时告诉为父,有为父出面,不管怎样,都比你自己出面好,你啊,真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

    杨宛如在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口中却道。

    “女儿不过白跑了一趟,又没有立什么功,父亲为何会这么说?”

    杨弘深道,“若是换成为父去说这事,性质肯定不一样,哪怕宫中已提前得知消息,宫中也会看在为父为国为民的份上,给为父记上一功,你自己去说,唉,真是可惜了!”

    说到底,就是想要靠亲戚脸面,强得一份功劳而已。

    “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父亲为何如此在意?”

    杨弘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是杨宛如最关心的。

    不过没等杨弘深开口,柳明瑶就已经主动替他开口道。

    “如儿,你爹这边也出事了,他跟江家人有过来往的事儿,被供出来了,督察司让他回家避嫌,怕是有些不妙。”

    杨宛如瞬间脸色大变,几乎是尖着嗓子道,“爹,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跟他们来往吗?您明明答应过我的。”

    她家皇后的外戚,在她看来,不管是她爹,还是她自己,能有现在的位置,都有这层关系的关照。

    所以杨宛如即便没有料到东宫属官那群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这么大的事,但她知道,因太子的关系,这辈子更强势的皇后,注定会与那些人不合,她家当然不能让家里与那些人走得近,扯上关系。

    【作者有话说】

    163

    第163章

    逼迫

    被女儿这么质问,让杨弘深感到有些没面子,不悦的开口道。

    “大人做事,有大人的考量,你不要觉得自己现在也入仕了,就自视甚高。”

    听到父亲这自以为是,不思悔改的指责,杨宛如更觉心累。

    “爹,我跟您说过的,我们是皇后姨母的外戚,皇后姨母临朝近两年时间,肯定已经发现了那些人想要掌控太子的企图,绝对无法与那些人和平共处,您这不是糊涂吗?”

    杨弘深选择接近江家,想要趁机靠近世族派系时,那些人家明明是一派蒸蒸日上的趋势,而且他们深得太子的信任,等到太子继位,那些人肯定会深得重用。

    皇后可是太子的生母,他们深知皇后对太子有多宠爱,当娘的肯定拗不过儿子,他只要能与那些人拉近关系,得到那些人的支持,他这个太子姨夫在的太子上位后,肯定少不了好处。

    谁知道那些人在短短时间内,然选择走了这么一条绝路,将自家都给赔了进去。

    “若那些人不是遭到刘少保的算计,彻底惹恼的宫中,事情绝不至此,为父的选择也不会错,那些都是从前朝起,就一直很显赫的人家,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倒下。”

    见她父亲仍然觉得,这次的事乃是偶然,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些人做了犯忌讳的事,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乃是必然,杨宛如很有些欲哭无泪。

    皇后与她上辈子印象中的那位姨母相比,似像非像,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心性更为坚韧,手段更为强势。

    从这两年已经发生的事情,例如太子与曲少傅被关禁闭,有重大事务时,基本没怎么选用世家派系的官员上,就能看得出来,即便对方没有重生经历,她仍如上辈子一样,不喜和排斥那些人。

    “算了,先不说这些,父亲可以告诉女儿,您与那些人都有哪些往来,牵涉程度深不深,在重阳宫宴前,有没有听说他们的谋划?”

    杨弘深不悦的大声回道,“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夫,那些人想要害娘娘,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他们的谋划?听说他们是重阳宫宴刺杀案的主谋时,我都不敢相信这事。”

    杨宛如听得出来,他父亲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没有撒谎。

    “这倒也是,如今已到结案阶段,父亲还能好好的呆在家里,应该可以表明,父亲确实没有涉案,那么您想怎样呢?”

    说起这个,杨弘深也觉*庆幸不已,还好他与那些人之间,还没来得及产生更深的纠葛,要不然,他现在很难有机会好好呆在家里。

    “为父所求不多,就是希望你能进宫求求情,求娘娘在结案后,能让为父尽快回衙门,还有就是,咱家本想与他们合伙组建商队出海,已经拿出一大笔银子投了进去,如今那些人家的家财都被充公了,能不能向宫里求个情,将咱家投的钱拿回来。”

    听到她父亲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么两个要求,还说什么‘不多’,杨宛如很想直接骂对方无耻。

    她在宫中确实还存有皇后亲口承认的功劳,若去开口,应该不难满足他父亲的两个要求,毕竟对他们家而言的大难题,不过是只需宫中一句话的小事。

    可她凭什么要这么做呢?

    “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高看女儿了,您可别忘了,平国公府出事时,女儿的嫁妆也都被充公了。”

    柳明瑶上前拉着大女儿的手道,“如儿,你爹他将老家的田庄铺子都抵押给银庄,才凑出那笔银子,要是拿不回来,咱家这些产业都要没了,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杨宛如看着自己的母亲道,“娘,女儿实在没这么大的本事,就算家里真落得个连生计都艰难的地步,您可以搬过去和女儿同住,肯定不会让您衣食无着落。”

    柳明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也算是骄傲与高高在上了大半辈子,结果在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可谓是受尽打击,如今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如儿,你去求求你姨母,咱家这些人中,她最照顾你,终究有几分情分在那里,你就帮帮家里吧。”

    杨宛如咬死了不愿去开这个口,她还想多攒些功劳,为自己换取更好的将来。

    就凭她爹这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贪婪,她若将这次的事情办成了,下次他还不知又将会惹出什么祸事,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到她,毕竟他们亲父女。

    “娘,女儿能有现在的一切,已经是宫中格外开恩了,咱们与皇后姨母本就没什么情义可言,甚至可以说是有旧怨,父亲又与那些人有牵连,咱们怎么有脸面再去找她呢?”

    柳明瑶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实在无法接受家里的那么一大笔钱,就这么打水漂的事实。

    “如儿,不管行不行的,你好歹去试试,争取一下,家里就指着那笔钱呢,你妹妹还没嫁人,你大哥和小弟还没娶妻,没了那些钱,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杨宛如算是看出来了,她父母这是在事前商量好了的,打定主意要逼迫她进宫求情。

    若没有上辈子的经历,她肯定无法拒绝父母的恳求,可是现在,他们越是这样逼迫她,她越不可能同意。

    “爹、娘,请恕女儿无能,在这件事情上,女儿实在帮不上忙,若家里实在困难,女儿会将一半的月俸交给家里,多的,女儿实在拿不出来。”

    杨弘深本想任由妻子出面落实此事,没想到他这个女儿竟然软硬不吃,不禁勃然大怒。

    “你心里还有没有父母?当初要不是你拒婚,我又哪里用得着拿出那么一大笔钱,不过是让你跑路的事,你竟然在这推三阻四的,你不要忘,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杨家女,是我们的女儿,父母命、不可违,你是忤逆父母吗?”

    听到她父亲不仅没有为她当初的拒婚感到庆幸,还恼她不该拒婚,使他损失了大笔财产,丝毫不知反省自身的错误,也没考虑过她若没有拒婚,现在会落得什么下场,杨宛如只觉心中无比悲愤。

    面对她父亲摆出这副将要撕破脸的阵势,杨宛如也不惧,目光坚定的回道。

    “做人本就该量力而行,是父亲自己做错了事,才让家里陷入如此境地,该孝敬的,女儿自当竭尽全力,至于其它的,请恕女儿实在无能为力,还望二老能够谅解,多保重!”

    说完,杨宛如福了一礼后,丝毫不管她爹娘那异常难看地的脸色,径直转身离开。

    杨弘深想要叫家丁将人给控制起来,阻止她离开,但他随即就已想到,大女儿现在也是正经有品阶的朝廷命官,他若敢控制对方的自由,势必会罪加一等。

    “老爷,如儿这丫头是铁了心不帮忙,这下可怎么办啊?”

    杨弘深冷着脸道,“她一介女子,就算能入仕又如何,若没有家里的庇护,她什么也不是,你且看着,总有她回来求我们的时候,你大嫂与皇后的关系向来不错,你去求求她,让她帮忙去宫里求个情吧。”

    柳明瑶期期艾艾的回道,“大嫂与三妹关系好,可她与我的关系并不并近,她肯定不愿为我们张这个口。”

    杨弘深本就气愤不已,又看到妻子这么不争气,心中更为愤怒与不甘。

    “要不是你在那些年里,一直卖弄小聪明,将你那些娘家人都给得罪狠了,咱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柳明瑶闻言,也有些生气。

    “我做那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家,这次要不是你一意孤行,不惜倾家荡产的投那么多钱,家里何至如此?”

    面对妻子的指责,杨弘深更加愤怒,两人就此吵了起来。

    宫中的皇上在看到最新提交上来的重要案卷内容时,看到杨弘深因与江家、洪家有来往,被遣回家中待命,他还往那些人家已经开始组建的船队中,投了一大笔钱的记录,不禁摇头失笑。

    “咱们那位自负聪明到无人能及的大姐夫,这回一着不慎,损失可太大了,该不会是倾家荡产了吧?”

    柳明月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他又做了什么事?能让陛下都感到如此严重的损失,那损失肯定不小。”

    皇上笑着回道,“他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与江家有了联系,还掺合到了人家组建船队的生意里边,投了近十多万两银子,据朕估计,将他杨家多年的积累都算上,也就差不多这个数吧,啧啧,他可真舍得,看来他对那些人是真有信心啊。”

    柳明月冷笑了一声道,“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婪和不知足,也不想想他现在的位置是怎么来的,陛下当初有意放他一马,反倒还纵容出他更大的野心了,会有今日,是他该得的福报。”

    对杨弘深这个人,皇上的看法与柳明月一致。

    “毕竟是亲戚,总不能看着他家真落到穷困潦倒的境地,咱们要不要开恩一下?”

    柳明月态度坚定的回道,“不用,不过若他大女儿愿意拿上次提醒有蝗灾爆发的功劳相抵,咱就饶他一次,若他女儿都不愿出面,我们更没必要跟他念什么亲戚情分了。”

    皇上心中暗爽,却摇头笑道。

    “你啊,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想让他们沾,不管怎么说,咱们那位大外甥女这两次都立下了大功,让朝廷和百姓都免遭巨大损失,朕是念她这份功劳的。”

    柳明月一边批复手中奏折,一边回道。

    “臣妾也念她的功劳啊,毕竟臣妾还盼着她能多提供些‘预知’呢,她若有意,不管是为她爹求情,还是想要升自己官阶或爵位,臣妾都能同意,但是她的面子还没大到不出面,就能让我们赦免她爹,归还他杨财产的地步。”

    皇上算是听明白了,这事是没得商量,他会主动提起要对杨家网开一面,也是想给皇后面子,眼看皇后比自己还记恨当年的那些人与事,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偷着乐了。

    “朕实在想不通,他杨弘深怎么会与那些人搅和到一起了呢?那十多万两银子,应该就是他想与那些人加深联系的投入吧?”

    柳明月嗤笑了一声道,“还是因为他的野心太大、太贪婪,想必他也发现了太子与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就想提前巴上那些人,等着将来有跟着飞黄腾达的那一日。”

    这种人的心思,实在不难猜,所做一切皆从自身利益考虑。

    外人可能会觉得是她不念亲戚情分,可是在柳明月看来,对方才是真正无情无义,不会念半点亲戚情分的人。

    皇上当然也清楚这点,“嗯,你的分析应该没错,咱们那位大姐夫,可不是个愿意久居人下的,他肯定看出来了,知道咱们不可能会给他真正出头的机会,才会想着要去攀附那些人,结果,就是这运道着实太差了点。”

    【作者有话说】

    164

    第164章

    心狠

    眼看时间已临近过年,眼看自所有涉案人家抄没的财产,都已完成最后的统计与核对,正式充入户部大库,杨宛如也没有进宫求情的打算,柳明月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了。

    对此,柳明月不仅不会觉得她心狠,还觉得她能在当下这个时代环境中,有自己的决定和坚持,是件难得的好事。

    毕竟不管是根据原主的记忆看,还是据她来后这几年的观察,基本可以确定,那杨弘深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利益至上的存在。

    原主的大姐柳明瑶要好点,准确的说,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可能要好些,会有些母女之情,但在事关其巨大的利益面前,估计好得也有限。

    从柳明瑶在娘家的行事作风上,就不难看出,她跟杨弘深还真是绝配,真正的一路人。

    而杨宛如不管怎么说,在此前都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的,如今能做得出明知娘家受难,在有能力解决的情况下,却不理会的事,应该是因她在上辈子不仅没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她的父母可能也没帮她。

    要不然,她应该不至于对父母亲人如此冷漠才对。

    皇上也忍不住为此感慨道,“看来咱们那位大外甥女,还真是个心狠有主意的,竟然真就选择袖手旁观了。”

    “杨宛如是个有主见的,可能是因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德性,才不愿意过问,都说这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可是有些当父母本身并不够格,遭子女反感和冷待,也属正常。”

    听到这话,皇上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自身经历,心里舒畅的同时,口中却道。

    “你啊,也真是的,现在说话是越发没有顾忌了,幸好周围没有外人,这要是被传了出去,咱们夫妻俩辛苦攒下的名声,可就完了,耳根子也将不得清净。”

    皇上还真不是在夸大其辞,早年他父母尚在世时,他因不愿听父母之命,提携自己的兄弟姐妹与侄子们,也不愿将自己拼命赚的钱拿出去充公,就曾受到过不少诘责。

    等他当上皇帝后,又因不愿大封亲族长辈,也不愿重封兄弟侄子的事儿,没少受非议。

    在这个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喊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大环境中,他深知在言语方面绝对不能落人口实的重要性。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在顾虑什么。

    “陛下放心,臣妾也就是在陛下面前,才说说心里话,肯定不会在别人面前这么没分寸。”

    皇上心情很好的点头道,“这倒也是,皇后向来聪明,当然知道轻重,那……这杨家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柳明月理所当然的回道,“连他们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操心,我们有什么好犹豫的,陛下实在不必为他家的事儿多费心,杨弘深那边,先这么冷着吧,算是给他个教训,若他还不识相,还想继续上窜下跳,就让他从哪来的回哪去。”

    皇上连连点头道,“好、好,都听皇后安排,朕就不操心了。”

    即便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皇上也没放弃自己的教席大业,会在有他的课的时间里,带着郭锦昭一起去御林苑。

    当然他是去当教席,郭锦昭是与那些将士们一起受训。

    柳明月很担心他的身体,并不支持他这种情况下,仍然坚持去当教席,可是皇上坚持,而起他还兴致颇高。

    太医也委婉的说,皇上能做他喜欢做的事,对他的身体状态有益,柳明月才放弃劝阻,任他继续风雨无阻的当他的教席。

    不过柳明月也能明显感觉得到,有了大安军事学院,皇上还亲任院长与教席之职后,不仅各地驻军上的各种奏折,态度都明显变得恭敬了不少,连朝堂上的一些武将,也都变得温驯不少,不再像从前那么桀骜。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皇上有些意外。

    “朕还真没发现这种变化,就是觉得学院里的那群小子,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跟这些年轻小伙子们呆在一起,朕觉得自己仿佛也年轻了不少,更精神了,哈哈。”

    柳明月也能看得出来,皇上在和那些年轻将士个相处久了后,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笑着点头道。

    “依臣妾之见,他们应该也都意识到了朝廷对军中的重视,才会出现这种整体上的变化,总之,这是件事好事,马上就要过年了,让户部拨款,让各军将士都能在过年期得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皇上对此当然没有异议,不过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朕当然不反对,就是李尚书那边,怕是又得要费一番口舌。”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户部刚借臣妾遇刺一案,发了那么一大笔横财,没让他们将些财物上交,赔偿臣妾所受到的惊吓,已经很便宜他们了,他们怎么好意思拒绝臣妾的提议?”

    这话说得本没道理,可是皇上听着,却觉得仿佛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皇后说得甚为有理,朕也觉得,那些抄没的财物,本应归咱才对,户部要是不同意,朕也要跟他们好好理论一下。”

    李尚书应召过来,听完柳明月的提议,下意识看向皇上,发现他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他就知道这是两位已经商量好了的,只好硬着头皮辩解道。

    “陛下、娘娘,咱们大安在军资费用方面的花费,已经数倍于前朝,实在没必要再增加这笔花销,让其它各部得知,难免会有意见。”

    说完,他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两位丞相,想要得到这两位的支持。

    皇上神情肃然,义正言辞的说道。

    “前朝不就是因为不愿在将士们身上花钱,才使得各地的驻防都变成毫无战斗力的空架子,从而让异族在入侵时,基本没受到什么抵挡,咱们大安可要牢记这些经验教训,将士们拿命保家卫国,咱们朝廷当然要在物资方面尽量照顾一下,好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李尚书只觉头大,再次将目光投向崔右相,察觉到这一再投向自己的求助目光,崔相终于开口道。

    “陛下与娘娘考虑得周全,咱们大安能有今日,全靠将士们敢打敢拼,才能维护社稷的安稳,在朝廷账面宽裕的情况下,在物资方面多照顾几分,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这么一来,怕是会让朝中其他官员产生宫中重武轻文的质疑,不利于文武官员之间的团结。”

    皇上当然知道崔相这话说得有道理,只是他这心情难免有些有不爽。

    “说到宽裕,咱们都知道,户部这段日子有一大笔进账,而这笔财物的来处,你们也都清楚吧,是以皇后与朕受到严重惊吓为代价,又由那些驻军出手,才给拿到手且押送上京的,朝廷相当于是捡现成的。”

    听到这番话中所透露出的逻辑,崔相就知道,这事又是皇后的主意,瞬间决定,他在接下来要尽量保持缄默,皇后想要做的事,势不可挡。

    李尚书一边觉得皇上这话说得话糙理不糙,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一边又想拿朝廷法规说事,却听皇上又接着道。

    “朕与皇后没说要赔偿,只是让从中拿出一笔钱来,趁过年犒劳一下各军将士而已,旁人凭什么有意见?”

    柳明月从旁接过话道,“陛下,臣妾仔细想了一下,崔相的顾虑有些道理,咱们相当于是大安的大家长,肯定不能让人说咱们处事偏心,既然如此,臣妾建议,咱们不仅要犒劳一下各军将士,同时还要拿出一笔钱财物,发放给各级官吏,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

    这样岂不是要花得更多!朝野上下共有数万的官吏,让大家都能过个好年,这个花费可不少。

    李尚书恨不得时光倒退,他就不该试图拒绝皇后的提议,还求崔相帮腔,这完全相当于是搬起石头磕自己的脚。

    皇上迅速点头道,“皇后的这个提议甚好,确该如此,你们的意下如何?”

    帝后二人都已经当着他们的面,商定好此事,再问他们,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何况真要说起来,他们还都能跟着沾光,以他们的品阶,都能拿到一笔不少的年费。

    何相拱手道,“陛下圣明、娘娘圣明,臣等一定会感念陛下与娘娘的圣恩!”

    想到自己看着刚入库的那笔进账,还没高兴几天,接下来就得拿出去一大笔,哪怕其中也有该属他的一份,李尚书仍然觉得自己都快要心痛到无法呼吸了。

    “陛下和娘娘的想法当然是好的,文武百官们知道后,也会感念陛下和娘娘的大恩,可是这么一来,户部在年后,可就不那么宽裕了啊。”

    皇上摆摆手道,“朕心里有数,户部今岁的收入,比去年多了少,但是支出也大了许多,不过朕也考虑了,新年新气象,咱们朝廷越来越好,就得让将士、官吏,乃至百姓们,都能跟着受益才好。”

    崔相十分肯定,这绝对也是皇后一直以来的观点,连皇上都在不知不觉中深受影响,然后认为理所应当。

    【作者有话说】

    165

    第165章

    想法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朝廷发放一部分,帝后二人以宫中名义发放一部分,两下加起来的钱物,足以让各军与各阶官吏们都能过个好年。

    有了银庄,宫中示下后,只需大臣们商量出一个发放标准,提交到宫中,再快速传达到地方,各地官衙和驻军,就能去钱庄支取相应的钱物。

    这个效率远比以前要高得多,而且争银庄在这一过程中,还能起到审核的作用,稽查司则承担着确保相应的钱物发放,有没有真正如实发放到位的监督作用。

    可能是受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影响,不仅官吏们的工作积极性大增,民间也格外热闹,绝大多数百姓们的生活,都明显得以改善。

    京中彻底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和繁华,因那场刺杀案带来的阴霭,也彻底消散在朝廷的大手笔发放的过年福利中,宫中再次得到空前的赞誉。

    收到外界的这些反馈,皇上的心情有些复杂。

    “朕怎么有种花一两百万两银子,才买来这些赞誉的感觉?”

    柳明月笑着回道,“臣妾觉得,陛下的感觉没错,咱们这回就相当于是花钱赚吆喝,不过就冲目前的这个反馈看,这些钱花得还算值。”

    “值不值的,反正现在都花出去了,咱们花点儿钱,能让大家都开心开心,好像也确实是件好事。”

    就是话虽这么说,但是一想到自己也拿出去几十万两银子,这难免就有些肉疼,所以皇上挺能理解李尚书的心态,手里刚宽裕没两天,就要被花出去一大笔。

    关键在于,这笔花销还是可花可不花,非必需要花的那种,这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若非有抄家得来那一大笔进账,李尚书估计是打死也不肯同意这笔支出,皇上觉得自己若非靠船队赚了一大笔银子,肯定也舍不得掏这个钱。

    随后皇上又用有些敬佩的语气感慨道,“说起来,朕最佩服的是皇后,眼都不眨的直接拿出那么多钱物,你可真有魄力!”

    在拿出几十万两银子给各军将士与官吏发放过年福利后,柳明月又拿出一笔钱,以宫中的名义,给宫中产业和稽查司的人发放过年福利,皇上要分担一部分,她都给拒绝了。

    虽然这两处的人数加起来并不多,但是柳明月给的钱却不少,也就是说,在这两处任职的人,能领到的过年福利,比各军将士和官吏们的更多更丰厚。

    所以皇上才会有此感慨,柳明月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她现在也体会到了钱多到一定地步,不过是一串数字的感觉。

    “咱们的情况不一样,陛下的钱,用处更多,臣妾的吃穿用度,都是由宫中负责,那些钱在臣妾手中,不过是堆在库房里积灰,还不如拿出来,只要能花到实处,而不是铺张浪费掉,花得就值。”

    在这个花钱方面,两人的观念也高度相似,非必要,绝对不会将钱花在修宫殿、园林等华而不实的工事上面。

    除了去西北御驾亲征的那次,帝后二人都没有大张旗鼓的出京巡视的爱好,在吃穿方面,更是从不讲究,有什么就吃什么用什么,从不会奢靡浪费的非要用那些珍稀的好东西。

    在赏赐方面,更是一律按例来,遵循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的原则,该赏的时候,出手绝对不小气,却不会没事就给人赏赐,以示荣宠与偏爱。

    早前是因皇上也没钱,现在,则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了这种作风。

    过年期间的宫宴上,皇上本因二皇子的事情感到有些伤感,但在文武百官们的各种恭维和吹捧中,燃起了新的雄心壮志。

    就是他要努力让宫中和朝廷都变得更有钱,从而能在来年发放更丰厚的过年福利,将二皇子的事情彻底给抛之脑后。

    太子因东宫属官被杀一空的事感到伤心失落,却不敢在皇上、皇后面前表现出来,更不敢有半分的抱怨与不满。

    柳明月和皇上都能从对方的强颜欢笑中,看出他还在为洪少师等人的死感到伤心,除了失望之外,他们只当视而不见。

    因宫中和朝廷这次大手笔发放的福利,承天八年到来后,整个大安确实是一片新气象。

    从开后印后,文武百官首次上朝时,个个都精神抖擞、喜笑颜开的反应上,就能看出他们的这个年都过得不错。

    物资不仅能满足人们的生活所需,也能给人带来心理方面的需要。

    通过这次发放过年福利,能让所有人都接收到宫中释放出的一个信号,就是大安好则大家都好,他们这些官吏和将士们,都能与大安有福同享。

    不再只是口头的那种,而是通过实打实的好处,让大家都能亲身感受到,这个效果当然是非同一般的好。

    过年封印期间,柳明月虽然仍没闲着,但是相较而言,还是轻松了几天。

    只是这样的时间,仿佛过得格外快,开朝后,又面临没完没了的各种政务。

    皇上倒是挺开心,因为开朝后,军事学院也跟着开学,他又能接着去当自己的教席了。

    从各军选拔出的各军将士们,分别来自五湖四海,不管是回自己所在的驻军,还是回老家,来回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学院也不可能给他们放长假。

    他们也有过年福利,除了生活饮食方面的明显改善,还直接给每人都发了银子,所以这些人的这个年,也都过得很不错。

    皇上在年后首次上完课回来,很有些感触的跟柳明月说道。

    “皇后是对的,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确实应该对手下人大方些,朕能明显感觉得到,学院里的那些人,对朕更为尊崇了。”

    柳明月饶有兴致的问道,“陛下说说看,他们都有哪些表现?”

    皇上有些不自在,却又满怀欣慰的回道。

    “没什么表现,这是一种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他们在看到朕时,那眼神更亮、更热情了。”

    柳明月大概明白了,就是类似看到自己所崇拜的偶像的那种感觉。

    “由此可见,通过这次的事,陛下在各军将士们心中的地位更高了,这是个好现象。”

    皇上难掩得意的笑着点头,不过他随后就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次去御林卫那边,朕才听说,太子最近这段时间,往御林卫跑得勤了些,还像御林卫的人打听军事学院的这批人中,哪些表现最优秀,朕最重视哪些人。”

    听到这话,柳明月有些惊讶和意外,不过她随即就已明白太子做这些的目的。

    “据臣妾所知,也就承天四年时,臣妾让吴尚青等人去御林卫接受训练期间,他与那边打交道多了些,后来估计又是受到曲鸿严等人的影响,若无需要,基本不怎么和御林卫的人接触,会有现在的这些举动,看来他是有想法了啊。”

    至于有什么想法,两人的心里都明白,皇上嗤笑一声道。

    “有想法倒是好事,他若真能将那些人都给笼络过去,朕倒是会高看他一眼,也能对大安的将来放心一些,就怕他没这个本事。”

    从他一过去,就有不止一人来向他禀报这件事,就知道太子不仅没能争取到那些人的支持与效忠,还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陛下说得是,就随他去吧,若能成事,是他的本事,咱们做父母的乐见其成,不能成事,希望他能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下次有长进些,总之不是坏事。”

    柳明月对此也觉无语,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虽然她和御林卫及军事学院的人,乃至各军的将士们,都不曾有过直接接触。

    但是真要论起来,她在军中将士们心中的声望与影响力,绝对在太子之上。

    原因很简单,皇上不仅从没隐瞒过她对军中的各种支持和投入,还有意帮她在军中树立声望,而她也确实付出良多。

    太子除了有个皇位继承人的身份,他还有什么?能给人什么?而且明眼人都知道他与出身军中的皇上不同,是由一群饱学之士教出来的,平日里也更喜与文官打交道。

    如今他在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有心想要争一争时,才临时起意,想要去拉拢那些将士,怎么可能会成功?

    不过与柳明月和皇上都对此没什么反应不同,太子妃在得知太子在近几日,时常去御林卫,还试图接近与军事学院的人后,十分反对。

    “殿下应该知道,父皇与母后在军事学院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父皇甚至不惜亲自出任院长和教席,由此可见父皇与母后对军事学院的重视,您这么做,是犯忌讳的。”

    太子不以为意的回道,“你太多虑了,孤是储君,上一批通过大招募的人在御林卫接受训练时,母后还曾主动建议孤多去,如今不过是换了军事学院的人,孤如何就去不得了?”

    太子妃难掩焦虑的回道,“若是母后让殿下去的,臣妾当然不会这么劝您,可您这次去,没有得到父皇与母后的指示,纵然您想去,也该是在请示过父皇与母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去。”

    太子妃毫不怀疑,她的公公与婆婆,肯定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太子主动去请示一下,双方面子上都能过得去,太子现的的行径,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就算皇上、皇后不介意太子的行为,也难免不会对他心存芥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讲究的是一心换一心,纵然是亲父子亲母子之间的感情,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

    【作者有话说】

    166

    第166章

    脑补

    面对太子妃的劝诫,太子不耐烦的冷着脸回道。

    “你放心,父皇与母后都很喜欢你,就算孤做得有不到的地方,也连累不到你身上。”

    听到这话,太子妃惊愕的愣在原地,只觉无比寒心,她当然也有发现,即便太子惹恼公公和婆婆,也连累不到她身上的事。

    可她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苦心劝诫对方,还不是出于夫妻情义,想要让他不要一错再错。

    “殿下何出此言?你我夫妻一体,臣妾就算多嘴了些,也是为殿下考虑,臣妾是儿媳,父皇与母后才多宽容客气了一些,殿下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子,他们才会待殿下严格一些而已。”

    太子冷哼一声道,“你既知道孤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儿子,就该知道孤与别人不同,这种事别人做犯忌讳,孤做能犯什么忌讳?”

    太子妃犹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陛下应该知道刘少保的那番谋划,若非母后侥幸逃过一劫,咱们东宫被其算计成功,怕是在劫难逃,陛下做事若不谨慎些,怕是又有可能被人趁机生事。”

    听到太子妃提起他最不愿意面对和回想的那些人与事,太子顿时恼羞成怒。

    “你一介妇道人家,莫要失了本份,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即可,其它的,还轮不到你操心!”

    说完,太子便转身去了某个侍妾那里,留下太子妃呆立在原地。

    她隐隐明白太子为何对皇后越来越疏远,也听不进去皇后的教诲了,原来太子真实想法是这样的,他看不起女子。

    所以对于皇后临朝这件事,他其实是打心里反感和排斥的,只是他在此前一直不敢真正表现出来而已。

    太子妃实在难以理解丈夫的想法,皇后能够临朝,相当于是给他的太子之位添加了一份最大的保障,他可以说是皇后临朝的最大受益者,他有什么资格反感与排斥?

    近几个月来,皇上与皇后对太子明显疏离与淡漠了许多的态度,早让太子妃看在眼里,暗自心惊和担忧。

    所以她才会在得知太子去御林卫,有意想要拉拢御林卫和军事学院的人时,出声劝诫。

    她也知道皇上和皇后可能不会因此而*责罚太子,可她更担心的是,那两位会因此而对太子更加失望,对其更加疏离和冷漠。

    表达失望的方式,除了教导和训诫,还有无视与疏远。

    太子显然是仗持着他是皇后唯一的亲生儿子,皇上唯一的嫡子,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可是他不知道,当他这个太子实在让人失望到放弃后,以那两位的谋略和魄力,肯定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些,太子妃担忧之余,还感到有些可笑,一边要依赖皇后来维护他的身份地位,一边却又看不上皇后的作为,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凭什么。

    柳明月若知道太子妃的这个疑问,就会告诉她,这是被宠坏了的孩子,在感到生活不如意时,很容易出现的一种常见心理现象。

    虽然她在前两次发脾气时,没有收敛自己越来越失望的态度,在当时也曾吓到了太子,但因事后并没有给出足够严重的惩处,或者说是他没察觉到有什么严重后果,就放松了。

    这会让太子更加觉得,不管他这个儿子如何,她这个母亲依旧会跟原主一样,继续无条件的宠爱他,为他筹谋一切。

    而她与皇上在查出洪少师等人是受刘少保的利用,才会制造那场重阳宫宴刺杀案后,仍坚持要将洪少师等人都按谋逆重罪给处罚的决定,则让太子十分伤心不满。

    可他不满,也不敢说出来,甚至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这里面还牵涉到孝道,所以他才想到要用拉拢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的方式,来跟父母对抗。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少年的天真而又可笑的叛逆心理与行径而已。

    若柳明月和皇上还对他寄予厚望,他在私下里搞这种小动作,的确有可能会让他们当父母的感到受伤。

    可是当柳明月和皇上已为将来做好了另外的准备时,他做这些,不过是如跳梁小丑般好笑罢了,根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正月十五元宵节刚过,就传出一名东宫侍妾有喜的消息,柳明月对此毫无反应,皇上也没有多高兴。

    两人都只是按例送了份不怎么重的赏赐,然后按照柳明月制定宫规条例,要求那位侍妾要严格按照宫规执行,若有违背,后果自负。

    柳明月特意抽出时间,想要安抚一下太子妃。

    “……人心复杂,才要求李侍妾与她身边的人,要严格遵守宫规,好好的养胎,既是为了那李侍妾,同时也是为了你,要不然,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还将你给牵扯了进去。”

    太子妃难掩感动的回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您这么安排的苦心,儿臣还特别佩服您所做这些安排,能考虑得如此周全。”

    听得出来,太子妃是真心这么想这么认为的,柳明月些欣慰,这儿媳确实是个思想通透的,配她那便宜儿子,有些亏了。

    “你能明白就好,本宫一直担心,你们夫妻之间多了外人,如今那人还有了孩子,会让你伤心,看到你能想得开,本宫就放心多了。”

    太子妃更觉感动了,她想说她因为有着这么好的婆婆的关照和教导着,不仅不会在意那些‘外人’,她连太子这个丈夫都没那么在意。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心中暗喜的同时,恭敬的回道。

    “能得到母后的这般关照,已经是儿臣三生有幸,儿臣很惜福,不敢太贪心,太子高兴就好。”

    柳明月觉得最后一句有些多余,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欣慰的点头道。

    “本宫早些年,为了当个人人称颂的贤妻良母,受了不少委屈,本宫可不希望你再吃那些苦头,所以你只管用宫规来约束她们,一切都按例来,不必多操心,世人对咱们女子的要求,是要打理好内务,教养好子女,可是那些不是咱们生的子女,与咱们有何关系?让他们自己操心就好。”

    听到这番相当于是交心的话,太子妃更是感动到差点当场失态落泪。

    她知道,在这个世上,也就亲生母亲才会像这样,纯粹的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教她做人做事的经验与方式。

    而她虽然不幸的早早没了亲生母亲,但她却有位胜似亲生母亲的婆婆。

    “儿臣一定会牢记母后的教诲,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让自己伤着、累着。”

    柳明月欣慰的点头,这才是真正知道好歹的好孩子,她很喜欢,像原主给她生的那两个,就太糟心了。

    太子多少还能说句本性不坏,主要是因先被宠溺过度,后又被人给蓄意教歪,二公主则属生性就很凉薄,知道捧高踩低,利益至上的那种人。

    叶兰过去后,二公主不仅会在逢年过节,以及她与皇上生辰时,按时派人送回请安信与礼物,也不再像从前,动辄就提要求,事后还要各种挑剔不满。

    看上去仿佛改变了不少,叶兰的信中,也有替二公主说好话,说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诚心悔改。

    可惜柳明月一个字都不信,像这种从根子上就歪了的人,就属于那江山难移、本性难改之辈,不可能真正悔改,愿意表现出别人想要看到的模样,不过是因有所求而已。

    像太子这种属于因后天的成长与教育环境而移了性子的人,纵然有她与皇上那么努力的教导与纠正,都没能让其真正改过来,二公主怎么可能改得了。

    所以当二公主夫妻在年后的请安折中,再次暗戳戳的表示,很思念她与皇上,很想回京在他们身边尽孝,也就是挪挪位置,最好能回京的意图时,柳明月再次给直接拒了。

    皇上对此深感意外,“朕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还真狠得下心,这都四年了,还坚持不让乐怡一家回京。”

    柳明月当然知道她的这个坚持,与原主的人设有些不符,不过现在的她,也没那个必要的非得维护原主人设了。

    所以她对此丝毫不虚,“因为臣妾了解乐怡,知道若让她回来,臣妾肯定又要耳根子不得清静,时常为她收拾烂摊子了,以前也就罢了,臣妾现在可没那个时间与精力。”

    听她这么一说,皇上迅速表示认可,而且他想得更多。

    “不错,你能这么想是对的,乐怡那孩子被咱们娇养得太过任性,离得远了,她的底气没那么足,做事还能有些收敛,重要的是,若准她回京,不仅她本身就是个容易惹事生非的性子,还很容易受人挑唆、被人利用,一定不能让她回来。”

    关键是那个二女儿本就与她母后关系疏离,皇后在近几年,不仅没有再像以往那般,任她予取予求,而且他们夫妻都不理会他们想要回京的意愿,一直将他们一家摁在江城的决定,肯定让她生了一肚子的埋怨。

    在这种情况下,他那个生得蠢不自知,还自诩聪明的二女儿,被人算计和利用,从而对他与皇后不利的可能,实在太高了。

    发现皇上已经根据她的说法,结合刘少保的谋划,自行脑补出了一大堆威胁论,柳明月十分欣慰。

    “陛下所言甚是,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绝对不能心软,以免我们又好心办坏事,最后又闹出我们谁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

    167

    第167章

    敢想

    少了一批颇具份重的重臣,对朝堂氛围的影响还是颇大的,在某些政务的争执,也不再像过去那么激烈,而且明显少了一些为反对而反对,时刻不忘彰显存在感的声音。

    这当然是柳明月和皇上更乐于见到的场面,只有大家都将精力放在具体的政务上,群策群力,一起商讨才如何做,才能有利于国家和民生发展,才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总像之前,总有许多人在发表自己的观点时,仅从自身所处阶层的利益考虑,总想为自身所代表的利益阶层谋更多利益与话语权,这样只损坏国家和更多百姓的利益。

    当然,目前的朝堂氛围得以改善,并不代表着万事大吉,也不意味着以后会一直如此。

    就像洪少师等人及其所在的家族,虽然处置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所在的派系,自此就会从朝堂上消亡般,不过是一代新人替旧人罢了。

    只是洪少师等人所落得的下场,让其他人都得以看清宫中对这些生出谋逆之心,有谋逆之举的人,动辄就是抄家灭族,半点都不会容忍的狠决,短时间内都不敢再冒头,深恐会让宫中怀疑他们也有不臣之心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人的消停,还是给柳明月减轻不少困扰,尤其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年初这个关键时期内。

    各军与各部的各种预算,各项工事的规划与支出等,虽然依旧需要与相关人员进行各种商讨与落实,但是在制定某些惠民工事的规划时,受到的阻力明显要小很多,相互推诿、扯皮、打压之类的纷争,也明显少了许多。

    不用面对那么多的反对与糟心事,皇上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很不错,身体状态也维持得很少错。

    “能看到他们都变得如此乖觉的场面,实属难得啊,事实证明,他们也怕死嘛,远不像此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铁骨铮铮,朕已经在考虑,以后要不要定期纠出一些人,给他们来个杀鸡儆猴了。”

    柳明月对此,当然是深有同感。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臣妾要把握好这个时机,尽快落实和完善好咱们商定好的那些新政和律令,新朝本该有新气象才对,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一味坚持要固陈守旧,遵循前朝旧制,若前朝处处都好,如何会落得让无数百姓遭殃,最后国破人亡的下场?”

    皇上对这些真是太有体会了,点头附和道。

    “不错,依朕看,分明那些人无能,拿不出更好的举措,又不愿给真正有能耐的人让位,才拿那些说词敷衍我们,一个个的还说得义正严辞,都打量着朕好糊弄呢。”

    说起这件事,皇上就来气,他早发现了,开国立朝时的形势,与朝纲稳定后的情况大不相同,对相应位置上的官员们的能力素养的要求,也截然不同。

    可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位置,都在开国立朝时,被给安排出去了,如今再想换人,那些已经在朝堂上坐稳位置的人,如何愿意让位?

    听到皇上说起这些时,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满,柳明月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要顺势提出她一直在盘算着的建议。

    “陛下想说的,是那些在开朝之初,为了尽快让朝廷稳定下来,迫于形势不得不任用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贤者吧,据臣妾观察,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在朝中占据高位,或是占据着重要位置,如今却因年迈体衰,根本没有精力再为朝廷效力。”

    皇上点头道,“对,就是那些人,如今七八年过去,有不少人老得连走路都费劲了,遇事就请假休养,就是不主动提告老请辞,朕还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尊着敬着。”

    当年借助那些人的影响力,才成功让大安在较短的时间内,得以稳定下来,也是借他们制约住了洪少师等人所在的世家派系。

    皇上一直承认,也念他们的功劳,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他们的存在,已经有拖后腿之嫌,他也只能尽量容忍,做不出随意将他们打发掉的举动。

    柳明月若有所思的回道,“陛下,在那些人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情况下,我们的肯定不能主动将他们打发了,您看,我们能不能采取一种,嗯,应该说是制定一项不是仅针对他们,而是针对所有官吏的政令,让他们都能风风光光的安心回家养老,同时也全了您与他们之间的君臣情分?”

    皇上顿时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且说说看,什么样的政令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柳明月倒也没有故意拖延时间,而是一边做思考状,一边道。

    “能让所有官吏都在到了一年龄后,强制告老请辞的政令,我们可以限制一个年龄界限,到了那个年龄后,所有人都需强制告老请辞,对于那些曾为朝廷做出重大贡献的人,咱们还可以给些荣誉职位,以作安抚。”

    皇上先是一喜,随后又觉有些不妥。

    “这个年龄界限该如何设置?设低了的话,那些官吏可能会心生不满,他们都担负着一家子的生计,肯定担心自己被迫告老后,没了收入后的生计问题,设高了,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四的时代,设低了,且不管他们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年龄,都会让那些官吏对未来感到不安。

    柳明月对此早有想法,只是为免让皇上看出来,她才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的往外说,而不是全盘托出。

    “设在五十到六十之间,有些职位对体力要求更大的设在五十左右,像丞相这种需经验和脑力的职位,咱给设到六十左右,到年限致仕后,咱们朝廷给他们发养老钱,不比他们在职时低,发到他们死,让他们晚年能有保障,大多数人肯定都不会反对。”

    这样的政令,堪称是惠政,底层官吏基本都不会反对,就是对那些大权在握的官员而言,可能有些不算友好。

    他们努力奋斗个大半辈子,眼看好不容易将资历与经验都熬上来了,就等着能百尽竿头能更进一步,突然来个强制退休制,谁能甘心,谁愿接受?

    皇上先是一喜,接着就想到了其中的弊端。

    “好是好,就是这样一来,不仅给朝廷增加了一大笔养老月俸的支出,还会引起中上层的官员不满,何况像崔卿与何卿这样的,他们都快要年满六十了,身体还都挺健壮,头不昏眼不花的,让他们就这么退下去,对朝廷而言,也是一大损失啊。”

    柳明月当然也有想到这个,所以她又以若有所思的神情点头道。

    “陛下考虑的甚是,要不然,咱将高位官员的年限推尽到六十二岁?这样也能卡掉那批人,不过要注明,必须是在身体状态还好,头脑清醒、没什么重大疾病,能承担得起相应工作强度的情况下,若他们到年龄后,身体状态依旧还很可,可以让他们在致仕后,加入咱们的皇家幕僚团嘛,依旧可以为国家大事出谋划策。”

    皇上看着柳明月,一时有些无语,柳明月有些不解,难掩紧张的问道。

    “陛下觉得臣妾的建议如何?可是有何不妥?”

    皇上摇摇头道,“朕觉得皇后的这个提议甚好,极大的完善了这个告老致仕制,能让各阶层的人都无话可说,就是这么一来,那些读书读到一大把年纪,才能通过科举入仕的人,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出头了。”

    那些人可能是最不甘的,柳明月却没将这批人放在心上。

    “出头要趁早,除了科举,咱们现在又提供了大招募这一途径,那些人若不懂及时放弃的道理,非要与科举死磕,就算能通过科举入仕,也不过都是些于国于民没什么贡献的书呆子,没机会出头就对了。”

    让那种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出头,将会是他们这些上位者的失职,皇上笑着点头道。

    “皇后说得不错,不过即便如此,等到咱们将这条新政令公布出去后,肯定还是会引起许多非议啊。”

    柳明月顺口回道,“那有什么,只要陛下将自己的这个皇帝也加入到年退休律令中,以身作则,谁都无话可说。”

    皇上闻言,直接愣在那里,惊讶的看着柳明月。

    “所以,皇后是将皇帝这个位置,也算在其中了吗?”

    柳明月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承认道,“臣妾是有这个想法,臣妾也知道,自古以来的皇帝若无特殊情况,基本都是一直当到驾崩才会退位,可是历史上有多位前期精明能干的皇帝,都在晚年变得昏庸,败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害得国家由盛转衰。”

    皇上当也读过历代帝王的史传,知道她会这想,实属正常,只是重点在于,皇后为何会如此敢想?

    见皇上沉默不语,柳明月怕他想出什么端倪,又接着道。

    “臣妾觉得,皇帝的退休年限可以设高点,设到六十五到六十八之间,其实在臣妾看来,当皇帝这么辛苦受累,若能有机会在晚年退下去好好休养,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更舒心点儿。”

    若是别人说这话,皇上一定会怀疑对方别有居心,可是当这番话出自柳明月之口时,皇上立刻相信,这就是她的真心话,知道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而且他能肯定,皇后提出这个皇帝退休制,并不是针对他,因为他他们都知道,他根本没机会活到那个年限。

    【作者有话说】

    168

    第168章

    隐患

    柳明月当然知道在当前这个时代,没有商业化的运作,想要直接实施可覆盖所有官吏,乃至将士的退休金制度,实在不太现实。

    虽然以现在的卫生、医疗情况,将退休年龄定在五六十岁,可能有大半数人都活不到这个年龄段,少数能活到这个年龄段的人,多是些养尊处优之辈,而那些,往往大半都是柳明月与皇上想让他们及时退下去的人。

    但是目前的这个平均寿命,并不代表以后,随着大安发展得越来越好,人们的生活与医疗条件得到改善,这人平均寿命肯定会得到大幅提升,朝廷也承担不起这么庞大的负担和压力。

    不过柳明月之所以在现就抛出这个建议,更多的是为了抛砖引玉,想要在当前这种大环境下,商量出一种既能给这些人的晚年带来一定保障,朝廷又能负担得起的操作模式。

    最重要的是,柳明月还想借此尽量减少一些贪腐与渎职现象,当官职变成可以给自己养老的铁饭碗时,许多人都会更加珍惜和重视自己的工作。

    而这件事,若能在皇上这位开国皇帝尚在时,就能形成雏形,将会更具说服力、影响力和约束力,让历代官吏和将士们对大安更具归属感与忠诚感。

    当然,她的这些考虑,就不方便直接讲出来了,仅她已经讲出来的那些,就已经很显眼了。

    柳明月早发现她在许多事情上的考虑,有些过于理想化的事,所以她现在已经习惯自己丢出个天真却又确实有一定合理性的建议,交由皇上和崔相等人完善的合作模式。

    皇上当然也很习惯这种方式,许多事实都已证明,柳明月的一些想法,在经过他们的完善和实施后,确实能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良好反馈。

    更重要的是,柳明月很知道轻重,没有自以为是的冒然搞影响特别大,以及牵连甚大,大到让某个阶层全都感到无法容忍,要群起反抗的那种大动作。

    洪少师等人倒是挺敏锐,有隐约发现大招募与军事学院能在将来产生的影响,在得到刘少保的提醒与怂恿后,对柳明月下手了。

    可是他们的谋划并未成功,还就此栽了大跟头,再也没机会爬起来的那种。

    听过柳明月的建议后,皇上感叹道。

    “若是朝廷一直有钱,能够负担得起这项支出,固然是件能让所有人都感到皆大欢喜的大好事,就怕朝廷一旦负担不起这项支出,那些人就会因得到后又失去而对朝廷生怨。”

    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柳明月一拍额头,难掩懊恼的回道。

    “还是陛下考虑得更周全、更谨慎,是臣妾思虑不周,这确实是一大问题,不,应该说是一大隐患。”

    看到她这个有些失态的反应,皇上朗声笑道。

    “皇后倒也不必如此懊恼,你的想法当然是好的,不过依朕看,你会想到这个法子,肯定是想着宫里和户部现在有钱,目前可以承担得起,又打量着现在有船队可以赚钱,要是让李尚书知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户部有钱,他能气得老泪纵横,哭给你看,哈哈。”

    柳明月也笑,不过她想的是,她可不止是盘算着船队出海能给户部带回的那点钱。

    只要他们大安能在大航海时代正式来临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提前出手抢占先机,他们的海军能从海外带回的财富,将会更多。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臣妾也是因为久居宫中,不怎么在意钱多钱少的问题,就将钱给看淡了,花起来大手大脚了点儿。”

    皇上当然是早已熟知她的这个思维习惯,笑着摇头道。

    “朕也不知道,那么能抠钱的李尚书,遇上花钱这么大方的皇后,到底是种怎样的体验,还好从目前看来,你们合作得还不错。”

    说完,他又忍不住失笑,若是皇后想要给所有官吏发退休月俸的事,让李尚书知道,他估计得压力大到直接撂挑子。

    “臣妾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臣妾的想法太简单了,不过我们还可考虑,在给官吏们加月俸时,从核定好的数额中,拿出一部分,给他们存为退休金,等到他们致仕时,再将这笔钱一次性发给他们,当作养老金,若死得早,就叫死亡补贴。”

    这就相当于是压工资,每月压一点,干得越久,压得越多,也能对官员们起到一定促进作用。

    当然,说得时候,可以讲究一下语言艺术,不会直接告诉人家,那是本该给他们加的月俸。

    而柳明月之所以说是加月俸,是因朝廷早在两年多以前,就曾有人在提起这件事,只是后来接连发生多件大事,这件事就被耽误了,没机会正式进入朝议中。

    大安开朝时一穷二白,经济状况十分窘迫,老百姓更因多年的乱世,穷得连生存都艰难,榨不出什么油水,为稳定民心,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新朝还需多族惠政。

    在这种情况下,大官各级官吏的月俸都定得不高。

    如今随着朝廷越来越稳定,百姓生活也得到明显改善,官吏的待遇也确实需要进行适当的提升,对于这件事,柳明月与皇上已经进行过初步的商讨。

    听到柳明月脑子一转,又提出的这个新想法,皇上也觉得挺好,似乎比之前的建议更方便实施,也不会给朝廷增加额外负担。

    皇上沉吟片刻后,才点头道。

    “这个想法不错,回头我们再与崔相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不过在此之前,朕要先听从皇后的建议,将那些年事已高的老大人们,先请回家去。”

    为此,皇上甚至到了甘愿私掏腰包给那些人发退休金,也要让他们尽快致仕回家荣养的地步。

    其实真要说起来,皇上这些年来,可没亏待那些人,对他们时有赏赐,以示敬重,柳明月临朝后,相关赏赐更是直接变成了双份。

    这样的殊荣,也是那些人恋眷权位的一大重要原因,而柳明月和皇上即便知道,该做的也不得不做,因为这本就是做得外人看的。

    听到皇上说,想要荣誉职位将朝听某些老大人,都给请回家中荣养,可由朝廷按荣誉职位给他们发相应的月俸,也算是养老金时,崔相等人都有些意外。

    他们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毕竟谁都不喜欢那些喜欢依老卖老的人,动辄就拿那些前朝旧规,在他们面前指手划脚,几人面面相觑之后,最终还是由崔相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考虑得很周全,充分照顾到了几位老大人们的里子和面子,老臣当然很支持,

    就是不知,那几位老大人会如何想,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说句真心话,崔相觉得自己若是老到那种连走路都费劲的地步,他一定会欣然接受皇上的这番安排。

    到了他们的这个位份,给的那荣誉职位的品阶高,月俸也高,算是有了份切实的养老保障,还有什么可求的?

    但是有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更看重自己的权位能给自己的家族后辈带来的好处,要不然,那些人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还非要拖着自己年迈的身体,坚持留在朝堂上硬撑。

    “朕之所以提出这件事,也是考虑在接下来,我们将要考虑实施到年限退休计划,所以想要提前将这些老大人们先安排好,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君臣情分,以免他们误会咱们将要实施的退休计划,是要针对他们。”

    什么退休计划?他们好像这才第一次听说吧?皇上说得这么煞有其事的样子,搞得他们仿佛都商量好了似的,是闹哪般?

    何相迫不及待的问道,“陛下,什么退休计划?”

    皇上就从柳明月说过的退体建议中,挑出一些内容说了说,不过他他也学着柳明月的方式,没有直接全说出来,而是先讲了个开头。

    “……这些只是朕与皇后初步商量出的一些想法,具体该怎么做,甚至是此事是否可行,还需大家一起商量。”

    在皇上讲出来的部分内容中,就包括皇上到一定年龄后,也需退位,身体状况好的重臣到年龄退位后,依旧有机会换个职位,继续留在权力中心,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的内容。

    让崔相等人听得心情激动的同时,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在场几位大臣中,何相的年龄最大,他率先表态道。

    “陛下与娘娘的这个想法很好,老臣十分赞成,若能顺利实施,肯定是件好事,就怕有些大人会想不开,难免会心生排斥。”

    崔相也道,“确实,不过老臣也很支持这项到年限退休的计划,都一大把年龄了,上朝理事可不轻松。”

    更重要的是,若能让皇帝以身作则,也施行到年限退休计划,就能尽量避免让大安也出那种年老昏庸的长寿皇帝。

    每一位那样的皇帝,给江山社稷带来的损害都很大。

    169

    第169章

    改变

    不过崔相等人都是政治经验丰富的聪明人,对一个朝廷方方面面的了解,远在柳明月这种靠开挂才能坐在这里的新人之上。

    他们都知道,这个退休计划到底能否实施,该中何实施,都不是仅凭他们这些人三言两语的商讨,就能定下来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非常识趣的配合皇上的安排,在随后放出相关风声,为皇上顺利将朝堂中的那些已经苍老不堪,却还不愿让位的老大人们,请回家中好生荣养。

    收到朝廷欲实施让所有到年限的官员,都需退回家中颐养天年的政令的小道消息,那些最小的也已年近七十的人,都知道这是宫中要让老人给新人让位的意思。

    有些人不满,直接联合起来,一起进宫觐见皇上,皇上还不得不见。

    “陛下,老臣之前的大半生,都是生活在风雨的飘摇的乱世中,历经各种苦难和蹉跎,好在老天有眼,出了陛下这么一位心怀天下的雄主,能够重整山河,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安稳的日子,老臣这身体虽已老朽,却依旧心怀朝廷和百姓,愿为陛下与这天下尽绵薄之力。”

    皇上是真没想到,还有人尽然不识趣到这个份上,他想要的是他们能在听到风声后,主动上奏请辞,他再给予备好的恩荣,算是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结果却是这些人跑到他面前,大言不辞的说要继续为朝廷效力,他们这些说话都不利索的老人,能如何效力?

    “许老先生能有此心,乃是我大安之福,只是朕实在不忍看到诸位老先生如此高龄,仍为朝廷操心劳碌。”

    说完,皇上又直接当面说出他对这些人所做的安排,因这些人的不识趣,他在本已拟好的丰厚待遇上,直接降五成,连本来会升品阶的荣誉职位都没了,让他们直接以原本的品阶退居二线。

    眼看皇上已露出不耐之意,没心思继续与他们演什么君臣情深,知道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得不什么好,那些人也只好就此退下,回去等着接圣旨。

    直到这些人离开,皇上仍觉有些气不平,忍不住反省,是不是自己待这些人太宽容了,才会将他们纵得如此蹬鼻子上脸。

    听到工部上奏,想要给哪个州府修条路或是修水利,他们就跳出来说劳民伤财。

    之前的哪条路哪条渠,也能通到哪里,才修建多少年,修缮一下损毁的部分,还能再使多少年,不可浪费,丝毫不考虑修缮的费用并不低,新规划的工事更便捷、效率更高的事实。

    皇后提议,要严惩那些家暴妻子儿女的男人,性质严重者,应该判处以命偿命,方能尽量减少民间那层出不穷的家暴妻子儿女,乃至重伤和虐杀妻子儿女的恶性案件,他们跳出来说,女子本就卑贱,以夫为天,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等。

    说到后来,就是前朝某位圣明皇帝在位期,遇上此类案件,都是如何处理的,总之就是要奉行以德服人的原则,要重教化、慎用重刑。

    因为他们年迈体衰,其他大臣在一般情况下,还不敢跟他们直接起争执,就怕他们情绪一激动,当场昏厥过去,让自己脱不了干系。

    而且这些人人老却不糊涂,在某些明显已有定论的大事上,并不怎么跳出来,甚至在遇上之前爆发兵部大案、刺杀案期间,直接请长假,可谓是十分的谨慎。

    对于这么一群让人轻不得重不得,对历史上的那些圣贤与帝王的言行事迹都了如指掌,张口就来的人,哪怕是素以言语犀利著称的皇后遇上,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甘拜下风。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不时跳出来的目的,主要是为彰显存在感,倒也*没做什么违规乱纪的事,就是依老卖老,让人反感却又不得不忍。

    “唉,本来是看只要这些人稍稍配合一下,就能让双方皆大欢喜的事,结果非要弄得人一肚子气。”

    柳明月笑着安慰道,“陛下理解一下吧,这些人都曾是名噪一时的饱学之士,只因生不逢时,前面大半辈子都没获得过什么尊荣,到了晚年,才能得偿夙愿,成为朝廷重臣,如今才不过享受几年,他们当然舍不得放手。”

    皇上觉得自己理解不了,他自己是拼杀了大半辈子,才好不容易当上皇帝,如今正值壮年,就不得不将皇权让渡到皇后手中,连自己的生命都进入倒计时了,他不也坦然接受了。

    “哼,说到底,还是他们太过贪心,嘴上说着想继续为大安的江山和百姓尽心尽力,结果朕让他们为大安江山和百姓退一步,让个位置,他们都舍不得,还有脸来找朕,坏了朕本来的安排。”

    若皇上能忍得下这些人找到他面前的操作,倒也还能继续原先的计划,让这首批退休人员风风光光的致仕。

    可他忍不了,当场改了主意,这些人只能不知情的状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强行‘退休’。

    “陛下说得是,不过这次不管怎样,我们都能将他们都给请回家去,只需想想不久之后,再不用在朝堂上看到他们,陛下就不必再为他们动气。”

    柳明月也很不喜欢那些人,哪怕她时常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曾为炎黄子民做出过贡献,在大安开朝立国之后,也曾为江山和百姓做出过贡献,参与制订的一些法规制度,也确实有可取之处,如今不过是因上了年纪,性子左了而已,要多包涵。

    但在某些时候,她可没少被这些人给气得火冒三丈,却还不能像对待其他人般,直接表现出来,或者是回击回去。

    因为与这些人起争执,吵赢了,将他们气出个好歹,她肯定难辞其咎,甚至是在史书上背骂名。

    吵输了,她一个皇后丢不起这个脸,有失她的威望。

    “这人哪,变得真是太快了,想当年,朕备好高官厚,亲自去请他们为朝廷效力时,一个个的都清高着呢,入朝后,也确实展现出了他们博学多才的能力,可是这才不到八年时间,他们就变成了这样。”

    柳明月亲自动手给皇上倒了一杯茶,端给对方的同时,心有戚戚的感慨道。

    “这就是权力地位所带来的影响吧,臣妾自临朝以来,仅这短短两三年时间,就改变了许多,以前满心满眼只有陛下与一双儿女的喜怒哀乐,如今被开阔了眼界,亲身感受到了什么是责任与负担,能体谅陛下的不易的同时,也能看出儿女身上的巨大缺陷。”

    皇上当然相信,这是确实中皇后的真心感慨,若非发现了一双被宠坏的儿女身上,所存在的巨大缺陷,以皇后对一双儿女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舍得待他们如此冷淡。

    “依朕看,皇后真正的改变并不大,至少不会像那些人般,因执着于权力地位,从德高望重变得面目可憎,一心只有私利,忘了他们刚入朝堂时,都曾怀着雄心壮志,想要辅助朕将大安治理成太平盛世。”

    连皇上都忘了,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当年满心为朝廷和百姓考虑的人,竟然开始变了。

    变得不再想着如何为朝廷好,而是凭借他们的博学多闻,借前朝一些旧制为自身谋利,争夺话语权。

    本来有些紧张的柳明月,听到他这么说,心中放松了不少,皇上这话应该是真心的吧,真心觉得她的改变不大?

    事实上,的在皇上看来,皇后虽然也变了不少,但是本质上的她并没变,依旧很喜欢贤名,所以她最喜欢施惠政,不仅舍得花她自己的钱为百姓办事,还喜欢大手笔的花朝廷的钱,让朝廷上下多做事。

    即便得以临朝,大权在握,她依旧衣着简朴,不喜奢华,做人做事依旧很讲规矩,显得有些严苛,实际上却待人很宽厚,能容得下人。

    尤其是对他这个丈夫,比从前更加用心,悉心关照他的身体,为此连他们的儿子都需靠边站。

    根本不像史书上记载的某些皇后,与自己的丈夫争权夺利,有不止一位大权在握的皇后,有谋害自己的皇帝丈夫之嫌。

    可是他这个皇帝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担忧和顾虑,若没有皇后的处处维护和精心照顾,肯定活不到现在。

    所以皇上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有个能经得住权力地位考验,真正一心为他的好媳妇,比什么都强,都可靠。

    见皇上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竟然还兀自笑了起来,柳明月不禁有些好奇。

    “陛下这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说出来让臣妾也高兴高兴。”

    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笑着解释道。

    “朕只是由这个话题,联想到朕这辈子的经历,虽有许多不幸,但是能得皇后这位贤内助,实属幸运。”

    这个话题,就有些更敏感了啊,柳明月有些不自在的回道。

    “能有幸嫁给陛下,才是臣妾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这么回答,应该不算错吧,以原主的性格,嫁给别人,未必能有这几十年虽然谈不上有多舒心,但在总体上过得还算自在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170

    第170章

    盘算

    皇上虽在被那些人气着的时候,临时做出要降低那批人的‘退休’待遇的决定,但在正式下旨时,终究又给涨了三成。

    对那些人而言,这绝对属于意外之喜,也是皇上终究还中念旧情的表现。

    所以本来还不甘心的那些人,在接到圣旨后,都表现得颇为惊喜,事后对人提及皇上,都表示十分感念皇恩浩荡,也算是意外达成了皇上原本的目标。

    皇上欣喜之余,心情很好的对柳明月道。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哈哈,花更少的钱,达成更好的效果,朕还真有点儿好奇,若让那些人知道朕原本给他们准备的退休安排,不知道他们将会有何反应?”

    柳明月也兴致也不错,“据臣妾推测,可能最少要气死两人,因为被您临时取消的那些待遇中,最终也没给的是他们最想要的。”

    也就是退休后的荣誉职位,至少会官升一阶的待遇,这绝对是那些人最想要的。

    因为有了这个,他们即便没了实权,但在宫中及在朝官员面前,能够享有更好的优待,更有身份和面子。

    皇上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朕也这么认为,咱们还是做回好人,千万不要对外透露口风得好。”

    柳明月头也不抬的应道,“陛下放心,臣妾连该嘱咐的人,都给嘱咐过了,肯定不会走漏消息,不管怎么说,这些老大人们,都曾为国出过力,做出过贡献,在您最需要的时候,给提供过帮助,臣妾始终会尊敬他们。”

    皇上对此稍感意外之余,有些感动,也有皇后果然是皇后,总能如此心怀大义的感觉。

    “你曾受他们的不少气,朕还以为你多少会对他们存些怨言,没想到事实上,你竟一直是这么想的。”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这么想,对于她这个皇后临朝一事,那些人虽然没在明面上坚持反对,但是却像防贼似的一直防着她。

    深恐她是个心机深沉,蛊惑了皇上,想要皇上争权的祸国妖后,对她的不少提议,都持反对态度。

    柳明月确实为此受了不少气,气狠了,甚至跟皇上说过,想找出那些人家中后辈的错处,敲打敲打这些迂腐而又冥顽不灵的人。

    当然,她也就嘴上说说而已,没有真刻意的去针对人家。

    “看来是陛下小看臣妾了,臣妾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他们固然有些针对臣妾,但是他们的出发点与曲鸿严等人不同,有私心无恶意,何况他们的有些建议,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也不是都没道理,对于他们的博学多识,臣妾还是比较佩服的。”

    皇上连连点头道,“皇后在这件事情上,又与朕想到一处了,这也正是朕在正式拟旨时,到底还是手松了一下,决定给他们留个面子时的想法。”

    接到太子与崔相等人求见的通禀时,两人一个正在看最新一期邸报,一个在批奏折,脸上带笑,明显是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

    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确定彼此都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后,皇上边让人进来,边从躺椅上起身,坐回到自己的御案前,一位内侍很有眼色的赶紧将躺收到内室。

    太子带着面带苦笑的崔相等人进来时,看到就是皇上与皇后都在看奏折的场景,皇上抬手示意正在行礼的几人。

    “不必多礼,看你们一个个的,都神情如此凝重,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何相正想开口,却被一脸严肃的太子给抢了先。

    “启禀父皇,今日是儿臣特意邀几位老大人一起过来见父皇的,儿臣想要说的事,与他们也有关系,就想请他们过来一起听听,说说他们自己的想法。”

    听到便宜儿子这么说,柳明月知道对方想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放下心头的那点担忧的同时,头也不抬的直接继续批阅奏折。

    皇上似乎饶有兴趣的勾了下嘴角,“嗯?事关看他们,看来还真是大事,你且说说看。”

    比太子更熟悉帝后的崔相等人,都已察觉到帝后二人对太子要说的事,分明是持漫不经心的态度的事实,让他们更想往后退些,以免让帝后误会他们与太子是一伙的。

    对此毫无所觉的太子,却像是得到了鼓励般,自信的开口。

    “父皇,外面都在传,说是父皇有意实施到年限强行退休计划,许学士等人奉旨居家荣养的事,让这个所谓的退休计划,被传得跟真的似的,闹得人心惶惶,儿臣认为,宫中应该尽快下发明旨安抚文武百官。”

    崔相只觉口中泛苦,消息就是他们主动派人给传出去的,现在的局面,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太子看不清,不对,太子应该是即便看来了,知道这是他父母的意思,但他想趁这个‘退休’的消息引起许多人的担忧之际,跳出来反对,趁机笼络一些人心,尤其是他们这几位年龄都在五十以让,权位最高的重臣。

    想到这些,崔相只觉头大,他也算是见过不少头脑愚钝的小辈,却从没见过像太子这样难以形容的年轻人。

    连他都能看得出来的事,皇上、皇后能看不出来?这是仗着自己是唯一的嫡子,有皇后在,地位稳固如山,就无所顾忌的直接跳出来要夺权?

    皇上当然看出来了,听到太子提及退休计划,再看看被他带来的这几位重臣,就不难猜到他这个不确定是自以为聪明,还是无所顾忌的蠢儿子的打算。

    他的目光掠过太子,看向崔相等人。

    “诸卿与太子同来,也都是这个想法?”

    何相迅速回道,“老臣没有这个想法,退休的事,人老糊涂,老臣实在不想落得个晚节不保的结局,所以老臣很支持这个到年限退休计划,以免老臣在年老体衰之际,仍眷恋权位,从而误国误民。”

    太子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何相,耳边却紧接着就响起崔相的声音。

    “老臣与何大人持相同态度,太子殿下召老臣一起前来觐见陛下与娘娘时,并没有说明来意,要不然,老臣绝对不会让太子误会老臣反对退休。”

    李尚书等人纷纷表示附和,且不说皇上在与他们提起这个退休计划时,曾提到过,到时可以根据他们身体状态,决定是否让他们继续留在权力中心,参与国家的重大国策。

    就算没有这个,若能让他们像许学士等人样,带着赏赐与荣誉职位退回家中荣养,他们心中其实也不是那么反对。

    感到被背叛的太子冷着脸扫过几个,来时很振奋的心情,已经被打击得很无比失落与怨愤。

    崔相等人的反应,当然在皇上的预料之中,所以他神情不变的看向太子道。

    “看来是太子误会了啊,据朕所知,不仅许学士他们那些已经退下去的,都很乐意接受朕的安排,何相他们这些年纪不小的重臣,也都支持到年限退休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朕该考虑的是要不要直接将谣言坐实,而不是像太子说得那样,下诏澄清吧?”

    太子实在无法理解崔相等人的想法,连那些年过五旬,只是当了个小官的人,都在担忧和反对退休计划,为什么这些年近六十,还位高权重的人,竟然支持退休计划。

    “父皇,儿臣确实是因听到许多官吏,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官吏,都在暗自担忧自己会失去职位,才来为他们向您求情,那些官吏经验丰富,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身体还算健壮,他们身上担负着一家生计,当然不愿退休。”

    皇上意味不明的笑道,“太子只想到他们的不易,怎么不想想,若是老人一直不退,新人没有位置,也就没有机会获得成长与经验,老人干不了活时,新人不会干活,长此以往,朝廷将会落入什么境地?”

    崔相大义凛然的抢先开口道,“陛下所言甚是,所以臣等愿意培养朝中后起之秀,也愿意到在年限后让位给新人,臣等也好落得个善始善终的好结果。”

    何相等人纷纷点头附和,个个都是一副只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模样。

    让太子气恼不已,暗恨这些人不知趣,不给他这个太子面子,一点都不配合。

    却不知道,不怪这些大臣们都是这么个反应,实在是经过多次的事,已经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一旦他们不反应快些,让皇上生气动怒了,旁边那位看似对这边的事漠不关心的那位,对他们可不会客气。

    哪怕此刻正面对上的是皇上与太子,一位是人家的丈夫,一位是人家的亲生儿子,崔相等人也毫不怀疑,皇后绝对会坚定的站在皇上那边。

    至于这位动辄被罚在东宫禁足的太子,看他出现在此地的次数逐步减少,现在甚至到了也需跟他们一样等候通禀,才有机会获得觐见的地步,就知道他在帝后二人心中的地位,都已经下降到什么程度了。

    可是这位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或者是察觉到了也不在乎,有恃无恐,还想将他们都给拉下水,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评价他才好。

    皇上满意的点头道,“大安能有像诸卿这样有眼界的肱股之臣,实乃大安之幸,朝廷既需要新进的后起之秀,也离不开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臣,所以朕希望你们都能保重身体,多为朝廷做贡献,为后来者做好表率。”

    面对这君臣相和的场面,太子只觉恼羞成怒,下意识看向柳明月。

    “母后……”

    【作者有话说】

    171

    第171章

    矛盾

    听到这声呼唤,柳明月握笔的手下意识抖了下,用得着的时候,就想起她这个母后了,她一边在奏折上写字,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陛下说得是,朝廷幸有诸位通情达理,心怀百姓与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大人在,才能在屡经风雨打击后,依旧能发展得越来越好,太子年少,想事简单,目光也短浅了些,劳烦诸位大人在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陪他跑这一趟,本宫在此替他向诸位道个歉。”

    在太子难掩错愕的注视中,崔相等人都连忙说些谦虚之辞,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在得到皇上的勉励后,又得到皇后的这番赞誉,心情都很好,场上氛围也因此而变得其乐的融融。

    不过崔相等人确实都是在正值忙碌之际,毫无准备的突然被太子召集过来,一起觐见帝后的,所以他们都没有多留。

    等到周围没有外人后,柳明月才抬头看了眼太子。

    “本宫实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像你这般,明目张胆的想要踩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夺权的蠢货,就凭你是本宫唯一的亲生儿子吗?”

    被柳明月毫不留情面的戳穿他的小心思,太子惊慌之余,心中也生出一些惶恐,来时的底气十足与雄心壮志,都在此时消减得半点不剩,涨红着脸跪在地上解释道。

    “母后误会了,儿臣绝对没有不轨之心,儿臣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可以试着做些事,在百官与百姓心中,树立一些威望,儿臣绝无它意。”

    柳明月神情淡漠的看着这个便宜儿子。

    “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宫与你父皇心里也有数,听说东宫有个侍妾有孕,接下来,你就好好的在东宫照顾你那侍妾吧,本宫与你父皇近来政务繁忙,都没空去看廷君,就让太子妃母子先搬到坤元宫暂住一段时间吧。”

    这是又要将他禁足在东宫,太子心中慌张不已,赶紧求饶道。

    “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和母后原谅儿臣这一回,儿臣再不敢擅作主张,以后一定会事事请示父皇与母后。”

    皇上早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没抱什么期望,看到他如此不争气,心情倒也没受什么影响。

    “既然你母后已经示下,你照做就是,还想在此讨价还价?朕怎么瞅着,你长了年岁,反倒变得越发不稳重了?”

    柳明月语气淡漠的回道,“因为他不只长了年岁,还涨了胆子和野心,自诩太子地位稳固,就想和爹娘掰掰手腕了,不思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皆来自父母之恩,也就不思回报父母之恩,只想从父母手中索取更多,是被臣妾给惯坏了。”

    太子终究还是有羞耻心的,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面如此斥责与鄙夷,心中羞恼不已,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只能悲愤交加的回道。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没有像母后说得那般不堪,儿臣是真心想要为父皇分忧,想让父皇看到儿臣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帮父皇分担政务,不用再让母后如此受累,才会哪些努力。”

    听到他这么说,皇上被气笑。

    “你要敢当着朕与你母后的面,直接坦然承认,你就是想要夺权,看不惯你母后临朝,比在你这个太子在朝中更有威望,朕还承认你是个有担当的,事到如今,你还想在这粉饰自己的不忠不孝之举,实在令人失望,你下去吧。”

    眼看皇上根本不愿再听他的解释,太子深感沮丧,下意识又想求自己的母后,看到的却是对方头也不抬,继续批阅奏折的场景。

    再也不像从前,见到他后,就会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全心关照他,在他做错事时,替他向父皇求情、打圆场,心中顿觉酸涩不已。

    只得无奈的磕头告退,“是儿臣不该,还请父皇皇后恕罪,儿臣先行告退。”

    太子离开后,柳明月才叹了口气道。

    “臣妾将话说得难听了些,可是这孩子,实在太让人失望心寒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上窜下跳的想要笼络人也就罢了,还想借这样的事做文章,简直是太短视了。”

    至于说教,她已彻底累了,放弃了,因为你教的时候,他给的反馈还不错,临到下次遇见事情时,他是屡教不改。

    “你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又没有污蔑他,有意打压他,朕算是看透了,他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估计他就是因为看到我们没搭理他,胆子才越来越大,越来越自以为是。”

    柳明月当然知道对方的心理,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皇上觉得,她是被这个不孝子气狠了,才会口择言,事后又忍不住懊恼而已。

    “陛下分析得有道理,是臣妾这心里太矛盾了,也实在是想不通,臣妾与陛下那么用心努力教导的孩子,怎么会长成这样?”

    柳明月是真心对此感到很困惑,原主在时也就罢了,她来时,太子才十三岁,也就小学毕业,或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她在发现这个孩子身上的问题后,绝对用心教导过,想要纠正过他的那些思想习惯。

    毕竟她在当时可没想过自己有能代理朝政,可以临朝的这天,还指望着能将这个便宜儿子给教成一代明君,让她这个太后可以安享晚年。

    却没料到,几年下来的事实证明,便宜儿子就是个跟榆木疙瘩,面子上看着光鲜,就是不开窍,能被别人轻易哄了去,就是不听亲爹娘的。

    倒是本被她视为‘对手’的便宜老公,更靠得住,更值得她敬重与信任。

    若是让这么一个不分是非,不知轻重的儿子上位,她就算当上了太后,估计也没几天好活,能被这孽子给气死。

    “唉,可能是在咱们不知道的时候,被那些人给蓄意教坏了心性,才会下意识排斥与拒绝接受咱们教他的那些吧,你让廷君早点搬出来是对的,咱们一定要看护好孙子,绝对不能让他也被教坏了。”

    柳明月点头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陛下也支持就好,经过太子的事,臣妾实在是怕了,有心算无心,有些奸佞之辈的手段,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看过洪少师、刘少保等人的案卷后,皇上对此也是颇有感触。

    “是啊,说到底,还是咱们的出身底子太薄,见识不多,眼界不够宽,才不知道这世上,竟有那么多可害人于无形的法子,尤其是这种,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与认知的手段,真可怕,难怪前朝的好些任皇帝,都沦为受朝中大臣所控的傀儡。”

    说起这些,柳明月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臣妾一直觉得,那些出身处传承多年的大族的年轻人,可以从小受到更好的教育和培养,能出国家栋梁的机率,其实是比较高的,前朝末年,也确实出过一些有心想要救国救民的人物,可惜,即便是他们,也是大多都无法超脱于家族的观念。”

    哪怕那些人确实有才华,也愿意为国拼杀,为民做实事,只是那些人同样很重视家族前程与利益。

    “这很正常,掌握着那种控制人的法子,人家当然不止是用在外人身上,肯定也会用在自家人身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家族中的人,都奉行家族利益至上的原则。”

    柳明月点头道,“所以我们以后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研究,从小就要教孩子们学会防备这些手段。”

    对于太子,他们的心情其实都有些复杂和矛盾,一边知道他的本性并不坏,重点是因被人给教坏了,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心中有些愧疚,一边又实在气他不争气,为何就教不醒,改正不了。

    所以不管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太子的出现。

    接到柳明月亲自下的懿旨时,太子妃心中暗喜的同时,也有些惊讶和不解。

    “殿下可知,母后为何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懿旨?”

    太子冷着脸回道,“母后有旨,让咱们怎么做,咱们怎么做就是,你还想要抗旨不遵不成?”

    听出太子的心情极其不佳,联想到他派人召集数位重臣,一起去觐见的事,太子妃心里就有数了。

    这是太子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怒了她公公和婆婆,才会落得个他自己被罚禁闭,她与儿子却被要求搬入坤元宫暂住的处罚。

    “臣妾当然不敢拒绝母后的安排,只是臣妾有些放心不下太子您。”

    面对太子的妃的关心,太子难得生出一些愧意,叹了口气道。

    “是孤考虑事情不周,让父皇与母后失望了,你们母子去了坤元宫,要代孤好好向父皇、母后尽孝,莫要让他们因为孤的事情,气坏了身体。”

    太子妃觉得,应该不至于,她那公公和婆婆都是多精明的人啊,若真生气,早就气坏身体了,这次会罚太子,应该是因他越来越过分,不仅直接折腾到了那两位面前,还拉上几位重臣,既碍眼又太丢脸。

    【作者有话说】

    172

    第172章

    惊喜

    廷君住进坤元宫后,最高兴的当数郭锦昭,他在近两年察觉到太子待他的态度不似从前亲近后,便不再常去东宫,平日里想要见小外甥也多有不便。

    如今都住到坤元宫的偏殿里,舅甥俩见面就方便多了,他自己虽才年仅十岁,但是力气却不小。

    郭锦昭可以轻易抱起或扛起自己的小外甥,就是让他姐看着有些提心吊胆,生恐他会摔着哪个。

    不仅坤元宫因多了廷君而变得格外热闹,皇上也常让人将廷君带到乾元殿,看到他煞有其事的教才会喊人的孙子读书,柳明月感到好笑。

    “陛下会不会太着急了些,孩子还小着呢,他不哭给您看就是好的,给他读书,他能听懂什么?”

    皇上义正严辞的回道,“听不懂,先适应一下也好,等到他能听懂的时候,肯定会觉得熟悉,到时再学起来,就要更容易些。”

    柳明月笑着摇头,只能随他,而皇上也在随后意识到,小孙子一会儿不是饿了就是渴了,要不就是要大小便,或者是直接听睡着了。

    精神头稍好点的时候,还想倒腾着两只小短腿下地走两步或是爬一圈,根本不配合他的早教计划。

    不过即便如此,皇上也不恼,对小皇孙的耐心空前的足,心里可谓是憋着口气,要打小好好教育这个正经的嫡长孙。

    相较而言,倒是柳明月这个特意他们搬过来住的人,能见小皇孙的时间最少,因为她实在太忙,要操心过问的事情太多。

    春耕是朝廷的大事,她不仅要逐一过问各府的春耕计划安排,还要为在去岁遭遇各种灾害天气的地区,制定各项减免税赋的计划。

    在她所生活的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各种灾害天气依旧能给国家和百姓带去巨大损失,在当前这个科技尚未正式萌芽的时代,朝廷与百姓所需面临的各种无法预知的灾害更多。

    尤其是当她处在疆域辽阔的大安顶层,不时接到来自不同区域的灾害奏报,更让她生出一种在当下这个时代,各种天灾频发的感觉。

    只因在当前,官方与百姓的抗灾能力都不强,某些其实没那么严重的灾害天气,也能给地方和百姓造成重大损失。

    对此,柳明月只能是尽量安排各种赈济灾民的举措,再让人监督各项惠政能真正落实到位。

    她这么努力和用心,就为不想让大安的百姓,在她主政期间的各种史录上,也出现‘某某年、岁旱涝、人食人’或是‘十室九空’之类的记载。

    柳明月不知道,杨宛如却知道的是,若非这一世的大安,已彻底偏离杨宛如上辈子记忆中的轨迹,现在的大安,已有多地多次呈上这种代表着各种惨状的奏报。

    开春后,除了按便惯例需做的种种春耕安排外,柳明月最关心就是玉米和红薯的新一轮培育工作。

    四月初,接到有宫中产业终于做成了娘娘想要的东西,现将成品献上的禀报时,柳明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面露喜色,让人赶紧将东西送进来。

    “下边献上来的到底是何物?竟能让皇后如此欣喜?”

    柳明月难掩惊喜之色的站起色,难得卖起了关子。

    “若是臣妾猜到的东西,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大惊喜,既然是惊喜,当然要由陛下亲自揭开谜底,才能达到让人惊喜的效果。”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也跟着站起身的皇上更觉好奇了,毕竟皇后的性子向来板正,很少会像这样,显得要格外鲜活生动。

    两人刚来到殿门,就能看到正往这边来的几辆马车,柳明月看着一幕,总觉得有些违和。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几辆马车里面装的,应该也是车,直接将那车给推进来,或是骑进来都行,何必还要马车给运进来呢。

    皇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几辆车箱规格明显比较特殊的马车,逐渐来到近前,难掩期待的笑着着道。

    “马上要到揭开谜底的时候了,朕实在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惊喜。”

    皇上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几辆马车都已逐渐停下,随车过来的车夫与相关负责人,都赶紧跪下行礼,他摆摆手道。

    “都平身,按皇后所说,你们可都是来送惊喜的功臣,若被证实,你们带来的确实是惊喜,朕一定有重赏。”

    众人皆喜不自胜的连忙谢恩,然后殷勤的打开车箱挡板,见他们就这么直接默认自己一定能领赏的反应,让皇上对车里的东西更感好奇了。

    看到被柔软的棉花和布匹包裹在中间,防碰撞措施做得相当到位的两辆自行车,柳明月很想扶额。

    她是真不认为为了区区两辆自行车,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她也不认为自行车能比这些棉花布匹贵重多少。

    两位管事小心抬了一辆自行车,放到皇上和柳明月面前,满面红光的介绍车子的性能与操作方式,听得皇上当场来了兴致。

    “你们是说,骑着它走路,比坐马车更方便、更快捷?”

    高管事毫不犹豫的回道,“是的,陛下,小人绝无虚言!”

    皇上接过车把,当场就想试试,柳明月赶紧劝阻道。

    “陛下,咱们都是第一次见到此物,从没操作过,还是先看看别人怎么做的,您再试吧?”

    皇上不以为意的回道,“按他们所说,这车的操作很简单,以朕的身手*,还能操作不好它?”

    苏福迅速上前请示道,“陛下,还是让微臣先试试,这车才两个轮子,微臣总觉得不大保险,还是让微臣先试试,看它该怎么操作才合适。”

    高管事大着胆子请示道,“微臣测试过这车的性能,若陛下与娘娘不嫌弃,可准微臣给展示一下操作方式。”

    柳明月赶紧应道,“准了,陛下,臣妾觉得这样最好。”

    皇上这才松开车把,“好吧,你展示给朕看看。”

    刚让出车把,一抬眼,就看到有三人从另一个车厢中,抬出一辆有三个轮子车的下来。

    “嗯?还有三个轮子的?”

    不过他随后便又将目光放在了高管事已骑上的两轮车上,为了给两位贵人充分展示操作方式,高管事也不敢骑得太远,就在他们面前转圈,看得皇上两眼放光。

    “皇后,你看到了吗?不仅速度挺快,还能自行控制速度快慢,可以啊,不错、不错,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个惊喜,大惊喜。”

    自从那次受重伤后,皇上就没再骑过马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对他这种的戎马大半生的人而言,实在是个遗憾。

    如今看到这自行车,皇上觉得,他又可以了。

    高管事停下自行车的展示后,又给皇上和柳明月介绍了一下那辆三轮车。

    “……这三轮车可以载更多的人与物,在城中使用更方便,也更干净整洁。”

    柳明月有些哭笑不得,这高管事许是受职业习惯影响,竟然向他们推销起购买三轮车的好处了。

    “嗯,你们做得很好,本宫不过是想着,那橡胶既然能制作出弹性更好的马车轮子,兴许还能制作出更便于使用的车子,没想到你们还真给研制出来了,而且还是直接不必再依赖牲畜的这种。”

    高管事赶紧回道,“幸有魏队……啊不,是魏统领从海外带回的图纸,要不然,小人手下的工匠们再怎么能干,也没想到,还能制作出这种车子。”

    皇上这才舍得从车子上收回一些注意力,有些惊讶的问道。

    “原来这两种车的制作图纸,都是从海外带回来的吗?”

    高管事赶紧回道,“回禀陛下,是的,魏统领他们拿到图纸后,不知到底是何物,请示过娘娘后,娘娘让他将这不知名的图纸交给我们冶炼工坊,小人与手下工匠们努力了一年多,才制作出这几辆品质最出色的成品。”

    说着,高管事在呈上两份看上去很陈旧模糊的图纸的同时,还给呈上由他手下的工匠重新绘制的两份图纸。

    皇上示意苏福收下图纸的同时,心情很好的点头道。

    “不错、不错,你们带来的这些车,确实让朕很惊喜,你们希望朕能赏些什么?先说说你这个管事,想去户部还是工部?”

    高管事欣喜激动之余,赶紧开口表态道。

    “能得陛下与娘娘的认可,已经是小人三生有幸,小生实在不管奢求太多,能继续留在工坊当管事,为陛下与娘娘效力,小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高管事的真心话,他属那种宁为鸡头,也不愿做凤尾的人。

    既然没有像魏长延、吴尚青那样的能力和运气,从最初起,就能得到娘娘的重用,从而在短短数年间,就一跃成为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

    他就好好经营工坊,他有信心,终有一天,自己所掌管的工坊,也能有机会成为能让宫中尤为重视的重点产业,这次的车子,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你不愿入仕?”

    高管事的这个反应,让皇上感到有些意外,还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人说话时,虽然透着生意人的习气,但其周身这儒雅的气质,以及言行间的某些习惯,却让皇上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应该是通过首次大招募进入宫中产业的读书人。

    这样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会不惦记着入仕呢?

    “能得陛下厚爱,实乃小人之幸,只是小人自知才疏学浅,实在愧不敢受。”

    人各有志,在确认过对方的想法后,皇上当然不会勉强,而且他觉得这个高管事能给献上这些车子,足以表明对方留在工坊,也大有可为。

    “好吧,朕知道你的选择了,这些车子是真不错,你们再制作一批送入宫中,朕要赏人。”

    说完,皇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紧接着又加了一句。

    “后面的这批车子,朕按价采购,不会让你们工坊赔本。”

    高管事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恨不得能再向皇上介绍几款产品,问问皇上是否感兴趣。

    苏福很有眼色的亲自上前拉住高管事,派人安排好那些车夫、随行后,要亲自和高管事谈谈皇上要采购的这批车子的价格问题。

    皇上则在跟柳明月打声招呼后,亲自推着一辆车进入内院,去研究如何骑车了。

    看到高管事骑车时,能将车控制得如臂使指,十分自如,好像操作很简单的样子,临到他自己时,才发现这车子还真不是上手就能直接骑着走的。

    等到皇上费了些时间,几经尝试,终于掌握窍门后,才真正觉得这车子骑起来简单又方便,重点是还安全,他这外强中干的身体能承担得起。

    皇上骑熟练后,兴致勃勃的邀请柳明月。

    “皇后也可以过来骑试试,这车子确实是个好东西,骑起来很方便,就是刚学的时候难了点,学会了就会觉得很容易,尤其是这种小号的,骑起来更容易。”

    【作者有话说】

    173

    第173章

    厉害

    柳明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能礼貌而又不失真诚的拒绝皇上的这个提议。

    首先,她会骑车,在皇上面前骑,容易暴露这点。

    其次,她对在当前这个时代,只能用粗钢精铁打造出的这种自行车,实在兴趣不算大。

    因为它笨重、不够灵便,速度也较慢,让她这种骑惯了后世那种轻便自行车的人,很难适应。

    “还是不了,臣妾只是考虑到陛下现在不便骑马,才让他们在成功制作出这种车后,赶紧送过来,臣妾觉得……这个笨重了些,控制不好容易摔着,为免在人前失仪,就算要试,臣妾还是在私下里试吧。”

    皇上随即明白过来,一拍额头道。

    “哈哈,是朕疏忽了,皇后确实不便在人前试骑这车,连朕在还没熟悉前,都曾差点摔倒过。”

    柳明月赶紧关心的问题,“陛下没事吧?”

    皇上心情很好的摆手道,“没事、没事,朕的身手可不错,反应也快,都没等到别人出手帮忙,朕就自己稳住了。”

    两人正说着话,苏福捧着一份文书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皇上有些有好奇的随口问道,“怎么了?”

    苏福便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陛下,那高管事也太不像话了,您说不会让他赔本,可也没说要让他大赚一笔啊,一辆车,他竟敢要六千多两银子。”

    说话间,皇上已经看完文书上的内容,然后将文书递给柳明月。

    “这个价格确实不低啊,不过朕觉得,他们应该也不敢随意开口要高价才对。”

    翻看了一下文书中的内容,柳明月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总管确实误会了,他们没想着要赚陛下的钱,只是将先前的研制费用都给算上了,打算借陛下这单生意回个本。”

    说完,柳明月不禁失笑,皇上也觉哭笑不得。

    “这个高管事很精明啊,看来他不愿去工部和户部,是有原因的,他是真心在为他那个工坊谋利,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答应了吧。”

    这车子绝对算得上是个稀罕物,使用起来也方便,反正皇上觉得很合心意,所以他也不介意成全对方的那点盘算。

    柳明月却摇摇头道,“这样不合适,是高管事想差了,有了陛下给的这批订单,后继肯定能给工坊带去更多订单,专为打造这些车的配件制作的模具,都能重复用得上,从而大幅降低之前的研制成本,不能全让陛下承担。”

    不管是她,还是皇上,都不会在意为研制自行车,反复试制,最后才成功制作出各种模具的那些耗费,只是对工坊而言,这个几万,甚至是近十万两银子的投入,成本实在太大了些。

    那高管事显然也是想要借皇上的这笔采购单子平平账,让工坊的账本变得好看些,才会想到趁机要个高价。

    毕竟这些车的制作材料费用也很高昂,制成车的造价,远在马车之上,所以在高管事看来,除了皇上这个大客户外,后面可能没什么客户了。

    接到柳明月的召见,高管事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听到柳明月提起这个车子的采购价格问题,高管事是一点都不心虚。

    “娘娘,小人真的没有要趁机狮子大张口,是陛下说,不能让工坊赔本,小人也不敢赚陛下的钱,才算出这个价格,只要稍低一点,就要赔本了。”

    听到对方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柳明月也不得不相信,这位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给的就是一个成本价。

    “高管事,陛下说的这个赔本,是指不让工坊赔上材料费、人工费、运费,可没有说,他会承担之前研制、试制费用,而且本宫给工坊拨的相关费用,应该够用吧?”

    高管事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回道,“够用、够用,足够用,主要是小人不想让工坊成为咱们这些宫中产业里边,不仅不赚钱,还要赔钱的,才想借陛下金口谕言,趁机收回这些车的试制本钱。”

    还算坦诚,没在她面前耍心眼,柳明月点头道。

    “行了,你会有这个想法,倒也算是情有可愿,陛下与本宫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对于前面的那些投入,你不要想着一次就给赚回去,能每辆十两或二十两的价格,分摊到后续卖出的每一辆车上,你卖出的车越多,收回去的不就越多。”

    说起这个,高管事不禁面带苦色。

    “娘娘,这车的造价实在太贵了,除了陛下,小人担心再也无人会购卖。”

    果然,就像她所猜测的那样,这位对自家工坊辛苦制作出来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概念,丝毫没有意识到,能让皇上如此喜爱,它其实具有极大的市场潜力。

    “你且放心,等到你们做完陛下的这批订单后,你们的订单可能会多到让工坊忙不过来,绝对不存在卖不出去的可能。”

    高管事下意识回道,“那不可能!”

    随后便赶紧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若是像最初,需要靠人力打磨每一个部件,想要造出一辆车,确实非常耗时耗力,但是得到您的指示后,有了那些模具,就简单多了,只要有人买,工坊都能尽快造出来。”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行吧,能造得出来就好,反正你且放心,工坊肯定不会缺订单,不过除了陛下这单,对于后面的订单,你可以适当的将单价要高些,不要像之前那样离谱就行,数量方面也要有所限制,咱们大安缺铁啊,不能在这种非必需品上面耗费太多。”

    高管事赶紧恭敬的应下,就是难免会在心中嘀咕,这么贵的东西,除了陛下,真的还会有别人要吗?

    娘娘那意思,应该是六千多两一辆车太离谱,卖给皇上,各种成本费用加上赚的,要个一千两左右就行,卖给别人,收个三四千两银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跟皇上说完她欲将这些车打造成高价奢侈品的想法后,皇上忍不住道。

    “朕发现,那高管事在开价方面,真是深得皇后真传啊,你让他卖这么高的价格,真的会有人愿意买?”

    皇上还以为之前那个离谱的高价,是高管事自作主张,如今才发现,皇后也遑多让啊。

    柳明月便给他解释了一下相关成本费用之高昂。

    “那些钢铁的价格,陛下是知道的,关键是臣妾让人从海外采购的那些橡胶,价格极其昂贵,还很罕见,而它们,才是关键。”

    而事实上,她早已命人在某些岛上以及东南沿海区域的山中,开始大量种植橡胶树,橡胶这东西,以后肯定不缺。

    皇上并不知道这些,不过他知道那橡胶确实是个好东西。

    “如此说来也是,十炼钢,用制作火器尤嫌不足,用来造这种车,确实很奢侈,再加上这橡胶,确实该要个高价,就怕这么一来,估计也不出去几辆车。”

    柳明月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她觉得皇上实在太低估自己的带货能力了。

    “臣妾跟高管事说了,咱们大安的铁矿产量本就不高,有限那些出产,大多还要用在制作火器、盔甲和农具上,不能在这种不是必不可少的物品上,消耗太多,臣妾准他卖高价,就是为了防这个。”

    皇上点头道,“还是皇后考虑周到,朕竟然都没想到这点,确实,朕都险些忘了,历朝历代都会在民间实施限铁令,确实,咱们可不能为了赚钱,就忘了这个,要高价是对的,卖得少也没关系。”

    若放任钢铁在民间流通太多,被有心人收购回去制作成武器,就有可能组建起私人武装。

    所以历朝历代无论真实的铁矿产量到底如何,都会在民间限铁。

    不过像这样将钢铁卖出个天价,就不存在相关方面的担心了,因为谁都不可能舍得花几千两银子买辆车,只为图那百十斤的钢铁。

    “陛下不要觉得价格高,就会卖不出去,您可别忘了去年的那场拍卖会,仅那些只能当摆设的琉璃,都能卖出那样的高价,像这般能为人带去极大便利,成为身份地位象征的车,怎么可能会卖不出去呢?”

    听到柳明月这么一说,皇上顿时双眼一亮,一拍巴掌道。

    “是啊,朕怎么能忘了这个事情呢,依皇后之见,朕要不要在接下来,骑着车去各部多转转?”

    柳明月想了想道,“陛下亲自骑车过去,有失身份,还是让人骑车载着陛下去吧,可将那辆三轮车装饰一下。”

    皇上有些不赞成的回道,“这骑车跟骑马差不多,朕登基后,可没少在人前骑马,也没失什么身份,你且放心,朕亲自骑车去,正好能在人前展现一下朕的厉害。”

    柳明月觉得,这可能就是认知方面的差异,她是实在无法理解,亲自骑个自行车,能如何展现一位皇上的厉害。

    可是换个角度想想,自行车在当前这个时代,绝对属于新奇的稀罕物,跟后世的顶尖豪车是一个概念与地位,好像也确实挺厉害。

    【作者有话说】

    174

    第174章

    愿望

    等到皇上真按他所说的那样,不仅亲自骑着车去御林卫当教席,还找机会,或是创造机会去各部巡视一番后,宫中多了两种新式车的消息,迅速在传遍朝野上下的同时,也令京城中的百姓们都议论纷纷。

    亲自骑着自行车的皇上,成功获得各种称赞,都说皇上看上去十分的英明神武,让人十分钦佩。

    受自行车在她的固有印象中的观念影响,柳明月实在想像不出骑自行车,怎么就能让人感到那么推崇。

    可事实就是,当皇上骑着自行车,带着一群或骑车、或骑马的人招摇而过时,总能受到充满赞叹的热烈关注。

    人们不仅对车子本身感到好奇与向往,也对骑车的人充满羡慕与敬畏。

    见机快的人,已经在私下里悄悄打听这些新奇车子的来路,很想也设法弄一辆,骑车之人的潇洒姿态,实在太诱人了。

    眼看数日过去,皇上仍然乐此不疲,柳明月忍不住劝道。

    “陛下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您经常这么外出,臣妾也不放心啊。”

    皇上很有信心的回道,“皇后不必担心,朕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再让自己冒险,每天去的地方,也多是临时起意,肯定不会给人留下可趁之机。”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经历过在西北边境的那场差点被当场得手的刺杀后,皇上身边的安全防卫工作,已得到高度加强。

    能近身担任皇上的保卫工作的御前侍卫,都是经历过种种筛查,确认可靠的将士。

    只是柳明月从不敢小看万一的概率,总担心会有人隐藏太深,时刻在暗地里找机会动手,因为皇上所处的位置,实在太过至关重要,盯着他、恨着他的人实在太多。

    “反正臣妾一直认为,小心无大错,为谨慎起见,陛下还是听臣妾的,好好在宫中休息几天吧,从近日收到的反馈看,有您出面,此车在大安首次现世的宣传效果,绝对是非同一般的好。”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皇上顿时来了兴致。

    “不知工坊那边能接到多少单子,扣除这些车的研制费用后,能借此车赚回多少?”

    皇上在此前没怎么直接关心过那些宫中产业,这次也是因为冶炼工坊制作出了这种让他无比喜爱的车子,他才过问了一下。

    这才知道,冶炼工坊那边,完全相当于是个吞金兽,这几年来,皇后往里投了许多钱。

    而工坊成功研究出的东西,往往都很有用,却不宜让外界知道的那种。

    例如各种可增加火器威力,改善火器太过笨重等缺点的新式材料等,都是直接与工部和十二监合作,要好也就是能收回个本钱,真正能赚钱的并不多。

    所以那高管事才会想着要借他的口谕做由头,一举收回研制车子的相关本钱。

    “陛下实在不必操心这个,以外面人对车子如此推崇的劲头,据臣妾估计,陛下今年或许能有机会从工坊领一笔分红,就怕工坊制造车子的速度,无法满足那些人的需要。”

    不过供不应求,有供不应求的卖法,反正工坊研制出这一爆款商品后,肯定能大赚一笔,以后说不定能就此进入良性经营循环,而不是总靠她给持续往里投钱。

    “好吧,那就听皇后的,接下来,朕就不再继续往宫外跑了,就在宫内骑车转转,还好这皇宫够大,倒是也能转得开。”

    听到皇上不再坚持继续出去转,柳明月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这口气松得有些早了,宫中竟然掀起了学骑车的风气。

    下朝后,不用去御林卫的日子里,皇上带头不务正业,亲自教那些勋贵大臣们学骑车,去御林卫后,皇上拿让人试骑车做奖赏,鼓励那些将士们拼命抢名额。

    回到坤元宫,柳明月也能看到排着队等着试骑的一众身影,郭锦昭的个子在同龄人中属于佼佼者,但他毕竟年龄还小,身高比一众成年女子还要略矮些。

    所以他在试骑过皇上那边的车子,发现自己因腿不够长而控制不好车子后,果断盯上了工坊特意结合皇后的身高,给特意设计的这辆小两号的车子。

    郭锦秋对弟弟不去皇上那边试骑,非要留在坤元宫跟她们争的行为很不满,可惜郭锦昭早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腼腆而又敏感内向的孩子,根本不理会他姐姐的抱怨。

    总是趁他姐姐与诸位女官忙正事的时候,抢着骑个尽兴,尽量不占用其它时间,让他姐姐无可奈何。

    面对这满宫学骑车的热闹氛围,不曾加入其中的柳明月,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她并不想勉强自己。

    不过她也通过这件事,深刻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的让自己融入这个时代,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特立独行,但在有些时候,有些事真不是她想,就能做得到的。

    好在皇上与坤元宫的这些人,对柳明月的这种反应,倒是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他们都知道,皇后从来都是一位很端庄大气,在人前很讲究仪态的人,而女子骑车,以时下的眼光看,跟女子骑马般,会被视为不优雅的行为。

    郭锦秋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柳明月开口道。

    “母后,儿臣听说,有不少大人都已在父皇那边试骑过这两轮车,有的大人都已经学会了,可是太子一直在东宫,可能还没见过这种新车子,您看,儿臣能不能出面为太子向父皇那边借一辆?”

    柳明月当然知道太子妃为太子考虑的一番苦心,张口向她提出这个想法,所需要的勇气,可是在她看来,她那个便宜儿子根本不配。

    可是即便是为了给太子妃面子,她也不能拒绝。

    “不必你出面,本宫明日会跟你父皇提一下,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这本就是迟早的事。”

    至于到底是迟还是早,当然要看她与皇上何时会想起那个便宜儿子了,如今太子妃既然提出来了,她就不便再继续忽视下去。

    次日跟皇上说起这件事情时,皇上的想法显然与她一样。

    “太子妃有心了,朕这就让人给东宫一辆过去,哼,要不是有他媳妇帮他出面,朕才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太子妃还算是有分寸的,没在前些天就急着开这个口。”

    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开口,既能展现出太子妃对太子的维护,又充分考虑到了她与皇上想要借此机会给太子一个教训的心思。

    “嗯,咱们这个儿媳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更难得的是,她心明眼亮,不是那种将心思不用在正道上的。”

    在这件事情上,柳明月也很庆幸。

    “是啊,陛下当年随手一指,倒是给指了个最好的,如今看来,臣妾当年选的那些,都不如她。”

    提起这件事,皇上也觉有些得意,笑着道。

    “哈哈,这实属意外之喜,朕当年可没考虑那么多,也没想到后来竟是这么个发展,不过事实证明,朕没做错,太子妃姐弟和西北的郭家军,都值得被善待。”

    在西北的那段时间里,让皇上对承天四年发生的大战,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深知那场葬送了郭家两代战神的大仗,打得有多么惨烈。

    也正是老昌国公父子皆战死的事,彻底激起了西北所有将士乃至百姓的刻骨仇恨,才使战局得以扭转,从而获得那场伤亡惨重的惨胜。

    柳明月却笑着道,“因为陛下是陛下,心胸宽广,无人能及,才能容得下郭家军和郭家人,愿意承认他们不惜舍生忘死,才立下的大功,若是换个皇帝,可未必能做到这样。”

    柳明月是真心很佩服这样的皇帝,而她的这番认可与支持,则让皇上听着无比舒心。

    “可能是因朕的出身经历,与别的皇帝都不一样吧,朕不懂什么帝王心术,也不想将精力耗费在这些上面,朕不仅很敬重那些为江山和百姓拼杀过的将士,也很敬佩那些博学多闻的名士,可惜,这些年下来,这样的人,朕都没少杀。”

    说起这个,皇上的心情难免有些失落,柳明月当然知道他的想法。

    “陛下没有改变初心,已经做到了最好,是那些人变了,走上歧途,落得那样的下场,怨不得人。”

    皇上点头道,“嗯,反正都是过去了,只希望今年……”

    柳明月没等他将话说出口,就迅速接过话。

    “只希望今年,工坊那边能更争气些,将臣妾想要的东西都给研制出来,最新造出来的两轮车,先送去拍卖几辆,将价格给彻底炒起来,也让陛下准备的那些赏赐,更具价值一些,不枉陛下这段时间的辛苦宣传。”

    皇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向柳明月的眼神充满疑问。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臣妾曾听人说,越是怕什么,越是容易来什么,所以才有‘事与愿违’一说,无足轻重的愿望也就罢了,若是关系重大的,咱还是不要说出来得好,毕竟臣妾与陛下一样,也想过安生日子。”

    【作者有话说】

    抱歉,又更晚了点儿。

    175

    第175章

    方法

    船队这趟出海花费的时间较长,不过这本就在预料之内,到入秋后,朝廷才收到船队已进入大安附近海域的消息。

    顿时引得京中一片沸腾,纷纷猜测船队这次回来,又能带回哪些奇珍异宝,赚取多少钱财。

    在无数人的认知中,出海都快成了与发家致富直接划等号的途径,让柳明月对此感到颇为忧心。

    “出海遇险的机率,其实远比能赚钱的机率大,像当前盛行的这种认知,将会吸引许多人盲目的投入海贸行业,这可不是什么好趋势。”

    皇上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隐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想要劝阻,怕他们去冒险,然后落得个人财两亡的下场,人家还觉得咱们想要挡他们财路呢。”

    想到已在候在沿海码头的那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向海军申请到护卫队,获得海贸司的批准出海的船只,柳明月忍不叹了口气。

    “就算他们再怎么急着要出海,怨朝廷效率慢,事关海军将士的安全问题,我们也不能松这个口,不是臣妾小看天下人,就凭他们自己偷着组建的战队,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海外的那些海盗团伙。”

    海上作战队正式转化成海上驻军后,又扩招了一大批人,这些人目前还处于培训期内,不管是宫中,还是海军那边,都不可能让这些新人接受出海任务。

    只是那些满脑子都想着要尽快出海赚大钱的人与势力,根本不考虑这些,在自家的船造好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各种途径给海军施压,让海军赶紧给他们派护卫队。

    若非海军的实际控制权,仍掌握在军中,海军方面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压力。

    因为出海的利益实在太大,有的是人愿意为那些船队东家出头,向海军乃至兵部施压。

    “这是当然,清平纵然在海上生活的经验丰富,每次出海,朕都十分忧心,更别说是让那些新人冒然出海,依朕看啊,那些财迷心窍的家伙,简直是在害人害己。”

    柳明月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除了下达一些相关政令,进行一些约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让那些人自己也去海上体验一下,才能让他们知道海上与陆地完全是两码事,算了,咱们管不了那么多,该做的都做了,他们非要不听,咱们也没办法。”

    只是话虽这么说,一想到那些不惜代价的投资船队的人,与高价招募的大批船员、水手,将要面临的巨大风险,柳明月终究还是感到心情沉重。

    毕竟真要究其根源,是她坚持要搞船队,发展海贸,才煽动出这场出海赚大钱的热潮。

    可是即便如此,这些该做的事情,她依旧要做,因为不管是海贸,还是海上战斗力,都是能关系到国家,或者是民族未来的大事。

    看到这一年来,随着各地都出现了大量抛售土地现象,成功将本来高昂的地价给拉了下来,柳明月的心情才好转许多。

    为了能给更多的贫苦百姓提供获得收入的机会,这两年,大安往各地投建了大量的工事,投入了大笔的银钱,给各地都增加了许多做工岗位,带动了许多地方的经济。

    如今也算是初见成效,在土地价格降下来后,以前只能对那昂贵的田地望而兴叹的百姓,大半都能有机会买上块儿田地,只是面积大小不一。

    翻看宫中产业最新送入宫中的账薄时,皇上才发现,原来宫中产业也过去一年多的时间时,顺势收购了不少田地,皇上对此有些不解。

    “咱们已经有不少田庄了,你又让人买上这么多的田地做什么?”

    连在此前最不赚钱的工坊,现在都开始赚大钱了,与此相较而言,宫中产业中的那些田庄虽然盈利稳定,但是盈利额最低。

    柳明月随口回道,“稳定地价!”

    说完,见皇上一脸的疑问,柳明月只好给解释道。

    “地价最好能保持在底层百姓经过努力,就能有机会买得到的水平,太过低,又会演变成新一轮的土地兼并,被大量聚集到那些富裕人家手中,实在没钱的百姓依旧买不起。”

    不管是那些掌握着大量土地的家族势力,想要出售土地,回拢资金,往造船出海,或是各种作坊上投钱。

    还是受朝廷获得从海外带回的两种高产粮种的消息影响,察觉到因亩产多达十石以上的高产粮种的出现,势必会导到土地大降价,才提前往外出售土地。

    反正在最近这一年的时间内,大安各地都出现了卖地成风的现象。

    所以柳明月早就有让各地的宫中产业的管事们,都要时常关注当地的土地买卖行情,一旦出现同期抛售出来的太多,价格一降再降,依旧供大于求的现象时,就会找准时机出手,将地价往回拉一拉,不给那些想要抄底的人留机会。

    皇上忍不住扶额道,“原来这地价能保持在现在的水平,乃是皇后从中干预的结果,就是这么一来,聚集到我们手中的土地,也实在太多了吧。”

    去岁查抄那些人家,没收了上万顷的土地,至今还有近半没卖出去,这么下去,不都得砸手里?

    柳明月对此也觉无奈,这么多的土地,肯定不能任其荒废,如何管理和种植,都是问题。

    而他们要对大安的方方面面都负责,不可能去当大安最大的农场主,连相关司衙的官吏,在没有接到具体的任命前,都没这个时间与精力专门去干这些事。

    “陛下倒也不用发愁,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换个思路想想,这么一大批土地,也是一大笔财富,拥有这么一笔财富,总比欠人这么一大笔账*,肯定要好吧?”

    皇上不得不承认,柳明月的确很会安慰人,她的这个说法确实有安慰到他,毕竟他是位深切感受去负债累累的滋味的人。

    “这倒也是,可是这些地到了咱们手中,不种荒着可惜,种的话,想要招这么多的佃户,都是个大难题吧?”

    现在地价低,但凡有些能力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的趁机购买属于自己的土地,不会愿意给人家当佃户,有些佃户则是有主的。

    “在此之前,臣妾是想着要设法将地价给拉下来,只是臣妾也没料到,建船队、开作坊赚钱,与高产粮种的出现,两下相结合,竟然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应。”

    这是柳明月的真心话,她叹了口气接着道。

    “臣妾也一直在考虑这些土地的处置方式,目前也有了个不成熟的初步想法……”

    听完柳明月的介绍,皇上忍不住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才回道。

    “朕觉得你说得这个法子不错,若能顺利实施,不仅能让各地驻军多个增加收入的渠道,将士们肯定也会很高兴,比你在之前说得的那个发月俸的方式,更便于实现。”

    说起那个目前只在极少数的一部分退休官员身上,当做‘皇恩浩荡的赏赐’来实施的退休计划,柳明月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当下只有这么个条件。

    “能否实施,具体该如何实施,还是要召来诸位大人一起商量,臣妾的这个想法,还是太粗略糙了一些,而且这里面可能还会牵涉到文官们的想法问题。”

    不管是她,还是皇上,真没想着要重哪个偏哪个,也没想着要用制造文武对立冲突的方式,巩固宫中在朝中的主导权,只是外面一直流传着宫中重武轻文的说法。

    若是这个用来解决土地大量积压,以及退役将士安置问题的方法传出,只会更加坐实相关说法。

    【作者有话说】

    176

    第176章

    厉害

    收到船队将要回归大安的消息,满怀期待的李尚书还没高兴几天,就接到宫中的召见。

    向传达口谕的内侍一打听,知道都有哪些人接到召见,发现都是些在朝堂上掌握着话语权的,其中还包括工部与兵部的人后,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因为这个阵势太大,尤其是一同被召见的还有最耗钱的工部和兵部,让李尚书近乎本能的感到情况不妙,完全是户部又要大出血的兆头。

    不仅李尚书能想得到这点,同样接到召见的两位侍郎,也有意识到情况不妙。

    “大人,是不是宫中又要修筑什么工事了?而且还是与兵部有关的?总不能这船队的收入还靠岸,宫中就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给花出去吧?”

    说起这个,在场众官员都满脸的苦涩,他们户部这几年的账面,看上去很好看,可是架不住宫中三天两头的一个花钱法子。

    使得本该富得流油的户部,始终处于左手进一笔,右手花一笔,这边刚还上银庄的借款,可能转头又重新接上一大笔,始终处于缺钱状态。

    也就是说,户部现在处于进账越多,花出去的总会更多的状态,让这群受他们顶头上司的作风影响,多少都有点守财奴性质的户部官员们,都感到十分痛心。

    李尚书深吸一口气后,既为安抚手下,同时也为安抚自己道。

    “应该不至于,这都到秋季了,若是兵部有什么大型工事,不会拖到现在才突然开始打主意,我们先宫中,到时再见机行事。”

    等到户部的官员到时,兵部与工部的人员都已到齐,很显然,户部能想到,他们也有想到,一个个都很高兴。

    等到众人都被召进去,见过礼后,皇上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卿家,户部没卖出去的那些地,今岁的收成如何?”

    听到皇上问起去岁抄家入库的那些地,李尚书略一思忖,就记起了与之相关的信息。

    这也是他的一桩心病,他在户部干了近一辈子,万万没有想到,曾经最不愁卖,没点关系和硬靠,根本抢不到手的土地,竟然也有会砸在手中卖不出去的时候,哪怕户部给出的价格并不高。

    “请陛下恕罪,那些地虽由当地官府负责,继续租给之前的佃户种植,但因缺乏管理,那些田庄的收成都大不如前,有些甚至还出现荒废现象,今秋的这个收成,怕是十分不理想,还请陛下责罚。”

    皇上摆摆手道,“朕与与皇后今天召你们过来,不是来问责的,主要是为商量一下这些地的处置问题,毕竟这一年来,土地买卖成风,眼看今岁玉蜀黍和甘薯的种植相当成功,这地价注定涨不上去,所以朕与皇后便商量着,将那些地给安排一下。”

    户部官员闻言,皆是心中一咯噔,这一安排,岂不意味着户部将要损失一大笔卖收入?李尚书更是当场面带苦色。

    “不知陛下与娘娘打算如何安排?”

    皇上抬手示意了一下,苏福迅速给发下几份文书,上面的计划与安排说得很清楚,完全不用多费口舌。

    兵部钱尚书看完,立刻露出满脸的喜色,将文书递给手下后,赶紧起身想向皇上和皇后施礼谢恩,不过他刚弯下腰,就被皇上抬手制止。

    “先别急着谢恩,这只是朕与皇后初步商讨出的一个计划,至于这个计划能否顺利实施,还要看大家的意见。”

    工部尚书本来也很高兴,但在看到相关份额的分配后,又难免感到有些失落,大头都被划给兵部了,自家的司农司,能分到的只占其中一小部分。

    最郁闷的当然是户部,哪怕这些地在他们手中,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卖出去,可他们实在不舍得就这么直接将那么多的地,分给工部和兵部。

    崔相看完,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

    “陛下与娘娘的这一想法是好的,司农司也就罢了,各地驻军拿有了这些地,若是经营好了,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部分食物方面的自给自足,退役将士们,肯定也很高兴,只是各地驻军获得这些土地后,管理将是一个大问题。”

    若那些驻军首领将这些土地的出产据为己有,将手下将士们当做他们的免费长工使唤,这项本来是为照顾各地驻军的惠政,反倒有可能为朝廷埋下隐患。

    兵部尚书有心反驳,皇上却已点头道。

    “崔卿家考虑得对,管理确实是个大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下,看要如何做,才能尽量避免产生某些隐患。”

    李尚书忍不住道,“陛下,几千顷地,看着是挺多,但也不够分吧?”

    皇上笑着回道,“李爱卿有所不知,宫中产业在这一年里,也买了不少地,肯定够分。”

    听到这话,李尚书只觉心中一激灵,下意识瞪大双眼,皇上这意思,是让朝廷买下那些地吗?这算不算是强买强卖?

    让各驻军拥有一笔私产,绝对是件关系重大,也影响重大的事。

    “陛下,若只有兵部和工部有的话,怕是会引起其它各部的异议,毕竟这种事,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皇上和柳明月当然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柳明月接过话道。

    “嗯,何丞相的这个问题提得很好,也需诸位卿家帮忙一起商量一下,看看该如何解决才好,本宫之所以会与皇上想出这个安排,其实也是考虑到咱们手上的地太多,找不到足够的人手种植的话,闲着太浪费,才想让军中将士们在闲暇之余,顺利种种地,劳作一下。”

    在场众大臣下意识感到不妙的同时,就听皇后突然将话一转,接着说道。

    “只要各部大人们也这个体力和闲暇时间,本宫与陛下当然不介意一视同仁,可以给各部都分一块地,绝对可以做到不偏不倚,只是咱们要先说好,都得大家亲自种。”

    何右相赶紧回道,“陛下与娘娘做事,从来都是公正无私,老臣惭愧,是老臣思虑不周,我们门下省事务繁忙,确实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种地。”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连工部尚书在内,他觉得自家司农司分的那些地,实在有些太多,若是他们种不完怎么办?会不会连累自己。

    等到众人商量完这件事,离开勤务殿后,何相忍不住对崔相叹道。

    “皇后是真厉害啊,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堵住大家的嘴,只是这样做的话,就算有些人不敢要地,这心里怕是也会不服气啊。”

    崔相老神在在的回道,“何相的这个想法,可能有些不合适宜了,若是在几年前,不,就说是在一年前,这个提案都难以在朝中通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那地价都降成什么样了,大家还真没那么在意那些地。”

    关键是宫中也给出了让人无法质疑的回复,只要你想要地,宫中就会给地,给那些驻军分军,就图军中壮劳力多,不让那些土地抛荒浪费。

    作为一国丞相,何相当然知道外面的地价变化,只是他曾在山野潜居多年,深知土地乃是百姓生存的根本,十分重视土地的价值。

    受这一固有印象影响,他总觉得土地依旧是最有价值,最重要的财富。

    “多谢崔公的提点,是老夫愚钝,没有及时想到这一点。”

    崔相却摇摇头道,“何公倒也没有料错,只要消息传开,肯定会有人不满,不过陛下与娘娘的考虑是对的,那些地,必须要有人种,与其任地闲置,还不如分给各军,让将士们能有机会改善一下生活。”

    他们这些官员种不了地,可是对于那些因近些年无战事而闲着的将士们而言,有了地,就能发展种植和养殖,是一个增可以加收入、改善生活的大好机会。

    而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将士们有活干后,也能让他们趁机消耗一下无处发泄的体力,人一旦忙起来,有了盼头,就没什么精力去做些无事生非的事了。

    这件事只要操作得好了,又能实现一举多得的目标,确实厉害。

    柳明月也在与皇上聊这些大臣的反应。

    “看来除了李尚书有些心疼那些地外,大家对这个提议,总体上还算赞成,没有多少排斥心理。”

    想起皇后义正严辞的说,可以对各部一视同仁,给他们都分地,让他们都去种地时,众大臣的反应,皇上忍不住失笑出声。

    “因为皇后厉害,直接将他们给镇住了,他们当然不敢反对。”

    柳明月当然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不以为意的回道。

    “依臣妾看,关键还是因为现在地的地价太低,使得大家对土地都变得没那么重视了,这个态度转变,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到底是福还是祸,需看后续的发展,若一直这么下去,长此久往,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大安是个以农为本的农业社会,土地乃是农业的根本,当然也是百姓的根本,更是国家的根本。

    不过就目前而言,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能将地价拉到一个合适的水平,改变此前那异常严重的土地兼并现象,才是当务之急。

    按说在大安这么个新建的皇朝,不会出现太过严重的土地兼并现象才对,说到底,这些都是前朝末期那畸形的社会环境所造成的现象。

    这也是当下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抛售土地潮的原因,而这种抛售现象所导致的土地贬值,又会给大家带来地不值钱的印象。

    皇上对此倒是想得开,“依朕看哪,还是咱们大安现在的人口太少,等到多过个几年,你且看着,这地啊,肯定又会变得紧俏起来。”

    人口一多,劳力就多,对吃住的需求也会更大,有限的土地需要供养更多的人口,当然会升值。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人口与土地之间关系,只是对她而言,但凡是在做这种直接关系到民生的决策时,她总忍不住会生出患得患失之心。

    “陛下说得有理,不过陛下之见,军中将士们,是否愿意好好经营这些土地呢?”

    土地再怎么贬值,也是有价值的,是谁都不会拒绝的财富,所以柳明月当然不担心那些驻军会拒绝这些地。

    她更担心的是,那些地分给驻军后,能否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会被好好的利用起来,真正发挥那些土地的价值,让所有将士们都能受益。

    皇上虽是军中出身,但是对于这件事,也不敢打包票,毕竟人性太复杂。

    “朕也不确定,只能尽量加强监管,何况还有稽查司的存在,那些将领应该也不敢过分,何况我们还能制定相应的规则约束一下,反正你不是说了,那些土地的所有权始终归属朝廷和宫中,各军只有使用权,违规了,咱们就给收回来。”

    【作者有话说】

    177

    第177章

    布局

    船队这次依旧是满载而归,即便损失了几条船,依旧能大赚特赚,只是上次相比,利润率稍低而已。

    但是第二出海的船队规模更大,更多的船只携带的货物也更多,所以在扣除损失后,赚的比上一更多。

    消息传出,大暴风雨中损失了几条船的事,并没有给出海势头降温,而是引得那些在忙着组建船队,或是已经建起船队的商家,更加趋之若鹜的想要尽快出海。

    可是无论那些人再怎么焦急,宫中都顶着压力,不许海军接那些船队的护送单。

    刚回来这些经验丰富的海的军将士们,急需休整,去年才招募的大批新人,还处于适应训练阶段。

    让这些人再次匆忙出海,护送的还是那些一心急着要去海外发大财,不一定会好好配合海军指令的民间船队,是对他们的生命不负责。

    这也是柳明月坚持要将海军的控制权留在宫中原因,只要宫中发话,民间那些有关系有门路,甚至是有朝中勋贵大臣们直接投资的船队,再怎么想方设法的找人施压,都无济于事。

    当与船队关的话题惹得全民关注之际,朝廷计划将户部和宫中积压的一批闲地,分配给各地驻地,由各地驻军将士在闲暇之际负责经营的消息,依旧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只是相比较船队这次回来,又为朝廷和户部及宫中带回的大笔财富,这个反对声音并不大。

    毕竟按照现在的地价,那些土地加起来的价值,还不及人家船队所赚取的那笔巨额进账的零头,太过计较,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只是宫中决定将那么一大批土地给各军,各军都欢喜的收下了,宫中也愿意给他们各部衙门地,可他们各部都不敢要的事,多少还是会让那些文官感到有些不甘与不安,还有些不服气。

    落实好这件事,解决了一大批土地的闲置问题,柳明月的压力也小了许多,受赚了大钱的船队返航影响,本来又有明显下降趋势的地价,受朝廷的这条政令影响,这次总算稳住了。

    因为通过这条政令,让某些有意继续炒低地价,想要等地价低到谷底后,再抄底大肆收购土地的势力团体,已经意识到朝廷不会允许地价失控,再次被人大肆兼并的事实。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知道宫中下场大肆收购土地维护地价的操作,但是他们认为,宫中在各地收了那么多的地,也没那么多的人手种植,迟早还是要放出来卖。

    结果现在却发现,他们如意算盘根本打不响,宫中有的是办法处理那些土地,船队赚了那么多钱回来,宫中在接下来有足够的实力再买上一大批土地。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些有购地需求,只是单纯的想要再观望一阵的买家,赶紧开始出手买地。

    那些不惜拿出自家的地挂到牙行,用来炒低地价,制造出低价也卖不出地的现象的势力,则都不得不收手。

    各地的土地买卖行情,由此而逐渐恢复正常,地价波始终被维持在一个合理范围内。

    收到各地传回的这些反馈,柳明月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别的先不说,仅凭这个反馈,就已表明她的提议没错,做对了。

    皇上也是在收到从地方送入宫中的这些最新反馈后,才知道那一降再降的地价背后,竟然还存在那么复杂的算计与较量。

    “幸有皇后反应快,及时出手,没让那些人的谋划实现,要不然,真如了那些人的意,这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

    对此,柳明月也觉有些后怕,还有些庆幸自己当时的谨慎之举。

    “臣妾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那么多势力,不惜拿自家地做局,试图操控地价,真是贪心至极,其心可诛!”

    皇上当然也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冷着脸道。

    “这种事情,实在不容轻视,我们一定要制定相关的规定,避免地价失控,再次被那些人操控。”

    柳明月也有这个想法,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她当然很熟悉这种操作,只是在此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人,竟能做到这一步。

    “不错,我们必须要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也要让有些人知道,敢做有伤朝廷根本的事,一定会让他们付出沉重代价。”

    凡事做了都难免会留下痕迹,接下来没几日,与之相关的消息,就已经爆出,部分地方衙门也将这件事正式上奏到朝中。

    直到此时,一群朝中重臣们才知道,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有些人竟在暗地里心照不宣的联合起来,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更为关键的是,若非有宫中反应快,及时干预,没让对方的阴谋得逞,那么这件事势必会给地方和百姓带去巨大的损失。

    若让地价降到谷底,连世代都视土地为生存之本的农户,都觉得地贱,不再重视土地与种植,从而抛售自家的土地,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趁机以极低的价格,将土地收购到手,连朝廷都不好收场。

    受船队返航带回的好消息影响,连被拿走一大批土地的事,都变得不那么在意,心情一直很好的李尚书,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被气得暴跳如雷。

    “谋划这件事的,都是些什么人?一**商!竟敢坏朝廷的大事,本官要奏请皇上下旨,将相关之人,都给抄家灭族,他们实在太胆大妄为、太可恨!”

    害他们户部损失那么一大笔土地,宫中为稳定地价买的地更多,哪怕有说土地的所有权,仍然分别归属朝廷和宫中所有,李尚书依旧为此耿耿于怀。

    户部左侍郎赶紧劝道,“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地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户部竟然毫无察觉,当务之急,我们要赶紧向宫中请罪。”

    户部都因那些人的谋划,吃了大亏,却没发现土地价格的这种波动,并不是正常现象,实属失职。

    被提醒了的李尚书这才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道。

    “是啊,本官都差点忘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确太失职了,只是老夫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没听说,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操控价格的做法。”

    说起这个,李尚书还有些失落,他向来自负精明,没想到人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他竟然没有发现。

    “大人,若非朝廷和宫中给各军分地的消息传出后,让那些人意识到此计不可行,不得不匆匆收手,才露了痕迹,我们可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毕竟对方是顺势而为,很难让人看出这其中的算计。”

    李尚书当然也知道,就是这心里,实在憋屈。

    “嗯,不过不管怎样,咱们都要向陛下和娘娘诚心认错反省,绝对不可推卸责任。”

    有着类似反应的,还有崔相、何相等人,他们也没想到,这场看似正常的地价大降的背后,竟然还有着如此缜密的算计和谋划,差点让朝廷和百姓遭受巨大损失。

    与此同时,他们也对宫中的操作更感钦佩,之前他们还对宫中收购那么多的土地,多到为解决种植问题,竟然将主意打到驻军将士们的身上的事,略有微词。

    因为此举让人不得不怀疑,宫中是不是因为看到地价降得厉害,才想趁地价低,大肆囤地,只是在后来发现囤得太多,才不得不设法处置那些地。

    如今看来,这分明是他们太短视了,才没发现宫中为江山社稷的安稳,所做出的努力与付出,所承担的巨大压力。

    看到那一封封的请罪奏折,皇上忍不住嗤笑。

    “现在才知道忙着请罪,早干什么去了?”

    皇上最不满的地方在于,他一个军中出身的大老粗,不懂这里边的门道也就算了,怎么那些精明无比的大臣们,竟然也没及时发现,显得他们大安朝堂无人。

    柳明月倒是想得开,“这次的事,确实让人意外,连咱们手握稽查司与那些宫中产业,一再通过收购土地与对方交手,都没察觉到异常,更何况是那些高居朝堂的大臣们,更不接地气,没能及时察觉到异常,也属正常。”

    想到自己在听说皇后让宫中产业收购了大批土地时的反应,皇上有些不自在的点头道。

    “这倒也是,不过这回的事,已经给我们所有人都提了个醒,若再有下次,朕肯定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的确,那些人的做法,也算是在大安开创了一个新案例,以后肯定会有人学着做,只是操控目标的不同而已,所以臣妾觉得,我们有必要将这个案例宣传出去,让所有人都有所防备。”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迟疑。

    “宣扬出去后,让有些本来不知道的人,也因此而知道了,岂不是会引来更多的效仿?”

    这种宣传,确实是柄双刃剑,考虑到当下的时代环境,若真宣传开了,很有可能是件弊大于利的事,柳明月点头道。

    “陛下考虑的是,找崔相他们商量一下吧,至少也要让朝廷官员们都知道,从而方便在以后及时发现端倪,一般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若是这种影响太大的操作,绝对要及时制止。”

    【作者有话说】

    178

    第178章

    担忧

    虽然宫中在船队的占比较小,这次的船队收益,宫中只能分到较少的这一部分,而这部分还要交税,到手的就更少了。

    但是这个少,是对比船队的总体收入,或是去岁的船队收入而言,实际上那也是一笔巨额财富。

    皇上虽然不免又为此事惋惜了几句,但在总体上,还算想得开,没有真正计较此事。

    “船队回来了,朕给准备的两轮车,总算可以送出去了。”

    对于他这种得了什么稀罕的好东西,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给自己最喜爱的晚辈的心理,柳明月当然可以理解。

    不过也幸好是柳明月,她是真的毫不介意,换成原主,对于这种差别待遇,肯定多少会感到有些有不满。

    不得不说,皇上对他真心喜欢的人,是真的很偏爱和大方。

    “臣妾让工坊给咱们大侄子准备的好东西,近日刚传来好消息,说是再做一些最后的测试和校准,就能呈进来了。”

    听说又是工坊出品,皇上顿时来了兴致。

    “哦,到底什么东西?朕相信,皇后所说的好东西,肯定是真正的好东西。”

    毕竟已有太多次的事实证明了这点,皇后所说的好东西,总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柳明月再次卖起了关子的同时,还顺手递给对方一份奏折,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等陛下看到后,就能知道了,反正近几日就会送进来,臣妾也只是听说那是个好东西,至于具体好在哪里,怎么个好法,陛下就耐心的等几天吧。”

    主要是柳明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托上辈子专业的福,她不仅知道,她当下所在的时代,相当于她前世所在时空的大航海时代将要来临的前夕,还知道大海时代的那些西方人,能纵横海上的利器航海钟的设计与制作原理。

    而且从时间上看,现在的西方,应该早已出现了机械钟,所以相较于自行车,用从海外得到的图纸,来解释机械种和航海钟的出现,更具有说服力。

    但是由她这个本应从未见过相关物品的人,来解释这钟的由来,就有些不合适了。

    “好吧,那朕就耐心的再等几天,哟,这几天还真是喜讯连连,今年这批甘薯也收得较早啊,嗯?产量也更高了,确定亩产都在十二石以上,比去年估算出的产量更高,好、好啊。”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是啊,不仅玉蜀黍的产量高,这甘薯的产量更高,而且甘薯除了这一批的,还有晚种的一批,能更快的培育出更多种块。”

    说起这个,皇上的心情也很。

    “是啊,这么一来,可能后年就能在全大安境内推广种植了,真是想想就让人激动,不知船队这趟回来,会不会又带回什么新粮种?”

    柳明月笑着接过话道,“最好又是什么高产粮种?”

    皇上朗声笑着摇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哈哈,朕也就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陛下和娘娘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两人循声望去,看到的就是郭锦昭背着装在背篓里的小皇孙,脚步轻快的走进殿内的模样。

    “笑你这小子,又背着你外甥骑着车到处跑,不怕挨你姐姐的揍了?”

    皇上奚落郭锦昭的同时,赶紧起身亲自去将小皇孙从背篓里抱出来。

    郭锦昭难掩得意的笑着回道,“陛下放心,我这次带廷君回来,是经姐姐允许的,这小子太闹腾,扰得姐姐他们没法安心做事,我把他带出来,算是帮姐姐他们一个大忙。”

    皇上笑着回道,“那你知不知道,这边更忙,忙得还是更重要的事,你把这小子带过来,不是更添乱吗?”

    郭锦昭憨笑着回道,“我觉得陛下和娘娘更厉害,可以一心多用,能经得起他闹腾,没姐姐他们受到的影响大。”

    柳明月闻言,这才抬头看他们一眼道。

    “本宫觉得,你小子真是太闲了,陛下和先生们给你布置的作业太少,才让你这个时间和精力,耗在带孩子上面。”

    郭锦昭闻言,一张脸瞬间苦了下来,无比委屈而又紧张的解释道。

    “娘娘误会了,陛下和先生们布置的作业绝对够多,不能更多了,是我为了能多挤出些时间骑车,废寝忘食的先给完成了,才挤出这段可以用来骑车的时间。”

    在他无比哀怨的眼神中,皇上抱着小皇孙笑得更开心的同时,接过话道。

    “能挤出这么多时间,证明你的潜力还是相当大的,朕会好好考虑一下,看如何给你多布置些作业。”

    不知人间苦乐的小皇孙高兴的拍着小手,发出欢快‘好、好’的声音,惹来正要开口求情的郭锦昭的怒目而视。

    察觉到舅舅的眼神不善,不到两岁的小娃娃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眼中瞬间蓄满泪水,抿着的小嘴也扁了起来,吓得郭锦昭瞬间赔着笑脸开始哄这个小家伙。

    皇上被一幕给逗得再次哈哈大笑,笑着小皇孙有些茫然,也下意识开始跟着笑,两眼还泪汪汪的,可爱到不行。

    让郭锦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手欠,伸出手指戳戳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然后再次惹得小皇孙想要扁嘴,他又着急忙慌的赶紧哄。

    看着两小孩在这逗乐子,对皇上而言,着实是件非常轻松愉悦的事情。

    柳明月才是不怎么受影响的人,她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政务上,只在看到某些不那么重要的奏折或文书时,才有空分出一些注意力给他们。

    等到郭锦昭带着饿了的小皇孙离开,皇上叹了口气道。

    “也不知道咱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柳明月知道皇上在担忧什么,将小皇孙带离东宫抚养,相当于是隔开了他与太子这对父子,对一个小孩子而言,这无疑是件很残忍的事。

    “臣妾在此前,也曾想让他们父子多相处,更亲近些,可是您也看到了,效果并不如人意,可见这种事情,实在强求不得,像现在这样,能让廷君不受他爹的那些思想观念影响,就是最好的安排。”

    皇上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是看到小皇孙,忍不住想得有些多。

    “朕好像听谁说了句,东宫的那个侍妾好像快要生了?”

    柳明月漫不经心的回道,“嗯,前两日有人来报,是这么说的,臣妾已经安排好太医和医女,提前去东宫待命了。”

    皇上点头道,“若是太子妃还能再生个,就更好了,嫡出的就廷君一个,未免太孤独了点儿。”

    柳明月本能的反对这个说法,可是想想当前这个大环境,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更愿意太子妃给再生个,给皇位继承人加重保险,也不想让皇位在未来落入哪支庶脉手上。

    可是女子生产本就相当于是过鬼门关,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医疗卫生水平落后的时代,即便皇家拥有最好的医疗条件,也不敢保证可以万无一失。

    “这种事情,更加强求不得,随缘吧,只要咱们能将廷君看护好、教导好就行。”

    东宫庶出的那些,不仅柳明月这个便宜祖母看不上,连皇上这个正经的亲祖的父都不怎*么在意,毕竟这位是连自己的庶出子女都不怎么看得上的人。

    当年曾最受其宠爱,让原主感到如临大敌的五皇子,也在皇上彻底下定决心,要让太子继位后,早已变得泯然于众。

    常贵妃在为五皇子求娶自家兄长的女儿不成后,后面又陆续提了几位家世显赫的贵女,却都被皇上毫不客气的给否决了。

    使得五皇子的亲事,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落实下来,常贵妃急得寝食难安,皇上却是毫不上心。

    只因在他看来,五皇子年龄还不大,哪怕他对皇权的继承另有安排,依然不会允许五皇子娶一个高门贵女,从而野心膨胀,扰乱当前这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势。

    可是常贵妃几乎是憋着一口气,一心想要给五皇子寻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能力压皇后的儿媳太子妃一头的五皇子妃。

    哪怕她的娘家人一再提醒她,总算让她知道了皇上的心思,她也不甘放弃自己的目标,一直无法跟皇上就五皇子的亲事达成一致意见。

    在这件事情上,皇上比谁都清楚,一直被常贵妃视为假想敌的柳明月,是真没心思过问这件事,更不曾做过半点干涉。

    可是常贵妃始终坚信,都怪皇后从中挑拨,才使得皇上一再否决她看中的五皇子妃人选。

    对此,已经能做到将政权与军权一手抓的柳明月表示,她是真的不在意五皇子娶哪家贵女,因为不管他的妻族再怎么给力,都将注定在手下翻不起什么大浪。

    只是对皇上而言,不让五皇子娶高门贵女,是他对当年的白月光留下的这个儿子,所能给予的最大关照与爱护。

    因为他很清楚,五皇子若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作者有话说】

    179

    第179章

    目的

    收到东宫侍妾产子的消息时,只有柳明月派芳仪带人过去看看,她与皇上月正在听高管事介绍他给呈进宫中的两座钟,一座机械摆钟,一座航海钟。

    两座钟的体格都有些大,但是柳明月年到那钟盘时,还是感到格外亲切。

    莫名来到这个时空长达五年多,没有办法精准的掌握时间,实在是件让人很难适应的事情,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哪怕这机械钟在精准度方面有所欠缺,也不影响它能现世的巨大价值。

    高管事给皇上重点介绍的是航海钟的功能,皇上听得十分用心,毕竟他最重视的大侄子坚持要留在海上,注定要面临海上的无数凶险。

    有了这么种不仅可以显示时间,还能测量时间间隔,进行行航海定位,甚至是观测天文的航海钟。

    不管是在确定航海路线与距离,还是在船只的安全保障方面,都能起到巨大作用。

    等到高管事等人离开后,皇上难掩兴奋的一边抚摸着怎么也看不够的两座钟,一边道。

    “是不是有了这航海钟后,船队再出海时,对清平的依赖就不那么大了?虽说他的经验丰富,但是总这么依赖他的本事,也不是个办法啊。”

    这正是柳明月想让工坊将航海钟早点制作出来的目标,她当然知道目前这种对个人能力依赖过大的情况,对商队与海军未来发展的限制极大。

    只是大安在此前,并没有研制机械钟表的经验与积累,哪怕有了图纸,也花费了许多时间,进行过无数次的试制,才终于制作成功。

    “应该是的,有了这航海钟,可以绘制出更精确的安全航海路线,像魏长延他们这样的出海经验丰富的人,有了这航海钟的辅助,也能真正的开始独挡一面。”

    收到宫中先后派人送来的两批赏赐,商队与海军的人,都兴奋不已。

    尤其是那两轮车,让那些在海上足足漂泊了一年的人,个个都受不释手,没有趁休假回的人,都顾不上登岸玩乐,就守在驻地排着队等着玩车。

    与此相较而言,左子兴等将领和管事的,已经顾不上在此前也曾让他们喜爱不已的两轮车,都在忙着钻研和测试航海钟的功能和作用。

    几年下来,魏长延等人也已积累了丰富的海上航行经验,在初步弄清楚航海钟的性能,知道它能为航海提供的巨大帮助后,忍不住感叹道。

    “陛下与娘娘,对我等真是用心良苦,竟然让人研制出了此等利器,以后再出海,我们省事安全多了。”

    吴尚青等人也都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有了这个,我们以后再出海,就方便多了,子兴兄也能省心些,这一趟趟下来,子兴兄实在太辛苦了。”

    左子兴也有些感动,他的航海经验最丰富,对海上的一切最为了熟悉,当然也更清楚,有了这航海钟,他的压力就小多了。

    “宫中肯定是因知道出海不易,大家都很辛苦,才会特意让人给研制出这样的宝贝。”

    高兴之余,吴尚青又有些遗憾的叹息道。

    “若是这趟出海,就能带上这宝贝,我们也不至于损失那几艘船,还伤了几个兄弟,真是可惜了。”

    魏长延有些无语的回道,“你也太贪心了,这样的东西,岂是想要就有,三五天就能研制出来的?你们看看,这里面的各种零配件,可比那两轮车的工艺复杂多了,下次出海就能有机会用上,已经很幸运了。”

    吴尚青点头道,“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当然知道这事强求不得,若非宫中给咱们安排上,咱在此前可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种好东西,完全是专为咱们航海设计出的好东西。”

    蒋清言更是激动不已,“准确的说,这是专为像在下这样精于绘海图的人,给研制的好东西,有了这个,就更好的标注出精准的航海路线图,以及一些岛礁的位置了。”

    总之,有了这航海钟,知道这航海钟能起到的作用后,本来因过去那长达一年的海上漂泊生涯,而感到心神俱疲的众人,都觉精神大振,很有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带着航海钟,再去海外转一趟的冲动。

    还是左子兴最稳重,制止住还想走得更远些,再多测试一下航海钟的众人。

    “好了,大家还是先回岸上好好放松放松吧,要不然,等到这股兴头劲儿过去,大家会感到更疲备,这种状态对下次出海可不利。”

    虽然都知道左子兴说得是事实,但是众人真正回到岸上时,还是颇为不舍,他们实在太喜欢这个新宝贝了。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轻重,对他们而言,回岸上不仅是放松和调整状态,他们还都各自负责着一大摊子事,有公职在身,回岸上也不得闲。

    回到岸上没几日,魏长延就找机会跟左子兴打商量。

    “民间组建那些x的船队中,已经有好几支载货入海了,海军这边接到了他们的护航申请,要不,我带着留下的老人,再从新人中选些表现出色的,先护他们走一趟?有了航海钟,我觉得我应该可以,也不走远,就去南边那片儿群岛。”

    听到他心心念念的急着要出海,左子兴有些头大的转移话题道。

    “我若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从承天四年进京赶考起,离家之后,就再没回去过吧?从三品也是三品大员,你就不想着衣锦还乡,回去在那些故人面前转转?”

    魏长延根本不吃这套,虽然这四年多的海上生涯,让他的性格习惯都发生了不少变化,但他毕竟曾是一位优秀的才子,聪明的脑子依旧够用。

    “不回,回去让那些不是想害我前程,就是漠视别人毁我前程的人沾我的光,借我的势,我得气死,还拿他们无可奈何,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然后他就再次重提自己的要求。

    “海军这边有你这个指挥使坐镇,肯定能尽快将那些新人都给训练出来,你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

    眼看拿对方最不愿多提的家事做话题,都无法打消对方的想法,左子兴有些无奈的回道。

    “这不是我对你有没有信心的事,而是我们刚出海归来,宫中也有旨意示下,要求我们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那些新人经验不足,也不能轻易让他们出海,宫中不惜代价的培养我们,又这么珍重我们,肯定是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也要保重好自己才行。”

    本来有些失望的魏长延听到他的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致。

    “子兴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除了护航,宫中还能想让我们干什么大事?虽说我们海军也接受过不少陆地作战训练,但是相比较真正的内陆驻军,我们还是多有不及的,附近那些海岛,都不用我们出手,现在都默认归属大安。”

    左子兴没好气的回道,“我若知道有什么内幕,肯定早就跟你们说,让兄弟们都能提前做好准备了,这是我自己分析的,若宫中培养我们,只为打海盗,守护海域安全,为商队提供护航,完全没必要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一边压着那些护航申请,不让海军接,一边还给搞出航海钟,对他们海军将士的身体状态和生命安全的重视程度,远在接护航任务赚钱之上。

    可是从现在的局势看,朝廷完全没必要往海军投入这么多,海军也没有这么值得让宫中重视的地方。

    除非宫中像他一样,认为海外那些夷人,有可能会在将来对大安构成威胁。

    只是这个猜测若在现在说出去,魏长延他人未必会相信,因为他们在海外也没少与那些夷人交手,并不认为那些人能给他们大安带来威胁。

    魏长延抱臂靠在椅子上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宫中除了让我们持续招人,扩大海军规模外,一直也没别的示下啊,对了,现在还给分了一大块地。”

    【作者有话说】

    180

    第180章

    责问

    说起这块地,魏长延下意识坐直身体道。

    “子兴兄,你说,为什么朝廷会给我们海军分那么大一块地?”

    左子兴对宫中的这一安排,也感到有些费解。

    “可能……是为了一视同仁?”

    魏长延不解的皱眉道,“可我们是海军,常年生活在海上,上岸的时间少,有了地也没空种啊,而且这沿海区域的地,种庄稼也难有收成啊。”

    “可以在我们上岸轮休时,种植各种果树,还可用来养殖一些海货,反正朝廷给地,肯定是好意,上岸有活干,也能让那群上岸后惹事生非的小子们受些约束。”

    在左子兴看来,对于长期生活在海上的人而言,上岸后干些农活,也是一种用来调整身心状态的好事。

    魏长延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安排挺好了,等到咱们将来的退役后,说不定还能掌握一手种地养殖的本事。”

    “咱们大安可还没有养殖海货的先例,想要掌握养殖的本事,还需要咱们自己摸索,任重而道远啊。”

    与此同时,宫中的柳明月与皇上说起海军的扩建与发展事宜时,也正感叹道。

    “想要让海军发展到一定规模,是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接护航任务,对他们而言,主要目标在于练手和积累经验,肯定不能让咱们辛苦培养出来的海军将士们,还没正式成长起来,就因急功近利而出现无谓的折损。”

    只是外人不知道宫中的计划,总认为海军就是为给商队护航而生,接护航任务就是他们的职责。

    所以在船队回来后,有不少大臣都在朝中提出,要求海军要尽快接护航任务,赶紧护送那些已经做好各方面准备的船队出海。

    皇上对此也很不满,哪怕有了航海钟,他也不愿看到连自家大侄子在内的海军将士,被那些人当牛马使唤,哪有才下船没几天,又要出海的。

    “随他们怎么说,反正咱们不同意,他们也没办法。”

    看到太子妃递上来奏表,柳明月才想起东宫那个侍妾给太子生了个二儿子的事。

    “太子的那个侍妾,是陈御史家的女儿,如今生子有功,依陛下之见,该给个什么名分合适?”

    皇上漫不经心的回道,“给个昭训的位置就行,不能给高了。”

    给高了容易让人滋生野心,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对这个安排也没有意见。

    “陛下考虑的是,就给个昭训的位置,卓辉,拟旨。”

    卓辉赶紧应下,心中清楚,即便东宫的那位生了个小皇孙,自己的出身也不算低,也不得这二位的喜欢,注定在这宫中出不了头,无法给太子妃母子的地位构成任何威胁。

    封陈侍妾为昭训的懿旨下达到东宫后,不仅自恃生子有功的陈昭训大失所望,太子也对此非常不满。

    看到在陈昭训顺利生子后,才得以解禁的太子,为陈昭训的位份来质疑她的决定,柳明月神情淡漠的回道。

    “是你自己对这个封赏感到不满,还是你因看到陈昭训不满而来?”

    面对这个问题,太子愣了一下才回道。

    “儿臣不敢对母后不满,只是雪柔本是官家女,跟了儿臣后,先是无名无分的当个侍妾,如今她为儿臣生子有功,只给她封个昭训,未免太低了些。”

    柳明月冷哼了一声道,“若你耐心的等着本宫通过正常途径,给你纳妾,肯定不至如此,你与那两个侍妾私相授首,伤风败俗在先,本宫没与你们计较,已经是本宫宽容大度,看在刚出生这个孩子的份上,赏她个昭训,已经是抬举,还想谋求高位?”

    柳明月虽然答应给太子纳妾,但她可做不来随意点人家女儿进宫当妾的事,也不想给东宫纳些受搞事的妾室。

    结果,就在她还在掂量着该如何选人,要如何征得人家姑娘自身意愿的时候,太子就迫不及待的自己挑好了两位侍妾,都是官家女。

    不用说,都是那种存着野心,借着父兄的关系主动攀附过来的。

    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柳明月当然只能尊重,但是对于这种女子,不仅她不喜,皇上更加看不上,所以两人都是以相当于通房丫头的低阶侍妾身份,入的东宫。

    不过柳明月虽然不喜那两个侍妾,但也只是无视而已,她更多的还是对太子感到失望。

    只是太子至今都没意识到这一点,“母后误会了,在雪柔她们入东宫前,儿臣与她们只是见过几次面,从无半点逾越之处。”

    时下当然没有一世一双人的概念,柳明月也没想过要这样要求这个便宜儿子,她只要求对方要遵守时下的礼规,一切都按规则来而已。

    结果他跟她最厌恶的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一样,人前满口的礼规,自己却做尽不守礼规的事。

    “哪家的正经姑娘,会在没出阁前,不自重的与毫无瓜葛的外男多次见面?你不是素来重规矩,与人家闺阁女子一再相见时,你常挂在嘴边的礼规,都被你给忘到哪去了?”

    有些事情做的时候不觉得,被人指出来后,才发现其中的难堪之处。

    “母后,是儿臣失礼,一时情难自尽,才伤了雪柔她们的闺誉,与她们无关。”

    柳明月神情淡漠的开口道,“没想到你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挺有担当,不过即便如此,本宫也不打算改变想法,所有人都需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见柳明月坚持不留情面,太子不甘之余,也深感不服气。

    “母后自打临朝以来,变化也太大了,儿臣纵然有错在先,可是她们已经入了东宫,雪柔还为儿臣生下了孩子,母后就不能宽仁些吗?”

    柳明月气极而笑道,“因为本宫临朝后,才意识到你这个儿子,根本不似本宫所以为的那么优秀,有心想要劝诫你、教导你,希望你能认识到自身的错误,改正错误,成长为能真正担负得起大安江山社稷的太子,可你是怎么做的?”

    面对柳明月毫不留情面的责问,太子有些心虚,但他依然不服。

    “人无完人,儿臣固然有言行失误,让父皇与母后感到失望的地方,但是儿臣有努力完成父皇与母后安排的事务,对待朝中大臣们,也能做到礼贤下士,虚心好学,不曾做过狂悖之事。”

    柳明月看着他道,“所以,在你看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本宫与你父皇不该对你要求过高?”

    太子低头不语,很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柳明月失望的摇摇头道,“行了,你的想法,本宫知道了,本宫的想法也没瞒你,望你能牢记,所有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将来不会后悔就好。”

    太子离开坤元宫时,脸色不愉的事,迅速传遍宫中,太子妃借端甜品过来的机会,小心试探。

    “母后,太子性子急,容易言行失当,还望母后不要与他计较,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柳明月有些心累的摆摆手道,“本宫想得开,不会真与他计较,是他自己错不自知,被人点出来后,不仅不听,还想粉饰太平。”

    说起这个,她才想起要给给太子妃打个预防针。

    “他嫌本宫给陈侍妾的位份太低,你回去后,他可能会迁怒于你,或是要求你出面,在这件事情上,你一定不可松口,直接往本宫身上推就行。”

    太子妃对此有些迟疑,“母后不必为了照顾儿臣的心情,与太子就此事生嫌隙,有父皇与母后如此关照儿臣,儿臣并不在乎这些。”

    这是太子妃的心里话,她是真心不在意东宫的侍妾,听说那陈侍妾生了儿子后,皇后只给对方封了个昭训的位置,她更不在意了。